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做,就最好做出个样样来,不然你宠到心尖子上的虞美人不得善终就算了,跟了我好几十年的忠仆也一个个不得好死,那我就真成了天下第一大傻子。”
说完这些,张王妃也不去管王爷的心情脸色,扶着柳儿的手转身就走了。
看着张王妃的背影,王爷沉重的叹了口气。
“这个家,真没有了个家的样子。”
他摇着头进了屋,就看见虞美人坐在梳妆台边,用手绢捂着眼睛哭得异常伤心。
“王妃骂你了?”
王爷坐在了虞美人旁边,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翠绿色扳指,语气沉重的问虞美人。
听着王爷的声音不咸不淡,虞美人心里的委屈更甚,她猛然抬起头看着王爷,拿开用帕子捂着的脸让王爷看:“您瞧瞧,瞧瞧,妾身让人欺负得没办法活了。”
虞美人的脸被打得红肿不堪,柔嫩精致的五官也因为这伤难看起来。
王爷最爱虞美人的美色,看见她一张脸成了这样,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张王妃打的?”
“不是!”
虞美人突然就扑进了王爷怀里,双手紧紧搂住王爷的脖子,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倚靠一般抽泣起来。
“是萧婉容,她去给老祖宗请安去晚了,妾身说了她两句,她就说妾身不过是个半奴半主的姨娘,没资格教训她。”
“然后她就给了你一巴掌?这脸上的伤是她打的?”
“不是!”
虞美人抽抽泣泣的说着,一副敢怒不敢言委曲求全的样子:“三夫人多高贵啊,她打妾身一耳光还不得脏了她的手?”
“她说的?”
“这样的话哪里就用明说了?妾身说她请安来晚了,话音来没落地,她就已经站在了张王妃面前,逼问王妃姐姐能不能管好妾身,姐姐要是管不好,她便用请家规,打死了妾身也省得妾身丢了王府的脸面。”
王爷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来墨,嘴唇更是紧抿成刀。
虞美人偷瞄了王爷一眼,而后又悲悲戚戚的补充道:“也就是王妃没有了管家大权,恪哥儿受伤躺在了病床上做不了事情,王爷去王妃那里又去得少了。
若是不然,区区一个三夫人怎么就敢在婆母面前这样放肆?”
王爷双手紧握成拳,觉得自己的权威和尊严受到了挑战。
“后来呢?张王妃就把你打成了这样?”
“打了几鞭子,都在后背上呢。不过妾身不怪王妃,若不是王妃抢先罚了妾身,还不知道萧婉容要怎样折磨妾身呢。”
说到这里,虞美人的声音更加委屈起来,豆大的泪珠儿滚滚直下:“即便这样,萧婉容还不是不依,她不知道在老祖宗面前说了什么,老祖宗一出来就大怒,又让人赏了妾身十几鞭子。
要不是王妃姐姐给了送了玉|肌膏,妾身这会儿只怕要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说到这里,王爷满腔的怒火反倒消了不少。
“既然老祖宗都罚了,说明你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罢了,这事就当学了教训,往后在礼制上不要让人挑出错来。”
“王爷……”
虞美人的声音拐了山路十八弯,委屈和撒娇都被她嗲得滴水的声音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夫人就是有意和妾身过不去,您去府上随便找个人打听看看,谁不说三夫人赏罚分明,为人和善。
寻常一个丫鬟也能说她做得不对,她听了不但不罚反而还大家赞扬,赏人银子。轮到妾身,怎么就是不知进退不懂身份了?
王爷,你给妾身评评这个理,王爷,妾身疼,浑身上下连心都跟着在疼。”
美人之所以被称作美人,那是因为人家喜怒哀乐都是风景。
虞美人就是这样,她原本就漂亮,此时身上的伤更激起了王爷对她的保护欲望。
“这次是你疏忽了,让人抓到了把柄。老夫就是想给你抱不平又能如何?况且老祖宗都发话罚你了,你总不能让我去和亲娘过不去吧?”
王爷在轻轻摩挲着虞美人脸上的伤,声音里满是疼惜:“不过你受的委屈老夫都记得,往后得了机会,一定让你出气。”
王爷都说成这样了,虞美人要再是不依那就是让王爷为难。
于是她乖巧的点头撒娇:“有王爷这句话,妾身便是受多大的委屈都值得了。只要有王爷的疼惜,便是有十个萧婉容来挑衅,那又算得了什么?”
“你放心,为夫定然不会让你久居萧婉容之下,一定!”
