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破城之际,苏晟也兵至沧州城,成功与周昶碰面。
两个人在沧州城里见面之后,周昶主动上前,抱拳行礼,开口道:“见过苏将军。”
“周将军客气。”
此时是在城里,周昶比苏晟早到一步,他请苏晟进了正堂落座,然后看着苏晟,正色道:“早听闻苏老将军威名,只可惜无缘得见,今日见到苏将军,依稀可见老将军风采。”
苏晟微微摇头,摆手道:“莫提了,莫提了。”
周昶让人奉茶,然后看向苏晟,开口道:“苏将军,今天收到了情报,幽州,大概率已经破城,落入到了契丹人手里,而蓟州,差不多也已经失落。”
“契丹人只要略作休整,随时可以南下河北道。”
听到这个消息,苏晟并不觉得意外。
从他知道萧宪战死之后,幽燕失落就已经不可避免,唯一让他觉得有些诧异的是,这个消息比他预想中来的要晚。
“此时才破城,已经不容易了,我原先还以为,萧大将军战死之后,幽燕旋即就会告破。”
“本来差不多是这样。”
周昶低声道:“只是,范阳军还有一些硬骨头,在我那个姑父战死之后,依旧死战不退,硬生生又多守了十来天时间。”
“前不久,这最后一批硬骨头,也死在了幽州。”
苏晟先是微微摇头,没有接话,然后看向周昶,开口道:“少将军在范阳的消息,似乎要比我们江东军灵活许多,到了河北道之后,我们江东军的消息,都不如少将军。”
周昶闻言笑了笑,开口说道:“苏将军误会了,我们平卢军的情报能力,现在远不如江东的九司。”
“只是…”
他低声道:“我有个姑母,嫁给了萧大将军,这些年,我们家在丹阳,得以安排了一点点人手,因此消息要灵通一些,不过除了灵通,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说到这里,周昶看着苏晟,开口道:“说起来,我一直相当羡慕江东的九司,现在咱们已经是自己人了,九司的消息,什么时候也能给我们平卢军共享共享?”
听了这个问题,苏晟先是笑了笑,然后回答道:“等少将军哪天真的成了自己人,不用你说,九司的消息,也会同步给少将军的。”
“同步…”
周昶咂摸了一下,摇头笑道:“这个词用的不错。”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周昶咳嗽了一声,说起了正经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苏晟,轻声说道:“苏将军,这是…这是范阳军,给你我的文书,苏将军看一看罢。”
“给你我的?”
苏晟一怔,伸手接过,拆开上下看了一遍。
信里的内容不多,但是事情并不小。
简单来说,就是说明萧大将军殉国一事,篇幅不小。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就是给平卢军,以及江东军,划了界限。
范阳军,或者说那位范阳继承人萧恒的意思很简单,平卢军以及江东军,只能在河北道的沧州,棣州两个州活动,这样才能避免发生一些误会,以及一些军事冲突。
同时,也能更好的共抗契丹人。
苏晟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河北道地图,然后看向周昶,笑着说道:“这位范阳军的少将军,倒是精明,棣州与沧州两个州,刚好连通南北,北边是幽州,南边是黄河,在南边就是平卢军的青州地界了。”
“这样,我们能帮着他们打契丹人,还不用他们供给粮草。”
周昶闻言,微微冷笑:“十几天时间,我那姑丈殉国的事情,河北道几乎人尽皆知了,萧恒这个人,从前我看他还是相当不错的,知礼守礼,而且很是孝顺,怎么没几年时间,竟变成了这个模样!”
“其父的生死大事,被他这样操弄!”
苏晟没有接这个话。
周家萧家两家人相熟,他跟这两家人可不算太熟,他等到周昶说完话,然后才看着周昶,开口道:“少将军现在,是什么想法?”
