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破局
宁窈手发着抖,佯装镇定自若地点燃了一根根白蜡。滴落下的蜡泪与黑色碳粉相融合,悉数涂抹在宁晓的白发上。
“窈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宁窈刚涂抹完宁晓的最后一缕白发,屋外传来了说话声。那是二房的丫鬟黄鹅来请她过去。此时全裴府都等着看她的下场,这小丫鬟语气里,也暗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走。"宁窈推开门,牵着妹妹宁晓的小手,徐徐走了出来。一路上,宁晓紧紧的贴着她的腿。瘦小的身体一直在轻轻打颤。宁窈轻声安慰妹妹:“莫怕,什么都不用怕,你有姐姐呢。”“嗯!"宁晓昂起小脸,对她露出一个全然信任全然依赖的微笑。进了大堂,堂内山雨欲来,黑云压境,阴沉沉如死寂一般。她的三位舅舅、舅母均到了,分别坐于老太太左右侧。此外裴家的几个小辈,三房二表哥裴朝、四房两姐妹裴芙裴苗,还有正洋洋得意、趾高气昂的裴阮和裴娇,亦在堂前坐着。乌泱泱一群人被屋里几盏大宫灯照着,一张张脸神色各异,全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宁窈硬撑着直起了腰,下巴微微昂起,不卑不亢地牵着妹妹同堂中人行了礼,“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兄表姐。”
宁窈一进来,二舅母便声泪俱下地同老太太说:“老太太,我知您是个菩萨心肠般的人,但此事您可千万莫动那恻隐之心!这双孩子,断不能留!自这孩子进了裴家门,裴家便祸事连连,灾情不断。裴远如今缠绵病榻,就是被这丫头妨的,她已经妨了第一个,保不准后头还要妨第二个第三个”裴朝今年便要春闱,二舅母话中所指呼之欲出。三舅母一听此话心中不悦,怨这柳氏咒她儿。但她对此事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存了几分将信将疑,担忧这宁窈姐妹真的会妨到自己的」子。
知子莫若母,自从宁窈来了裴家,裴朝每每提及宁窈,话中都会流露出些许少年慕艾之意。因此三舅母对宁窈也是不喜,便在在此事上暂且生生将心中愤懑忍了下去,与二舅母站在同一边,不曾开口打断,凝神品茶。“什么妨人不妨人的,"四舅母满不在乎地开口,道:“自己命薄福浅,平日还不行善积德,倒了楣就怪别人妨人,真是可笑。我若是今日喝茶噎着了,是不是也要怪有人妨着我了?”
“孩子,“久久不曾开口的裴老太太,和蔼地朝宁晓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宁晓害怕地扭头望向宁窈。
宁窈也已出了一身汗。
堂上灯火通明,宁晓的头发乌黑,即便近看也看不出端倪。她便强装镇定地捏了捏宁晓的掌心,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到外祖母那儿去。”
宁晓便大着胆子,迈动小短腿,走到了老太太跟前,怯生生地唤了一句:“外祖母。”
“好孩子。"裴老太太借着灯火,瞧了瞧宁晓,又挽了挽她的发鬓。烛光之下,宁晓在她跟前低眉顺眼,头发乌黑油亮,眼眸也黑亮如星。但她的指甲壳里,刮下了些许黑色碎屑。她心中已有猜想,默默拍了拍宁晓的背,让她回到了姐姐身边。
裴老太太开口道:"裴娇,你确定自己不曾看错了?”“绝对没有!"裴娇坚持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裴朝不忍宁窈受此欺辱,冷着脸开口道:“裴娇堂妹,你现在也看见了,宁晓外貌并没有你所说的异样。”
三舅母不满儿子在这节骨眼竞然跳出来为宁窈说话,不满地剜了他一眼。“那一定是她们用了什么妖法遮掩了过去!"裴娇一口咬定。又道:“那孩子是掉水里之后现的原形,她怕水,往她身上泼水,或将她扔进池塘里去,马上就能显出原形!”
屋中暂无人接她话。
宁晓再如何,也是裴家名正言顺的表小姐。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泼水、甚至将人扔入池中,这简直就是折辱人。此事若传出去,裴家就是欺辱宁差将军遗留下来的一双孤女,颜面何存?一直沉默无声的宁窈终于开了口,她朝老太太行礼,一身淡粉色夹袄裙裾在脚边散开,楚楚可人。她语气柔柔弱弱,道:“外祖母,我妹妹宁晓自幼多病,身子骨弱。今日落了一次水,又惊又怕,已是去了半条命。若再来一次,怕是要一命呜呼。宁窈恳请外祖母垂怜,今日莫要绝了我小妹的命。”这番话,如泣如诉,叫人心生怜爱。
裴老太太叹了口气,问裴娇:“莲花苑废弃已久,水下淤泥污秽多,看走了眼也是常事。”
裴娇心心急如焚,道:“外祖母莫要看她装可怜,她是在骗人!宁窈,你这个骗人精!”
