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展开火焰羽翼，暗红火星从尾翎飘落，交织成巨大的火环。怨影伪装者化作的黑雾触碰到火环时，火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形成了一道火焰风暴，将整片天空染成赤金色。
扭曲的哀嚎在火海中回荡，无数暗影触手疯狂拍打着火焰风暴内壁。
不死鸟在空中化成人形，瞳孔映照着烈焰，指尖凝聚出流淌着熔岩纹路的赤色长枪。
随着枪尖刺入风暴中心，整个空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接着是贯穿天地的爆炸声。
当余烬散尽，一只木偶从高空坠落，不死鸟伸手接住。
怨影伪装者很强大，他是幽灵的集合体，他身边的每一个黑影都能助他重生。他还能随时化身为一团扭曲的黑雾，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面目，时而分散为无数利爪与暗影，极难对付。
可这只怨影伪装者只是一个孩子，心智不成熟，还被污染完全侵蚀，发挥不出怨影伪装者的全部能力，即使这样，不死鸟也耗费许多功夫才将他解决。
不死鸟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偶，木偶胸口镶嵌着晶核，那些被碳化的提线正诡异地蠕动着。
变异种的晶核是漆黑的菱状宝石，部分变异种会在死亡后将自身的尸体化为某个东西包裹晶核。
这只怨影伪装者化身成了木偶，或许在他心里，自己只是母亲的提线木偶吧。
不死鸟抬头看向了天空。
污染源死后，污染源释放出来隔离污染区的黑雾也会消散。
但此刻空中的黑雾依旧浓稠，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迹象。
这只木偶不是污染源？
不死鸟心中满是疑惑，他来到废弃的三栋大楼上，释放火焰笼罩大楼，楼内没有任何携带污染的物品与生物存活。
污染源并不在三栋。
那么污染源在哪？
产生A级变异种以及令一只变异种短时间再度变异，怎么看是污染源在附近的原因。
结果这里面竟然没有污染源吗？这怎么可能？
不死鸟目光移至手中的木偶上，他不明白问题在哪。
难道小区内还有别的A级变异种，或是更高级的变异种吗？
这个污染区这么危险？
真是麻烦啊！
不死鸟想到什么，脸色骤变，随后迅速环顾四周。
叶黎呢？
他怎么感受不到她的生命火焰了？
***
“你在做什么？”
伊浅雪靠在墙上，她盯着自己手上的鱼鳞，神色茫然，闻言，慌乱地将手藏在身后：“没做什么，里面太难闻了出来呼吸，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找那什么鱼吗？”
楼道的灯灭了，叶黎站在阴影中，伊浅雪看不清她的表情，不清楚她有没有看见。
她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叶黎，心中满是煎熬。
许久，她才听见叶黎开口：“那不是愈鱼。”
伊浅雪心凉了半截：“那愈鱼呢，你找到了吗？”
叶黎声音平静：“暂时还没有，你好像很害怕？”
“没有！”伊浅雪立刻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担心姐姐。”
叶黎沉默片刻：“那下去看看你姐姐吧，正好做个道别。”
伊浅雪苦笑：“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叶黎让伊浅雪走在前面。伊浅雪转身的瞬间，迅速将手插进了口袋里。
她脑海中思绪纷乱，不断猜测着叶黎的意图。
她为什么让我走前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或许她只是想走在后面保护我，毕竟来的时候她也是走在我后面的。
可她为什么要说做最后的道别，是清扫，还是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伊浅雪的手指在口袋里微微颤抖，忽然，她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很像是手背上鱼鳞的触感。
鱼鳞不是在手背上吗？
为什么她手心也能感觉到啊？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跳如鼓。她试着动了动左手，却发现左手同样覆盖着冰冷的鳞片。
两只手都变异了！
伊浅雪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前的楼道似乎变得扭曲起来，墙壁上的阴影仿佛在蠕动。
怎么办？怎么办？就算叶黎刚才没发现，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发现的。
我不想死，不想被清扫啊！
恐惧和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的理智。忽然，她的脑海中响起一道低沉而阴冷的声音
“杀了她，然后逃离，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异常。”
可是，叶黎手上还抱着那盆星萝！那星萝的力量那么强，我只是个治疗，怎么可能打得过她？
“她在你们两个独处时还如此戒备，她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在等你露出破绽，然后杀了你！”
“你不杀她，她就杀你！”
这句话在伊浅雪脑中轰鸣作响，她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转头，眼神空洞而迷惘。
“叶黎……”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
“怎么了？”叶黎的语气依旧平静。
伊浅雪突然扑了过去。
叶黎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她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将手中的匕首插回腰间。
伊浅雪没有攻击她，只是紧紧抱住了她，随后放声大哭。
叶黎将星萝轻轻放在一旁，避免硌到伊浅雪。她轻轻拍了拍伊浅雪的背，试图安慰她。
伊浅雪的哭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荡，声控灯随着她的哭声忽明忽暗。她哭得撕心裂肺：“叶黎，我不想变成怪物，我不想死啊！”
