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庄将自己的眼神从大门牌匾上的收了回来,他转头认真看着萧婉容的眼睛,笑道:“为夫可能要吃夫人的软饭了,夫人介不介意?”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徐庄的心情没有自己想象的糟糕。
萧婉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仰头朝徐庄笑得灿烂:“欢迎之至!”
“那走吧!”
徐庄让元胜和元生将所有侍卫带去他们的营地安置,而后带着三个丫鬟拉着萧婉容的手上了马车。
他要去的自然是萧侯府,不是当真要去萧侯府吃软饭,而是王爷去萧侯爷家闹了那么大一出,不过去赔罪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再说了,王爷那么气势汹汹的将萧婉容带走,侯爷和清姨娘还不知道在家里怎么担心呢,不回去报个平安,二老如何安心?
萧婉容看着马车当往侯府去反而是吃了一惊,她惊讶道:“咱们真的去侯府?”
“怎么,夫人反悔了不愿意?”
徐庄调笑,萧婉容的神色却认真起来。她挽住徐庄的手臂,态度亲昵:“三爷身家如何妾身最是清楚,怎么可能是吃软饭的人?
就算当真是吃软饭,妾身又怎么可能在乎?我是在想三爷住到侯府去的影响,您堂堂皇三叔,住到岳丈家只怕要惹人非议,现在四皇子刚倒台,很多大臣都在观望,你这样,会不会影响太子殿下收拢人心?”
“四皇子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倒台,后面的事情还复杂着呢。手握重权的朝臣早就已经选好了方向,还没选的也不会急在这一时。
皇兄好歹还活着呢,等四皇子罪名定下来确实无力回天之后,他们再重新站派也完全来得及。”
从徐庄的表情语气中,萧婉容看到了凝重,不解问道:“四皇子不是都已经被关到了宗人府?他谋反没有还需定论,可污蔑朝臣狼子野心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个罪名虽然不至于杀头,可至少能困住他不许他再上朝吧。
陛下已在弥留之际,太子也已经掌握了大权,这种情况的话,四皇子还怎么夺嫡?”
正途来说是不太可能,那邪门歪道呢?当初让四皇子拿银子赔偿萧家,莞贵人派出去的人可是去找了两个手握兵权的将军,而那两个将军,偏生又油盐不进!、
徐庄的眼神微微眯起,危险下意识的迸发出来,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想起旁边坐的是萧婉容,这种事情并不需要萧婉容也跟着操心。
于是,他微微一笑,拍着萧婉容的手道:“朝堂是男人的天下,那些事情你都不用担心。几天后就是姨娘大喜的日子了,你陪好姨娘才是正经。”
徐庄不愿意说,萧婉容也就不再多问。
想起刚才在王府发生的事情,萧婉容怕徐庄心里难受,赶忙想着法子说笑话哄的徐庄开心,朝堂不顺,家中更是不好,徐庄的心情也着实有些沉重,可看着萧婉容那么卖力的想让他开心,徐庄也不好太过不领情。
于是一唱一和,马车中很快就有了笑声。
话说徐庄这边上了马车走得果决,王府之中却是闹翻了天。
侍卫走了绝大多数,目前护卫王府安全的任务只能交给府兵。王爷只让管家代为张罗,他自己匆匆给徐恪请了大夫,然后就扶着老祖宗的棺木发呆。
因为养尊处优又善于保养,寻常的王爷并看不出一点老态,可经历了今天这些事情,他整个人都异常憔悴,一时间老了下来。
“大夫来看过了,恪少爷没有生命危险,可那一臂一腿……”
管家过来回禀,说到徐恪断了手臂腿脚再也接不回去地方挺了下来,看着王爷的状态,他料想王爷受不了这个打击。
王爷将头从棺木上移开,抬头漠然的看着老管家问:“庄儿呢?果真走了吗?往哪个方向去了,可知道他落脚的地方可曾选好?”
管家打小跟着王爷,十足可信,也绝对忠心。
他虽然诧异王爷的关注点,却也顺从的回答道:“庄少爷坐上马车走了,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萧侯府。”
王爷叹了口气,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双拳紧握,双唇紧抿,最终只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管家眉头微皱,细细的想了片刻,然后试探着问:“王爷真打算将庄少爷赶出家门?不仅如此,还会去内务府消了他的名字?”
听着这话,王爷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想了片刻,最后依旧没有回答。
他问管家:“思霁亭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了吗?究竟是谁登上了那亭子?”