一边是有礼有节温柔动人的表小姐,一边是大喊大叫胡搅蛮缠的刁蛮大小姐。众人心中的天秤已无形地朝宁窈倾斜。裴阮见妹妹大势将去,立刻在她耳畔轻声提醒了一句:“裴小甘。”裴娇顿时眼睛一亮,忙又道:“当时不只是我看见了,还有人也看见了!”“谁?"裴老太太问。
“堂弟裴小甘!"裴娇答道。
四舅母闻言,搁下手中茶盏,道:“裴小甘从不撒谎,可叫他进来。”片刻后,裴小甘随仆役入内。
“给祖母请安,给二伯母三伯母请安,给母亲请安。“裴小甘岁数还不大,但已经有了君子该有的风度,站在那儿像个小大人。裴小甘一入内。
宁晓小小的身体,立刻打了个寒战。
当她掉进水中时,她曾隔着水雾,与裴小甘相对视。裴小甘当时脸上惊异的神情,一定已看见了她。裴小甘表哥会揭发她么?
“裴小甘,"裴娇咄咄逼人道:“我问你,方才你在湖边,可是看到了宁晓妖邪现形?”
裴小甘抬起头,朝堂上瘦小惊恐的小表妹投去一瞥。裴老太太道:“今日在堂上,要说实话。”裴小甘低下头去,然后逐字逐句回答道:“回祖母,小甘今日没有看见妖邪。”
“撒谎!"裴娇尖声道:"你撒谎。”
四舅母道:“裴小甘是我儿子,他从来不撒谎。裴小甘,你再说一遍。”裴小甘重复了一遍,道:“小甘今日没有看见妖邪。”“裴小甘他说没看到,那便是没看到。"四舅母道:“我这个做舅母的,今日说句公道话。姐妹之间,发生龅龋是常事。但闹成今日这般,就太过了,这是要将人活活逼死。”
见情况大坏,一直怂恿着妹妹惹事的裴阮,立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中摘了出来,朗声道:“妹妹,今日我劝你看清楚些再说,要谨言慎行,你怎么还这般莽撞?”
见堂上再无人相信自己,裴娇也急了,她绞尽脑汁地想证明自己,指着宁晓说:“她真的是妖邪!我亲眼看到的!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她,她…裴老太太道:“孩子,你还不承认自己撒谎?”“我,我……“裴娇突然看见案几上一杯水,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宁窈方才不敢让宁晓见水,宁晓现出原形,也是在水中,这说明,宁晓的弱点就是怕水。那么她只要将水浇到宁晓身上,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不信?那你们自己看好了!"说罢,她拾起桌上茶盏便往宁晓脸上浇,“裴娇!”
泼出去的凉茶甚至溅到了裴老太太身上。
“裴娇!你今日太过分了!”
裴娇却还以为自己即将翻盘,她指着宁晓,大声说:“你们看……你们,看指控的话语,忽地在嘴边凝结成冰。
那茶水顺着宁晓的小脸往下滴。
她的头发,眼睛,依然全是黑的。
宁窈不动声色,悄悄将宁晓抱了过来,紧紧搂在怀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裴娇甚至开始自己怀疑自己。“我真的亲眼看到的!”
难道,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不可能!她明明亲眼看到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宁晓又什么事都没有。
“裴娇。"裴老太太不怒而威地喝了一声。几位嬷嬷忙为裴老太太擦拭身上的水。
“祖母,祖母我……“裴娇慌乱无措。
裴老太太冷声道:“裴娇,你今年也十六了,怎么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柳氏,你平日就是这么教她的?”
二舅母慌得过来磕头。她当着众人面,狠抽了裴娇一巴掌,喝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人好?瞧着姐妹受祖母疼,又进了宫,你就嫉妒人家嫉妒得想要人家命!”
二舅母其实是给裴娇找台阶下。人前训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先罚了,别人就不能再罚。可裴娇又哪里懂这道理,她匍地大哭起来,非说自己没看错,是宁窈心机深重,手段高明,硬是要将此事闹得过不去才罢休。宁窈手发着抖,她冷冷看着裴娇,幽幽地温声开口道:“水也泼了,话也骂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说两句?”
