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洛可欢是在羊的‘咩咩’声中醒来的。
推开房门,一股香甜扑鼻而来。
彼时方才晨曦初露,关山月已然喂好了猪,并做好了早饭。
“好香啊!”洛可欢抽了抽鼻子,转身看看软软的床,又转回头看看摆着手招呼她喝八宝粥的大师姐,感觉一切美好得太不真实了。
“师父早起出门了...”在桌边静候多时的浅光并没有因为蹉跎的时光埋怨小师妹一句,而是破天荒的交代起峰上人的行踪来。
旭禾、关山月和浅光三人,彼此之间很少报备,毕竟谁人做什么去了,大都心知肚明。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万毫峰上多了个可爱的小师妹,浅光直觉这孩子憨憨的,应该不会跑。
接过浅光盛好的粥,洛可欢猛往嘴里扒了几口,而后烫得一蹦三尺高。
‘当心烫’这句就卡在嘴边呼之欲出,浅光看着被烫得眼泛泪花的小师妹,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不小心...”关山月捏着洛可欢的下巴,只从她嘴里掏出十几粒粥,显然其它的都被她硬吞了...“...小师妹,峰上的条件确实跟其它峰比不得,可是也不会饿到你的。往后不许因为个吃食这么不管不顾的。”
关山月说着将洛可欢的头往后拗,果见她的上牙膛被烫破了,即心疼又无奈。
洛可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开始几粒几粒的吃粥,全神贯注,表情甚至有些虔诚。
关山月和浅光的眼神交汇,彼此在心中都有了计较。
往后一定把什么好吃的都喂到小师妹的嘴里,断不会叫她少了吃食。
吃完早饭后,洛可欢争了半天,她的师兄和师姐都没舍得让她收拾碗筷...最后洛可欢硬着头皮说峰上不该养闲人,她打从昨日上峰起就吃去了很多好东西,终是将放羊的活计揽到了身上。
显然之前一直都是大师姐在操持着峰上的大小各处,估计连修炼都得是见缝插针,眼见着她做完疱屋的活儿,又开始和泥垒猪圈,洛可欢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参与进去。
“这不是小孩儿该干的活儿...你先去外门将自己的东西取回来,再去找凌青玉将自己的玉牌信息更新一下...这玉牌比玉简好用,多了传信等功能,闲暇时师姐慢慢教给你。过后你是想到万豪峰各处玩一玩儿,还是去放羊,就随你高兴啦。”关山月笑着用小臂将洛可欢轻推了推,不愿让手上的泥污沾染到她。
洛可欢被关山月的巧笑嫣然晃了神,半晌才应了一声。
关山月的五官非常精致,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与洛可欢在奇闻异志里看到的勾魂女妖一般无二......究竟是多么深的情谊,才能使得她甘愿在日常的琐事中浮沉,将阖峰上下照顾得无微不至。
洛可欢对万豪峰几人之间的默契和情谊十分艳羡,决计要快速融入其中。
她先是去找凌青玉交还了外门弟子的玉简,在他做好记录之后,本来在外门玉简上的那些文字就跑到了她的内门弟子玉牌上。
贡献点下的‘零’字好像显得更为醒目了......
回到外门的居所,汤圆仍在沉睡,宛如一坨没有生命的毛球,任人搓扁揉圆都不带动一下的。
“汤圆,醒醒...”洛可欢将一坨汤圆放到肩上,眼见它迷糊中都晓得用爪子抓住自己的衣服,不觉宠溺的笑了笑。而后开始将大胡子师父给她做的衣衫,汤圆的木桩和窝放入介子囊。
汤圆如今不像小时候了,她离开一时半刻,都要叼着她的衣服在她怀里闹一阵儿。
“走了汤圆!我们搬新家...”洛可欢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之后更正,“...我们回家!”
‘啾啾!’
‘啾啾!’
醒来的汤圆被洛可欢的情绪感染,亦是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岑露露想着日后也算在内门有了人脉,于是奓着胆拉洛可欢说了几句;玖夕则是抹不开脸面,一言未发。
洛可欢回到峰上没找见人,于是将汤圆的木桩和窝安顿好,又将大胡子师父给她做的一身衣服仔细的收到了箱子里,而后便牵着两只羊去巡山了。
‘巡山’这个词是洛可欢自己想出来的,如今这三座山峰也算是她的地界了,她要将每个角落都走遍摸遍。
“妈,妈!”
突来的两声尖细的呼唤,吓得洛可欢急忙躲到一只羊的身下,半天才露出头来。
在确定附近没有旁人,两只羊也都不会说话之后,洛可欢这才将目标锁定在了汤圆的身上。
彼时汤圆气得‘啾啾’直叫,仿佛是在控诉洛可欢觉得两只傻羊能说话,都不是它会说话。
“汤圆!你会说人话啦?”洛可欢将在眼前不住扑棱翅膀的汤圆捉到手中,仔细端详。
“刚,刚会…”汤圆本是一只开了灵智的北长尾山雀,因着偷吃了一个丹修炼制的顶级丹药被打了个半死…后被洛可欢捡到,喂了扩脉单,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并成为了灵兽。
如今他还不太懂得如何运用体内的那股力量,只觉得他能够与他妈沟通了,内心十分的欣喜。眼见她没有拒绝自己恬不知耻的‘认亲’,更欢喜了。
“二山...”
