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婉容的神色,青竹暗自松了口气。
她怕死,所以不怪她没能咬紧牙关。好在她还算机灵,突然想起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顺利将下毒事情,嫁祸给了萧敬芝。
萧婉容看着青竹暗自松气,立马就察觉到了中间的猫腻。
是呀,既然能帮着主子下药,怎么虽说也该是忠仆怎么这样一吓就让她什么都吐了出来?
更何况膳房掌勺的安妈妈就是大夫人新进的心腹,若是真要在她的饮食中下毒,怎么会去找个在膳房施展不开手脚的烧火丫鬟。
“本小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真是萧敬芝给了你药吗?”萧婉容看着吓得发抖的青竹,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这府中的人,出了大夫人,最见不得她好的也就只有桂姨娘和萧敬娴了。排除了大夫人和萧敬芝,剩下的还用猜吗?
萧婉容好心,青竹却不领情。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萧婉容,指天发誓道:“五小姐明鉴,奴婢用全家人的性命发誓。如果有半句谎言,让我全家都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婉容看她的眼神就带了凌厉,全家,不得好死,亏她说得出来。对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如此绝情,便是饶恕她一回又有什么用?
“还敢撒谎。”萧婉容看了锦书一眼,锦书马上会意,几人合理要将粥灌进她的嘴里。
青竹不知道萧婉容怎么识破了她的谎言,当即吓得脸色发青,冷汗流得满额头都是。她用了全力去挡豆蔻伸进她嘴里的勺子。好不容易才喘出口气朝萧婉容喊道——
“五小姐饶命啊,奴婢知错了。是大小姐给我的药粉。桂姨娘昨晚出府去拿的。五小姐你相信我,这次我真的没撒谎。”
锦书停下动作看向萧婉容,萧婉容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朝她点了头道:“灌。”
半碗粥麻利的灌了进去,几个丫头确定青竹就是吐也再吐不出来之后才将青竹放开。
一得自由,青竹赶忙就将手伸进喉咙催吐,可干呕了半天,依旧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她吓得再次尿了裤子,一脸恨意的瞪了萧婉容一眼,然后拔腿就朝大夫人所在的凝晖堂飞奔——
“五小姐饶不过奴婢,奴婢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锦书和豆蔻要追,萧婉容却摆手制止:“由她去吧,我倒也要看看她会去大夫人面前说什么,大夫人又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锦书虽然挺住了脚步,眉头却是皱得死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姐……”
豆蔻却不这么想,她眼皮一挑,大大的朝青竹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个奴才,就算小姐刻意打杀了也不过赔点银子,何况还是她自己犯了那样的事,我倒也想看看她怎么有脸去和大夫人说。”
只有一脸肿得老高的小桃义愤填膺的看着萧婉容,高声道:“现在情况明朗了,不如小姐也去找大夫人做主。
左右青竹都要去大夫人身边告状了,总不能由着她颠倒黑白。再说了,大小姐和桂姨娘居心如此恶毒,总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们。
等闹到大夫人面前,大小姐有五皇子的婚约护着,桂姨娘总再也没有脸面在府中呆。”
锦书和豆蔻都觉得小桃说得有礼,收拾出笼子里的母鸡以并盛粥的碗就要扶着萧婉容往外走。
坐在太师椅上呷着清茶的萧婉容却动都没动一下:“就凭一碗有毒的粥和一直被药死的鸡,就想证明是被打得下不了床的桂姨娘要置我于死地?”
她眉头一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更何况她还有父亲护着,就算大夫人立了心肠要好生追查也不一定就能追查到她的身上。”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豆蔻性子直,立马就喊了出来。
锦书和小桃也一脸不服气的朝萧婉容看去。
萧婉容唇角就挑开一个嘲讽的笑意:“算了?人家都打算要我的命了,我却忍着算了?那我萧婉容是不是也太好欺负了一点?”