裴老太太道:“窈儿,你想说什么?外祖母今日就在这里。”她质问道:“二舅母,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进了裴家门,妨到了你们,裴远才会发疯。那你敢不敢同老太太说,裴远对我做过什么,对府里的女眷丫鬟他过什么,我妹妹宁晓今日又为什么会掉进水里去。”二舅母抱着裴娇,跪在地上直发抖。
裴老太太手中拐杖重重叩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宁窈道:“裴远被猛虎咬伤,是因为他半路将我拦下,欲意轻薄我;宁晓掉进水池,是因为裴娇裴阮将她骗去了池塘边,拿泥巴砸她。你们口口声声,大义凛然,说是我妹妹妨到了你们。请问她真有这个本事吗?分明是我父亲母亲在天上看着,见不得我和妹妹受这番羞辱。”她头一次将已故的父母搬了出来。
裴家上上下下,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裴老太太终于得知真相,骂道:“柳氏,你,你养出这么一双儿女,真是,真是……“裴老太太年岁已高,一口怒火攻心,竞气得晕了过去。“老太太!”
“祖母!”
屋中一团乱,众人忙扶老太太进屋歇息。
进屋后,李嬷嬷扶老太太躺下。宁窈又为老太太扎了针,老太太方才悠悠苏醒。老太太醒后,拉着她的手,叹了半日,两眼垂泪,道:“我这个做外祖母的,竞不知你在家里受了这么多委屈。往后再有什么事,可不要再藏在心里了。众人总说什么表的堂的,你在祖母这里,就是宝贝。”宁窈听了这番话,也掉了几滴眼泪。
但她这泪却不是因难过感动而落。而是她思及,今日这关算是闯了过去。但若再有一日,宁晓身份当真暴露,不知外祖母可会像今日这般,将她们视作骨肉。
宁窈留在外祖母跟前时,有人突然进来知会一声,说大少爷听闻老太太病倒,过来问候,但听闻屋中还有女眷,便不入内了。老太太便叫人传回话,叫他莫放在心上。
宁窈听到裴台熠到了,心猛地往下沉。想到“裴吉"将要受罚,抓心挠肝。待裴台熠出去,她便也跟着出去,又叫姆妈抱着宁晓回屋。自己鼓足勇气,快走几步,将裴台熠叫住:“大表哥。”
夜色里,裴台熠在她面前停下,但却没有转过身来。宁窈紧张地望着裴台熠的背影。
她再一次发觉,两人明明在气质上天差地别。一个心狠手辣,暴戾无情;一个善良热心,细心多情。但他们的背影看起来是这般相似,都是身形修长,肩背宽广,高大沉稳如一座绵延起伏长满冷杉的黑色山峰。裴台熠背对着她沉声问:“何事?”
宁窈深吸口气,虽知他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但仍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大表哥,今日裴吉偷拿面具之事,全是我授意他所为,求大表哥莫罚他,罚我就是。”
裴台熠久久无声。
宁窈心惊肉跳,摸不准裴台熠接下来会怎么说。又怕自己故作聪明,反倒触了裴台熠逆鳞,反而叫他罚得更重了。就在她忐忑不安之际,她听到裴台熠的回答。“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裴台熠便无声走进了沉沉夜色里。他黑色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孤零零一条,宛若一把孤寒的剑,寂寥而无声。
大
回屋后,宁窈和姆妈两人合力,给宁晓沐浴净身。那混进蜡油的碳粉难以清洗,需用梳子反复摩刮方可洗尽。清洗时,宁窈一不小心将那皂角的泡沫弄进了宁晓眼里。皂角温和,倒不伤眼,宁晓便眨了眨眼睛,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屋子里仿佛化了雪。
“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姆妈说。
三人一齐笑了起来,笑得眼中含泪。
洗完澡后,姆妈在灯下裁衣服,宁窈读医书。宁晓便披着雪白的长发,在屋里跑来跑去,摆弄她的小玩意儿。
这些小东西全是“裴吉"哥哥给她的,有的是"裴吉"哥哥给她花钱买的;有的是“裴吉"哥哥亲手做的,为此姐姐说了“裴吉"哥哥好多次。她的小老虎头,小拨浪鼓、小木头车,全是出自“裴吉"哥哥之手。他还给姐姐做了一支发钗,丑丑的,但是姐姐好喜欢,锁在了化妆柜里,被她偷偷瞧到了。宁晓趴在窗户上,小兔子灯坐小木头车,唯滑来滑去忽地她在窗格上看到了一只石头压了一张纸。她眼睛一亮,这是裴小甘哥哥悄悄给她的。裴小甘哥哥在纸上画了两个小雪人。
