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请王爷吃完饭的时候,王爷就察觉出了不会是好事。
现在听着京兆尹说的事,再看着拿出来的证据,王爷一张脸比煤炭还黑。
这个家,可还有半点家的样子?
王爷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这才接过京兆尹手中的东西,他不屑的看了看契书和银票,冷笑一声,撕了个稀碎。
再把玩着萧婉容那支簪子,心里的气就怎么都压不下来。
京兆尹被王爷的举动吓得冷汗直冒:案子都还没结,证据怎么就毁灭了?这要是还让破案,他可该怎么办?
萧婉容虽说王府的三夫人,可却是侯爷家的千金。
侯爷,他也得罪不起啊!
“王爷,您息怒,再生气也得顾着身子。”他看着王爷手中那枚发簪,心惊胆战的劝:“簪子贵重,坏了实在可惜啊!”
王爷一眼就看穿了京兆尹的心思,手中动作停了下来,这才给了他准话——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本王做下的事情用不着你去个侯爷交代。本王府中的事情,你也不用插手,死的两个丫鬟都是我王府的家生子,本来就不归你京兆尹管。”
家生子,就是买断终生的奴才生的孩子,父母不是独立的人,孩子自然也不过是府上的财产。
出了人命,按理是京兆尹的管辖范围,可家生子却是例外。
主家要是不用官府插手,那官府也没理由情形去管。
京兆尹一听这案子不用他管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恭维话说了好大一堆。
王爷却没心情和他周旋,吩咐人陪着京兆尹用膳,自己就回了府。
一回家,头一件事就是将徐庄叫了过来。
“你媳妇是个什么出生?庶出的就那么没皮没脸,一点点东西都能看上?才管家第几天,这吃相难看不难看?”
三爷刚进门,一个茶盏就砸在了脚边,然后便是王爷劈头盖脸的骂。
徐庄原本就生着王爷的气,来之前萧婉容好劝歹劝,又是撒娇又是卖萌,这才让徐庄松口,答应不和王爷拧着来。
可这才刚进门,王爷就是这么一通骂?
他配得上萧婉容叫她一声公爹,值得她的尊敬?
徐庄越想越是火大,冷哼一声,对着王爷讥讽道:“庶女吃相不难看,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吃相才难看,不趁着有权多贪点,往后新王爷上位,我还不得沿街去要饭?”
“老子死了,你没爹没娘?”
王爷气得灵魂都快出窍,这个逆子,畜生……
徐庄却也冷了心肠,半点不肯服软:“王爷自然千秋万代,可和草民有什么关系?您的儿子不是叫徐恪吗?”
“你……”
王爷气得胸口疼,歪倒在座位上说不出话。
徐庄到底是不忍心,语气软了下来:“您若真拿我当儿子,如何会连我生死都不管,又如何会这样骂我心爱的人?
她管家期间出了事情是有责任,可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事就是婉容做下的?口口声声庶女,吃相难看,我听了委屈不委屈,婉容听了难受不难受?
这是当爹的会平白无故说出来的话吗?”
提起上次偏袒张王妃和徐恪的事情,理亏的王爷就觉得亏欠了徐庄。
再想想张王妃寻常的德性,目前事情的进展,自己也觉得说萧婉容的那些话说得有点难听。
他在椅背上喘了好一会儿,顺过来气之后才准备要服软。
他觉得他也实在该和徐庄好生聊聊了,父子亲情,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葬送了。
王爷正准备开口的时候,虞美人就由丫鬟扶着在门口求见。
“王爷,你可得为妾身做主,妾身实在是委屈。妾身跟了你一辈子,可曾贪图过什么?就那几样东西,怎么值得妾身动歪心思?”
虞美人的声音中又是委屈又是可怜,那颤悠悠娇怯怯的声音传进来,王爷的心就乱了。
更何况说是和丟的东西有关,王爷就没有理由不见了。
“进来好好说,在外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虞美人得了准就撞开挡门的小厮进来,也不管徐庄还在屋里,前脚刚踏进来整个人就往王爷怀窝里钻。
徐庄唇角抽了抽,没心情看这两人腻歪,拱手要走。
“父王有事就先忙,儿子先告退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王爷却一把将虞美人推了开去,厉声喝道:“狐媚子东西,还不站好。”
又对徐庄道:“也该说说府上发生的事情,两条人命不是小事,你说说看你的看法。”
看虞美人果然乖巧的坐在一边,徐庄惦记着怕萧婉容吃亏终究没有离开。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那丟的东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话音刚落,虞美人就用手绢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王爷,妾身冤枉,婉容也太心狠手辣,你可得帮妾身做主……”
她毕竟是王爷的宠妾,最是能抓住王爷的喜好。所以现在用的腔调和哭法,那都是王爷最喜欢的。
徐庄看她娇柔作态却不舒服,眉头一皱就不客气:“狐媚子模样,哭都没忘记勾引人。区区一个侍妾,婉容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
虞美人被徐庄说得羞窘,却不和徐庄计较,只可怜兮兮的看着王爷,哭得委屈:“王爷……”
“有事说事!”
