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就在老唐人街,文团长让杨主任尤老师别担心门面的寒酸,他们已经实地考察过一餐,都觉得牌匾上写的江浙风味浦海菜馆不算虚假广告,而且今天这一顿还是特别定制,加了两道菜单上没有的曲杭名菜。店内环境虽然很不怎么样,好在有屏风营造点私密性,不至于让音乐家们太掉价。
昨天晚上,大使馆文化参赞和纽约州立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就在这里宴请了浦海民族组乐团一行人,参赞和院长跟大家深入探讨了中国文化传播事业的重大意义,让文付江和几位首席都获益良多。
几位首席证实的确如团长所说,参赞和院长对杨主任已经有了详细的了解并且高度评价作曲家的一系列贡献,更重要的是还开始正式而官方地计划联合各方力量把民乐打造成中国文化传播的精锐力量。
即便如此,文付江要说的重点是,他还是尽力帮杨主任把那些不是非做不可的社交活动成功推挡掉了:“……我不算扯谎,你也的的确确忙,该把时间用在刀刃上。”
杨景行当然很感谢:“……我爸爸爸经常警告我做人比做事重要,可我在做人方面还是很成问题,真的是多亏遇到的领导和前辈基本上都像文团长王老师你们这样高尚宽宏德艺双馨,不然我恐怕连做点事的机会都没有。”
领导前辈们都正面鼓励,杨主任做人没问题,而且很不错,王亚明表示:“我们跟曹参赞也这么说,不是抬举你,实事求是地讲,你各方面,团里,学校,上上下下,我自己的看法别人的说法,都挑不出毛病。”
首席二胡也夸奖:“我觉得杨主任做人方面……跟你的音乐才华不相伯仲,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我觉得也算天才。”
大家虽然好笑但也点头表示点认同,首席扬琴感叹起来:“有三碗面最不好吃,人面情面场面,不可能是碗面端上来就吃。”
杨景行点点头,沉重而忐忑的样子:“是呀,可是我又很在乎这些,尤其是受尊重的这些前辈。第二交响曲刚做完的时候,我跟文团长申请能不能请团里帮忙,那天真是壮起胆子才敢开这个口,心里其实特别没底,我都做好思想准备了,如果请不到团里老师们的话这首曲子我就封起来当没这个东西……现在想想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首席二话不理解地责怪:“怎么会?也不是第一次合作,《文墨》那么好的作品,信不过谁还信不过你?退一万步讲就算作品不是那么出色,也都有个探索过程,我们也有义务有责任呀!”
杨景行感动地点头:“所以我说我小人之心,想起来很惭愧……我跟团长说这事的时候都没敢让何沛媛知道,就怕老师们因为我的品行问题不赏这个脸了,那就难堪了。”
领导和前辈们的面部先后浮现转瞬即逝的恍然大悟,团宣传主任最先开口责怪:“想多了,杨主任你这就想多了,不存在的事情!”
同事们都点头附和,文付江也改变对作曲家的态度了,简直凝重:“这话真的讲错了,不应该,等会自罚一杯吧。”
杨景行连连点头:“我认,我错了。”
前辈们又宽和地笑,稳重的首席三弦也来兴致了:“家里还有两瓶八九年的,可惜没带过来呀。”
同事们赞叹但也不着急,回国再喝嘛,杨景行还是不敢:“太奢侈了。”
首席很慷慨:“正是时候,本来想留到我儿子结婚,算了,老子先开心开心!”
大家哈哈,首席二胡调整坐姿很诚意的看向作曲家拉回话题:“哎,我认为小何很不错的,工作,性格,品行……是不是?”
