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表了态,剩下掌事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全都表示愿意追随周总管的脚步。
徐掌事才出了事没有来,周总管却也没将他撇开,他看着剩下的几个管事道:“老徐也算是咱们的功臣,虽然事情最终没有办成,但至少帮咱们探明白了三夫人的底细。
所以这事还得算掌事一份,成了,该他的银子一分不能少;败了,我该给你们出的银子也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
几个管事都没什么意见,相反的,他们都觉得周总管重情重义。
尤其是张管事,先前要帮周总管顶罪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不服,觉得将一家老小托付在他手中不一定靠谱。
现在他对周总管却改了观:连废了徐掌事他都没打算丢下,那往后谁要是出了事,周总管也一定不会撒手不管。
因为有了这份信任,张管事也就更愿意和周总管说心里话。
“因为这件事伤了死了的,的确也该给一个说法,多多安抚,多多给些银子,事情也就摆平了。要施行后面的计划,不把前面的事情办得三夫人满意了,只怕也不妥当。”
周总管能不知道要多给银子吗?关键这银子从哪里出?
“三夫人只让我善后,却是一两银子都没说要给,多给,我去哪里弄银子来给?总不能掏我自己的腰包吧!”
周总管叹气:“一家五百两,谁都会笑翻天。一共十家子,也不过就五千两银子。
若在平时,这点银子我给就给了,无所谓。可今天才说了我一两银子都没贪上,可转眼间又拿出来五千两安抚人心,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是什么?”
几位管事点了点头,并不开腔。
周总管说这些是想让大家凑钱,可说到关键时刻,竟都没人吱声了。
过了好半晌,张掌事才又道:“这是还是只有让您费心,银子的事情都好说,不行暗地里给了,让那些人闭嘴不闹了就行。
为了大计,打脸就打脸吧。
我们也是有难处,贪污的银子现在都还不上,若是在往外拿钱,三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几位掌事都点头称是。
说到这里,话题基本就说不下去了,几位管事纷纷告辞。
第二天一早,往周总管家去的人有更多了些。
有两户人家甚至还将灵堂的设在了周总管门口,亲戚朋友都披麻戴孝跪在周总管家门前。
若是平时,他直接就喊人将这些人撵了出去,现在萧婉容在,他却不敢干那持强凌弱的事情。只能将家属带到家里面来谈,好好的谈。
萧婉容一起床,小桃就兴奋的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她伸了个懒腰呵呵一笑道:“又要用人,出了事又不想赔钱,什么东西。”
梳妆好了,用了早膳,萧婉容就带着两个丫头过去看热闹。
她一过去,丧者家属就把她围了起来,纷纷朝她要公道。
萧婉容也不怯场,人家管她要公道,她就给公道:“人家家里无端出了人命,是应该给安葬费、慰问费、老人小孩的赡养费啊,没错,要吧!”
周总管在这事情上面从来都没松口,现在萧婉容一说给,就都觉得萧婉容是好人。
只有中总管在一旁擦冷汗,不停的给萧婉容作揖道:“夫人明鉴,这些人都是因为犯了大错,冒犯了夫人,所以才得了责罚……”
“那这些人不都是你管教的?他们冒犯本夫人,还不是听了掌事们的话?”萧婉容出言打断了他,然后又深明大义的道:“听掌事的话办事就是给庄子上办事嘛,给庄子上办事出了事,那不就应该赔偿?”
众人欢呼起来。
周总管叹了口气,小眼睛一眨就有了心思。
他朝萧婉容拱手作揖,赞道:“三夫人明理,那请问该怎么个赔偿法?”
萧婉容装着没看懂州总管的心思,充着大头道:“死了的一家少说也该五百两,伤重影响往后劳作的,也该有三百两左右。
至于伤得轻不久后就能恢复的,除开医药费,一家也该给五十两银子的慰问费。”
周总管点头称是:“还是夫人思虑周全,不知……”
“既然周总管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也答应这么办,那就把银子给了人家吧。满庄子的人闹哄哄的,你日子也过不舒泰不是。”
萧婉容抢着将话说完,然后朝大家一拱手道:“你们找周总管领银子,本夫人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一步。”
萧婉容为大家争来这么多银子,大家自然没有为难她的道理,自动自发的为萧婉容让开了一条路。
周总管却着了急,追着萧婉容的背影喊道:“敢问夫人这些银子都是从哪里出?走庄子上的公账吗?”
萧婉容转头看着他,一脸得不解:“你约束手下不力出的事,凭什么要让公家出银子?治下无方还可以说是能力不够,这不敢承担责任可就是人品问题。”
萧婉容说完就走了。
只留周总管一个人站在那里满头流冷汗。
他明明是想算计萧婉容,可最后竟然又被萧婉容坑了!
她不是说管事吩咐的是就是替庄子办事吗?那替庄子办事出了事,凭什么要他花自己的钱摆平啊?
偏生这话他又不能说,这一说,不就成了还要花公家的钱雇人放蛇咬萧婉容了?
娘的,这娘们可真难绕,绕着绕着就绕掉了他五六千两银子。
萧婉容带着两个丫鬟走出去好远,然后才转身对着的周总管的方向讽刺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摘干净了就没事了?看本夫人究竟有没有法子收拾你。”
萧婉容拍了拍手,然后转头问豆蔻:“让你贴出去的告示贴出去了没有?”
