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算那门子的帐。
柳未夏自觉没做错什么,所以听到这句话,就心安理得地当他在玩笑,但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
她不自觉护着脑袋,微微侧头,躲开了欲落不落的手指。
这下子,换伸手没打人的陈林照笑了:“不是觉得自己没错么,躲什么?”
他笑起来很好看,透过并不严丝合缝的指缝,柳未夏看到陈林照弯起的眼睛微微上挑,像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做出一个挑眉的动作。
陈林照是公认的好看,这她知道。
但也没想到这么好看,长身玉立雨中,伞下的脸轮廓分明,三千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眉目疏朗的眼睛灿烂如繁星。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笑着的时候,像是一只谋略深远的狐狸,她这样想着,脚边的真狐狸就惨叫了一声。
“她错了就错了,你打我干什么!”狐狸捂着烧焦的毛发,在地上扑腾来扑腾去。
这一扑腾,直接撞到柳未夏腿上,她本就站在台阶上,比陈林照要高上一阶,雨天打湿了台阶,脚下一个不慎就打滑下去。
眼看着要撞到陈林照身上,她不得已在半空中转动身体,硬生生调转方向,朝另一边的松柏树撞过去。
她来不及思考要是撞上松柏树得起多大一个包,只能凭本能做事。
最终还是没撞到树上,而是被人拦腰抱起,一只手握着肩膀,另一只手从膝下穿过,毫不费力地把人抱起来。
陈林照垂下眼睛,和惊慌失措的人对上视线,没有伞遮挡的雨滴顺势落在肩上,打湿他的背部。
而怀里的人虽然没淋上,却也足够狼狈了。
“你衣服湿了。”柳未夏身体没有着力点,只能抓着他的衣襟,这一抓就摸到一片濡湿,等她抬头看过去,这一会儿男人的背部就已经全部湿了。
明明刚才还是干干净净地来,这一会儿就湿了衣裳,乱了情绪。
“一件衣服,不是什么大事。”
陈林照抱着她,脚步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完全没有慌乱的迹象,甚至走到碍事的蒲团边还一脚踢开。
柳未夏感觉自己坐在一个桌子上,面前是陈林照低垂的眉眼,脚下横七竖八乱着跪坐用的蒲团,门口的狐狸倒是不叫了,眼睛却像是要瞪出眼眶。
她稍加思索,就知道自己坐在了哪里。
“……”柳未夏镇定心神,压下心里的乱意,状做平静问:“你知道后面的神像是谁么了?”
“知道。”谢余寒看也不看后面,不仅对面对的神像没有丝毫敬畏之心,更大言不惭道:“法修尊者,贺询承。”
柳未夏手抵着桌子边缘,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意有所指说:“那你还这样。”
按照常理来说,贺询承作为早早逝去的法修尊者,连道苍宗的几位长老见了也是要收敛一些的。
但面前这位不仅大言不惭,还煞有介事地评价了起来:“怎样?只是借来一坐罢了。”
柳未夏慢悠悠把自己的姿势扫了一遍,这借来一坐也太大胆了,放在道苍宗被看到是要罚跪的。
“贺询承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哪里的花楼没去过,哪里的山河没看过,能与山妖共饮酒,与武魔论诗歌的人死了还会在乎这个?”陈林照唇角勾起,眼尾藏着一抹笑意;“你害怕?”
不害怕。
她在魔族地界的时候就对这些东西祛魅了,魔族的人一向以力量服人,或许今日恭恭敬敬,明日可能就拳脚相向。
至于追随的魔界之主,若是到魔族的小茶馆酒楼里不是听不到骂声,反而大多都不服,无奈条件不够,只能屈居人下。
换句话说就是,打又不打过,只能顺从喽。
但山脚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弟子就不知道了。
虽然身处在这样一个情境下,身后的雷声劈开雨雾,惊雷乍现,换做旁人早就跪在蒲团上默求尊者放过自己。
柳未夏一如往常,甚至有闲心晃着悬空的腿,说:“神鬼倒是不怕,我只怕有心人。”
“藏着贺询承的东西,比这个好不了多少。”陈林照说。
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袖口,宽大袍子的遮挡下,能看到青色宽袖的一点颜色,里面藏着一块残缺的玉佩。
就是刚才石像里掉出来的那块。
这块玉佩从掉出来到现在,一直被她收进袖中,无人在意。
就连谢余寒也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只以为是被那只狐狸弄丢了,她还以为自己藏的不做,心里沾沾自喜。
没想到在陈林照眼里躲不过几秒钟,就露馅了。
明明玉佩上没什么灵力,袖口也看不出形状,他是从哪看出来的?
这个疑问在她的表情中透出疑惑,就像是脑袋旁边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模样被陈林照明晃晃收入眼底。
他像是在看一只漂亮的波斯猫,叫她的时候才理你一下,不叫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看着你,遇到喜欢的东西还会带回去藏起来。
想到这,陈林照扯起的笑真实一些:“你藏东西的姿势太僵硬了。”
“什么?”柳未夏不明白。
她还没搞明白,就又听到对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没什么。”
陈林照比起最初见他时更不要脸,还没等她追问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就听他理直气壮地提要求:“那只玉佩呢,让我看看。”
这要求不过分,但柳未夏忽然不想让他如愿,于是在他的眼睛下。
伸出去的手拐了一个弯,抓住他的手臂。
陈林照的衣裳虽然也湿了大半,但还有一部分是干燥的,手心下的布料贴着皮肤,没有一点湿意。
这让她想起陈林照打着伞走来的模样,她没提玉佩,话到嘴边一转:“为什么上山要打伞?”