大家都点头,扬琴首席还称赞:“非常好,很有礼貌也不张扬。”
王亚明简直郑重:“小何是表里如一,她不像社会上一些自以为漂亮的女孩子,这是教养……”
首席二胡急切认真表态:“其实年轻女孩子外向活泼点我也理解,但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小何这样的,包括刘思蔓邵芳洁,她们都很不错。”
都不错,三零六都很不错,前辈们表示通过长时间的接触了解后都越来越认同女生们的品德和能力,而且三零六确实做出了成绩。
杨景行显得多有见解一般:“主要是国内的文化消费现况,主力是年轻人,所以三零六更容易被接受,但
是能镇场子能扛大旗的必须是各位老师,音乐艺术的高度绝对不能丢。”
前辈都显得很有责任感,甚至都不谦虚,但是也要说三零六并非没有高度,虽然女生们有时候闹一闹跳一跳的,但正经音乐会的质量很高,团队还是很有上进心的。
王亚明告诫作曲家:“我们去连立新那边,都知道小何是你女朋友,是很热情呀,肯定也要多留意几分,两天排练下来,小何可以说是脱颖而出,都竖大拇指。”
宣传主任笑得开心:“哎爱乐很羡慕的,我们的年轻演员这么优秀,小何她们也很会说话,是老师们带得好教得好。两边本来就有点较劲,几个女孩子让我们很有面子。”
文付江也放下架子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其实我也可以争取,但是考虑到还要跟纽约合作,我就干脆让那边主导,也是一个提前适应。”
嗯,团长英明!王亚明简直骄傲:“我当时就没在乎这些,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一场两场,也不光是浦海,一时之气没意义,我们看长久。”
首席二胡小声点:“说句不该的,差距呀,听的时候还不觉得有这么大,合作中对比的感受太强烈了。”
文付江大气一些:“他们王团长是很有能力的,连立新的水平也不差。”
首席扬琴也说句公道话:“个体之间的一点点差距,一个团积累起来就很明显了。”
宣传主任还有话没说完,高兴的表情都一直维持着:“杨主任,跟浦海爱乐合作不光我们有面子,其实小何为你争脸了,手里拿得出东西。”
大家都同意,连首席三弦也呵呵:“都说郎才女貌,小何不止嘛。”
杨景行就惭愧了:“我是怕她被我连累,万一出了闲话我很对不起人。”
长辈们群起而攻之批评作曲家又说错话又想多了,王亚明简直气愤:“从三零六到团里来,我们对你对小何怎么样什么态度,这个你自己应该清楚。”
杨景行点头:“对,所以就是趁今天这个机会衷心说声谢谢,谢谢各位老师还看得起我。”
首席扬琴申明:“从来就没看不起。”
文付江温情的样子:“说起这个事,其实你们还是小杨小何,即便抛开工作不谈,就算你只是团里一个干事乐务,我们这些过来人就一个想法,你们年轻人好就好。小杨小何很般配,好事嘛,我们乐见其成。”
大家都很支持团长,宣传主任还觉得:“小何的条件一般的男人……那几个最喜欢当媒婆的就从来不打小何的主意嘛。”
都好笑,首席二胡似乎从音乐家身份抽离出来回归女人本真了,正经探讨的样子:“其实我发现小何跟齐团长她们俩关系也很好,到现在走到哪也是有说有笑。”
文付江立刻严肃点头:“齐团长虽然说是女孩子但我个人是很佩服的,她的思维能力临场发挥,知进退识大体,知世故而不世故,非常之难得!”
都非常同意,王亚明强调:“真正的才女,作品稍微推敲一下,拍案叫绝。”
首席三弦近乎感叹:“齐清诺,堪称女中凤凰,以后的作为一定远超她父母。”
“女人太优秀了……”首席二胡近似惋惜:“也有得必有失。我不是说齐团长,就说我自己吧,很容易就针尖对麦芒,好像已经有一种潜意识了。我儿子劝我几次,叫我别那么凶他爸爸,他看爸爸好可怜。”
一群男人都哈哈好笑显得自己完全是看人家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叫同事以后再接再砺。杨景行虽然憨嘿嘿着但也把眼睛放亮了,看见服务员来上菜了就连忙帮手,然后还干起了斟酒的活,并且是绕着桌子挨个伺候。杨主任倒酒,首席二胡都不拒绝。
倒完了酒,杨景行又摇身一变成了发话的:“这杯我敬团长和各位老师,衷心感谢,我干了,各位老师随意。”
岂能让你小屁孩逞能,除了女人男人都干了,反正杯子也那么小。
杨主任还知道爱护下属,劝还在搞酝酿下决心的尤老师别勉强,并向前辈们说明他是真不能喝。前辈们也理解,那就吃菜吧。天呐,这浓油赤酱的真是美味佳肴呀。
民族音乐家们喝起酒来似乎并不比玩摇滚的差,然后也是一样的高谈阔论,纽爱的第二场
第三场演出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然后再怎么进军欧洲。
幸好店家按客人要求只准备两瓶酒,因为太贵平时根本没人喝,唐人街救了杨景行。不过两瓶五十三度也喝出感情深了,首席们都开始打听浦音国际钢琴艺术中心的实际权责了,并且推论出作曲家在学校必定是掷地有声的。
饭局开始进入尾声的时候,杨景行要接电话,好像也是醉了,他也没回避,就在座位上大咧咧地:“喂,媞媞。”
“杨景行……”莫媞媞好像是听了一下环境,安静得听不出来:“你去机场没?”
