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走了之后,妞子愣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她心里很乱,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对。
尤其涉及到要背叛主子,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挣扎。
想了好半天也没得出结论,妞子干脆就先不想了,她进杂货铺买了油纸伞,然后按萧敬芝的吩咐去市场将要变卖的商品挂上了牌子。
后来,她又亲自去了好几个奴隶市场,挑了几个容色不错的姑娘放在别院,做完这些还觉得心中太空她干脆又女扮男装,去了好几个名气不小的妓院,留意了好几个姿色一流、谈吐气质也都一流的妓子。
她原本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忙得忘掉一个奴婢不该想的所有事。
可当她把萧敬芝交代的事情全部做完,天依旧没有要黑的意思,一看时辰,这时候去新安门或许还能堵住萧婉容,若是在新安门没能堵住人,以锦书和小桃的性子,这时候也很可能去逛瓷器街。
如果有心,总有很多机会见到侯府的人。
而且就算见不到,也可以顺便去萧侯府附近走走看看不是?主子不是让我去打听情况?这样说起来,是不是被人发现我出现在萧侯府周围也不要紧?
这样想着,妞子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赶,她决定了,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被毁,不能让那些自己当做亲姐妹的丫鬟被害。
而那些丫鬟大多是侯府的家生子,不是家生子的也都和侯府签订了死契,要逃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保住侯府。
当然,她和萧婉容并没有什么交情,不会平白就豁出性命去帮她。所以,在说出萧敬芝那些计划之前,她得有个机会和萧婉容好好讲条件,旁的都可以不说,至少看在她告密的份上,保全她在意的所有人,更得承诺不会对萧敬芝下杀手。
若是可能,还希望萧婉容能帮助萧敬芝和侯府重归于好,毕竟是一脉相承,又何必骨肉相残不是?
妞子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然后松了口气,灿烂一笑:“就这么定了,主子还说羡慕四皇子妃的娘家能护着、宠着四皇子妃呢。等她和侯府重归于好,她的娘家又比谁差了?
超品侯爷是亲爹,姐夫更是当今皇上的堂弟,太子以及一众皇子的皇叔,这些人要是肯看顾小姐一二,这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动她根汗毛?”
与此同时,徐庄和萧婉容依旧跪在老太妃的坟前。
来送葬的人都走了,整个皇陵萧索惨淡,只有额徐庄和萧婉容木头一样跪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逐渐下大的雨打在身体上。
“夫人,节哀顺变!”锦书上前去扶萧婉容,劝着她起身。
萧婉容却是没动,摇头叹息道:“让我在多给祖母烧点纸吧,今天是借着文武百官都得送葬的旨意得以给祖母送行,往后祭祀,我和三爷只怕都不能名正言顺的参加。”
元胜原本也要去劝三爷,听了这话,他手上动作一僵,从新退了回去。
两人又烧了好半天纸,可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惊雷划破天际,大雨倾盆而下,锦书和小桃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担忧。
“夫人,身体要紧啊。老祖宗若是在世,也断然舍不得你和三爷如此作贱自己不是?”她将油纸伞撑在萧婉容头顶,心疼道:“你不是总劝解奴婢只能适当的悲伤吗?悲伤有什么用,弄坏了身体只能亲者痛、仇者快。要真想老祖宗走得安心,就该好好的活给敌人看,好好的给敌人同侧心扉的教训不是吗?”
雨落在炉鼎中,将正在燃烧的黄纸浇灭,没等徐庄再次点燃,雨水已经落满了炉鼎,黄纸连着烧化的灰烬全都泡在水中,再没有能点燃的可能。
“三爷!”元胜喊了徐庄一声,并没多劝,可就这一声就足够包含所有。
徐庄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端正而虔诚的在老祖宗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肃穆道:“祖母你放心,孙儿一定会为你报仇。至于我,你在下面也不要担心,孙儿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无能,孙儿能好生照顾自己,照顾我想要好生保护人。”
这席话说完,再狠狠的给老祖宗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便起了身。
他掏出手绢擦干净了手上水渍黄泥,然后才坚定的朝萧婉容伸出了手:“锦书说得对,咱们不应该在形式上太过计较,总有一天,咱们能名正言顺的来看祖母,谁都不敢非议半句。”
萧婉容也没矫情,拉住徐庄的手果断起身,而后看着徐庄的眼睛坚定道:“我相信你!”
“走啊!”
