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容跟着那婆子往账房行去,走在路上眉心却不住的跳。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原本平静的心也没来由的发慌。
再走了几步萧婉容就借口内急,甩开那婆子躲在僻静处叫了元宝。
元宝几乎近身保护萧婉容,听得叫喊立马就现出身来,拱手行礼道:“五小姐有什么吩咐?”
事情紧急,萧婉容也不和她说废话,直截了当的吩咐道:“这么一小会儿府上就出了这么多事,我怕这中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你去寻了徐三爷过来,让他悄悄在倾樱阁等我,若是久等不到,便去僻静处寻找,再找不到不要犹豫,立马管侯爷要人。”
元宝不屑,皱着眉道:“五小姐这是不信我?只要我又元宝在,没有人能动你分毫。”
元宝是徐庄选出来的人,功夫武艺萧婉容都是见识过的,可有些事情不是靠一个下人用功夫就能解决的。
萧婉容不想说出这话伤了元宝的心,只得红了脸道:“不是不信你,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我想徐三爷了,知道他要来看见他在,我心里就踏实就什么都不怕了。”
元宝挤眉弄眼的一笑,而后诙谐的调笑道:“明白,我这就去给你们当鸿雁。”
刚安排好这些准备出去,萧婉容就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她赶忙从树丛中出来,就撞见了轻手轻脚往这边走的管事婆子。
那婆子被萧婉容撞见跟踪也没觉得难为情,腆着一张老脸笑问萧婉容:“这偏僻地方也没看见个人进出,五小姐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啊?奴婢听着,好像还是男人的声音。”
萧婉容白了她一眼,转身就往账房的方向走。
那刘婆子还要不依,护贼眉鼠眼的往周围看了一圈,接着试探道:“五小姐自然最是光明磊落,适才说话也定然是府上小厮。老奴在外头没听真切小姐的话,又没看见又人出来。往后若是这府上传出对小姐不利的流言,老奴都没法子替小姐伸冤。”
看萧婉容站住偏头看她,刘婆子蹬鼻子上脸,直白的道:“不如小姐和奴才说个清楚,奴才明白了中间因由,等真有流言传出,老奴也好第一个上去撕那帮畜生的嘴。”
“我没和谁说过话,刘妈妈你听错了。”萧婉容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识相的到了这里也就该闭嘴了,刘婆子却不,她知道萧敬芝后面的计划,急欲往萧婉容身上泼脏水,于是又小声嘀咕道:“遮遮掩掩的和男人私会,谁知道发生了些啥,男女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都是背着人在僻静处办的。”
她说得并不小声,萧婉容自然听得真切。
泥人也有几分脾气,更何况是萧婉容。
几乎在刘婆子话音刚落的瞬间,萧婉容就回身狠狠甩了她个嘴巴子,看着有血从她嘴角留下,萧婉容才解气的警告道:“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知道污蔑小姐清白是个怎样的罪过。这巴掌算是小惩,倘若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我也不介意再赏你一副哑药。”
那婆子被打了个踉跄,心里却是欢喜,有了脸上这伤到时候再说萧婉容那见不得人的事就更有说服力。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喏喏应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婉容猜到她打得什么主意,接着道:“我不过是去了趟茅房,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周围也只有你一个人,倘若我从旁人口中听见什么乌七八糟的话,哑药也照赏不误。
我知道你在这府上是有靠山的,你要是不怕大可以试试,看看今时今日的我动不动得了一个十两银子买来的老奴才。”
婆子被吓得脸色发白,这才再应,倒有了几分畏惧。
萧婉容赶到账房的时候,两方人马正打得不开交。两方人各有损伤,几乎个个挂彩。
萧婉容在一旁看着也不劝,也不喊,直接让人给她生了火盆,端了椅子上了茶点。她倒要看看,这帮人今天要打到什么地步草准备收手,在背后指使的人又想把这侯府闹成什么模样。
下人不敢忤逆,赶忙去置办萧婉容要的东西。
刘婆子看见萧婉容不急不恼的样子却有些着急,极为夸张的道:“小姐怎么能拿这个当笑话看呢?你瞧她们的模样,一会儿不定要出几条人命呢。”
椅子搬来,萧婉容从容的坐了,喝着热茶烤着火,静静的看那两对人马拳脚相加的打。
看着看着就觉出了乐趣:要说生气打架吧,那都是逮到哪里打那里,打疼了对方打哭了对方那才叫一个解气,可这两方不。
他们打架是挑地方的,不打脸不打腹部竟打皮糙肉厚的肩、背、臀部,估摸着为了增加视觉效果,还撕扯衣服,这一番打下来,就没有谁身上的衣服是完好无损的。
萧婉容怡然自得的拈了颗杏脯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激得她唇角都翘了起来。
都以为萧婉容来了要拉架,谁知道是这么个局面。两方人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发着苦,还得装着不知道萧婉容已经来了,以前一脚的往对方身上招呼。
