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混杂了尘埃与煤烟的蒸汽滚滚，列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你不下车吗？”
里德起身准备下车，但看见海丽没动作后，他不由得停下来问道。
“我带着她怎么下去？”
“可以让里德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嘛。”
海丽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海妖却灵机一动，提出了办法。
“可以。”
但让两人意外的是，里德竟然点点头同意了。说着，他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不不不！不用。常规试验和异常物试验要分开进行，不然无法确定两者的优劣，里德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谁知海丽连连摆手，拒绝了里德的好意。
“那好。”
里德见海丽不愿意，并没有多说什么。他重新穿好外套，拉开车厢的滑动门便跳了下去。
“咚！”
车厢又陷入了昏暗，海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玲珑身躯暴露无遗。
“哈——，何必呢。要我说，你真想帮大家，不如找个大贵族嫁了。”
“乌狄妮，水精灵，海妖。与爱人同生共死，至死不渝的爱情，嘻嘻，不知道多少贵族好这口，说不定里德也是。”
海妖卷着自己湿润的长发，脸上满是笑意。
“别恶心我！”
海丽手掌后伸，一把掐住了海妖的细腻的脖颈。
“咳咳……要死了……”
海妖翻着白眼，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但是她脸色又突然一变，吐了吐舌头：“骗你的。”
“这么想把我剔除出去？你对得起扎恩大叔，还有那些死掉的玩伴吗？我的人，类，小，海，丽？”
“嗯？”
海妖的脖子意外湿滑，她轻松挣开海丽，将脸贴在了海丽的脸颊上。
海丽看着眼前笑盈如花，和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面色扭曲地闭上了双眼。
“哎呀呀，又这样，逃能解决问题吗？”
“从第一局逃到第四局，不还是有人骚扰你？”
“哦，不对，现在没人骚扰了。毕竟那群疯子还挺厉害，竟然真能把咱们共死的特性锚定在异常物上。”
海丽闭眼默不作声，任凭海妖絮絮叨叨。
……
“机器呢？”
里德从车厢中走出，入目是有些熟悉的站台。
几处大的弹坑被填平，看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才处理的。更多的小坑仍旧没有修复，之前战斗造成的破坏依稀可见。
“马上就要开下来了。”
阿莉娅指了指不远处三面放倒的车厢，那台庞大的机器被众人扯下蒙布，露出其本来的模样。
那是个庞大的家伙，大概和有轨客车差不多大。
其通体由锻钢打造，机器的前方装有一个巨大的铲斗，铲斗由数块弧形钢板拼接而成，边缘镶嵌着锋利的锯齿状铁片，仿佛巨兽的獠牙。
铲斗与机身通过一组复杂的齿轮和连杆连接，齿轮上涂满了澄澈的机油。
里德毫不怀疑，只要阿莉娅一声令下，这个巨大的铲斗就会将面前的土地撕裂。
“【焚壤之怒】，这是我们给它起的名字。”
阿莉娅无不兴奋地对里德介绍道。
里德面露诧异地看了一眼阿莉娅，这才多久就搞出了这么一个大家伙，效率着没得说。
他来到焚壤之怒的铲斗前，轻轻敲了敲。
“当当当！”
“嗯？”
里德收回自己的手掌，他对阿莉娅问道：“铲斗是空心的？”
“没错，因为需要加热，所以它是空心的。里面有加压阀，到时候一部分废气灌入里面，理论铲斗上会有三百多度的高温。”
阿莉娅解释道。
“三百多度？不完全清理？”
“太难了，照你说的，八百度以上的高温二噁英才能完全分解。这只有异常物能办到。”
阿莉娅面色一苦，当她把这个条件交给皇家科学院时。所有工程师只有一个答复——不可能。
八百度以上的稳定热源，纳普勒斯只有炼钢炉符合这个条件，总不能把钢铁厂的炉子拖过来然后炼土吧？
更不用说阿莉娅还要求可以装载在载具上，要不是明白王女的性格，科学院恐怕要怀疑这是不是专门为难他们了。
里德绕着这台机器转了一圈，它最大的部件是中间的锅炉，足足占了二分之一的位置。
其次才是前方的铲斗，至于操作室，大概只能容纳几人。
“矿机的锅炉，有轨客车的底盘，为了避免过重部分采用了木质结构……”
里德看了看焚壤之怒下方的履带，对阿莉娅点了点头。反正他用唯物视角看了一眼，大毛病没有，小毛病暂时也不急着改。
作为赶工之物，这已经很不错了。
“那好，操作员准备，出发！”
阿莉娅见里德点头，立马对着身旁的随行人员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随着她一声令下，操作员和填煤员各就各位。锅炉吞噬焦煤，其内的蒸汽压力逐渐升高。
“隆隆隆……”
烟囱中喷出浓密的黑烟，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驱动轮缓缓转动，履带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碾压声。
走在焚壤之怒旁，里德只感觉大地都在颤抖。
机器的速度并不快，和成年人步行速度差不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它那股如令人窒息的压力才分毫毕现。
钢铁的阴影跟随人们而动，士兵们看着这台机器，要么在惊叹，要么在做对比。
“我觉得这东西能一铲子将铁幕铲成零件！”
“那也得等它铲到铁幕才行，它比你走路还慢，我觉得铁幕不会这么傻。”
“能不能装上大炮？这样我们就不用每次用马拉了。”
“你是不是瞎？哪还有多余的位置让你安装那些大家伙。”
……
士兵们窃窃私语，但队形还算整齐。很快，焚壤之怒便来到了波恩平原的边缘。
和里德之前那次随便走进去不同，这次前方有铁栅栏，警告着前来的人们。
现在栅栏已经被提前打开，留出了足够宽敞的入口。
“祝一切顺利。”
阿莉娅对即将参加测试的车组人员送上了净息滤布和过滤面罩。
“如您所愿，殿下！”
车组人员单膝下跪，右手捶胸地齐声喊道。
短暂停歇的焚壤之怒再度前进，它们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醒目的履带沟槽，早已红热的铲斗深深插入地面，引得地面又是一阵颤动。
“砰！”
沙土飞溅，站在高处的阿莉娅位于最前方。她身后是一众观礼的官员军官。
至于里德？他跟着车组人员一并进入战区了。
粉状的沙土经由铲斗两侧的导流槽分开，三百多度的高温不足以充分分解二噁英，但却可以使其燃烧。
“呼！”
灰白的沙土突兀点燃，滚滚黑烟从其孔隙中溢出。远远望去，像是焚壤之怒前方多了个烟囱。
“土里真的有东西？！”
车组人员看着铲斗内的火焰，不由得惊呼出声。沙土怎么会被点燃？一定是里面有其他东西！
“成功了？”莫雷诺见状，激动地握紧了拳头。他扭头看向里德，满脸兴奋。
“咣当！”
可莫雷诺还没兴奋多久，焚壤之怒就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他将头探出窗外，对下方赶来的工程师问道。
“隔热层太厚，锅炉过热，小问题。”工程师向莫雷诺比划了一下，示意并无大碍。
“呼——，小问题就好。”莫雷诺松了口气，要是刚行驶这么一会儿就坏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女殿下交代。
工程师和维修人员正热火朝天地抢修着趴窝的焚壤之怒，只有里德一人注意到这里的不同。
“小问题吗？”
他看着地面上震动的沙砾，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