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踪话里的隐藏含义让罪负英雄心都凉透了。
是火龙又或是粮仓，很重要吗？
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吗？
罪负英雄明知自己绝不会有好下场，仍是再三强调此事是他一人所为，无人主使，与他人无干。
虽然葛仙川杀人投毒挑拨陷害无恶不作，害得全是同门，但是葛仙川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罪负英雄交代了自己的犯罪动机。他直接套用了葛仙川的模板，连犯罪理由都是现成的：
他是因为对倦收天心生嫉妒，欺软怕硬，才会对有倦收天几分神韵的莫寻踪下手。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葛仙川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出来。
他们谁都没说话，就听罪负英雄一个人在说谎。
说着说着罪负英雄也住了嘴。
因为他发现，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思维误区，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应对，却忽视莫寻踪这个变数的出现，导致他做出了片面的判断。
事到如今……
他的口供，在众人的眼里完全不可信了。
罪负英雄只得换一个思路。
转而对上莫寻踪：
“太聪明外露的小孩子易遭天妒，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不懂得收敛。”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相当拉仇恨值。
央千澈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浑身气息变得极为凌冽，逼人的气势压得罪负英雄心头一窒。
莫寻踪连忙按住举起剑指的甚易行：
“我刚哄好的！你不要乱说，明明是你自己业务水平不行，连个小孩子也骗不过去。多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不要总是抱怨小孩子太聪明，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提升自己，有没有认真工作？”
他上来一通指责把罪负英雄给噎住了，尤其是这小孩的语气还特别理直气壮。
不知为何，这话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
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对了，谁让莫寻踪做白工，莫寻踪就让谁不好过。
甚易行认真看着莫寻踪得意洋洋的表情，也默默地勾起了嘴角，小师弟真可爱……
地牢内的气氛顿时一松。
罪负英雄准备的腹稿整段垮掉，谈话节奏全被打乱了。
因为失明，他观察不到莫寻踪的反应，他都不知道莫寻踪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过……罪负英雄想道，以这孩子小心眼的程度，应当是有意为之。
央千澈语气极其冷淡道：
“故意激怒我们并不会对道审结果有任何的改变。唯有坦白，才能洗脱你的罪名。”
罪负英雄苦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至少今天的审讯不会再继续进行下去了，不是吗？
可以听得出来，道魁的耐心快要告罄了。从罪负英雄把矛头指向莫寻踪的那一刻开始，就耗尽了央千澈对他的最后一点同门旧情。
莫寻踪看在眼里：
“你可真是对你的同伙爱的深沉啊，你是欠了恩，还是欠了情呢？还是欠了恩情呢？”
罪负英雄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莫寻踪的猜测，先是使他吃了一惊，又使他心里发怵。
这孩子来历不一般，一猜一个准，这张小嘴跟开了光一样，简直不讲道理。罪负英雄不想再回答对方任何问题了。
莫寻踪道：
“前辈，大师兄，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无论我们问什么，他都不会再说了。”
央千澈把手搭在甚易行的肩上：
“我们先离开此处吧，这里的环境太过阴冷，大病初愈者不宜久待。”
甚易行恶狠狠的瞪着罪负英雄，冷笑道：
“我们来日方长。我还有很多手段，没来得及跟前辈你好好交流呢。”
莫寻踪趴在甚易行的怀里，回头看着狼狈起身跪在地上忏悔的罪负英雄。
他才不会对罪负英雄被毒瞎感到抱歉，更别提，甚易行施加在罪负英雄身上的刑罚，反而还让这家伙的良心获得了片刻的安宁，甚至他在这里坐牢连死劫都能避过去。
怎么看从中得利的人都是罪负英雄，莫寻踪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罪负英雄不过是瞎了一双眼睛，莫寻踪呢，他可是为顾全大局作废了他写好的剧本啊！
如果没有罪负英雄顶罪，这杯茶本来是要赏给葛仙川，他毒瞎了倦收天，是种恶因，以眼还眼，就是帮他食恶果，该反省的人是葛仙川，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谁让罪负英雄这时候偏要跳出来平账。