豆蔻点头答道:“贴出去好一阵了,也去地头和在田地里干活的百姓说了,想必那些人一会就都到了。”
萧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小桃看去。
小桃麻利的回答道:“奴婢出来的时候就吩咐小厮们布场地了,我们只需要领了钱过去,就可以开始了。”
于是萧婉容又去庄子上支了三大框铜钱。
等她们主仆三人赶到庄子前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萧婉容端着茶盏往提前立好的屏风后一坐,就悠闲的磕着瓜子喝茶。
小桃则按萧婉容提前吩咐的,站在了高位的椅子上,对着满院子的人道:“今年大旱,本该影响收成,可在大家努力下,收成不减反增加。
三夫人看见这样的成果很是高兴,特嘉奖大家。
凡事租种庄子田地的,拿了契书过来,便能领一吊铜钱;拿出今年卖果子的收入凭证,三夫人还按收入从王府该得红利中返回一成给租户。
收入凭证要真实,至少要三家签字为证,少了让担保的人补,多了,从担保的人银钱中扣。明白了吗?”
大伙儿先没算明白,后来一想立马明白过来:“就是卖果子收入要真实,若是假了要从担保人该得的钱中扣是吧。”
小桃点头称是。
又有人提问:“那俺家的果子还有好多没卖出去,还有好多在树上哩。这就不能得奖励了?”
豆蔻在一旁补充:“摘下来的过称,在树上的人工估算,三个经验老道一起估算,然后取估算最少的那个数再减去一百斤。
重量出来了,再按现在的市场价算收入。拿着预估收入也能领奖励。”
这下,大伙儿高兴了,纷纷争着往家里跑,拿契书的拿契书,找记账本的找记账本,估果子的估果子……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领钱。
领赏钱的拿着契书在小桃那边登记,谁,多少地,多少颗果树……详细信息一摘抄完,打赏一吊铜钱,下一位……
赏办成红利的拿着收入凭证在豆蔻这边来登记,核查数目对了,在自己名字那栏按手印,然后豆蔻算出该给他们返还多少红利银子,打了凭条按了手印,交给对方,下一位……
大家次序很好,中间也没出什么乱子。
只不过几位掌事火急火燎的过来查看了好几次。去屏风后头拜见了萧婉容好几回,无限殷勤的道:“怎么能让夫人身边人劳累,不如两位姑娘在一旁看着,小的们帮着誊抄发银子吧。”
萧婉容摇头拒绝,让他们去忙他们的。
几位管事走了,没一会儿又过来请示:“佃户太多,两位姑娘不得停歇实在受累,不如让小的们替两位姑娘一阵,她们也能歇一歇手。”
萧婉容学着徐庄的样子将嘴里的瓜子皮‘呸’一声吐出去老远,然后才笑眯眯看着几位额头冒汗的管事道:“真不用,我这两位丫头能干,不觉得累。”
几位管事灰溜溜的走了,过了一阵周总管亲自带了人过来:“不知道小姐给佃户发福利,小的没能提前做准备。
你看两位姑娘都忙不过来,账房的小厮们还都闲着,多加几张桌子让人帮着弄吧。人多,做起事情来快些。”
萧婉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管事,以开玩笑的语气道:“人多,弄起来也乱些。哪里少了哪里漏了也不好找些,是不是?”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奴才可是一片好心。”周总管额头又冒出了冷汗,拿了袖子尴尬的擦。
萧婉容就在一旁看着他的窘态笑:“你还有空在这里管我,丧家的银子都赔够了,大伙儿都散了?”
周总管的额头上汗就更多了。
说赔够了,那么多的银子,他是怎么在半天不到时间弄出来的?平时没少贪污?
说没赔够?没赔够你还有闲心管本夫人的闲时?我交给你的安抚人心的事情你就那么不上心?
或者,我一找佃户你就慌了神这中间有猫腻?
他张口结舌想了好半天,终于才想出个折中的说辞:“贱内去银庄借银子了,她平时的首饰也能当出来些,再加上我半辈子的积蓄,赔偿的钱也就够了。
小的等着夫人拿回来银子就能给大家发,空闲的时候听说夫人在这边劳累所以就带人赶过来了。”
萧婉容嘿嘿一笑,看周总管的眼神有些鄙视:“用老婆的首饰当银子花,吃软饭不好哦!”
她用的是调侃语气,周总管一张脸却红到了脚板心:吃软饭,和被戴绿帽子是一个级别的侮辱!侮辱!!!
气走了周总管,萧婉容就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天快黑了,收拾好东西的小桃才来叫萧婉容:“完事了,手工。”
豆蔻也收拾好了东西,过来请萧婉容回去。
萧婉容却给她们一人斟了一杯茶,温和笑道:“着什么急,再等等!”
“等了小半个时辰,没人来了啊!而且比周总管报过来的佃户多七十多户了啊!”
萧婉容还是笑:“等到天黑。”
两人无奈,只得等!
于是,过了半个时辰,果然又来了一批人,他们拿着契书,欢天喜地的过来:“若不是过来串亲戚听说了,我们一个村的人就都要错过了。
还好赶上了,是还能领钱吧。”
一个村?小桃被吓到了,不太相信的问:“你们一个村的都没过来?”
那人憨厚一笑道:“现在来了!”
趁小桃抄契书,她就在边上拉闲话:“这个庄子的地多,东西贾村的村民都是租种的这个庄子上的地。
可我们西贾离庄子远,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们也是租的庄子的地,庄子上的很多事情我们也都不知道。”
豆蔻瞠目,拿了周总管给的名册一对,果然租户中没有西贾村的。
他这是昧下了多少租子钱,又昧下了多少红利?
又忙活了两三个时辰,蜡烛都燃了四五根,才终于将人都打发走了,小桃和豆蔻统计出总的数据交给萧婉容:“入册的只有一小半,周总管他们的胃口还真大。”
于此同时,周总管和几位掌事又聚在一起焦头烂额:“这下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