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走后的第四天，杨秀清召见了北王韦昌辉和燕王秦日纲。
“拜见东王九千岁。”
韦昌辉和秦日纲两人毕恭毕敬跪在地上，从神态到动作都不敢有丝毫差错。
比起大清臣子们对咸丰皇帝的跪拜，这两位太平天国的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秀清见状，嘴角露出笑意。
人类都有一种自我补偿心理，比如说小时候节俭惯了，长大之后赚钱就会疯狂花钱，当一个月光族。
杨秀清作为一个贫苦烧炭工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究极底层，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但凡谁敢违反这一点，就会遭到杨秀清“天父上帝附体”的雷霆打击。
眼下，只有洪秀全是个例外。
杨秀清淡淡道：
“如今江南江北满妖虽然都已经被驱逐，但还有很多未尽的事项要处理，当地的民众百姓需要安抚。”
“北王，你去扬州负责江北之事。燕王，你去镇江负责江南之事。”
韦昌辉和秦日纲不敢怠慢，极为恭敬的答应下来。
两人并肩步行离开偌大的东王宫。
东王宫的规格仅次于天王宫，在这里步行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走到门口。
天王洪秀全是允许韦昌辉、秦日纲坐轿子从天王宫大门口抵达天王宫大殿下方的。
但杨秀清却不允许坐轿子，甚至不允许两人带随从进入天王宫。
这偌大的东王宫偏偏还是一大片石头铺成的平地，在太阳的照耀下颇为炎热。
若是碰到梅雨季节，即便能打伞，也颇为狼狈。
韦昌辉在升腾的热气中行走，心中对杨秀清的不满自然滋生。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日纲，抱怨道：
“这才刚刚击退满妖，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却又把我们两人打发出去外面卖命。”
“战功也没捞着一分，唉。”
秦日纲沉默不语。
韦昌辉也不管，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内心中很清楚，秦日纲看似杨秀清走狗，但心里肯定对杨秀清有意见。
为啥？
按照洪秀全的“拜上帝教”理论，永安时期的六王属于“神天小家庭”。
这个神天小家庭，都是上帝在凡间的血脉。
要么是儿子，要么是侄子等等。
以前秦日纲只不过是东王府的一个大将，那时候当杨秀清的狗，理所当然。
可后来秦日纲都已经成为燕王，加入了神天小家庭，理论上来说最多客气一声，称呼杨秀清为“杨兄”。
但杨秀清依旧还是拿以前那套态度来对待秦日纲，还是把秦日纲当成了自家的狗奴才！
杨秀清对石达开、韦昌辉他们高兴的时候还能称呼一声兄弟，对秦日纲却从来都是呼来喝去。
凭啥？
来来去去都是当狗，合着秦日纲这燕王白当了，白加入神天小家庭了呗？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人，那心里就一定有意见！
果然，等两人差不多走到东王宫大门口处的时候，秦日纲闷闷地低声说了一句。
“东王的心思谁不知道？”
“你我走后，天王恐怕就危险了。”
韦昌辉瞳孔顿时一缩，追问道：
“燕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韦昌辉故意说这么多，就是想要从秦日纲嘴里套点情报。
别看韦昌辉被教训之后表现得好像杨秀清的一条狗，但杨秀清可从来没真正信任过韦昌辉。
秦日纲好歹还能作为阵前总指挥参加到江北大营一战呢，甚至连和杨秀清不对付的石达开都能以奇兵的姿态在江南大营一战中捞到足够多的戏份和功劳。
韦昌辉却从头到尾作壁上观，一点功劳没有。
甚至连韦昌辉最倚重的弟弟韦俊，现在也远在武昌，被大清湖广总督官文和湖北巡抚胡林翼疯狂围攻。
诸王之中最急的除了洪秀全，还得算上一个韦昌辉。
否则韦昌辉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人还在东王宫内就敢和秦日纲套话。
出了这里，韦昌辉连去秦日纲府上拜访都不敢，怕被杨秀清猜忌！
现在秦日纲隐约透露了一点风声出来，韦昌辉怎么可能不激动？
秦日纲明显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走到了距离东王宫大门很近的地方，他才又一次低声开口。
“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件事情。”
顿了顿，秦日纲又道：
“你，我都不是东王真正信赖的心腹，所以你我都不能在天京。”
韦昌辉也沉默了。
等出了东王宫，坐上轿子，走了好一阵之后，韦昌辉才突然开口：
“去佐天侯府。”
翌日，韦昌辉和秦日纲各带三千兵马离开了天京。
按理说，三千兵马是不足以安抚这么大地方，更不足以继续攻城掠地的。
但杨秀清说三千就是三千，谁敢不同意？
再过两天。
杨秀清坐在东王府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身体开始颤抖，双目翻白。
众人心领神会，齐齐跪下。
果然片刻后，杨秀清恢复正常，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吾已下凡。”
众人齐声道：
“恭迎天父上帝下凡！”
杨秀清低沉地继续开口：
“去天王宫召吾弟秀全来，吾有事要教诲他。”
在场的佐天侯陈承镕应了一声，赶忙快步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