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榷住院了。
可能是精神力耗尽的关系。
他坚持回到家,顺手推上房门。
在坐在床上的那一刻,所有力量都离他远去。
他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脱,人就已经迷糊了过去。
第二天他没去上班,也没能起床。
巧的是,这一天就连棒梗也没来找他要吃的。
最先发现商榷生病的人是傻柱。
吃晚饭的时候,商榷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
问过老太太才知道,他一天都没有出屋。
这是不正常的。
这个时候的京城四合院屋子面积都不大,也没有室内卫生间,上厕所都得去院外的公共厕所。
晚上起夜,有的人家会使用便盆。
但白天是没有人会在屋子里用便盆。
商榷刚来四合院那会儿,对这样的生活很不习惯。
他从来不用便盆,屋子里也没有便盆。
人不可能一天不都不上厕所吧。
傻柱推门进行的时候,商榷就那样软趴趴地躺在床边上,身上没盖被子,甚至连鞋子都没脱。
事后想起来,傻柱都有些后怕,同时还有些庆幸。
庆幸的是商榷那天晚上回屋时没有锁房门。
后怕的是如果再晚一天发现,商榷可能会就此烧成傻子。
因为这件事,老太太自责了许久。
埋怨自己整天待在屋子里,没事也不知道去商榷房里看看。
一大妈安慰了她许久。
住院费一开始是一大爷垫付的。
傻柱和刘天光几个把商榷抬到医院时,一大爷也跟着来了,他还拿上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这场病来的蹊跷,医院的医生给商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生病的真正原因。
化验单的数据显示商榷失血严重,主治医生怀疑他是失血性休克。
但奇就奇在商榷身上没有外伤,连淤青都没有。
甚至没有检查出有内出血或者因消化性溃疡引起的呕血等症状。
主治医生试着给他输了200cc的血,再次化验后指标有所提升,证明商榷的失血情况有所改善,但改善不大,就决定让商榷自行养血。
但是商榷的高烧一直退不下来,人也是一直昏迷着。
换了几次退烧药,都没有效果。
主治医生甚至怀疑,商榷的失血是因为发烧引起的。高烧把血液中的水份蒸发了,使血液变得粘稠,运转不畅,才会出现缺血的症状。
最后,只好给商榷开了盐水吊着,试着补充他血液里缺少的水份。
这样做后,商榷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变得更坏。
只能住院。
商榷住院的事,在四合院和轧钢厂都引起了关注。
可能是过年时那碗羊汤的关系,周边的邻居都知道这个住在四合院里,有本事,能给他们弄来羊骨的商工。
在知道商榷住院后,都结伴到医院看望他,年轻的还被家里指派出过来当陪护。
杨福军等厂领导也在知道情况后,赶了过来,认真地询问了病情,反复跟主治医生强调商榷的重要性。
拜托医生一定要治好商榷。
这动静大的还惊动了医院里领导层。
误以为是哪位大领导生病住院了,急匆匆地赶过来探看。
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惹得病房里的其他病人抗议好几好次,这才在一大爷的劝说下,安排了几个没有工作的轻年人轮流陪护,其他人才担心地离开。
许跃军知道商榷住院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个傻孢子这几天,他一直忙着配合粮食部门清点、运输地瓜,连货运站的大门都没出,自然不知道商榷住院的事情。
而且,货运站附近的道路都被封锁了,电话也不通,杨福军就是想告诉也都没有机会。
好不容易等地瓜都运走了,许跃军想找商榷喝酒,这才听说了商榷住院的事。
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冲进病房的。
看见商榷那张没有一丝血气的脸,许跃军反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把陪床的人许大茂吓了一跳。
然后,许跃军又匆忙地冲出病房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医生对眼前这个急三火四跑来询问病情的陌生说道:“病人的情况都是隐私,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许跃军一时语塞,他想了想说道:“我是商榷的朋友。”
医生其实并没有太意思他和病人的真实关系,询问一下也只是例行公事,尽一个做医生的本份。
听了许跃军的回答,便说道:“现在呢,病人是不明原因的高烧不退,我们给他输了血,并没有太大地改善他缺血的情况,他的高烧却一直退不下来,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他发烧的原因。”
许跃军向医生道了声谢,就冲出了医院。
他想起那天晚上,商榷也是惨白着一张脸,明明身体还打着晃着,却坚持与首长说话。
他想起那天晚上,商榷坚持等到粮食部门的领导到场完成交接,坚持在他们准备的捐赠协议书上签字。
离开时,他还有力气笑话他出力最多,最后却什么也捞到。
他陪在商榷身边那么长时间,却没有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他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也许他就不会这样躺在医院里。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就不会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先回去。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就应该把他留下,就不会像现在隔了一天晚才被人发现。
他真是个混蛋。
大混蛋。
或许其实他已经发现了商榷的异常,只是选择性地被他自己忽略了。
因为工作。