叶黎沉默着，只是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肩膀。
哭了一会儿，伊浅雪终于松开了叶黎，无力地坐在楼梯上。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脸颊上布满了蓝色的鱼鳞，鳞片在声控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的牙齿变得尖锐，整个人看起来既诡异又可怜。
她抬头看向叶黎，声音沙哑：“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
叶黎看着伊浅雪，没有丝毫犹豫，坚定道：“没有变丑，你依旧好看。”
伊浅雪笑了下，随后悲伤道：“不用骗我了，哪有好看的变异种。”
完全变异后，污染才会侵蚀内心，才能听到内心邪恶的声音，在她听到那些话后，她断定自己已经变成变异种了。
伊浅雪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蓝色鱼鳞在声控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她突然抓住叶黎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冰凉鳞片划过叶黎掌心：“我是不是在门口就变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呢？”
叶黎轻声说道：“有很多原因吧。因为不死鸟告诉我，变异种在初期还保留着人性；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还有，不死鸟就在附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星萝也能拖住一段时间，足够撑到不死鸟来救她。
“温柔善良吗？”伊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这个小区里怨恨最大的那个变异种，我就是那个污染源，你还会觉得我善良吗？”
叶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依旧平静：“会的。怨恨是外界给你太多不公平的对待，这并不代表你的本质。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伊浅雪苦笑了一声，眼中满是疲惫：“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污染源的？”
叶黎：“刚刚。”
在窗边时，她看见不死鸟击败了怨影伪装者，但黑雾并没有消散的迹象。那时，她就意识到他们找错了污染源。
再出门看见靠在墙边的蓝色鱼人，她瞬间明白了。
伊浅雪发帖说的那个黑胶人，并不是跟着她姐姐来的，而是跟着她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可以肯定，伊浅雪在那时就已经带着污染了。
当黑胶人撞门时，伊浅雪内心的恐惧和怨恨被无限放大，使她成为了污染源。最初的污染区只有她家那个小空间，所以103的那家人晚上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随着她往外跑，污染区才逐渐扩大，最终覆盖了整个小区。
伊浅雪无力地坐在地上，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这里的所有人。”
“我父母是变异种猎人，在外执行任务时牺牲了。那时我才七岁，猎人公会给了一大笔抚恤金。你知道，一个小孩子突然拥有一大笔钱，会遭遇什么吗？”
“我们没有亲人，周围的邻居想方设法从我们手中骗钱。我一开始反抗、拒绝，可我只是个孩子，能怎么办？渐渐地，在暴力和威胁下，我学会了伪装情绪，变得乖巧。”
“渐渐的，他们开始变本加厉，我想过逃离，可下层区就这么大，我能去哪？”
“我恨杀死父母的那只变异种，但更恨他们。”
“在我最恨的时候，我曾想过，为什么变异种杀死的不是他们？为什么是我的父母？我甚至期盼着，第二天会有变异种突然降临，杀死他们。”
“我期盼了那么久，可现在，变异种真的降临了，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害怕。”
她哭得很伤心，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叶黎只能轻轻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就在这时，楼梯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叶黎转头看去，发现是那个孕妇变异种。她挺着肚子，缓缓走下楼梯。
看见她们，孕妇变异种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哎，是小雪啊，你怎么哭了？要开心啊，你这副样子，妈妈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
伊浅雪下意识地擦干眼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知道了，庞阿姨。”
孕妇变异种：“这就对了嘛，人生在世，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很爱哭，每次我从学校回来都能看见你躲在花园那个小角落里哭，那个时候我还挺想安慰你的，可惜我妈妈不让我和你说话。长大后倒是不怎么见你哭了。”
孕妇变异种笑着，幸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我希望她能一辈子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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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医生说是个女孩子，我真是迫不及待见到她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气呼呼地走下楼：“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公主房，本来今天要去给她买小衣服的，可惜有什么传染病。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把传染病带进小区的，我饶不了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伊浅雪低声喃喃：“我爸爸妈妈都很爱我，他们对我很好，会给我买小裙子，给我买想要的礼物，在空闲的时候还会陪我玩……”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伊浅雪缓缓道：“叶黎，我心中的怨念越来越大了，那个声音不断催促我杀了你，杀了你们，我快撑不住了，如果我失去了理智，你一定要杀死我啊！”
