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容灵巧躲过张王妃砸过来的东西,然后看着散落一地的牛膝汤药渣和切成片的麝香,笑得异常冰冷。
“就凭这个,母亲就打算定我的罪吗?”
张王妃看着撒得到处都是的药渣和麝香片,又偏头去毫发无损的萧婉容,然后气得冷笑了两声,大声问屋中众人:“刚才神医岐黄有没有说香姨娘是因为牛膝汤和麝香险些滑胎?”
满屋丫鬟低了头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喘。
张淑芬要站出来说话,张王妃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然后转头看着老太妃问道:“母亲守在床边寸步未离,神医岐黄的话应该是听分明了吧,他可曾真的说过那样的话,还请母亲给个公道。”
老太妃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不停落泪的香姨娘,即便她再有心维护萧婉容,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撒谎。
更何况,香姨娘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胎像刚刚平稳,她实在也不敢让她激动得再动胎气,害了她曾孙了。
所以,老祖宗郑重的点了头:“神医是说过这样的话,老身听得明白。”
张王妃飞扬一笑,又转头去问萧婉容:“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有!”萧婉容起身朝搜出药渣和麝香的丫鬟走去,到了她面前才站定脚步,漫不经心的问她:“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从我院中找出来的?”
丫鬟毫不惧怕的回道:“是,去搜府院的不止奴婢一人,她们亲眼看见奴婢搜出来的。”
张王妃拍手让同去搜查的人全都进来,然后调了和老太妃相熟的丫鬟问道:“你来说,这些东西是不是从三夫人院中搜出来的,这中间有没有猫腻?”
老太妃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她痛苦的皱了眉头,却还是不敢撒谎:“是,奴婢亲眼看见这些东西从三夫人院中搜查出来。”
张王妃一脸沉重的看向萧婉容,然后又转头去看老祖宗,声音沉痛的道:“香姨娘亲自指认,证物又当着那么多人面从她屋中搜了出来,母亲,你说这事该怎么断?”
老祖宗朝着萧婉容的方向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说个明白。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老身也断不会让人污蔑于你。”
说完这席话,她便暗自朝锦心使眼色,让她去叫三爷回来。
若是到了最后关头,只怕还得三爷请了正妻三年不生才能由妾室生子的律法出来。虽说最后有她保着,香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断然不会出差错,可那孩子的身份只怕光鲜不起来了。
锦心得令离开,张王妃想要阻拦,老太妃却发了话:“连老身的人你也要软禁起来?”
软禁二字实在严重,张王妃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软禁老太妃的人,所以,她只得忍气吞声的让锦心离开。
她料定了锦心是去搬救兵,所以更想要速战速决。
张王妃很有些咄咄逼人的看向萧婉容,厉声问她:“香姨娘身子不好,这是越往后拖,越让她等得心焦,你若有冤情就赶紧说,若是不然,为母纵然心疼你,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自然有话!
萧婉容一脚踩在所谓的牛膝汤药渣上,然后走到香姨娘床边,冷声问她:“你说是吃了我那里的东西才出了事的?”
“难道是不?”香姨娘一脸恨意的看着她,几乎要咆哮出来:“所有的东西都没问题,偏生就从你院中搜出来能让人滑胎的药渣和麝香,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
纵然你巧舌如簧,难道还能有开脱之词?”
萧婉容并不多言和她申辩,只冷笑着继续问她:“那我问你,小桃为你上第一样吃食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看香姨娘不断看张王妃的眼色,萧婉容果断站在了她和张王妃中间,挡住了她的视线,接着补充道:“别说你记不清楚了,屋中有两个沙漏,你走的时候你的丫鬟还提醒过你时辰,即便不知道具体几时几刻,大体的时间也是不会有偏差的。”
视线被阻断,张王妃有些气恼。她虽然不明白萧婉容这样问有什么用意,可她既然问了,就一定是对她有利。
所以,她出声打断道:“何必再多拖延时间?你要是有委屈就说,追问这个有什么意思?”
“上断头台还先给送行饭,并耐心的静候午时三刻呢。我不过问她两句,这就算拖延了?”萧婉容不客气的看着张王妃的眼睛,然后缓慢而郑重的道:“况且,这事很重要,是能否揭开真相的关键所在。
所以,香姨娘必须说出个具体时辰出来。若是说不准,那可就由我说的算了!”
哼!
张王妃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就不相信一个时辰能改变什么,于是朝香姨娘喝令道:“既然三夫人这样说了,你定然也能大约猜出来时间,说吧!我倒要看看这个时辰究竟有什么要紧。”
“应该是辰时末刻。”
“当真?不会再变了?”萧婉容要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香姨娘不知道中间有什么猫腻,偏头想了半晌,然后肯定的道:“是辰时末刻,奴家是辰时初刻过去给三夫人请安的,被姐姐凉了大半个时辰不给吃喝,到临走了才上了瓜果点心。
吃完后回告辞离开,已经是巳时初了,如此推算,应该是辰时末刻无疑!”