不是甩给你的锅，你硬要背，你看看，这下出事儿了吧……
甚易行一路上稳稳的抱着莫寻踪，对于莫寻踪的问题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以说是一条被驯化得很合格的疯狗了。
问完了甚易行，莫寻踪就开始问央千澈：
“前辈，你是怎么想到从罪负英雄入手开始调查这件事的呢？”
央千澈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纠结：
“事发当夜，我留在秋水长天的现场。说来也奇，当我抬头看见祖师爷的画像时，不知怎么，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罪负英雄这个人。”
“正如你大师兄所说，罪负英雄，他确实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征羌英雄。一般人听到我怀疑他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我自己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我细细思量，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而有最大嫌疑的人，就是足够了解北宗内部情况的罪负英雄。只是提起罪负英雄，我们常常用斥候来定义他，因为他掌管北宗情报网。
“其实他能做到的事情并不止于此，早年他还经常参与到一些高层决策中来，征羌战役期间，他和葛仙川经常出入秋水长天，与我们频繁会面。”
“而在南北道真之争，葛仙川与抱朴子武斗事件过后，他就莫名销声匿迹了。”
甚易行接道：
“所以道魁就连夜动身，约他相见。”
央千澈神情复杂：
“我只不过是诈上一诈，他就露出了马脚。原来他即便不是凶手，也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说来惭愧，若论起对北宗人员分布情况的了解，甚至连我都及不上他。”
甚易行道：
“您有什么好惭愧的，该惭愧的人是罪负英雄。宗门把情报网交给他掌管，是信任他，而不是让他为虎作伥。”
莫寻踪道：
“大师兄，看管地牢的人选要严格筛查。”
甚易行道：
“放心吧小师弟，我不会让人把他救走的。”
央千澈摇了摇头道：
“不是救走，而是有可能灭口，一旦人死了，线索就中断了。”
甚易行一下子就想到莫寻踪说过的话。
他顿时正色起来：
“我会留意的。”
莫寻踪没再说什么，该提醒的都提醒到了，聪明小孩的人设也巩固到位了，探望平账仙人的时间足够莫寻踪在地牢布下天罗地网。
现阶段葛仙川是不知道罪负英雄出事了，保不齐以后来杀人灭口，需做两手准备。
央千澈转而看向莫寻踪：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安排吗？”
莫寻踪道：
“我要去善师傅家里上课，大师兄，就劳你捎我一程了。”
甚易行笑道：
“这有什么，是你，不劳。别忘了咱们是一起的，我也好久没有吃善师傅的小灶了。”
央千澈既为他的成长感到自豪，又有点失落：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有任何需要，随时来秋水长天找我。”
莫寻踪点了点头：
“嗯！”
他抓住央千澈的手摇了摇:
“说定了哦，我明天就上前辈家吃饭。”
央千澈轻笑起来:
“好，你只管来，我一定好好招待。”
之后的日子里，莫寻踪还是专注拳法的修炼。
尤其是在他持续桩功的练习后，明眼人一看就能感觉到莫寻踪的功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他的精气神更加饱满，虽然依旧目盲，但他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明亮，长个子了，身体也更加通透轻盈，就像是一根抽条的青竹，有了小少年的模样。
最令他们赞叹的是，在重拾武学的过程中，心境的转变让莫寻踪变得更加宠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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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长天冰封的湖面上覆着一层积雪，洁净而开阔。
一群丹顶鹤在附近湿地停歇，两翼折迭，黑色飞羽覆于白色短尾上。它们觅食休整，积蓄能量，然后再继续向南迁徙。
夜幕低垂，月色如水，一层薄薄的雾气轻柔地笼罩在湖面。
莫寻踪身着太极练功服立于湖心中央，一身白衣在雾气的掩映下时隐时现，恰似游龙穿云入海，呈现出一派仙气缭绕的祥和景象。
飞雪落在他未束的长发间，搭在肩上的发丝如狼尾般呼啸着掠过脸颊，雪花从发梢处随着北风自然流畅的扬起，又随着北风轻盈落下。
他站如一座山崖笔直而陡峭，气息与周遭的环境已经融为一体。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
莫寻踪抱元守一，吐故纳新，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如水负舟行，积蓄自身能量，身体之中的真气日渐饱满，气催血行，血随气走，全身经脉渐次打开。
万法归于心，万心归于静。