因为责任。
还因为商榷的信任。
他一路跑到内政院,甚至都忘记了电话这一便捷的联系方式。
他曾经是老人家的警卫员,即使现在调离了岗位,也是有资格申请面见老人家,向老人家当面反应情况和汇报工作。
向守卫出示了证件,很快,他就得到了面见老人家的机会。
许跃军几乎是在见到老人家的那一刻,就脱口而出说道:“首长,商榷住院,病情危急。”
老人家因为他的这句话,变了脸色。
许跃军再次回到医院时,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侯希书老人。
他是京城中医学院院士、中医医院副院长,受老人家委托,到向阳区医院看望住院的商榷同志。
侯希书老人一进医院的大门就被医院的医生认了出来。
这位中医大家,平时除了授课外,只负责领导的健康问题。
他出现在医院里,难道……
向阳区医院的院长得到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病房是那种六人间的普通病房。
商榷躺在靠窗的位置。
可能是难受的关系,昏迷中的他眉头微微皱起
陪床的人已经换成了阎解成,他排的是今天下午的时间。
阎解成不认识许跃军,同样也不认识侯希书老人。
但是有主治医生陪着,他也不敢造次的动问。
侯希书老人上前给商榷把了个脉,微微皱起眉头。
他让护士把吊水的针头拔了,等了约有五分钟的时间,再次诊脉。
脉,滞、缓,还有些发涩。
足足诊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侯希书老人才收了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沉吟半晌,才对主治医生和许跃军说道:“病人是神疲乏血,精竭气虚。明显是精神力透支,血气外溢,收敛不力的表现。”
“不能再给他吊水了,西药寒凉,会加重他的病情。”
“现在不能用药,他太虚受不得药力的攻伐之力。”
“这是累得太过了,让他睡,给他换个安静点的房间,等他睡饱了自然就醒了。”
“等人醒了,我再过来,给他开两剂药调理一下,病人还年轻,恢复能力强,只是以后千万不能再这样劳累了。”
侯希书老人说完诊断结果,奇怪地问道:“他是作什么工作的,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了。”
阎解成一直在一旁听着,闻言就回答道:“商工是六级钳工,不过他最近一直在研究什么新轧机。”
侯希书老人摇摇头,不认为只是设计机器就能把人累成这样。
大西北那些研究大蘑菇的,也没累成这个样子啊。
许跃军知道真正的原因,却不能明说,只是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侯希书老人为难地说道:“不能用药,那就只能用小米熬粥,不用太厚,熬得软烂一些,放点红糖,每隔一小时喂食一次,一次不用太多,两三勺即可,两天见效。”
阎解成愁道:“现在这个时候上哪弄小米去?红糖更是没有啊?”
许跃军说道:“东西我来想办法,侯老这样就可以了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就可以了。”
许跃军点点头。
“两天后,我再来。”
侯希书老人难得来一趟医院,从病房里出来,就被院长请了去。
哪家医院都会有那么几个疑难杂症,趁着侯希书老人在可以请教一下,运气好的话还能帮着汇诊一下。
看着侯希书老人被人簇拥着离开。
许跃军借了医院的电话,向老人家汇报的断诊结果。
老人家说道:“小米和红糖我这就派人给你送过去,你一定要照看好商榷同志,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我。”
“是!”
其实老人家不说,许跃军也是要守着商榷。
他有一种感觉,商榷对自己很重要。
老人家放下电话,颖大姐就走过来,说道:“这个月的小米还有不到两斤,前两天春红生病,我用了一些给她熬小米粥了,红糖……我一会儿找彭大姐借点。”
“把小米都拿给张浩,让他跟红糖一起立即送到向阳医院,给许跃军。”
“小许?小许有媳妇啦?”
“不是,是一位小同志。”
老人家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明,只是道:“过几天,这位小同志会住到里来,他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他。”
住过来,是为了方便保护他的安全。
颖大姐有点惊异地看着老人家。
老人家竟然让她去照顾一位小同志。
“是哪位首长的……”
老人家知道颖大姐想歪了,摇摇头笑着说道:“这位小同志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可谓是居功至伟。”
颖大姐更惊诧了。
“居功至伟”这个词连老人家自己都不敢用,现在居然用来形容一位小同志。
张浩去给许跃军送小米和红糖。
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还不高兴地抱怨道:“首长一个月就两斤小米,你就不能想别的办法?非得占他老人家的份额?”
许跃军没想到这小米是老人家从自己的份额里拿出来的,不禁愣了一下,解释道:“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小米,我只能向首长汇报。”
“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非吃小米不可?”
张浩生气地道:“还有这红糖,这红糖还是颖大姐去跟彭大姐借的。”
许跃军没法跟他说商榷的事情,就说道:“这人要是不重要,我能惊动首长?”
见张浩还要说什么,就道:“这方子是侯希书侯老开的,首长亲自过问,屋里躺的那位叫首长爷爷。”
那天晚上张浩不在,陪在老人家身边的是另一位秘书。
老人家已经下了封口令,自然不会有人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张浩。
许跃军这是诈他呢。
听到这话,张浩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