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婉容从容的背影,大夫人原本端和慈爱的脸立马跨了下来。她将手中的青花百蝶盏紧紧的攥在手中,咬牙切齿的模样。
肖嬷嬷见人给她打手势,知道那小厮来了。也顾不上大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咳嗽一声道:“夫人,田管事家的求见。”
大夫人一听,立马收了脸上凶狠也有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转头对肖嬷嬷吩咐道:“带了他去西偏房,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本夫人立马就过去。”
肖嬷嬷领命而去,大夫人整理了妆容也由丫鬟扶着过去了。
那小厮正笑闹着拉着肖嬷嬷喝茶,看见大夫人过来立马收了油滑腔调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给大夫人行礼。
大夫人分明看见了那田多福对肖嬷嬷动手动脚,却装着没看见,笑着示意田多福起身道:“坐吧,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田多福好色,不管丫鬟婆子他能摸的肯定要摸上两手。可到了大夫人跟前却不敢不老实。
大夫人让座,他也不敢坐,只弓着身子笑得谄媚:“夫人吩咐的,奴才哪里敢不办好?东西奴才都带过来了。”
说话的同时,他将放在一旁用青布蒙住的笼子拎了过来,小心的掀开一个小角让大夫人看:“十三只,可够用了?”
大夫人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嫌恶的别过头,皱着眉头道:“够了够了,按计划进行,明儿个就送了你妹子进府里来。”
小厮点头如捣蒜,一连称是。
看安排得得差不多了,大夫人就挥了手:“下去吧,事情办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等那小厮走了,大夫人又看向肖嬷嬷道:“周嬷嬷和那贱人对账也该对完了,你去给我叫了她过来回话。”
肖嬷嬷才走没多久,萧敬芝就听到风声过来了。
她一进门就板了脸,气势汹汹的质问着大夫人道:“听说你让萧婉容接管库房了?”
看她生气,大夫人却大方的一笑,她朝萧敬芝摆了个先坐的手势,而后又往她面前递了杯茶,等她坐下了才点头道:“是啊,我累了,先让她帮我管一段时间。”
“母亲!”萧敬芝一跺脚,皱着眉头不依:“起初说好了等桂姨娘一倒就为她选户人家嫁了的,你现在将库房那么好的地方给她,是想让她得父亲的倚重,还是想给她机会在出嫁之前为自己捞一笔丰厚的嫁妆?”
“别急!”大夫人信心十足的拍了萧敬芝的手,笑得意味深长:“我还就怕她不接呢。”
看萧敬芝没明白中间的事情,大夫人便轻呷了口茶水解释道:“你爹偏心眼,以往是宠妾灭妻,如今更想扶持个庶女来抢我的权。
还好肖嬷嬷从李妈妈那里打探出来些消息,若是不然,我堂堂夫人,还只能等着被个黄毛丫头算计。”
萧敬芝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问道:“父亲怎么说?他当真想要那贱人来管家?”
大夫人便将绿地粉彩的茶盏顿在了小条几上,愤愤不平的道:“可不是,说是许诺一个月之后就让那贱蹄子接手库房或者采买。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要培养,我倒是给他个顺水人情,提前就让萧婉容来管。我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她了能管得下来偌大的一个库房。”
“若是她管下来了呢?”萧敬芝眉头皱成了一团,万分担忧的看着大夫人的眼睛:“那个贱人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她……”
“放心!”大夫人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而后高深莫测的指了指墙角的笼子道:“我让她半个月不到就出大篓子。”
萧敬芝疑惑的朝笼子走去,正准备掀开青帷来看,大夫人却按住了她的手:“都是些脏污东西,看了也是脏你的眼。”
萧敬芝好奇还想掀开来看一眼,大夫人直接伏在她耳畔细声说了一席话。
她越是听着脸色越是苍白,到了最后,脸上都没有了血色。
等大夫人说完,她便害怕的拉了大夫人的袖子,心疼的道:“母亲三思,如此一来府上的损失可惨重,咱们再接到手剩下的也不过是空壳子。
况且还要连累到女儿的针线房。要知道萧敬娴出嫁在即,嫁妆出了问题可是重罪,父亲饶不得的。”
“我知道分寸,你下去准备着就行。”
萧敬芝还想再说什么,肖嬷嬷却已经带了周嬷嬷进来。
大夫人也不好留她,挥挥手让她下去:“这里的事不是你该管的,出去吧。我自有主张。”
锦书手臂有伤,萧婉容就带了豆蔻去库房查验东西。
才一进门,就看见三五个婆子围在一起嗑瓜子。
豆蔻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声道:“谁是这里管事的?没看见五小姐过来了?”
那几个丫鬟这才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瓜子丢回盘中,懒洋洋的起身朝萧婉容行礼:“不知五小姐过来,奴婢们有失远迎。”
嘴上说得客气,行动上却没有半分客气。
行过了礼就都呆呆在站在那里,也不问萧婉容过来是做什么的,更不上前伺候着。
豆蔻气得眼睛发红,正准备发作。萧婉容却暗自拉了她的袖子,然后笑嘻嘻的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妇女道:“周嬷嬷呢,怎么没在这里?”
都已经交接完了,周嬷嬷头顶上的掌事就该是萧婉容。这时候说她去见大夫人自然不妥当。
于是那父女唇角一扁,死猪不怕烫的道:“周嬷嬷是库房掌事,奴婢们是库房丫头,她要去哪儿,怎么会和奴婢们说?”