在这份静中形神合一，在这份静中和谐圆融。
莫寻踪在不断锤炼夯实根基，与自身天生武学智慧的加持下，迅速将过往所学融会贯通。
然后，他动了。
只见道子手腕翻转成掌，冲向前方一推。
掌风震动气脉，松沉相合，似潮水拍崖，气势澎湃，驱散了白雾。
指尖几缕祥云气韵飘然流转，莫寻踪沉肩坠肘，牵动四两拔千斤，每一下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波纹叠起，富有动势，宛如山崖礁石旁的浪花瞬息万变。
他的一招一式刚柔相济，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与力量，柔中以寓刚，急流势难当，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寒风凛凛，万物凋零。
枯黄的芦苇在江边摇来荡去，芦花飘飞，道子身形飘逸，行步类鹤，意气融贯，神骏如龙。
旧力不除，新劲难生。
舍得把自身皆有的僵力除掉，方能换取先天自然的劲力。
以腰为轴，使其身中正圆满。
莫寻踪的身体下盘变得沉稳有劲，周身四肢内劲增加，丹田之气随之变得充足，积聚的力量在一瞬间陡射出来，此乃——
柔极生刚
不再为外界的喧嚣所扰，蜕去浮躁庸俗之壳，心无旁骛地追寻本真的自我，不受拘束地释放出内在的力量，方能悟得拳中之真意。
以神通之气驭使心脉之气，以心藏脉为令，以心藏神已成势，其势不可挡也。
先有太极，始于莫寻踪双足之下圆转而出。
一只丹顶鹤率先启鸣，鹤鸣高亢宏亮，第二只立即应声作答，鹤鸣高昂悠长，后有鹤群响起一连串彼此呼应的鸣叫。
漫天繁星密布，星河流转生辉。
成群的丹顶鹤漫步于萋萋芦苇丛中，伸颈扬头望烟波浩渺，双翅耸立，俱起时翩然而舞。
莫寻踪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深邃如潭，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似乎对一切都已了然于胸。白衣似雪无瑕点，瑞羽奇姿舞白云，举手投足间，皆透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
寒风鼓动莫寻踪的衣衫，摇荡起纷纷白雪。雪花如同天空中飘落的羽毛，轻盈而密集地落下。
皑皑白雪与浩瀚无垠的星空遥相呼应。
一只只丹顶鹤散立在稀疏芦苇浅溪之中，张开了宽而有力的翅膀，身形灵巧，洁白轻盈的羽毛片片亮出，黑色飞羽泾渭分明，轻巧的起落，立足昂首间，振翅高飞一排云上。
在鹤群凌空翱翔的鸣唳声中，莫寻踪掌间幻化的山崖海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升腾起云雾，连绵永续的海面波涛虚影重重，屹立的层层山崖凝为实质冲水而出，如同姜芽一般茂盛蓬勃。
意、气、形、神逐渐趋于圆融一体。
莫寻踪又发绵掌滔滔不绝，式式相连，周流不殆。看似柔和的招式，却蕴含着内劲。其动静机势之潜转妙韵，存乎一心。
一片雪花掠过他眉心的一点丹红。
恍若苍茫天地间，只余眼前这一道白衣鹤影傲立风霜。
举步轻如鸿毛，落步重如泰山，身随步走，步随身移。莫寻踪乾坤易位，阴阳挪移，云遮雾绕之中变幻出一座又一座奔腾飞动的雪峰。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形似波涛起伏的大海又宛如狂风卷起的雪浪，两者合为一体，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以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巍然屹立在广袤而荒凉的大地上。
霎时云消雾散，转眼间峭壁生辉，一块巨崖似一柄利剑直插云霄，雄奇险峻之态，奇丽多姿。
其融山汇水，涵盖海之广博，山之雄伟，有海纳百川，大气磅礴之势。
容万物之胸怀尽在其中。
来者止住了脚步：
“清霜满地形太极，皓月当空映乾坤。”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央千澈。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怎么样，这下你也体会到，什么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吧！”
央千澈含笑喟叹:
“我不怕徒弟超越我，我要的就是他超越我。若他不能超越我，还要我这个师父有何用？”
“我很高兴能见证他的成长和突破，我很高兴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或许在将来，他也能有自己的徒弟，能够将这份武道精神一直传承下去。”
这话让人听了直摇头：
“他倒是能，他徒弟怕是难喽。这小子眼光高，他未必能有徒弟。”
央千澈眉眼舒展，嘴角上扬：
“那也无妨。道门深远，传承不易。我这一份道统能传下去，已经是幸运了。更何况还是像他这么好的孩子。我还有什么奢求呢？这就够了！”
那人嘿嘿了两声又问:
“是不是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月华如练，瑞雪纷飞。
央千澈踏足于沉寂萧索的冻湖之畔，目之所及，唯有那道轻灵沉着与冰雪交织的身影。
此刻，央千澈屏息凝视着道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