刘婆子看不过去了,扯开嗓子要喊‘五小姐来了吗,都住手。’可才张开嘴,萧婉容凌厉的眼神一瞪,她就焉了气,只得缩头缩脑的退到萧婉容身后。
等萧婉容换了三次火盆,吃了半盘果脯,那帮人当终于是装不下去了。
领头的邹管事头一偏,两只眼睛就和萧婉容一对,然后立马推开和他扭打的小厮朝萧婉容这边奔来,一边跑一边带了哭腔喊:“五小姐得给小的们做主啊,账房的人简直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萧婉容朝周围看了看,她还真想找到被草菅的人命。
混战的人看邹管事往萧婉容这边跑,谁都没心情再打了,通通哭着喊着冤枉往萧婉容这边冲。
没到半盏茶功夫,萧婉容们面前就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粗略估计怎么也有二十多个。
萧婉容心中一笑:原来这些都是大夫人的人,好得很,不用她亲自找就都出来了。
大家都喊着冤,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脑袋疼,萧婉容颇具威严的一个眼神瞪过去,大家都心肝儿颤的住了声。
等一切都安静了,萧婉容才伸手朝小元一点,淡淡的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元义愤填膺的说起来,无非是说邹管事怎么的不讲理,怎么的违背原则,到后来又怎么纵容手下骂他爹娘,他气鼓鼓的将袖子撸起来给萧婉容看,气道:“您看他们那帮没教养的,骂了奴才还将奴才达成了这样,小姐公正求小姐为奴才做主。”
萧婉容摆手让她闭嘴,然后冷了面庞看向邹管事问:“你来说说看事情的始末。”
邹管事早就打好了腹稿,她不屑的白了小元一眼,而后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将要钱不成她又好话说尽的事情说了,而后对着萧婉容就嚎啕大哭起来:“小姐,这满府三百多人等着吃饭,总不能账房先生不在就不拨银子让大家都饿肚子吧,奴才在这府上做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受这冤枉气,今儿个若是没个说法,只怕没有人再敢尽心为小姐办事,硬着头皮和为难的人斗争了。”
瞧这话说的,多好多忠诚的奴才啊,她挑了事端那还是尽忠职守为萧婉容好了。
萧婉容气得都笑了出来。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而后生平气和的问小元:“账房先生不在就不能正常放银子,这府上是没有比账房先生更能管事的了?”
小元一听双腿打颤,无措的看着萧婉容,结结巴巴的回道:“奴才有事一直是向老先生回话,不敢越级,所以没敢惊动小姐。”
萧婉容轻呷了口茶,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道:“没胆子越级上报,却有胆子煽动大家打群架,果然勇气可嘉。”
不等小元回话,萧婉容又看向邹管事,同样语调平和的问:“他一个小小出纳本来就做不到放银子的主,你一个采买管事不知道中间的规矩?”
邹管事见问,不慌不忙的答:“老先生不在,奴婢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出纳求求情事情也就过去了,哪里能知道会闹成这样。”
萧婉容又问:“那商量不出个结果你就能怂恿着骂人打群架?他来找我算越级,你遇到事情才给我回禀可是正途,怎么的?是气不顺想打架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她陡然拔高音调,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果敢的将茶盏摔在地上,怒道:“刁奴欺主,遇到事情非但不上报寻求解决的途径,反而聚众斗殴。喜欢打是不是,行,我成全你们。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站到南墙根去两两互扇耳光,扇不足两个时辰,打不破对方的脸,谁要敢给我停下来,我就赏他二十板子再撵出侯府。”
此话一出,哀嚎一片,人人磕头求情道:“五小姐慈悲,五小姐饶命……”
萧婉容却懒得看他们,厉声喝道:“谁要不去立马赏了板子赶出府去。”
此话一出,没人再敢停留半分,纷纷朝南墙根奔去。
邹管事和小元却磨磨蹭蹭的立在当场,苦着一张脸道:“小姐,奴才去领罚了,采买(出账)可该怎么办啊?满府的人,都等着吃饭(领银子)呢。”
这是咬准了她没有可用的人,所以才敢这样放肆?
萧婉容在心底冷笑,装了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们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了,既然遇到这么点事你们都处理不好,往后也不必再回以前的岗位了。
食材采买和出纳我另有安排,你们受完罚便自行回家思过,等都想明白了再来找我给你们安排去处。”
“什么?”两人互看一眼,如丧考妣般耷拉了脑袋,知道求情无益,只得狠扇了自己一耳光跟着小厮们一起去了南墙根。
刘婆子看着这事如此轻易的就化解了,心下一跳赶忙寻了由头去离开,匆匆朝萧敬芝院子奔去。
萧婉容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到底也没阻止她。
既然大夫人再次出手,她总要顺着那只幺蛾子废了她作乱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