思霁亭建在花园假山半腰,高于灵堂一丈有余,先前射向王爷的箭来自那个方向,所有箭只可能是从思霁亭射出来的。
王爷先前就吩咐了管家去查,以管家的能耐,现在也该有结果了。
“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具体是谁奴才却还没有查到。当时人多且乱,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在王爷您身上,是以很少有人注意到了那边。”
王爷点头:“知道是个小厮,这就已经足够了。”
徐庄的人都是侍卫,既然是小厮,那要杀自己的必定是徐恪无疑!
怪不得徐庄飞要斩他手脚不可,那样丧心病狂又没有底线的人,活着都是便宜了他。
王爷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却依旧疼得无以复加。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是无限看重,对他的培养也几乎倾尽所能,到最后,他却是想要自己的命!
管家猜到了王爷的心思,于是忍不住劝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王爷也该是看清楚了两位少爷的人品心性。
既如此,奴才还请王爷莫要错上加错,趁现在还没成定局,将庄少爷请回来吧。依奴才看,老祖宗的死,或许和三夫人也没多大的关系。
旁的不说,光是那动机就很惹人怀疑。老祖宗一直看好庄少爷,为了让庄少爷继承爵位,老祖宗可没少和王爷您置气,要说老祖宗因为不支持庄少爷登上世子之位才惹了杀身之祸,奴才怎么想都觉得于理不合!”
“连你都看出来了,本王又如何会那么笨?”
王爷再次抬头看着管家,脸上的表情凄楚无奈:“起初老祖宗刚走,本王急怒攻心没有细想,所以一心以为萧婉容是凶手,不分青红皂白就去萧侯府大闹。
在回不来的路上本王就冷静了一些,慢慢在回想发生那些事的过程。就因为想到了疑点,所以本王才肯好好的问萧婉容话,听她的想法。
知道事情有疑点,才肯让那几个丫鬟出来和萧婉容当面对质。
一直到豆蔻翻供,说她是受徐恪胁迫才说了那些不利于萧婉容的话,本王就基本能猜到萧婉容很无辜。
当徐庄说要将豆蔻的妹妹接进来作证,当看见徐恪惊慌失措慌乱派了小厮出去,本王心里基本就都明白了。”
“既然王爷一切都明白过来,那……”
“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徐庄是不是?”看着老管家一脸诧异,王爷苦笑着摇了头:“因为本王别无选择!”
“奴才你懂!”老管家眉头皱成了小山,他是看着徐庄长大的,对徐庄很是有些感情,看王爷明知道萧婉容和徐庄冤枉却还这样无情,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能理解。
“凶手就是凶手,这世上绝对没有谁必须要包庇凶手。两个都是王爷的儿子,王爷您这样实在有些不妥当。
不说别的,只说已经去了的老祖宗和前王妃,她们在地下要如何瞑目?况且您就只有两个嫡子,恪少爷身有残疾,心性又是那个样子,您就算选继承人也不该……”
惊觉自己说得有点多了,老管家立马刹住了车,只胸口起伏着看着王爷,希望王爷去将徐庄找回来好生解释,还徐庄和萧婉容一个公道。
王爷却依旧是苦着脸摇头:“本王何尝不知道庄儿才是本王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得不这样选。”
看管家依旧不明白,王爷竟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起来。
实际上,他也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在信得过的人面前说说心里话,说说他对徐庄的用心,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他说:“当今天下,恰逢乱世。太子明面上是合法继承人,可深得陛下宠爱多年的四皇子手中权势也是不少。
四皇子宅心仁厚,为人中庸,要守住祖宗基业不成问题。他为人谦和,多次提出惠民政策,倡导减免赋税。这样的皇子登基才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所以,本王是四皇子党,会用尽一切去保四皇子登基。即便四皇子现在被关宗人府,也绝对不会是败局!”
“这和庄少爷……”
“你先听本王说完!”王爷叹了口气,接着道:“要扶四皇子登基,只怕会是一场恶战,其中不乏会有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事情若是败了,徐庄作为本王儿子,必定要受牵连。可若现在他就已经和本王决裂,倒能不碍他的前途、性命。
倘若本王胜了,只凭本王为四皇子立下的功劳,要保徐庄周全应该不算难事。”
“可若四皇子输了,那太子必定会赢,庄少爷是太子党,凭着他的功绩怎么会被牵连呢?”
王爷叹气:“若是本王谋逆犯上,祸国殃民呢?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太子就算想饶了徐庄,这天下的言官,天下的百姓可愿意放过庄儿?”
这话一出,管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四皇子,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这个天,难道真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