莫寻踪轻巧的一个腾挪，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央千澈看到了在连绵起伏的海浪中，秀丽的山石傲然耸立。浪花拍打着岩壁，海浪翻涌，浪花激荡，山峰岿然不动。
动静结合，虚实相生，浪涌乾坤，印透山河。
央千澈欣慰地笑了：
“恰恰相反，他让我看见的是未来。”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像我，央千澈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啊！”
“你写信给他吧，这孩子已经明白了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确实没什么可教的了。”
莫寻踪转头看向两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前辈，善师傅！”
央千澈和善福寿并肩走下岸，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
莫寻踪迎了过来：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央千澈摸了摸他的头：
“旻儿，你有想过离开北宗修行吗？”
莫寻踪没说想也没说不想，而是模棱两可的问：
“为什么这么说？”
善师傅道：
“现如今这北宗里，无人与你争锋了，但还有一个人……”
莫寻踪心知肚明却还是追问：
“什么人？”
善师傅随口说道：
“倦收天道长，他有一门形意太极拳的功夫，你去跟他学吧。”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就好像倦收天的功夫已是莫寻踪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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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莫寻踪或许会求学失败……善福寿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据他对倦收天的了解，倦收天最喜欢就是像他学生这样的小孩了，只管让孩子去他家，剩下的，这孩子自己会搞定。
想到这里，善师傅脸上徒然袭起一丝迟疑，随即他很快恢复常态。
然而莫寻踪却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
“您还有什么其他话想和我说吗？”
善福寿看了看央千澈，又看了看莫寻踪：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说了，其实你还可以考虑去南宗试试身手。”
央千澈颔首：
“南宗，确实适合你去增长见识。”
莫寻踪摸了摸下巴：
“那我就先去拜访北芳秀前辈，学成之后，再去南宗看看。我记得南宗有好多个分脉吧，如果要上门讨教，善师傅有什么推荐吗？”
善师傅道：
“这里面也就拳域还算拿得出手吧，剩下的水平太差了。我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大实话，你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他想了想，开玩笑道：
“嗐，你要是能拜银骠当家为师，拳域其实你都不必去，只专心跟着他学就足够了，南宗拳法的精髓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话没说完，他就自己顿住了。
善福寿和央千澈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为什么不让旻儿去找银骠当家呢？
道真南北两宗本就是一脉！
如果旻儿能够获得倦收天的认可，那么与之交好的银骠当家即便无意收徒，哪怕看在倦收天的面子上也会愿意指点这孩子。
只要原无乡指点一二，就不信他不动心！
至于旻儿的北宗出身，他们帮着掩饰下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就说是出去游学了。
央千澈看向莫寻踪的眼神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你选择的这条武道之路，若想继续走下去，那么南宗之行，势在必行。”
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契机。
莫寻踪内在的巨大潜力和上升空间，若能够激发出来，未来或许是一个能够化解南北两宗对立冲突的重要切入点。
当然他会面对更多的挑战和困难，然而挑战与机遇看似对立，实则相依相生。
倘若真让这孩子学成了……
他的未来，何止是一个不可限量。
在他羽翼渐丰之前……央千澈心想，这孩子需要来自长辈的庇护。
虽然拜师礼未成，并不影响在北宗高层眼中旻儿已经是自己的真传弟子，但这还不够。
旻儿要走的路，放在当今道真这个舆论环境中，是一条没有人敢走的路。
他注定会经历比旁人更多的风雨。
而且当他越优秀，遭受的非议也会越来越多……
莫寻踪沉思后点头道：
“好，就这么办吧。既然如此，我俗家的名字就不能用了，我需要换一个新名字。就叫做莫寻踪，你们觉得怎么样？”
善师傅笑着点了点他：