杨景行嗯:“一会就出发,你回纽约没?”
“回了,刚到酒店。”莫媞媞还客气呢:“我去送一下你吧。”
杨景行哈哈:“行了,你准备你的事吧,我马上走了,懒得等你。”
莫媞媞的语气还是满含歉意的:“不好意思,那以后再找机会谢谢你。”
杨景行说:“别客气,不跟你说了,我这正忙。”
莫媞媞呃:“……好吧,那祝你一路顺风。”
杨景行嗯:“你也一切顺利,拜拜,挂了啊。”
等作曲家把电话揣进兜里,前辈们还关心起来,谁呀?杨景行说是一朋友,显得很普通。前辈们就不浪费口舌了,继续商量回浦海了怎么好好享用八九年的陈酿。
杨景行钱多啊,抢着现金结账,唰唰唰九百美元不用找。宣传主任是真醉了,居然大庭广众说报账什么的。尤老师帮杨景行显摆,主任是真心实意感谢前辈们。
回酒店,一群人帮忙再三确定没什么东西拉下,再一起送作曲家下楼。前辈们还保不准什么时候能回国,没准得继续在这边忙个三四天,而且下午也还有工作,所以就只能在这里跟作曲家依依惜别了,还交代尤老师好生照看着点,杨主任可喝了不少,上飞机就好好睡觉吧。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多的飞机,快两点了才到机场,时间挺赶的。在公务舱里坐好后,杨景行并没醉,分别给母亲和女朋友发了短信。
何沛媛居然回复了,也没埋怨美梦被打扰,还跟无赖聊了几个来回,空姐漂亮吗?
空姐漂亮呢,还很热情,尤其是对刚刚升级成为金卡会员的尤老师,三名空乘和机长一起来祝贺感谢,嘘寒问暖了还有礼物。
杨景行都吃醋了:“我上次怎么没这个待遇?”
空乘直接先道歉:“非常对不起,杨先生,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尤老师又放下了金卡贵宾姿态,说明:“我的领导。”
空乘全接着:“领导您好……”
杨景行嘿嘿好笑:“给我瓶水吧,谢谢。”
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后飞机才终于上主跑道开始滑行,加速,越来越快,离地起飞。
没过多久,舱内的一个小旅行团制造了一阵惊呼,真没想到云层之上原来这么灿烂,可是这几天在下面几乎一丝阳光都没见到。
工作也没那么多好聊的,晚饭过后没多久,这几天也累得够呛的尤老师就睡着了,还打鼾。
国内快吃午饭的时候,尤老师醒了,不过不是睡醒,应该是被飞机的抖动惊醒的,他看了一眼还精神抖擞的主任后就马上沉稳了表情,然后看了看窗外,一片乌漆麻黑,再看看手表。
飞机的抖动很快变得更加明显,舱内本来睡着的人好些都醒了,议论纷纷的,空乘也出来表现温柔和镇定了。
浦音人隔壁是一对五六十岁的老夫妻,妇人从衣服内兜里套出来你一个小塑料袋,看起来很结实的那种密封袋,小声招呼着空乘:“姑娘,姑娘,小姐,你帮帮忙……”
空乘依然标准服务,可当得知那袋子里是老人事先以防万一准备好的“给儿女的交待”后,真是无法满足乘客了,这个程序不能随便启动。
老两口也知道自己小题大做了,但还是坚持要空乘帮帮忙。
尤老师简直好笑,作为金卡贵宾,这种小抖动见得太多了。
杨景行又找机会跟空乘搭讪:“你先帮二老保管一会,等会再还给二老。”
金卡贵宾的话真是管用,空乘爽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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