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萧文钦被萧鸣叫去府上,懒洋洋进了院子,视野还未开阔,木棍从视线死角处飞出,狠狠砸向他肩颈,他反手一擒,扼住那棍子,身体向前一冲,同时借力,将身后之人拽了一个趔趄。
萧鸣木棍脱手,随即拔刀相击,萧文钦手持木棍,被打得节节败退,六尺长的棍子削成片状,落了一地。
眼看那长刀逼近面门,萧文钦点地跃起,飞上墙檐,同时从腰带里拔出一柄软剑,春风柔软,剑刃似柳,柔中带刚,萧文钦长身直立,桃花眼含笑,微微低下头来,俯视萧鸣暴跳如雷的表情,戏谑道:“堂兄老了,尽搞偷袭那一套。”
“你这小兔崽子!给老子滚下来!”萧鸣目眦欲裂,“敢躲!看老子不砍死你!”
萧文钦勾唇笑道:“那堂兄可得想好了,我如今可是嘉信侯夫人。”
萧鸣老血欲呕,叫骂道:“你他娘的敢跟老子摆谱!滚下来!”
萧文钦挽了个潇洒的剑花,将软剑收回腰带中,宽袖翩然,飞身而下。
萧鸣也把刀收了,沉沉地望着他的眉眼,须臾,沉沉叹道:“跟我进书房!”
进门后,萧鸣将门拢上,疲惫地坐进椅子里,第一句话却是说:“没想到,你对典墨竟还有几分保留。”
窗外的自然光将屋子照得透亮,萧文钦坐去书案后,淡笑道:“是堂兄教我,不要轻易将性命委于他人,我自然要有所保留。”
萧鸣坐在距离萧文钦一丈远的地方,目光哀沉望着槛窗。
“那堂兄呢,为太子做到这种地步,可想过,他朝一日,太子会卸磨杀驴,我萧家所有人都会受其牵连!”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萧鸣仰起头,“现如今,满朝文武多半都是太子的人,连养心殿里也尽是他的眼线,我萧鸣是太子一手扶持起来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我既然为他卖命,便做好了所有准备。”
萧文钦不屑一顾,抱着手臂望向窗外。
“倒是你!”萧鸣侧过身,烦躁不堪道,“非要与那块石头较劲,现如今还要把岭南侯拖下水,你是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萧文钦把头转回来,直视着萧鸣爆裂的瞳孔,字字清晰道:“堂兄别忘了,若非当年,你要让晚辞背黑锅,我根本不会为了这块石头奔走数年,我与晚辞也不会回皇城,更不会被卷进这些是非纷扰中。”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若让岭南侯知道你用黑水戏弄他,恐怕这石头的事情会闹得人尽皆知。”萧鸣怒拍了两下桌子,低吼道,“你这兔崽子,从来不肯顾全大局!”
萧文钦勾唇笑道:“堂兄如今只有一条路,杀了岭南侯,以绝后患。”
萧鸣厉目睨着他,却见萧文钦笑容渐深,那温柔的笑意中淬着几分残忍,字字珠玑道:“否则,不必岭南侯将事情闹大,萧家生意虽然收拢了,人脉却还在,半月,只需要半月,我会让举国二十州,所有百姓都知道,太子要谋反,天下要大乱!”
“你在威胁我!”萧鸣拍案而起。
萧文钦架起二郎腿,把玩着桌上的毛笔,“堂兄,我威胁的不是你。”
“你是不是疯了!”萧鸣一脚踹开挡路的矮几,大步雷霆走到桌案前,提起萧文钦的衣领,龇牙道,“你小心脑袋比岭南侯先搬家!”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萧文钦倏然冷下脸来,攥住萧鸣的手,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厉声道,“就算没有这些尔虞我诈!我也要岭南侯替我娘亲偿命!”
“萧晴......”萧鸣赫然松了手,沉叹一声,倒退着坐回椅子里。
“我无论如何也要替我娘讨一个公道!”萧文钦红了眼眶,揉乱了掌下的宣纸。
“成大事者重义不重情,你自小就重感情,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反倒成不了气候。”萧鸣嘴上这么说,却见不到萧文钦堂堂男儿垂泪,这小子他养了七年,子女都是来讨债的,那萧文钦也是个讨债鬼。
萧鸣敛去怒气,缓声道:“岭南侯的事情,待我绸缪一番。”他皱起眉,恨其不争道,“你暂且按兵不动,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萧文钦起身,走去萧鸣面前,直挺挺跪下,恳切道:“多谢堂兄相助。”
萧鸣捏住他的肩膀,叹气道:“你这浑小子!”
二人细细商谈了一番,萧文钦从将军府出来,浑身卸了力气,瞅见柱子似的立在一旁的典墨,冷冷哼了一声。
典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跟着他钻进马车里,低沉喊了声“少爷”。
“典墨,这将军府的酒,难道比我白鸽城萧家的更香醇吗?”萧文钦倚在车壁,幽幽地笑。
典墨屈膝跪下,在颠簸的车厢里,身躯摇晃。
萧文钦弯下腰,视线与典墨齐平,淡笑道:“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有事隐瞒我,我也信不过你,不如你与我说句实话,生死面前,你站哪一边?”