“你这娃娃，真是促狭得很。莫寻踪，寻踪。连名带姓是一个意思，去掉姓又是另一个意思。”
什么人会去掉姓氏称呼另一个人，那自然是亲近之人。
唯有亲近之人，能从他的踪迹追寻到他的来处。
央千澈定定地看着莫寻踪，眼神满怀期待又暗含忐忑，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迫切的冲动：
“寻踪，我希望能够将你正式记到我的名下。不过并非是以师徒的名义，而是……你愿意成为我央千澈的孩儿吗？”
“我很希望能与你有一段父子缘分。我会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我会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孩儿一样爱护。但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
莫寻踪愣住了：
“前辈……”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要努力将泪意忍回去。
央千澈一看就明白了：
“还叫前辈啊？”
“我……”莫寻踪话说一半，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交叠，屈膝欲拜。
央千澈一把托住他的手臂：
“不必，地上凉，只改口就好。”
自从经历过拜师礼上的那场变故后，央千澈现在对一切虚礼敬谢不敏，只想赶紧把名分定下来。
莫寻踪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他两眼，似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了。想起自己看不见，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去。
央千澈看着他有点懊恼的神情，心头忽地就是一软，又摸了摸孩子的发顶。
莫寻踪调整好情绪，有些谨慎生疏的开口唤道：
“父……父亲？”
央千澈含笑着应下了，俯身向他张开怀抱。
莫寻踪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央千澈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把莫寻踪搂在怀中，不停地摸挲着，如获珍宝：
“吾儿。”
善师傅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不如你们父子俩都来我家吃饭？也算是一个见证了。”
央千澈笑容满面道:
“好，那我们就叨扰了。”
善师傅摆摆手:
“你还跟我客套啥，走吧！”
——————————
餐桌上
善师傅对他们调侃道：
“要我说，你们就该是一对父子，一个垢浪明珠，一个浪掷千秋，呦！这不巧了嘛，居然连名号里都有个“浪”字呢，老天都让你们这么有缘分！”
央千澈和莫寻踪对视一笑。
莫寻踪起身为央千澈盛了一碗汤放到他的手边：
“阿父，喝汤。”
央千澈笑着直说好。
他也给莫寻踪盛了一碗汤，莫寻踪搂着央千澈的一条胳膊，把头轻轻靠上去：
“谢谢阿父。”
啧啧啧……不就是一碗汤吗？
是，家人亲手盛的汤，滋味就是不一样。道理我都懂，你们俩至于这么黏糊吗？
善师傅坐在对面酸溜溜地看着他们。心道这汤还是我做的呢！
碗底磕着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善师傅的手边也摆上了一碗汤。
只见莫寻踪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
“师傅，天冷，喝点汤吧？”
善师傅立马把碗端了起来，笑得牙不见眼：
“好好好，你们都喝啊。来了就当是自己家，不用客气。”
很快他就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了。
事实证明，这对新出炉的父子俩还能更黏糊。
央千澈一腔父爱简直不知道怎么抒发好了，使出浑身解数观察孩子的口味喜好，连细小细微的地方都面面俱到的照顾，关怀备至。
而莫寻踪呢，也很满意央千澈这个便宜爹，果然在这个霹雳武林里，爸爸还是非亲生的好。
哦对，差点忘了疏楼龙宿……
他亲爱的前任室友兼现任义父。
大不了以后他只管龙宿叫爹亲，央千澈叫父亲，这样总可以了吧。
至于正牌师父的位置……莫寻踪要给原无乡留着。
毕竟人家为他打了那么多轮军备竞赛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一个空降军给轻易取代了吧？
这个道门联赛冠军岂不是太没含金量了。
所以在原无乡没收下他之前，莫寻踪不会松口拜任何人为师。
可怜堂堂道魁、道真北宗最高领导，没名没份的给莫寻踪当了那么久的外室师父，功法也教了，继承权也给了，在莫寻踪拒绝过央千澈一次的前提下，认个爹也不过分吧？
谁让他这个时间线太早了，被人捷足先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莫寻踪能有什么错呢？
他才没有错呢。莫寻踪只不过就是为自己行走江湖早做打算。
不仅要着眼当下，更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老爸多个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