王爷的话才刚落地,虞美人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外头又通传锦绣来了。
当听说是老祖宗有话要问王爷的时候,虞美人紧张得拉了王爷的衣袖:“王爷,我怕,定然是三夫人嫌王妃姐姐罚妾身罚得轻了,又去老祖宗那里告了状。”
看她吓得直往自己身后躲,王爷满心都是对萧婉容愤怒和对虞美人的怜惜。
他转身安抚虞美人安抚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跟着锦绣往老夫人院子去。
一路上,他只惦记着要在老祖宗面前怎么编排萧婉容,竟都忘了打听下老祖宗着急叫他去都是为了什么事。
所以,进门看见萧婉容一脸委屈的跪在老祖宗面前,他满肚子都是气。
“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你还想怎么的?便是天子错了,言官还能说上几句,你一个妇道人家,错了难道还不许人说了?”
王爷进来劈头盖脸就是这么几句,说得人云里雾里找不到北。
萧婉容却是猜到和早上虞美人被罚的事情有关,可现在王爷在她面前越失态,一会儿她谈事情的时候就对她越有利。
于是,萧婉容也装不明白,只委委屈屈的看着王爷,不甘的问道:“在公爹心里,婉容就是这样的人吗?我自认为赏罚分明,没有错罚一个人,怎么到了公爹眼中,我就那么不堪了?”
自己心爱的人,眼泪就是最有杀伤力的核武器;可若是自己讨厌的人,眼泪就是最让人厌烦的苍蝇。
虞美人哭的时候,王爷满心都是烦乱都是心疼,如今萧婉容泪眼婆娑,王爷就只给了萧婉容两个字:“恶心!”
他说:“是,你现在是掌家的贵人,除了你谁都得小心谨慎。动不动就家规家法,那么能引经据典,那么有能耐本事,你怎么不去考个女状元,让陛下钦点你为刑部尚书,专门打人杀人。”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萧婉容便是好脾气心里也来了气。
她原本想顶几句,老祖宗却抢先拍了桌子。
“你就是这样当人公爹的?这样没有分寸不识善恶,我看你也趁早别管朝堂上的事,省得带累我徐家满门。”
老太妃从来气势恢弘,她一拍桌子一瞪眼,王爷便不敢再吭声。
于是老太妃又接着骂道:“老身知道你闹这一出是为什么,不就为我打了你那虞美人吗?怎么?她目无尊卑还不能打了?她没规没矩我还不能管教了?”
老太妃将打虞美人的事情全往自己身上揽,气得王爷只能不停拿眼睛瞪萧婉容。
就算这样,他也不得不在老太妃面前装孙子:“儿子不是那意思,儿子是觉得……”
“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才罚了那姨娘,你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摆脸色给谁看?”
“娘……”
王爷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干巴巴的看着老太妃求饶。
“别叫我,受了委屈的不是我,被人刁难算计的更不是我,有什么话你和婉容说,我今天倒要好好看看,看看我们不可一世的王爷眼中是怎样的善恶是非!”
得,绕了半天,把自己绕进了局里。
王爷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极不情愿的看着萧婉容问:“你又怎么了?说说吧!”
萧婉容自然不客气,她将审查库房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然后又将库房丫鬟的招供以及肖嬷嬷的供词全都放在了王爷的面前,伤心道——
“库房出事,儿媳一直以为是自己管理人员的能力不够。上次死了人,儿媳成天都是噩梦,打从那之后,便对库房的事情格外伤心。
可就算这样,还是出了事。
丢点小东西也就算了,虞美人要的蝉翼纱却一匹匹破了个全,我忍无可忍仔细去查,却没想到查出了这样的结果。”
在萧婉容陈述的时候,王爷已经将所有供状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痛心,到最后,看着萧婉容他竟然呆傻起来,不知道这个局究竟该怎么破。
“媳妇嫁到这个家,自认为守好了本分和规矩,对婆母也算得上孝顺,却没想到到头来却让婆母这样恨我,恨得不惜用人命来污蔑我。
我更没想到平常柔柔弱弱的虞美人也这样有心计手段人脉,自己让人毁了所有的蝉翼纱,然后又去王爷面前哭哭啼啼说我故意为难她,更闹得满府皆知,说上次虞美人自己毁坏的云锦也是我故意害她。”
萧婉容说着就伤心起来,语气也忍不住很是凌厉:“联想到公爹刚才对我的态度,难道是因为公爹讨厌我,然后才授权婆母和虞美人,让她们好生教训我一下,给我点颜色瞧瞧?”
这罪名王爷可不敢担,他忙着要解释,萧婉容却抢先打断了他——
她说:“公爹若真那么讨厌我,觉得我不配当徐家的儿媳妇,大可以给陛下上道奏折,请他为我和三爷解除婚事嘛。
用这样的手段坏我名声,这道理只怕是到了哪里都站不住脚。您说是不是?”
王爷脑门心上都是冷汗,他从来都知道萧婉容伶牙俐齿不是个好招惹的,却没想到是这样步步为营、滴水不漏,让他想要脱身都难,更别说招架。
王爷满心都是烦闷,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挣扎不了,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