她的手指沿着肌肤缓缓滑动，最终定格在了左肺处：“我的晶核在这里。”
叶黎点点头，察觉到伊浅雪的虚弱，问道：“你要不要去见见你姐姐？”
伊浅雪的眼神闪烁不定，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语气复杂：“算了吧，她不是我的亲姐姐，父母刚领养她没几天就出事，那时我觉得她是扫把星，迁怒于她，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我一直都很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我想给父母报仇，想做变异种猎人，她却总是劝我要放下，安安稳稳过好日子。”
“她给我安排了好的学校让我去读，我却在入学考试的那天参加了猎人考核。我的异能很弱，因为是猎人公会稀缺的治疗，才能成为猎人，这几年，我一直在做最低级的任务，别说给父母报仇了，养活自己都很难。”
伊浅雪低头凝视着自己那双布满鳞片、指尖变得锋利如刃的双手，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迷茫与恐惧。
“这些年我一直期待自己变强，现在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力量很强大，原来只要变异就能变强吗？”
她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我现在好像有了为父母报仇的能力，只要出灯塔，找到那只变异种，我就能……”
话未说完，她猛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不行，爸爸说过猎人是保护大家的英雄，怎么能变成这样？我是人类，不是怪物啊！”
她的眼眸开始失去温度，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叶黎能清晰地看见，许多蓝色鱼卵替代血液在她体内游动。
她身为人类的意志在一点点消散。
伊浅雪不可置信道：“不，我不能变成怪物，我是人类！我是猎人！是英雄！”
就在这时，一根藤蔓伸了过来，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她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很多。
伊浅雪看向那株眼神满是担忧的星萝，颤声问道：“叶黎，我是那个愈鱼吗？”
叶黎点头。
伊浅雪释然地笑了：“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但在现在，在这一刻，我迫切想和你做朋友，可我没有机会了，但既然不能做朋友，做你的助力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伊浅雪：“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如果遇到杀死我父母的那只变异种，一定要，一定要让我杀死它啊！”
叶黎眼中满是哀伤：“会的。”
伊浅雪欲言又止，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在退化，她急切道：“杀死我父母的变异种是S级变异种……悲怆者。”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她的意识逐渐沉沦，在她陷入沉睡之际，一股温暖而熟悉的感觉包裹住了她的手。
那是如此温馨、如此安心，就像她生病时，母亲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一样。
她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我答应你。”
真好，她终于有为父母报仇的机会了。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童音在她脑海中突兀地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如此强烈的怨恨，竟能甘愿赴死？真是令人意外，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你们人类。”
这个声音好耳熟，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突然像想起，自己前天去一间仓库拿东西，在里面她就听见了这道童音。
当时那道声音问自己——“想要报仇吗？想要杀死那些恶心的人吗？”
是他，是他让自己成为污染源的。
这么重要的记忆，怎么能忘记！
伊浅雪突然感到肺部一阵剧痛，她猛然睁开眼，紧紧抱住叶黎，试图开口，却发现声带已经完全退化，只能依靠嘴唇的颤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仓库……”
传出来的声音很小，很沙哑，几乎被淹没在空气中，难以分辨。
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尝试，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体内的鱼卵变得滚烫，让她痛苦不堪。
但她依然坚持着，一遍又一遍喊道：“仓库……仓库……”
终于，抱着她的人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仓库是吗？我知道了。”
那个温柔的声音哼起了悠扬的童谣，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她入睡时的曲调。
她安心闭上了眼，嘴角微微上扬，在歌声中陷入了永久长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