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天儿转暖已在五月后。
这时令,正是播种春种之时,早前她颁了政令,归田于民,减免耕地粮食的税收,今年的幽州百姓,种地尤为积极,还没等暖和呢,才有点春意,就翻了土拨了种,待到这时,田地里已经俨然有隐隐冒头的趋势了。
看着这涨势良好的麦田,那些佃户脸上都挂着喜色,郑鱼瞧着也是心生欢喜。
“其实对于这些靠着天吃饭的庄稼人来说,他们要求并不多,有块地,有口吃的,人便满足了。”
文弥与她倒了一杯茶,接话道:“说是如此,可往往很多时候,连这最为简单朴实的愿望,都是难以实现的。”
“正因为难,所以需要试一试,万一呢。”
郑鱼微挑眉眼,扬起的嘴角是说不尽的桀骜自信。
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她那一幕,也是这般,人站在满是男子的队伍当中,手牵着缰绳,昂首挺胸,架势完全不输任何人。
“哪里来的臭乞丐,别挡了大人的路!”
很冷的天,鞭子抽在身上是麻木的,不过也没人看他,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不屑于在一个乞丐身上驻留半分眼神,只有她,撇头看过来了一眼。
他不想死!
求生的意志让他拼尽了全力走到人的面前,人走下马车,蹲在他面前,问:“你可愿意跟我走?”
他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只用冻得发白的手,扶上她的脚面。
“这一看就没几日好活了,嬢嬢何必费心思!”
郑鱼也是回答:“万一呢?”
试一试,万一就活了。
试一试……
偏偏还……总是让她试成功了。
“此番前去,路途遥远,路上定碰不少的事端,你切莫莽撞,万事小心。”
“放心吧!”郑鱼捶了一下他的肩头,道:“我福大命大的,用不着操心,倒是你,我不在幽州,秦家那些人定然会趁此机会做些什么,你千万可得给我守住了,别心软!”
“自然!”
二人话别。
交代完种种事宜,翌日,郑鱼与婵衣红药带着死士营和刚成立的女营人马,约莫两百来人南下,不过并非前往昌都,而是去了川蜀。
谢衡本想以不敬之名攻彭城,奈何被劝住,未得结果,后有人为他出主意,以天子名义招彭城王沈弘进宫述事,此次不同以往,可以拒绝,他故意找事,昭告了天下,又是先前有所谓不敬之名在先,若沈弘不去,势必背上谋逆之名,届时他再一次有理由对彭城出手。
战争多伤民。
这亦非人所想见的,思忱之下,沈弘前往,如今已到昌都一个多月,可也因此无了音信。
郑鱼知道,他这是被软禁了。
傅怀生的来书,也确认了她的猜测,然而她不可莽撞行事,昌都是谢衡的地盘,只要入境,只怕不多时,行踪就会报到谢衡耳中,到时不过白送人头而已。
她已经因为冲动,在昌都吃了一次亏,算是要她命那一次,该是两次亏,长记性了。
如今天下不少势力已归顺谢衡,唯有北川和川蜀世家这边还和沈弘一样,保持中立之态,只求一方安稳。
可北川她去过,张俪同徐述能力有之,然见识不足,野心又过大,她保不齐合作,最后是否会背后刺她一刀。
川蜀是她的家乡。
如今由几大世家做主。
不依赖于任何人,任何势力,尤其崔家因为站错队被清算之后,他们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任世道如何纷乱,我自守着我的一方天地。
郑鱼也不确定他们是否可以帮自己,只是找他们,定然要比找北川那二人靠谱许多,而若是川蜀这边加入进来,两人多是野心大的墙头草,不会放任,看着这可能唯一一次接近高座的机会在自己眼前错过,自会加入进来的。
太散,才叫谢衡有机会动手,若是拧成一股绳,倒不至于一个昌都都攻不进去……
尽管或有诸多变数危险,可人也想谋一次机会。
……
再踏入川蜀的土地,郑鱼方才明白什么叫做近乡情怯,若是当年未曾出事,今日或许她是应该一直在这里的,也许还会有老爹……老爹会看着她长大,待到了一定的年岁,三选五选的,给她定下一户好人家,许不会太远,就隔着门喊一声就能听到的距离……她会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在那人生里,没有谢衡,也没有沈弘,只是很寻常的普通人的一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会因为很多的琐碎事情争吵,可也算一种幸福。
她向来对日子,并没有太多的祈求,要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然总是世事作弄人……
对比于郑鱼的惆怅神思难消,向来圈于方寸高墙之中的明绾和花弄柳便显得兴致高昂许多,头一次见到幽州以外的天地,看什么都新奇,那路过见的山,她要吟诗一首,入眼的河,她便起笔成画,二人各有自己个儿的表达之法。
女营的姑娘们经过些时日的教导,勉强识了些字,可还不能够像她们的师傅那般能诗作画的,她们表达心情的方式极为简单,便是喊,便是叫,遇山爬山,遇水下河,碰拦路的山匪,作恶的奸人,打起来都比平时有劲儿得多。
她们救了个出门采药被欺负的小姑娘,送人回了家。
女孩是为母亲出来的,可惜回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弥留之际的妇人拉着女孩的手,却连一句交代的遗言都没有就走了。
“主上!”