典墨仰起头来,直视萧文钦的眼眸,喉头哽动,沙哑道:“萧将军那一边。”
萧文钦一脚将他踹下马车,车夫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仓惶勒紧了马绳。
典墨后背着地,滚了两圈,堪堪稳住身形,转首望向马车方向。
萧文钦站在车辕上,负手朝他笑:“典墨,从今往后,你我再非主仆。”
典墨立起身,眉宇紧锁。
“再见面,你我是兄弟,喝酒轮流请。”萧文钦扔给他一本册子,屈腰回了车厢。
典墨抬手接住,是他的卖身契,他猛地向萧文钦看去,马车却已走远。
人生路,结伴一段,独行一段,走走停停,缘生缘灭,洒脱前行,方不负曾经光阴。
*
休养了小半年,苏姜海已恢复如初,偶尔还嗷嗷叫疼,苏晚辞扶着他在庭院里散步,脸上的结痂已经落了,半张脸狰狞可怖。
苏晚辞抱怨道:“下回你可不要这么冲动了,凡事都听我的,我能照顾好你。”
苏姜海没说什么,指指八角亭里的石凳。
苏晚辞搀扶他过去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两颗核桃,敦促道:“太医说,让你多盘盘核桃,活动下筋骨。”
苏姜海冲进火里时,刻意将裸露在外的肌肤贴向火源,以至于手掌与脸颊烧伤最严重。
他仿佛天生是个骗子,后来才成为父亲,于是,笨拙地学习如何扮演一棵大树。
桃枝送茶过来,又逢萧文钦归家,恰从游廊上下来。
苏晚辞向他跑去,仰头细看他的脸,怕他又挨萧鸣的揍。
萧文钦扬袖搂住他,垂首道:“已与堂兄说定了,有他替我兜底,不必担心孙博斌报复,只是此番说不定要得罪太子,恐怕今后腹背受敌。”
“正是要得罪太子,不破不立,我有十计阴谋,亦有一计阳谋。”苏晚辞摸摸他的脸,“不怕。”
萧文钦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子,轻声道:“孙博斌这几日正苦恼如何向陛下开口,姑且晾他一晾,明日我陪你去卷宗司。”
苏晚辞仰头亲他的下巴,问道:“今日萧鸣有没有打你啊?”
萧文钦苦着脸道:“咱们回房间,我脱了衣裳,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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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看看。”
苏姜海恼火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回来这么晚,能开饭了吗?”
萧文钦哈哈一笑:“来了。”
*
月末的一日,苏晚辞上朝前被岭南侯叫住。
近来萧文钦时常往岭南侯府跑,孙博斌也时常在朝堂上为难苏晚辞,凡议到律法之项,孙博斌总有意见,各种挑剔。
今日亦然。
苏晚辞见怪不怪,站定在他面前。
孙博斌肆无忌惮打量苏晚辞,见四下无人,直言道:“前些日子听闻苏大人要纳妾,最近却听闻你与文钦形影不离,苏大人这心思可谓朝令夕改,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苏晚辞团着袖子,轻轻地笑了,走近一步道:“侯爷素来功高,底下一群人奉承着,我如今也封了侯,先前说要纳妾,文钦与我闹了一场,我冷了他几月,他如今也老实了,伏低做小奉承着我,我好不受用。”
苏晚辞又说:“纳妾自然是要纳的,只是我想着文钦身份低微,若纳妾,不能家世太好,免得文钦受人欺负,我心中顾惜他,疼爱他,侯爷放心吧。”
孙博斌气得脸色发昏,近来萧文钦时常向他抱怨,后悔为人赤子,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不好受。
可孙博斌实在无可奈何,他没有立场出面逼苏晚辞和离,亦不能让萧文钦认祖归宗,圣上在爵位之事上向来不大方,要让萧文钦回岭南侯府,其中困难重重。
“苏晚辞,你莫要欺人太甚!”孙博斌逼近他,压低声音厉声道,“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宿怨未清!”
苏晚辞歪头,笑眯眯道:“我差点忘了,孙营曾经杀人嫁祸,陷我于不义!”
“当真如此吗?”孙博斌咬牙切齿道,“若非人死不能复生,我还有文钦这个孩儿,当日,我就该一掌打死你!”
苏晚辞垂下眼,淡漠道:“侯爷真是个好父亲,只可惜,将军弄错了,杀死孙庚的就是孙营,我苏晚辞不欠你们孙家任何。”他撩起眼皮,又笑,“我与文钦重逢不到数月,顶着无数压力要将他娶进门,哪怕是得罪了公主,为着什么,侯爷应该清楚,萧文钦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嘉信侯府里。”
孙博斌攥紧了拳头。
世人鄙夷商贾低俗,却又觊觎那金银翡翠,端着大义凛然的架子,谁都不肯承认,贪慕虚荣是人之常情。
时辰快到了,苏晚辞走进大殿,往参谋院那处站去。
圣上姗姗而来,与群臣议事。
修律法之事,以苏晚辞领衔,汪如海次之,谈及此事,圣上把汪如海叫出来,询问律法研修进度。
孙博斌突然出列,沉声道:“臣有一建议,不知该提不该提。”他瞥一眼萧鸣,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上不耐烦道:“你们这些兵部的大老粗,少来掺和,滚回去。”
这些日子孙博斌屡屡捣乱,摆明要与苏晚辞打擂台,圣上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了。
孙博斌秉身不动。
圣上叹息道:“说吧。”
孙博斌字正腔圆、铿锵有力道:“臣以为,与其恢复赤子男儿权益,不如取消赤子制度!”
朝堂之上静默少顷,旋即炸开哗然。
四方骂声排山倒海而来,头一回,圣上与太子同时黑了脸。
萧鸣躲在人群里偷乐,这人呐,凡事不能着急,一着急就容易中套。他敛去笑,大步往前,抱拳道:“臣附议!”
众人喧哗,萧鸣与孙博斌携手挨了一通骂,形成了微妙的脆弱的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