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衡宗距皇城足有三万余里。
苍岳宗在九州之南,与燕北更是相隔六万余里,御剑最快也要一天不止。
更何况朝廷领地大多禁止修士飞行,中途不免绕路或者换马,这样一来折腾的时间便比御剑多上十数倍。
路途遥远,荼熙后来便再没去过。
“对,是去年夏天我一个好友托阿娘寄来的。”姜茵茵因为想到了思念的人而感到高兴。
姜茵茵家在皇城,自九岁入宗以来已有六年不曾归家。
到底是因为不舍女儿长途奔波,还是因为定北侯另有图谋,抑或只是定北侯夫妇在遵守“苍岳宗弟子不可大张旗鼓、引人注目”的门规。
荼熙不想深究。
总归定北侯府惦念着小师妹,在送姜茵茵上山之前便悄悄建了一个小型的传送阵。
每次启用耗费上万灵石,数额不菲,却坚持每年开两次,每次都送来堆积如山的家书与钱财吃食。
荼熙把册子推回姜茵茵面前:“好友相托,亲长远寄。这太珍贵了,师姐不能要。”
姜茵茵有些失落:“可是我希望师姐能够开心。”
“有茵茵在身边,师姐已经很开心了。”荼熙摸摸小师妹发顶聪明毛,心下动容。
“对了!”姜茵茵猛地抬头:“还有一本,是之尧师兄给我买的,比之这本不遑多让。”
她匆忙转身翻箱倒柜:“我可以把那一本送给师姐。”
荼熙的手滞在半空,半晌默默收回。
看来她今天是必须带一本美男图回去了。
她理解小师妹献宝的心情,却不明白为什么师妹年纪轻轻,大好年华,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
或许是她二十六岁思想僵化了吧……
似是听到她心中疑问,姜茵茵边翻找边向她灌输新一代年轻人的价值观:
“食色性也。我朋友说了,好的东西吃多了就不会被一颗糖轻易骗走。”
“尊重人性,就是最大的道。可惜好多人不明白。”
“找到啦!”她小跑到荼熙面前,先鞠了个躬,再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荼熙颇为配合,表情郑重地接过来。
*
荼熙被师妹说服了。
她大晚上不打坐不巡山不睡觉,在后山找了片安静的林子,挑了个最粗壮的树枝,坐在上面翻阅美男图。
清晖皓月,枯枝寂寥,月光洒在书页上,别有一番意趣。
书翻到一半,荼熙开始走神。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前世去妖域赴宴,一条长廊之隔遇见沈澜川时的情景。
彼时火象族内乱刚刚终结。
后起之秀罗森干掉了老族长,自封象王,执掌火象城,大摆七天流水宴。
坤宇秘境开启在即,青衡宗主早前便定好了,空缺的天藏院司主之位,由秘境试炼胜出者接任。
所有参与试炼的人都已开始进行封闭加强训练,青衡宗却不断将她外派,大有耍阴招之意。
她当时状态并不算好,前胸箭伤未愈,右臂还有一道贯穿伤,连日来高烧不退,其实已经不怎么清醒。
是以第一眼望见沈澜川时,荼熙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谁。
她目不斜视,领着身后长使便要继续往前走,沈澜川却叫住了她。
他唤:“师妹。”
他是代表华羽一族过来的。
华羽族,月狮族,火象族,三足鼎立,共掌妖域。
沈澜川虽是前任寻墨少主的儿子,却因半妖血统,位置坐得并不稳固。
那么,寻找盟友,便是不可避免的选择。
妖域当时正飘鹅毛大雪,沈澜川与往日在苍岳宗总是一身素衣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那日身着玄色大氅,冠金佩玉,身后乌乌泱泱尽是族中缙绅,端的是矜贵非常。
沈澜川抬手制止身侧管事催促,冷白的脸上寒色尤甚,一双精致瑞凤眼直直朝她看来,向来被温润气质压倒的惊人美貌尽显锋芒。
荼熙与他遥遥相望,心中莫名生出些烦躁。
名利场上的“情深义厚”她从来都是过耳便忘,并不入心。
可当时她却忍不住想:
沈澜川叫她师妹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他们在苍岳群山共处的七年光阴,还是妖族少主未来可待挥霍的漫长岁月与锦绣前程。
她借着垂首行礼,掩盖去眸中暗色,应道:“师兄。”
象王脾性古怪,不高兴起来连多年追随他的忠仆也是说杀就杀。
来之前宗内说此去不求合作,但求和平共处互不干涉。
结果宴前白凤长使对她耳语,宗主印信,要她拉拢此人,便于日后青衡宗在火象城活动。
能是什么活动?
荼熙眼含讥诮,唇角微勾。
凡人倒卖到妖域,妖奴倒卖到民间,大长老赵元德的看家本领。
宗主窝囊不是一日两日了,却还是头一次为这种事发密信。
庆功宴开启,象王果然发难,调笑间便将她与沈澜川扯在一处:“孤听闻,荼副司主与澜川少主师承一人,是师兄妹?”
“两小无猜,抵足而眠……这之中,想必有不少轶事吧?”