陈林照头微微低下,黑黑的眼睛半垂着看她,没有光亮,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幅画,只有空荡荡的躯壳。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才回道:“不打伞怎么办?”
外面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打在青砖石上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某种奇妙的旋律在跳动。
但无论再好听的旋律,庙里的二人是没心思去仔细听了。
他们虽然对视着,一个坐在桌子上,一个站直身体。
男人垂下狭长的眼皮,声音混着雨水的潮湿低语:“外面在下雨,你听。”
噼啪噼啪——
一滴雨落下,打在屋檐上;又一滴雨落下,滴在避雨的屏障上;一声惊雷,短暂照亮这四方的小庙宇。
老曹和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整个逼仄不大的庙内只有她和陈林照,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柳未夏听到了,很细密绵长的雨,此刻存在感极强。
“不用咒语么,我记得有很多避雨的咒语。”柳未夏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很轻一下,一触即分。
这个问题,陈林照应该怎么回答她呢。
是因为恰好拾起这一把伞,还是因为念诀太过麻烦。
本应该很好糊弄过去的,但他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陈林照噗嗤一声笑了,很低很低的声音,不一会儿慢慢变大,声音却还是有点哑:“不想用。”
为什么不想用?
柳未夏没问出来,她觉得以他们的交情,还没熟悉到能问出这种刨根问底的问题。
不知道怎么,没人说话后庙里就泛出一股湿润的泥土气,味道不难闻,反而混着某种清甜。
后来是谁说了一句很热,柳未夏从桌子上跳下来,扯着身上的袍子以免掉下去,但那衣服衣摆很长,几乎挨在地面上。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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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斜视往外走,连玉佩也忘了拿出来,只执着的补全了地上那个传送法阵。
陈林照看着她蹲在地上,肩上的袍子有点大,把人完全罩在里面,伸手忙来忙去。
拾走碍事的石头树枝,她正要再划出一道伤口,指尖就被人攥住。
陈林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男人湿哒哒的发丝垂下,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间:“用不着补阵。”
柳未夏抬头,反问:“谢余寒还在山下,你能带两个人?”
“不能。”陈林照理直气壮,托着她的手把她从地上薅起来。
“……?”
那你还不让我补。
柳未夏无语,她一直觉得陈林照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没想到他的发言还能更无耻:“他手里抱着剑,为什么不能御剑回去。”
联想到谢余寒现在那副半残不残的身体,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她更无耻还是陈林照更无耻。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一只千纸鹤扑闪着翅膀从外面飞进来,在头顶盘旋几下落在手心。
千纸鹤嘴里叼着一小个卷筒,只有几厘米那么长。
“这是什么?”柳未夏凑过来,好奇问。
陈林照从卷筒里面倒出一小卷纸,展成一小段长条,里面只写了三个字:“剑尊寻。”
沈随尘?
他找陈林照做什么?
与此同时,袖口中的玉佩发出亮眼的光芒,柳未夏袖口不大,但那玉佩自己长了灵识一样,嗖一下飞出来。
外面的雨不再下了,这一会儿时间就云开雾散,月光映出松柏茂盛生长的翠叶。
那颗松柏树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子。
紫红色的衣服在他身上正好,不张扬也不突兀,他一只手捏着袖口,另一只袖子轻轻垂下,见他们看过来,微微颔首。
这人她居然还认识,是贺询承。
虚影很不稳定,那块玉佩微微晃动,原本一块实一块虚的投影变得正常。;
“贺询承的投影。”柳未夏回头,石像脚下的空洞仍旧正常:“这是贺询承的贴身玉佩?”
陈林照也沉下面色,看向虚空中的人:“当年他赴约与魔族一战,在万剑崖死后,师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只有一把剑,师尊就给他立了一座衣冠冢在山里。后开我们回去找时依旧什么都没有,没想到他的贴身玉佩在这。”
柳未夏猜测:“或许是落下了。”
史料记载贺询承虽然在剑术上颇有造诣,但也阵法双修,身上总带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走南闯北。
她这么猜测也正常。
别人不知道,陈林照却是知道的:“贺询承的东西从不离身,就算逃命也是半路带着,怎么可能落在这里。”
那边,贺询承弯下腰,玉佩和他融合在一起,他扯扯袖子,大大咧咧道:“能找到这里,相必不凡,定然是与我有缘,否则也不会走到这里。”
好自恋的人。
柳未夏转头:“……他一直这样?”
“不然也不会被几个师兄追着揍。”说起旧事,陈林照的眼睛眯起,“以他的性子,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一封留影。”
不消一刻,留影为他亲自解答了。
“不管是谁,劳烦回去告诉师尊和我的几位师兄,不要进入九幽,九幽是容纳亡魂的地方,但里面不止有亡魂,不要再调查九幽的事情了。”
九幽。
这两个字在柳未夏唇齿间碾过,细细想来这地方她也算去过一起,只是观感不是很好,一抬头就和陈林照对上视线。
对方在看她,又不完全在看她。
过了一会儿,陈林照说:“沈随尘来信,让你回去。”
“我?”
“他似乎有些事情要问你。”陈林照饶有兴致道。
不像是问事情,倒像是要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