看王爷也不护着她,虞美人再不敢放肆,言语恭敬的说着白天发生的事。
“丟的东西在婉……”她瞟到徐庄脸色不好,赶忙改口:“丟的东西找到了,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画眉倒腾出去卖了,可那丫鬟却咬着妾身不放,硬说是妾身指使她偷东西卖的。”
王爷眉头皱成一片,瞟了眼徐庄,而后才说话:“把经过详细说了。”
“是!”
虞美人喝了口茶润喉,然后娓娓道——
“老太妃的人搜查全府,满王府都查遍了也没找到东西。再排查这些天有进出府记录的奴才,这才将画眉揪了出来。”
她原本想装一下可怜,形容下画眉出场的精彩,再加油添醋的说说萧婉容怎样暗示画眉冤枉她。
可一看见徐庄太过危险的眼色,就又老实下来,原原本本的说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三夫人也不过问,只由着老太妃的人审问画眉,从她身上搜出了银子,按她说的地方找到了丟的东西,还从她房间搜出了好多三夫人的东西。
画眉承认是她偷了东西,也承认是她杀害了库房那两个丫鬟,然后将现场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她什么都承认了,在被问到是谁在背后指使,她却一口咬定了是妾身。”
一口气说完,虞美人已经委屈得掉了眼泪。
她侧过脸让王爷看她被人打肿的脸,哭道:“王爷,你瞧瞧妾身现在的样子,妾身不过为自己争辩了几句,就让三夫人打成了这样。”
王爷自然心疼虞美人,对萧婉容自然也有几分意见。
可萧婉容是徐庄心坎上人,便是看徐庄的面子,没有证据之前,也不好再对萧婉容苛责。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王爷……”
虞美人不服气的发嗲,想让王爷哄她几句。
王爷看她这样,却皱了眉头,很是不悦:“滚!”
虞美人走了,王爷才将萧婉容的那支玉簪拿出来给了徐庄,又和他说了京兆尹在魏嬷嬷家里找到的契书和银票等东西,然后问他:“对于这事,你可还有说辞?”
徐庄便笑,笑得讽刺:“王爷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王爷不懂,疑惑的看着徐庄。
徐庄原本并不想解释,可事情涉及到萧婉容,他又不得不管,于是耐着性子解释。
“婉容的人品怎么样咱们先都不说,我只问父王一句,她笨吗?要是笨又笨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在自己的姨娘完全说不上话的情况下在侯府站住了脚,斗败了嫡母嫡姐,升任嫡女,还顺顺利利的嫁进了王府。
这样一个女人,要是还笨,那这世上只怕也没有聪明人了。
王爷摇头:“她要是能愚笨些,张王妃也不会被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徐庄又接着问:“既然她没笨得无可挽救,偷点东西杀个人怎么就留下了那么多对她不利的线索?”
王爷沉默下来,端着茶盏喝水不说话。
徐庄又接着道:“留的线索高明点也就罢了,契书、银票、婉容贴身的首饰,要是父王你收买人做坏事,这些东西你会留给被收买的人吗?”
王爷先是气极了,对整件事情并没有深想,现在被徐庄这样一问,他反倒觉得萧婉容无辜。
“可是,万一她反其道而行呢?这样她不是就成功的盗取了东西?”
“也有那种可能。”
徐庄并不强词夺理,他认真的看着王爷的眼睛,严肃的问他:“库房里一正一副两个管事,肖嬷嬷是谁的人,魏嬷嬷又是谁的人?父王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爷向来不管后院的事情,可也不是对后院的事就一无所知。
“肖嬷嬷是张王妃的亲信,魏嬷嬷却是个不堪大用的,人实诚办事却不算牢靠,没有哪个主子看得上她,所以她混得不好,谁的人都不是。”
“可死了的两个丫鬟都是魏嬷嬷的亲侄女,当天值夜的全都是魏嬷嬷安排的。父亲是觉得萧婉容能在这么端的时间内将魏嬷嬷变成自己的亲信,亲得能毫不犹豫就断送她两个侄女的性命,以及她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