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原本还没到萧侯爷下卯的时候,为了给侯夫人正名,他特意告了两个时辰的假,亲自在门口等族长过来。
一接到族长,两人直接就去了侯夫人临时居住的小院子。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侯爷眼神往族长随身背着的小包袱上瞟了一眼,有些不太放心。
“都准备好了,老夫让好几个心腹都仔细看过,没有人能发现端倪。那个毒妇不常接触族谱,更是没机会发现端倪。”
这个时候打开包袱让侯爷看东西,自然会引起旁人的警惕。侯爷点了点头,也没再怀疑。只叮嘱道:“事关重大,那贱人要是出言不逊,还请族长大哥多谅解着些,即便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先将她安抚下来。事成之后,兄弟定然好生谢你。”
族长点头让侯爷放心:“我虽是白丁,轻重还是分得清楚。走吧,别让她等急了。”
兄弟俩便没再说话,只快步往侯夫人的院子走去。
侯夫人显然很心急,侯爷和族长老远就看见一个丫鬟在院门口等着,看见他们的身影就有丫鬟匆匆忙忙往屋里去。
等族长和侯爷走到门口,侯夫人已经亲自等在了门口。
“给族长大人问安!”她朝族长端正行礼,无论是姿态语气还是表情都虔诚端庄得找不出来一丝错处。
族长点了头让她免礼,她便热情的将族长让进正厅。
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贵重茶点水果摆上来,侯夫人又亲自为族长上了极品白茶,正要恭维几句,族长却先开了口。
他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先放放,本族长是来办正事的。”
侯夫人热脸贴了冷屁股,笑容都僵硬起来,可她不敢放肆,只得规规矩矩的放下茶盏,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首不敢出声。
族长看了她一眼,而后才皱着眉看定了在主位做下的侯爷,郑重的问他:“你可想好了?这个女人是因何被休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当真愿意为了她甘愿冒犯欺君大罪的风险?”
侯爷用最爱慕的眼神看了侯夫人一眼,再转头看向族长的时候,便是无比的坚定:“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便是以往错了,也受了惩罚。
她现在已经全心改过,我信她,更愿意以丈夫的身份原谅她、保护她、宠爱她。”
族长没有说话,眼神却一直望着侯爷的眼睛,好像想通过侯爷那双眼睛看清楚他的灵魂。
“二弟我的确想明白了,还请族长大哥成全。二弟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所谓的欺君大罪,也绝对不会有人追究。”
族长立在原地想了很久,却依旧没有打开包袱,他认真的看着侯夫人的眼睛,表情肃穆的道:“你发誓,恢复身份后只以萧家利益为重,对家人宽容大度,对子女慈爱宽和,绝不会再发生折磨侮辱姨娘、庶子女的事情。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侯夫人不相信誓言,让她发誓可比让她放个屁都简单。
她很快就按照族长的要求发了誓。
族长无话可说,叹息着将包袱打开,将夹在族谱中留底的休书拿出来交给侯夫人:“你好生检查下,确认无误之后撕毁吧。”
侯夫人大喜,接过休书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看,确定了是侯爷两年前写给她的休书,她激动得都快哭了出来。
毫不犹豫的撕毁,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她顾不得族长还在场,一头扑进萧侯爷怀里,喜极而泣:“老爷,谢谢你,谢谢。曾经往后,妾身终于能名正言顺的住在府上,名真言顺的陪伴您左右。为你分忧,为你执掌后院,为你教育子女……
往后终于是名真言顺的了。”
她笑得那么激动,笑脸上喜极而泣的眼泪流得那么畅快,相比较而言,侯爷的态度就冷清很多。
他象征性的搂了搂侯夫人的腰身,而后便干咳一声,在她耳畔提醒道:“族长还在呢,莫失了你的身份,让人看了笑话。”
或许实在是太兴奋了,侯夫人并没有发现侯爷的异样。
她麻利的从侯爷怀中钻出来,而后对着族长尴尬的笑:“妾身失礼了,还请族长莫要见笑。”
“坐必正,行必端,侯夫人记好了这祖训,莫要给我萧家丢脸。”
侯夫人唯唯诺诺,又是一阵道歉。
族长好像对侯夫人并不太满意,黑着脸继续道:“要欢喜一会儿再去欢喜,本族长现在从新把你的名字加上族谱,你们俩都过来看好了,省得往后有什么麻烦事。”
侯夫人亲自准备好笔墨,族长便当真侯爷和侯夫人的面,在侯爷正妻那一栏上从新写上了侯夫人的闺名。而后加盖好族长公章以及侯爷私印。
如此,便礼成,侯夫人也从新成为萧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若没有旁的事情,本族长便先告退了。”
族长收拾了族谱要走,侯爷也没有要留的意思,摆了请的手势要送族长出去。
侯夫人却开了口。
她说:“妾身刚才看见妾身的名字被勾画掉,旁边还有小字写着休弃?”