“虽然萧恒只给了我们两个州活动,但好在,沧州很大,咱们两路兵马,完全可以驻兵在这里。”
“准备应付南下的契丹人。”
周昶看着苏晟,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暂且就在沧州驻兵,等着吴王的诏命。”
苏晟闻言笑了笑,开口道:“少将军这样大的家业,看来真准备跟着我们王上了?”
“不跟也没有办法。”
周昶苦笑道:“苏兄,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句实话,你我易地而处,你会如何做?”
苏晟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会把平卢军的兵权彻底交给王上。”
周昶微微摇头,叹气道:“苏兄这话不诚恳。”
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两个人就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说了一会儿之后,苏晟才想起来一件事情,问道:“对了少将军,那位范阳军的少将军,现在何处?”
“在我们西面。”
周昶指着地图,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他的主力,现在不知道藏去了哪里,我猜测应该是在恒州定州一带。”
“这厮现在,打着为其父报仇的名义,在河北道各州,疯狂的招兵买马。”
周昶缓缓说道:“他麾下现在的兵力,估计已经超过了范阳军原先的顶峰时期。”
说到这里,这位平卢军少将军冷笑道:“有这么多兵马,十个萧大将军也能救回来了,他偏偏不去救,憋着劲要给萧大将军报仇,他心里怎么想的。”
“恐怕谁都能瞧出来!”
苏晟听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气道:“野心,有时候是好东西,可以催人上进,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可能会将人的本心,吞吃得一干二净。”
周昶低头喝茶,然后看着苏晟,开口笑道:“苏将军,河北道这一仗,我全力配合你,等到这一仗打完,你可得在吴王那里,替我说说好话。”
“别人不敢说,我周昶,是铁了心跟江东干事业了。”
苏晟回头对着他笑了笑,点头道:“河北道这场仗打完,我领着少将军去上位面前,当着上位的面,好好夸一夸少将军。”
周昶满意点头,他起身拉着苏晟的衣袖,笑着说道:“走,我请苏兄喝酒去!”
苏晟看着他,开口笑道:“怎么说,也是少将军姑丈,少将军还有心思喝酒?”
周昶冷笑一声:“他一肚子心思,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等我把姑母接回来,就跟他们萧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苏晟闻言,竖起一根大拇指,感慨道:“少将军真是利落。”
“事催人走。”
周昶与苏晟并肩而行,摇头感慨。
“这几年,被吴王鞭笞着前行,小弟也多少长进了一些。”
…………
太原府,太原城。
河东节度使李祯,坐在主位上,他看了看下首的李槲,低头喝了口茶水,轻声道:“老六,那姓萧的这会儿就在太原城里,这个事情,你不能撒手不管,得给兄长拿个主意才行。”
河东道与河北道挨着。
巧的是,河东太原府与河北恒州也接壤,此时萧家萧大将军的兄弟,也就是萧恒的亲叔叔萧崇,正在太原城里做客。
准确来说,应该是主动求见。
李槲看了看自家的兄长,沉默一会儿之后,低声道:“兄长,范阳军这会儿,在河北道做什么,所有人都在看眼里,他们在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我们河东也应当如此,咱们各家做各家的买卖,理他们做甚?”
李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摇头道:“那厮一口一个为他殉国的先兄报仇。”
“这会儿又要与我们河东,结盟联手。”
说到这里,李祯低头想了想,然后看着李槲,开口道:“先前中原的事情,我们家得罪了李云,他将来必然兵进河东道,咱们河东现在,比朔方军还要差一些,比江东军更是不知道差了多少。”
“这个时候,多个盟友…”
李祯轻声道:“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槲站了起来,有些无奈:“大兄既然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做甚?”
说罢,他作势欲走。
李祯拍了拍桌子,有些生气了:“找你来,就是问一问你的意见,几时定下了?”
“你给为兄坐下!”
李槲无奈,又坐回了位置上,他认真想了想,然后看向李祯,缓缓说道。
“大兄,这范阳军…”
“可以结盟,但是咱们…”
“不能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