“都出去吧,让她们单独待一会儿。”
郑鱼唤所有人出去,矮下身来与她说:“同你阿母好好告个别吧。”
“嗯。”
小姑娘没哭也没闹,僵立在那里点了点头,郑鱼能感觉得到,她的悲伤已经要蔓延出来了,只不过是在逼着自己忍住而已。
“姐姐们都在外边,有事便喊我们。”
她交代一句,退了出去,将地方留给母女两人。
“人如何了?”
郑鱼出去,几个人围上来问。
“不太好,给她些时间罢。”
路上大概了解过女孩的情况,女孩名唤阿灵,家中没什么人了,去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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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父兄被征召去修荀家乌堡,可天未见怜,人不小心脚底踩空,又带了一个,二人摔下来便没了,荀家还算仁义,给了些银钱,她们母女这才勉强挨过了冬天,可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用药吊着一条命,那些银钱,也不过是多请几次大夫,抓几副药的事,如今已经见了底,家中空空,她也是没得法子,请不起大夫,付不起药钱,年纪尚小还是个女郎,又无处可用武之地,这才想到了自己去上山采药来治的办法。
人是个伶俐的孩子,虽然没有学过这些,可她常年照顾母亲,也算是耳濡目染,接触到药理,多留心了一点,也懂个些许。
日前都如此,谁知今日出了些意外,碰到了奸人,晚回家了片刻……
明绾不放心的说:“如此巨变,岂是一弱女郎能承受得了,万一……”
“万一她想不开跟着她阿娘走了怎么办?”
花弄柳接了人后边的话。
郑鱼抬头,瞭望远方,山峦耸立,看不出路在何处。
她静默许久,道:“那便顺带手,一块给她们送个葬吧。”
以前的郑鱼会想,这再如何,那也是一条人命,不该如此,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是她想就能可以的,她能救她的性命,却无法去背负她身上的伤痛,这世道本就艰难,何况是对于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童来说,要人真想不开跟着去了,也算一种解脱。
不过她们都忽略了这一个小女娃的心性,约莫过去一个时辰,门被打开了。
女孩从里屋走出来,问:“姐姐,我一个人力气小,你们可以帮我一块,给我阿娘葬了吗,就葬在我阿爹跟阿兄的旁边,地方离这里不远的。”
她指了指西面的一块山地,“就是那里。”
“好。”
郑鱼让红药去买了身新衣衫和一副薄棺过来,其她人帮着,给妇人梳了发髻,洗了身子换了衣服,保留住最后的体面,便下了葬,没有那些隆重的习俗规矩,也没有吹吹打打的热闹,不过干干净净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而已。
入土为安,小女孩跪在地上,拜谢了众人。
“你有什么打算?”郑鱼问。
女孩儿道:“听说四方城内有家铺子,是可以收女娃的,阿兄一直说我长得漂亮,想来我过去,人应该可以收留的。”
郑鱼不清楚她一个幼.童,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但从她口中那么自然随意的说出来,她竟然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可吃惊的。
什么贞洁清白,哪有命重要呀。
她沉思一会儿,道:“我等也要去四方城,不过不仅于四方城,也许日后……还会走很多的地方,你可愿跟我们一块走?”
“有白面吃吗?”
郑鱼道:“应当是有的。”
“好,那我跟你走!”
人没有任何犹豫,擦了一把眼泪,果断答应下来,情绪转换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好。”
她揽上人的肩,道:“那便一块走吧。”
夕阳下,两百多人的车马又浩浩荡荡的向四方城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