送葬自然不可能乘轿、骑马,文武百官统统都是走过来的。
徐庄从元胜手中接过雨伞,然后道:“我想和夫人走一走,你等不用伺候,自己雇辆马车先行回府吧。”
元胜和锦书他们都不想走,可三爷下了命令,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违背。
“奴婢想去瓷器街逛逛,难得出来一次,很多……”
“下着大雨出行也不方便,改天吧。”萧婉容拒绝了小桃,安抚道:“侯府马上就有大事,各种采办都已经提上日程,你们若真不方便出府,让采办的人将东西带进来也是一样。”
锦书知道小桃是想去瓷器街淘点新奇的东西哄萧婉容开心,可如今……
小桃还想说什么,锦书拉了拉她的袖子,服从道:“奴婢们知道了,三爷和夫人独自在外,千万注意安全。”
徐庄和萧婉容点了点头,这几人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身边的人一走,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了徐庄和萧婉容两个人,天下着瓢泼大雨,徐庄和萧婉容同在一把伞下,十指相扣,倒有一番江南云烟、璧人如画的风情。
两人听着雨敲纸扇的声音,两人牵着手沉默的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样走出了皇陵,走出了新安门,走过了繁华的中心街,眼看着就要走回去了,徐庄终于开了口。
他问:“最近出来,可察觉到了异样?”
萧婉容仔细回想了一下,淡淡道:“也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可每次出来总感觉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就像今天,打从出了皇陵,就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咱们,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前天下朝之后去西郊大营阅兵,在南密山附近遭了埋伏,第二天一早,被人引到四面湖心,遭围攻!”
徐庄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可萧婉容听着却惊出了一声冷汗。
“那情况怎么样?你可有受伤?”人分明就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可萧婉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徐庄,生怕他隐藏了什么伤口不让她知道。
看她紧张的样子,徐庄幸福的翘起了嘴角。
他一把将紧张的萧婉容扣进怀中,宠溺的笑道:“傻瓜,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怎么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
贴在徐庄的胸膛,萧婉容能清晰的听见他恢宏有力的心跳,就是这心跳,瞬间就安抚了她的担心。
她笑:“是啊,是我关心则乱!”
“我喜欢!”
徐庄笑着在萧婉容额头上印下一吻,而后在她耳边呢喃:“对我,要一直这样关心则乱,一直一直,为夫很喜欢,非常喜欢!”
萧婉容被这明显调情的话激得小脸一红,她害羞的想推开他,手已经抵住他的胸膛,最后却化推为抱紧紧搂住了他的腰,然后红着小脸使劲点头:“好,我会一直一直对三爷关心则乱。三爷也要答应我,要一直一直让妾身空担心,一直一直这样取笑妾身,说妾身是傻瓜,是的笨蛋,就知道关心则乱。”
不能,一定不能让我的担心成真,一回都不行!
“亲为夫一下,为夫就会答应你所有条件!”徐庄嘴角噙笑,调笑的看着萧婉容。
萧婉容却是没多想,踮起脚尖就在徐庄红唇上烙下一吻,虽然点到即止,火速离开,可大街上的这样主动,到底还是将徐庄震惊到了。
他的婉容一直是个害羞的人,那怕是在房中,床笫之间也羞涩得很。可现在……
徐庄摸着自己的唇,还没理清楚萧婉容突如其来的转变,整个人就被萧婉容拉着一气跑出了很远。
当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徐庄已经哈哈笑了出来。
“还以为有为夫的调教,夫人多少要老练一些;原来,还是这样经不起……”
“不许说!”
萧婉容果断捂住了徐庄的嘴,瞪着眼睛‘凶悍’的看着徐庄道:“反正你要求的我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绝对不能食言!”
“不食言!”徐庄心中比吃了蜂蜜还甜,看着拉着自己手的那个女人,眼睛都差点湿润起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徐庄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便该天打雷劈,死无……”
“不许胡说!”萧婉容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徐庄这次却认真起来,他拉开她的手在深情的在她掌心印下一吻,认真道:“不是胡说,我徐庄这辈子,除非黄土为伴,否则绝不负你分毫,若有违背,即便老天放过了我,我徐庄也断不会放过我自己。”
萧婉容心口也是感动,她抬头仰望着徐庄,看着他如画的眉眼,终于灿烂的笑了出来:“好,我们相扶相携,永不相负。”
两人一路走了半晌,眼看着就要到侯府了,徐庄却拉着萧婉容的手转角去了七里香茶馆。
要了包间之后,徐庄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神色凝重的吩咐萧婉容:“我总感觉最近要出大事,你回了侯府一定要多加小心,寻常不熟悉的奴才万莫让他进你身边。
寻常的事,哪怕是再紧要,也不许让那些不熟悉的人去做,哪怕是端杯水都不行,记住了吗?”
“三爷怀疑侯府中有人要害我?”
“也不算怀疑,反正多小心不会有错。如今想要我性命的人太多,短时间中我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背后下黑手,这种情况下,侯府未必就绝对安全,你多留个心眼,或许就能预防一场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