小雪人手拉着手,一个小人手里还拿着一枝花花。她认真读完,然后红了眼眶。
她悄悄将纸收好。
下定决心明日起要好好学习写字。
这样,她就能认字了。
裴小甘哥哥就能不画小人,写字给她。
她又低头开心地玩耍。
这个小兔子是裴小甘,这个小老虎是她,两个人,一起坐小车车。唯眶唯……
大
宁晓身子骨向来羸弱,这日落了水,又受了惊,宁窈十分担忧她会因此病倒,给她灌了好几碗汤药。没想到宁晓倒是活蹦乱跳的,当晚她却病倒了。脑袋沉甸甸的,脖颈支不起来。半夜突然发起热来,睡得迷迷糊糊。总感觉有人来过,摸了她额头,又在床头守了半宿。可等她清早醒来,去瞧那床尾格子,椅子空着,也不知昨日夜里究竟有没有来过人。“窈姑娘将药喝了吧。"姆妈端药进来。
“放着吧,我待会儿就喝。"宁窈道。
“可要记得喝,”姆妈叮嘱,“窈姑娘是从小不爱喝药的。"她抱宁晓出去,叫宁晓莫吵着她休息。
说来也可笑,宁窈她自己一个堂堂医女,却又怕痛又怕苦。这药的方子是她自己给自己开的,里头放了黄连,味苦。她不乐意喝,磨磨蹭蹭地,几次打算一口喝了,最终还是将那药放在了一旁,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翻看医书。
忽地听见窗外传来动静,那声响过于熟悉,是“裴吉"来找她。她怕自己下不了床,“裴吉"来会被人发现,忙要披外衣下地。这时“裴吉"已经自己撩帘进来,将她刚勾在脚尖上的鞋脱了,抱回床上去。繁琐的幔将床内铸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她仰面躺在床上,层层叠叠的红色帘幔垂落在裴台熠肩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一众丝绸里剥出来的一份礼物。宁窈结结巴巴道:“你,你…”
先还只是窗户。
现在已经是她的拔步床了。
真是越来越没规知.……
裴台熠抬手便摸她的额头,这动作过于熟练,熟练得他好似做过了无数遍。见她烧势退了,裴台熠方才收回手,在床畔坐下,笑话她道:“还是医女呢?医女把自个儿给折腾病了。”
宁窈讷讷。
裴台熠端起药,“把药喝了。”
宁窈仍不高兴喝,小脸皱巴起来,扭头又去翻医书,道:“我待会儿就喝。”
到底是个半大小孩儿,还怕苦不想喝药。裴台熠也没什么哄人喝药的经验和耐性,便将她拽回来,道:“先喝药。喝了药亲一会儿。”这句话裴台熠说得太自如了。
好似在说,喝了药出去玩一会儿,喝了药吃点东西。她一时都没听明白,过了半响,方才确定他说的就是"亲”。宁窈慢了半拍,脸缓缓涨红。
目光挪向了裴台熠的嘴唇。
听闻唇主欲,所以唇太薄的人往往薄情;唇还主语言,所以唇上带珠的人得理不饶人。裴台熠的唇,就长极好,不薄也不厚,形状精致,呈棱形,红艳又温湿。
但是,她也没有很想亲!
她手心捂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小狐狸似的灵动的眼睛。嘴巴堵着,声音就变得瓮声瓮气,听起来更加娇憨。“那我更不要喝了。"她说。
“也行,"向来强势的裴台熠竞轻易就妥协了,道:“那就先亲会儿吧。”他倾身过来,摸她的下巴,脸颊离她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往后让,可身后就是白墙,她被他以这般糟糕的姿势困于床榻上,逃无可逃。她将脸转来转去,就是不让裴台熠碰到她的唇,埋怨道:“今天不行的,这样病气会过给你的。”
“那就喝药。"裴台熠又将药喂了过来。
被他这么一捉弄,宁窈没法再躲,只得皱着眉,不情不愿地闭眼将药喝了。喝了药,嘴里苦得难受。
她又悄悄瞟了裴台熠一眼。
他刚刚说,不喝药就先亲。
她现在已经将药喝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得亲。不过生病了,本来也最好不要亲的。
她正胡思乱想,不觉裴台熠已经俯身吻她,柔软的舌将她的唇齿撬开,在里面游了一圈,弄得她头晕腰软,然后一股她最喜欢迷恋的酸涩的甜味儿,突象在她的舌尖上溢了出来。他竞推了只青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