萧婉容朝她笑了笑,又指了个年轻些的丫鬟问:“你也不知道?”
那丫鬟憨厚,原本要说什么,被刚才回话的中年女人一瞪,赶忙就惊慌的摇了头:“奴婢不知。”
萧婉容还不死心,挨着问了下来,却是没有一个说出了周嬷嬷的去向的。
周嬷嬷是库房掌事,要离开岗位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和下面的说?若是这个时辰有主子过来领换小丫头做不了主,拿不出来的贵重物什该怎么办?
照大夫人所说,周嬷嬷是府上的老人,几十年都没出过差错,绝对不会在这上面让人抓了把柄。
唯一的解释就是:库房根本就是铁板一块,名义上交给了她掌管,实际上大夫人才是真的掌握着库房的实权。
看来,不换下些人,这库房她是绝对接不过来了。
“原以为是误会,可既然大家都不知道,看来周嬷嬷是当真渎职了。”萧婉容原本笑嘻嘻的脸突然板了下来,严厉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
当看见那些人变了脸色,却还死咬着唇不吐口,萧婉容冷嗤一声笑了,转头吩咐豆蔻道:“让戒律处的人扛了老虎凳和板子过来,我倒要看看周嬷嬷是欺我刚上任才渎职,还是从来就不在岗。”
豆蔻傲气的朝站在下首的众人一哼,而后转身就要走。
先前咬死了说不知道周嬷嬷去哪里了人却慌了神,那个中年妇女更是一脸惊慌的拦在了豆蔻面前,陪着笑求道:“姐姐慢去,奴婢还有话和五小姐说。”
而后眼色一使就涌过来六七个人拦住豆蔻,中年女人这才转过头给萧婉容赔笑:“五小姐息怒,奴婢适才想起来,周嬷嬷走之前好像交代过奴婢,说是大夫人问她对账的事,要离开一会儿。
五小姐你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想起来,这才有了误会。不信您遣人去问,周嬷嬷此时绝对是在大夫人处回话。”
“周嬷嬷走之前当真和你说过?”萧婉容脸上又带了笑,和和气气的问她。
那女人见她没有生气,心里不免就起了轻视,想道:果然还是惧怕大夫人的,只要报出大夫人的名头,区区庶女又能干嘛?
于是,腰板也硬了,脖子也直了,表情都倨傲了,甚至连和萧婉容说话的语气都漫不经心起来:“哦,说过。不过奴婢事多,小姐问的时候一时也没想起来,可不是有心要瞒着五小姐的。您大人大量别和奴婢们计较。”
豆蔻被拦得走不开,萧婉容也被中年女人气得笑了出来:“大姐怎么称呼?”
“五小姐的大姐是敬娴小姐,奴婢可不敢当。您若赏脸,叫奴婢一声王妈妈也就是了。”
王妈妈?凭她三十来岁的年纪、库房分类管事的地位她也当得起?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豆蔻出不去,又见那王姓女人嚣张,忍不住上前一口唾在了她脸上,骂道:“我呸,马队李瘸子家的媳妇也当得起五小姐一声妈妈?臭不要脸!”
一口口水唾在王大姐脸上,原本还拿着架子的她立马很有些下不来台。她尴尬的用袖子擦干脸上的唾液,恼羞成怒的道:“这不是说五姑娘给脸的话吗?五姑娘不给脸面,随便一声婆子下人不就打发了奴婢们了?
奴婢本不及姐儿在小姐面前得脸,却也是管着库房的三把钥匙,小姐有倚重你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用得上奴婢的时候?你这一口唾沫就上来了,是不拿奴婢当人看?”
“奴大欺主,你也配为……”
“好了!”萧婉容知道豆蔻最是容不下别人对她不敬,王家大姐仗又仗着有大夫人撑腰。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一会儿吵起来有理的也要变成没有理。
于是,她出声打断了豆蔻,接着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大姐道:“库房时个精细活儿,王家大姐如此粗心健忘只怕要捅娄子。
周嬷嬷去向大夫人汇报库房事宜你都能忘,以后收纳了什么珍稀古玩你是不是也会忘在脑后?
今天不罚你,可真怕你不长记性。小惩大诫,你自己掌嘴五十下吧!”
王大姐惊愕的看着萧婉容,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小姐要打我?”
萧婉容眉峰一楞,脸上的笑容却没减半分,同样疑惑的反问道:“嫌我罚得轻了?也是,库房重地收纳的都是贵重物品,哪里容得下粗心。如此,你便自打百下,引以为戒吧!”
“五小姐你……”王大姐睁大了眼睛死瞪着萧婉容,一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要挟道:“奴婢还管着三把钥匙呢,您打坏了我的脸让奴婢没法见人,可就要耽误主子们来领东西了。”
“打!”萧婉容脸上的笑尽收,威严全部外放,看着倨傲的王大姐冷声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使人动手?”
“我来。”豆蔻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话音未落高高扬起的巴掌已经甩在了王大姐的脸上。
旁人见着王大姐挨打,挪着步子要来架豆蔻。萧婉容冷厉的一个刀锋眼往那些人身上一扫,便再没有人敢动弹半步。
王大姐硬受了三十来掌,觉得脸上都快被打烂了,受不住疼却也咬牙不肯求饶。她鼓圆了喷着火的眼睛,哭天抢地的喊道:“就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小姐,忘记了一句话就要打烂奴婢的脸。
您可要了奴婢的命吧,若是奴婢还有一口气在,总要去找大夫人为奴婢做主,总要让阖府上下就看看五小姐的黑心黑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