“翠芝...”
“说话...”
“不会!”
眼见着汤圆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边不时啄一下两只羊的犄角,洛可欢乐不可支,随后了然:“哦哦,你的意思是它们两个也有名字是吗?谁是二山?谁是翠芝?”
“公,公,二山!”
“知道了!公的叫二山!母的叫翠芝!”洛可欢拍掌大笑,她终于不用常常与汤圆鸡同鸭讲,还双双表现得彼此完全理解了。
“啾啾!”
万豪峰的三座山峰从正面看,山势陡峭,怪石嶙峋。连绵的山峦下有一条湍流的江水,江对面则是如刀削一般的绝壁,是以形成了天然的天堑。
而万豪峰的背面,则是另一幅景象。三座山峰俱是充满了人工雕琢的痕迹,线条舒缓,山路四通八达,且有各种不同的建筑和平台分置于山腰各处。
洛可欢非常好奇那些都是什么地方,然而她此刻带着两只羊,且身肩放羊的任务,所以只能往主峰的一处斜坡草场去。
走在色彩缤纷的枫树林间,令洛可欢不得不感叹大自然赋予生灵的瑰丽。
万豪峰的正面与背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好似是用外表的尖锐棱角遮住了内里的温和美貌。
路过一大片泛着清香的黄嫩野菊,洛可欢扬臂扯下一枝花,直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宣告:“往后..这些...都是我的!”
之前在凌霄宗奔波的一年里,无论是看到肥糯的青虫还是有丝丝清甜的花蕊;无论是河里的游鱼还是林间的飞鸟走兽,洛可欢都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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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碰,生怕在旁人的地界坏了旁人的规矩。
贪婪的呼吸着好闻的空气,刻意加重双脚踩在地上的力道,洛可欢恨不得对万豪峰的一切能够送入口中的东西都热情的打个招呼。
扑到花丛里滚了几滚,洛可欢将嘴里的花杆吐出,细细的品味花朵的滋味。眼前是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鼻间是草木香,耳中是汤圆不时喊着的‘妈’和两只羊咀嚼花草的声音。
一年了,洛可欢从未觉得如此惬意过。
忽然瞥见左侧花杆上有一只乳白色的小虫在努力的向上攀爬,洛可欢笑着起身将它捻起,之后塞到了翠芝的嘴里:“尝尝,这可是好东西!”
毕竟二山和翠芝算是新朋友,所以洛可欢发现‘好吃的’,第一时间就决定先让新朋友吃。
翠芝猛的一噎,羊躯一震,而后就像发了疯一样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二山用‘你有病吧’的眼神儿瞪了洛可欢一眼,随后也追了上去。
洛可欢狐疑的望向汤圆,心生嫌弃:“它可真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
“妈!下次,给我!”汤圆尖着嗓子附和。
洛可欢又原地‘啧啧’了两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羊跑远了......
*
万豪峰主峰峰头的院子中,关山月正在清理山鸡的毛。饭堂的一份儿烤山鸡太贵了,要十八块银子呢...也不知大厨到底要炫什么技,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鸡,非得加些个名贵的作料。就好像他们修行之人,吃些个普通人的吃食就能跌份儿,能掉修为一样。
这山鸡是从清屿峰买来的,是那些御兽师养来供灵兽练习擒捕和飞翔的,才要五十个铜板。
只是用开水浇过山鸡的毛之后,会有一股不顾人死活的臭味散发出来,十分要命。猪圈的恶臭与之相较都似乎清新淡雅了不少...
“嚯!这味儿!”旭禾老远就闻到烫鸡毛的味儿了,一脚迈过院门,只觉臭味更冲鼻子了,几欲作呕,“...月儿,你小师妹呢?”原来旭禾早起不为别的,是去凌霄宗附近的黎县买那家远近闻名的芝麻汤圆去了。
他小徒弟甫一到峰上就提了一嘴‘汤圆’,估计是馋这个了。
“许是放羊去了……庖厨里给她做的午饭也没吃,灌满了羊奶的水囊也没带…傻兮兮的。”关山月的嘴向来恶毒,即便觉得洛可欢不太聪明,却也舍不得说出太难听的话。
以师父的脚程早该回来了,估计是那家生意太过火爆,排了很久的队......
浅光回到峰头上也是先找了一圈儿洛可欢,直将装着礼物的介子囊攥得褶皱不堪。
大师姐安排他去集市上给小师妹买些女孩子家的饰品,他问了很多人,从洛可欢的样貌到身高不知描述了多少遍...废去不少力气才选得了几样还算看得过去的。
是夜,万豪峰的小师妹跟两只羊一起丢了。
峰上三人披星戴月的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在一处天然地缝中找到洛可欢。
彼时洛可欢与趴卧在她肩头的一只小肥啾睡得正香,两只山羊双双用嘴叼着她的衣服,但凡有一个松口,她都得掉到深不见底的地缝里去。
浅光小心翼翼的将洛可欢扛到了肩上,之后把小肥啾捧到手心;关山月牵起两只山羊脖颈上栓着的绳子;旭禾则是匆忙取了一滴心头血,画了一张遮天箓,悄悄的将地缝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