荼熙举杯遥相祝:“并不相熟。”
沈澜川脸色冷沉:“城主慎言。”
象王脸上露出兴味:“这便见外了,澜川少主若论起来还是罗某的族弟。”
他却顿住不再往下说,俨然一副故作高深、引人询问的姿态。
沈澜川并不接话。
其他人不愿牵扯进两大妖族的恩恩怨怨,便也纷纷装聋作哑。
妖域的人迫于利益牵扯不敢开口,青衡的人却没什么顾忌。
白凤见状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左右宗里没说还要拉拢华羽族,先度过眼前难关,待副司主顺利回宗拿到天藏院司主之位,一切都好说。
递个台阶接个话茬而已,绝佳的示好机会。
她便要悄悄开口催促荼熙,却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被施了禁言术。
象王见场面尬住也不觉羞赧,站起身来环大殿一周,最后走到荼熙的席位之前:“荼副司主不好奇吗?”
荼熙看他一眼:“象王即位大喜,何必在意不相关之人。”
“荼副司主此言差矣!澜川少主怎么会是不相关之人呢?”
他似是觉得自己找的这个乐子极好,哪怕自说自话也要将它讲完:“咱们澜川少主的血统,那可谓是各取所长。”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都要沾点亲带点故。妖族人族两边都是至亲,也不怪如今不管在哪都这么吃的开。”
这是在嘲讽沈澜川半妖之身,血统混杂低贱。
“竖子妄言!”坐在沈澜川席位下侧的一名族中长老脸色青白,胸口剧烈起伏,已是怒极。
沈澜川的脸色一直便没有好过。
按照荼熙的想法,他此刻当众受辱,便该怒而离席,拂袖而去。
可他居然还是静静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甚至还给自己斟了杯酒。
胸腔里从宴席开始便一点点积攒的不耐,终于转为怒火,腾然而起。
荼熙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象王闻声转头,语气不解:“荼副司主笑什么?”
沉默半晌,荼熙盯着面前桌上斟满美酒的小金杯一动不动。
忽然,她屈指推倒酒杯,醇香的酒气瞬间洒满了整张桌案,浸入丝绒桌布。
她起身径直朝外走去,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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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如焚,也匆忙带着其余长使跟了出去:
“不过是笑,玉殿琼楼,前程锦绣,师长挚友,到头来遍布算计、尽是荒唐。”
既然沈澜川自己都弯了膝盖骨拿尊严换前程,她又何必自作多情,为他保留颜面?
“荼副司主这话,倒是我今天听过最实诚的一句。”
象王夸张大笑,忽转身扫视满座高朋:“在座诸位又有谁敢说,自己不荒唐?”
众人不敢同他对视,皆如鹌鹑一般低下头去。
象王扫视一圈,摇头嗤笑,顺势向后坐在被酒沾湿的桌上。
他伸手从荼熙桌案上捞来倾倒的酒杯,自己斟满,举杯朝荼熙离去的方向遥敬:“我敬司主,试炼成功。”
而后手腕一转,以酒祭地,松手任由空杯坠落,带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
“奏乐献舞继续!今日孤与宾客不醉不归……”
荼熙已然走远,决意即刻启程回宗。
未曾见沈澜川垂下眼帘,眸中光芒黯然寂灭……
*
方瑜师弟不日便要归来。
沈澜川夜半忽然忆起五年前,他与方瑜、霍之尧、苏茯苓四人一起在后山树林里埋了几坛好酒。
顺着记忆找到了做过标记的那棵树,他似有所感,抬头便见师妹正坐在树干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师兄半夜不睡,出来赏月?”
沈澜川摇摇头,抬手起个法阵,眨眼间便似做戏法一般拎起两坛酒:“夜夜有月,却并非处处有酒。”
“小熙会挑地方,守株待兔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下不分你一坛便说不过去了。”沈澜川抬手朝她扔过去一坛。
荼熙单手接过,也不客气,直接收进自己的储物芥子中。
沈澜川抬头望了望天:“大好月色不可辜负,来都来了。”
他脚尖轻点,纵身跃上枝干,坐在荼熙身侧。
这才看见她膝上倒扣了一本书,题为《诗词歌赋》。
他见状开口:“有诗有酒,不如来玩飞花令?”
荼熙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师兄误会了,没有诗。”
沈澜川神色不解,荼熙定定瞧他两眼,见他眸色清澈,低头时睫羽乖顺,心中忽然一动。
她翻开倒扣的籍册,拎起展示在沈澜川面前:“但有美人。”
触目是大片裸露的瓷白肌肤,沈澜川忙避开眼,耳后瞬间烧了起来。
“典藏版,师兄不看吗?”荼熙的语气带着种天真的恶意。
沈澜川一时语塞。
过了年,师妹便将迎来十八岁生辰,身体意义上的十八。
那么她此刻看这些便也不算太早。
沈澜川定了定神,道:“这些杂书偶尔看一看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太过沉迷,否则损伤心神。”
荼熙轻笑一声,合上书册放回储物芥子,提起正事:“方瑜师兄三天后便要回来了,辅心草还是买不到吗?”
沈澜川眉心蹙起:“自十年前天麓山崩至今,现世的辅心草只有四株。”
“方瑜四处打听了,只能确定棠梨宫有一株,其余的都不知所踪。”
辅心草本就数量稀少,对生存环境的要求苛刻,只能在天麓山生存。
十年前雪域大地震动,天麓山崩,辅心草自此绝迹,后来出现的四株也都是山崩前便被收藏的。
妖域棠梨宫。
荼熙若有所思,最后却只道:“三日后给方瑜师兄接风洗尘,叫茯苓师弟多做些好吃的。”
言罢跳下树枝,御剑回山。
人走出一段距离了,才远远传音过来:“夜里风凉,师兄还是早点回山为好。”
听着这不甚用心的关怀,沈澜川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