苏娜倒是没跟着尤莉娅嘲讽尼普顿几句，其实塔尼克斯家族这样的情况才是正常的。
别说是他们，哪怕前世现代人也很难对蒸汽机对原本的农耕社会造成的冲击究竟有多么的剧烈有比较合理的认知。
这是一个生产力前所未有大爆炸的时期，以前的时代可能多一个产业只是多一个工坊，多占了一块儿地皮，那么不管把产业建在哪里都行。
但蒸汽机塑造的工业时代就没这么简单了，以机器来生产机器，机器制造商品的模式对工厂的员工密度，原材料的投送效率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如果没有经验的话很容易陷入机器够了工人不够，工人够了材料不够，材料够了机器又不够的循环，然后就会以点向面开始无序扩张，最后将整座城市都变为专门为工厂配套的输血包。
短时间内塞入的超出封建时代制度能够承受的人口和资源，方方面面都还没跟上，混乱、肮脏、野蛮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城市的主旋律。
不过话又说回来，恰恰就是因为制度和生产力的严重不匹配，才会在后来积累出那么多的矛盾，进而掀起大规模的混乱倒逼制度跟上生产力的发展，这本身就是一个互相成就的过程。
苏娜所在法夫尼尔领情况就要好上太多，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有做好让整座城市成为一个巨型工厂的准备，对工业园区等各个区域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和定位。
不管是铺设下水道还是排污口，亦或是工厂规章制度的规范化，还是法律不断修正改动，都是在为了承接生产力所服务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法夫尼尔领除了空气质量差点貌似也和外界其他城市区别不是很明显的根本原因。
在尼普顿的引荐下苏娜等女参观了塔尼克斯的工厂区，嗯...只能说充满了原始工业之美~
走入厂房，一排排高度达到4-5米的巨大飞轮在曲轴与行星齿轮的传动下飞速旋转着，将澎湃的蒸汽动力往复运动变为旋转运动，源源不断变为其它机器提供源源不绝的动力。
而在飞轮下方则是一排排正在熊熊燃烧的蒸汽锅炉，灰头土脸的工人们拿着铁铲机械的不断往锅炉内添加煤炭等燃料，在高台俯瞰时，他们就像是勤劳的蚂蚁不知疲倦的工作着。
漆黑的烟雾大部分都从厂房中巨大的烟囱内统一排出，少许烟雾在厂区内弥漫，尘土飞扬间苏娜还能看到不少腰后绑着皮鞭的监工对着工人们虎视眈眈。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们的到来，除了偶尔传来的呵斥声外整座工厂只有机器的轰鸣声有节奏的响着。
在尼普顿充满自豪的介绍下，这样的大型蒸汽动力厂这个工业区有整整12座，其中6座为纯粹的动力输送厂，负责给整个厂区其他工厂输出蒸汽动力。
而另外六座则是自给自足的三座钢铁冶炼厂以及三座焦炭冶炼厂，其余的大部分都是蒸汽纺织工厂，整个工厂区光是工人的数量就已经初步突破了五万，而整个塔尼克斯的常驻人口才不过七万出头。
如今的蒸汽纺织算是塔尼克斯的支柱产业，通过港口源源不断到港的廉价棉花和移民工人，重新纺织成布匹在出口海外赚取差价。
比起法夫尼尔领的正规工厂企业，塔尼克斯的工厂大部分都是分包给各个工头经营，塔尼克斯家族只占据每个工厂一部分股份作为利润来源。
因为是私营工头制，塔尼克斯官方并不负责管理，所以务工的工人来源非常复杂，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黑户或是奴工和童工，反正怎么利润率高就怎么来。
“你们也知道现在外面不太平，所以这些工人只需要给能够饱腹的食物就可以了，至于工不工资的给不给其实都可以，反正苏娜小姐你们法夫尼尔领的做法我个人认为是不太妥当的。”
尼普顿说到这看向苏娜时眼中满是自信，他承认对方在这些新奇东西上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但如果论怎么合理的管理人，怎么合理的安排支出，在这些传统方面还是他们这些老牌贵族最有经验。
毕竟种地的时候不就这样，给农户以土地租种他们分润一部分收益，农户最大的需求不过是饱腹罢了，换成工厂也大差不差，只是从土地变成了机器，依旧还是他们的东西借给工人使用。
还想要工资？
大胆！给你口饭吃就很不错了。
反抗？你当我这些打手是白养的？
只需要用很少的钱养着这帮打手就可以让绝大多数工人不敢反抗要工资，以牧羊犬带羊群的方式管理，成本低利润高，干嘛还学苏娜她那套，又不是钱多了烧手。
苏娜听着他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转过头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粉唇开合欲言又止，不过到最后她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在情况还未发生的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扯，她又不是他们爹妈管那么多干嘛，等绳结套脖子的时候他就懂了~
反正建立西部关税同盟同盟互助不是重点，她要的是整个联盟成员领适应成为一个集体的好处。
至于加盟的这些成员贵族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这就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了。
反正总归那么句老话，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你也得走完。
在尼普顿带着苏娜等女讲述他们对高炉蒸汽机组的改进优化时，忽然苏娜感觉头顶出现破空声，在她还没做出反应前一直全副武装的莱薇就伸出胳膊挡在了她的头顶。
‘锵！’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苏娜被莱薇拽着往后退去，苏娜还顺手搂住了尤莉娅的腰肢将人扯走，一大滩积热的铁水在她们面前不远处倾泻而下，周围本来就闷热的环境瞬间迅速开始升温。
不远处同样被护卫拽走的尼普顿惊骇的看了苏娜等人一眼，反正几女没事后松了口气同时恼怒的破口大骂道：“草拟吗的谁干的？！看我不扒了它的皮！”
这几位可都是他亲自带着参观的贵客，不管是苏娜还是尤莉娅谁出了事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现在简直要气疯了。
可惜现实没有给他发泄的机会，一句胸口插着小刀的尸体被战战兢兢地工厂监工给拖了上来，这个刚自杀的工人就是凶手了。
作案原理倒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区域是熟铁粗加工车间，转炉的出铁水口与上面的流通管道相连接，而两者接口处的管道被提前拧松了固定螺栓。
只需要一点点外力就能断开两者之间的链接让铁水直接倾泻而下，莱薇挡的就是被打掉的螺栓。
至于目标自然是尼普顿这个新生的资本家了，三女是受了无妄之灾。
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尼普顿只能拿着剑恨恨的砍了尸体几剑泄愤，顺带惩罚了整个车间工人，而看见眼前血腥一幕的其他工人面上都显得十分麻木，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苏娜忍不住拿手帕擦了擦额头因为高温流出的汗水，下意识又离尼普顿又远了几步。
真要离这种人得远点，不然下次他被雷劈还得捎带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