“既如此,那侍寝就好办了。”萧婉容不屑的看了张王妃一眼,然后才朝老夫人行了蹲礼道:“近来婉容肠胃不好,今儿一早就请了两位医女过来帮着查看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恰好香姨娘到访,她又是怀有身子的人,一应吃食上来之前,我便都让人拿给医女们看过,确定没有了问题才端上来的。
她们到我院中的时间是辰时两刻,当时香姨娘已经到了,所以,所有吃食她们应该都是查验过的。”
当时竟然有医女在她院中,并且还检查了她拿给香姨娘的所有吃食?
张王妃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可既然萧婉容提出了证人,她也不得不让人去请,不过她却是狠瞪了负责打探消息的张淑芬一眼,然后又要派自己的心腹去请医女。
萧婉容这次却是不依,她强硬的拦着那丫鬟面前,然后朝张王妃笑得高深:“我都还没说完是哪两个医女,母亲这是要去带谁过来呢?
更何况,一方办事难免有失偏僻,既然是请证人,还是多带些人的好。锦书无事,陪这位姐姐走一趟吧。”
老太妃看明白了中间关节,知道这才是萧婉容的杀招,于是也跟着凑热闹:“既如此,周嬷嬷也跟着去一趟。省得到时候双方有争执,各执一词,谁都说不清。”
老太妃发话,张王妃布敢不从,只得摆手让大家去。
萧婉容当众说了医女名字,一个小雪是老太妃心腹,一个碧波是张王妃亲信。
两个名字一出口,张王妃就知道事情不好。有小雪在场,碧波半个谎字都不敢说,而她不能动老太妃的人,更舍不得害了自己的亲信,如此,便是两难。
很快,两名医女就被带到,路途中有各方人马监视,没有人和两人串通任何口供。
张王妃要问话萧婉容却抢先开了口,她先朝两位医女行了谢礼,然后才直截了当的问二人:“你们查看我为香姨娘准备的饮食大概是什么时辰?”
小雪查看了老太妃眼色,果断答道:“是辰时三刻,看的第一样食物是桃花酥,由我和碧波交叉查看,重点看有没有对胎儿不利的东西。
后来又有十多道点心以及七八样蔬果,并一大碗羊奶。这些东西我和碧波都一一看过,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张王妃心中忐忑,强做镇定的问碧波:“她说的可是真的?”
碧波不敢撒谎,皱眉点着头道:“是真的,点心从和面到上蒸笼,每个步骤奴婢和小雪都亲眼见证,成品更细心检查。的确没有错漏。
瓜果点心也都请教了院中老嬷嬷,确定对胎儿没有害处才让上的桌。羊奶更不用说,才挤出来的,很是新鲜,我和小雪交叉检查,谁都没看出半点破绽。”
“那还真就怪了,既然吃食都没问题,香姨娘又是怎么在三夫人那里中的毒呢?”
老夫人楞着眼神看向张王妃,冷笑道:“事情只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张王妃还是好生查证吧。
婉容是天子赐婚,是侯府嫡女,更是我王府嫡长媳,若是受了冤屈,我头一个就不饶恕。”
张王妃身子一抖,赶忙领命:“儿媳不敢。”
回身却又对萧婉容咄咄相逼:“制作的时候没问题,那端的过程中呢?”
萧婉容又看向两位医女,笑问道:“两位姐姐怎么说?”
碧波不停的朝张王妃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在这事上纠缠,小雪却已经开了口认真的回话:“传输的途中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当时奴婢和碧波就在回廊设立的屏风之后。
小桃往里面端东西,我和碧波都在一旁看着,直到东西入了香姨娘的口,都不会有人能对香姨娘下手。
当然,香姨娘自己除外!”
“你说什么?我难道还会害自己的孩子?”香姨娘很有些激动,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打人。
小雪却不理她,只拱手朝老太妃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且对事不对人,没有要帮谁也没有要污蔑谁的意思,还请太妃明见。”
老太妃斜了香姨娘姨娘,适才还激动得不行的香姨娘就焉了气说不出话来。
张王妃却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香料呢?若是在香炉中放了足够多的麝香,那也是够要胎儿性命的了。”
碧波又朝张王妃点头摆手,提醒她当真是没有破绽,让她赶忙想办法收回成命。
一脸惊讶的小雪却已经出了声:“三夫人屋中是用熏香的吗?我在客厅并没闻到半点香料的味道,而且据说内事处申明香料没有配好,三夫人根本就一回香料都没领过啊,难道侯府连香料这样的小物件也放在了陪嫁里?”
陪嫁香料,这……
张王妃脸色开始不好起来,她暗瞪了小雪一眼,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婉容却适时跪在了地上,磕头朝老太妃痛呼:“孙媳冤枉,还请老祖宗做主。若说只是误会,事情又怎么会这样凑巧,而且还那么精准的在孙媳屋中搜到了牛膝汤药渣和麝香。
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凑巧,究竟是何人要陷害孙媳,还请老祖宗查个明白,还孙媳一个公道!”
老太妃冷脸瞪了张王妃一眼,然后拍了桌子,铿锵有力的下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