几个丫鬟满含期待的看着萧婉容,萧婉容也不卖关子,直接吩咐锦书:“给小福子五十银子,让她尽快给我弄出一副去腐生肌膏来。”
锦书一愣,惊道:“去腐生肌膏?桂姨娘的伤在腿和屁股上,就算留了大疤也无伤大雅啊。小姐你也太手软了。”
萧婉容却神秘一笑道:“先去把东西弄出来再说吧。”
锦书领命去了,小桃也去敷自己的脸。屋中只有豆蔻站在萧婉容身旁,帮着正在做针线的萧婉容理线。
她原本是倾樱阁的粗使丫鬟,一年连主子的面也见不上,和以前的锦书她们一样当的是奴才中的奴才。
这次花房出事,萧婉容看她还算精明稳重,也就将她留在了身边。
可毕竟不是知根知底,共患难过来的,萧婉容对她还是有几分戒心。现在碰到了桂姨娘这件事,萧婉容也想试一试她,于是一边绣着绢帕上的蝴蝶翅膀,一边分心说道——
“你现在是我的身边人了,我也就不瞒你。等小福子弄了药回来,我必定想办法在桂姨娘脸上弄出个难看的伤口,然后将去腐生肌膏涂在她的脸上,让伤口越烂越大,侯爷一看见就生厌。”
帮着理线的豆蔻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就该这样,她想要小姐的命,小姐不过在她脸上划一道,实在是便宜了她。”
见她并不打听别的事情,萧婉容心中满意起来,接着道:“你放心,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不会让你们去做的。等药拿回来,桂姨娘身边的巧兰就会过来拿,到时候一切就都会顺利进行。”
“巧兰是小姐的人?”豆蔻吃惊的看着萧婉容,好半天嘴巴都合不拢来。
萧婉容不置可否的一笑,低头接着绣手中的蝴蝶。
豆蔻多看了萧婉容两眼,见她没有接着说的兴致,也不好追问。只沉了心思仔细的帮着萧婉容理线。
一只蝴蝶刚好绣完,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也过来了。
她自己打了帘子进来,满脸都堆着笑意:“膳房的烧火丫头青竹去大夫人面前状告小姐,说您指使她给大夫人晚膳中下毒,她不依,您就把毒药兑在粥里灌她喝了下去。
大夫人原本是不相信的,可她说得真切,指天发誓说没有半句谎言不说还当真拿出了一包连银针都查不出的毒药。
大夫人怕事情闹大污了小姐名声,特意让老奴来请小姐过去一趟,当面说清楚了,也省得你们母女之间生了嫌隙。”
刘妈妈朝萧婉容做了请的姿势,态度恭敬谦卑,一副上赶着巴结人的样子。
她是大夫人的心腹,她对人的态度,取决于大夫人对人的亲疏。现在她一副哈巴狗的样子,萧婉容自然就知道这一去是有惊无险。
果然,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青竹正被人捆在老虎凳上打板子,大夫人端庄高雅的坐在上首看着,一脸的嫌恶。
等看见萧婉容过来,尊卑从来分得清楚的大夫人竟亲自迎了上来。亲热的拉着萧婉容的手道:“你瞧瞧,侯爷这才刚把你记在母亲的名下,就有人嫉妒得发狂,甚至都想出了栽赃嫁祸的手段。
以为用这种苦肉计就能挑拨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这也太低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好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什么秉性我还能不清楚?”
她说得动情,浑身上下都是完全相信萧婉容的样子。
萧婉容看大夫人也看得真切,感动得泪眼迷离的拉着大夫人的手,哽咽道:“母亲真的信我?便是那丫鬟拿出了毒药,母亲也没有怀疑过我半分?”
大夫人的表情就更慈爱了,她微笑着抚摸萧婉容的侧脸道:“你是娘亲的女儿啊,哪有母亲不相信女儿的?
这个丫鬟从来就不安分,定然是想找你讨要好处不成,所以才上我这里污蔑于你。婉容啊,母亲永远是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这个丫鬟你想怎么处置,就随意处置。”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青竹听着大夫人和萧婉容的对话,心里凉得透了,想着桂姨娘之前和她说过的银杏尖毒的厉害,害怕受罪的她一下子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咬舌自杀了。
舌头被咬下的时候,鲜血喷出来好远,执刑的丫鬟吓得一跳呆愣愣的停了下来。
刘妈妈把消息报给大夫人和萧婉容知道,大夫人听了却眉都没皱的冷哼了一声:“她以为死在老虎凳上就能给本夫人难堪了?区区一条贱命,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就行,若今后她有家人寻来,你拿点银子打发了就是。”
刘妈妈领命下去,萧婉容便是知道大夫人血冷心硬也忍不住脚底生寒。
丫鬟的命是贱,随意就敢谋杀主子的丫鬟更是该死。可大夫人根本就不知道青竹给萧婉容下药的事情,她不过就是想拉拢萧婉容,就能如此轻视一条人命。
甚至在她死后,也不让她有半忖的安息之地。
萧婉容叹了口气,心有不忍的帮青竹求情:“人死为大,咱们侯府也不是那种刻薄寡情的门第。她挑拨我们母女感情虽然可恶,可既然死了,母亲不如赏她一口棺材,让她好生投胎去吧。”
大夫人眼中闪过不快,拍着萧婉容的手道:“这样不知死活、尊卑的东西,就该死无全尸……”
看着萧婉容的面色越发不好了,大夫人又立马谄笑着改口:“既然你都为她求情了,母亲怎么也的给你个面子。”
等萧婉容矮身朝她行礼谢了恩,大夫人才转身吩咐刘妈妈:“去账房支取二十两银子安葬了她吧,记得让府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五小姐给她的恩典。”
大夫人果然深有城府,一双精明的眼睛将事情看得非常的透彻。
就算她没猜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青竹来之后她就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若萧婉容真的想要对她不利,失败之后想杀人灭口,怎么可能毫无行动任由青竹闯到她的凝晖堂来?
况且,青竹当真是从倾樱阁出来的,身上也当真中了毒。萧婉容虽然算不得善良却也绝对不心狠手辣,平白对丫鬟用毒?
大夫人在心中冷笑一声,必然是有指使青竹对萧婉容做了更过分的事,才激得她以牙还牙。而整个侯府中,最见不得萧婉容好的也就是桂姨娘了。
如今她将青竹险些死无葬身之地的消息传出去,桂姨娘听闻后会是什么感觉?凭着她恃宠而骄,没事也要咬人的刻薄脾气,又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萧婉容?
大夫人越想心中越是高兴,连带着看萧婉容的眼神也温暖无比:“我叫你过来,就是要让你知道,不管是谁都休想离间我们母女情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是谁欺负你,母亲总会护着你,无条件的护着你。”
萧婉容向来通透,大夫人这点心思她怎么会看不清楚?可现在,她不再害怕被大夫人当棋子了。
大夫人利用她,她又何尝不能利用大夫人。从今天开始,所有欺负她的人,全都得付出代价,首先从桂姨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