族长驻足看她,脸色不太好看:“既然被休,名字自然要从族谱中划掉,边上也一定会备注休弃啊,你也算是大家出生,这点规矩难道还不清?”
族长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不但接了侯夫人的短,还讽刺了她不懂规矩。
偏生就是族长恶劣态度更让侯夫人相信侯爷没有骗她,要不是侯爷当真用了大力气说服族长,族长怎么会对她这样刻薄?
在族长眼里,她已经成了标准的红颜祸水了吧,要不是侯爷用身份地位压他,他一定不肯让她撕毁休书的吧。
这样想着,再看族长那张臭脸,侯夫人竟然还窃喜起来。
她的侯爷在用真心待她。
当然,欢喜归欢喜,侯夫人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她用同样严肃的表情认真的看着族长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道:“妾身自然知道休妻后,妻子的名字会在男方族谱中除名,若不是情况特殊,妾身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什么特殊情况?”族长的语气很不耐烦,好像所有的耐心都快被用光。
侯夫人却依旧不紧不慢,休书撕了,族谱上也已经有名字了,她不怕族长了。
她说:“若是普通休妻再娶,自然是把前妻名字划掉,再在后面加上新妇名字就行。可妾身这不是简单的休妻再娶,妾身被休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不然旁人探究起妾身被休的原因,再查出来陛下曾经的命令,等着咱们萧家的便是灭顶之灾。
所以,族长您确定要在族谱中留下妾身曾经被休的证据吗?”
族长不可思议的看向侯夫人,问:“只要你不说,萧家谁会给自己找那种灭族的罪名?族谱一直保存在本族长手里,若非大事,任何人不得翻阅,如何就能被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侯夫人当然知道这件事只要他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可要是不抹去这个痕迹,四皇子找人弹劾萧侯爷宠妾灭妻的时候,萧侯爷不就能拿出来证据,族谱上的纪律足以说明清姨娘管家是因为主母被休,她是第一宠妾便是管家也名正言顺。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针锋相对:“侯爷在朝堂上的政敌可是不少,等着想看我们萧家笑话的人更多。咱们萧家是君子,总有些人是小人,她们要查一件东西,难道还要过名路,经你允许了再来查再来看?
那些贪官贪污的证据藏得多好,最后还不是被人挖了出来!”
“你……”
族长生气,却又想不到理由反驳,毕竟留着就是证据,万一被人知道了,萧家欺君犯上灭族都是轻的。
他想了半晌,而后才无奈的看着侯夫人道:“那你想怎么样?总不能连族谱都撕了吧。”
撕族谱侯夫人还真不敢,她假意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皱眉道:“不如族长在后面备注一下,就说是三弟休妻,你划名字的时候不小心划错了,已经来给妾身赔礼道歉,妾身也原谅了你。为做得逼真,妾身愿意在备注栏里签字画押。
如此一来,即便有心人发现端倪也再也找不到证据。老皇帝病重,听说近来要说句话都很困难,他自然不会再想起当初要侯爷休妻的事情,即便想起了不知道妾身已经从新成为侯夫人,他也绝对不会发作。”
假如侯爷听话,一心辅佐四皇子,那自然不会有闹出欺君大罪的那一天,皇帝当初同意了侯夫人被休事情不公布出去,所以就算知道有奏折弹劾侯爷宠妾灭妻也不要紧。
“可老三并没有休妻。”族长气愤,恨不得拍桌子。
侯夫人却道:“为了家族前程,可以让三弟做一场戏嘛。他写封休书在您这里留底,然后再重新娶我三弟媳一回不就行了。”
被休是女人乃至女人娘家一辈子的耻辱,她说让老三休妻竟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轻而易举。
族长心里拔凉,原本想据理力争,看着侯爷递过来的眼神才终于忍住了脾气。
他咬着唇犹豫了很久,然后才冷不丁对侯爷道:“记住你许给族里的祭祀田,老三和老三媳妇也由你自己去安抚,银子少说也得给五千两。你总不能让老三媳妇既没了面子,还得不了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