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庄看着散落地上的画纸,察觉到佯装镇定的萧婉容的畏惧和逃避,知道她是被吓到了,赶忙上前把住她的双肩,温声哄道:“别怕没事的,这不还有我吗?”
萧婉容却立马就躲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她深呼吸两口,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才人真的看着徐庄道:“要是真出了事,只怕连你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你又拿什么来保护我?”
是呀,花样子是徐庄献上去的,要是真出了事情,徐庄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不但说不清楚,说不定还要遭了皇帝的猜忌。
“这不没出事吗?皇兄和我交好,别说他的喜好忌讳,就是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都知道。有我把着关,就绝对出不了事。”
他一脸自信的笑,说完了话就伸手去矮几上拈了梅子往萧婉容嘴里喂:“来,吃颗梅子松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呢,没什么好怕的。”
梅子抵在萧婉容嘴唇,萧婉容往后退一分,徐庄就靠近一寸,她再往后退,徐庄干脆就前揽住了她的腰,头压到她的脸旁道:“怎么,还害羞呢?”
热气打在萧婉容脸上,让她又是羞迥,又是着急。当徐庄终于将那颗梅子塞进了萧婉容的嘴,佯装着镇静的萧婉容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猛然伸手推开了他——
“徐公子请自重,我笑容好歹是良家闺女,容不得你这样轻薄。”萧婉容红着脸说完,看徐庄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完全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心下一急也顾不得别的,一股脑的将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您是皇子王孙,身边注定了是争斗倾轧;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没有资本也没有心力去参合你们中间要命的争斗。所以,离我远点,最好是连花样子也别再在我这里来买。
什么姚黄、魏紫、美人面。这些花你要需要现在全部都搬走,以后也别再让我种了,我一个内宅庶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终老,还请徐公子成全。”
这话说得绝情,徐庄听在耳里多少觉得难受。可他在萧婉容身边五年,将她这些年的挣扎、艰难都看在眼里,现在再看她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原本有的气也就消了。
他脸上的笑意没有减少半分,追着萧婉容的脚步来到她身边,伸手猝不及防的刮了萧婉容的鼻子,宠溺的调笑道:“胆小鬼!这就吓到你了?”
一心要和徐庄保持距离的萧婉容却是恼了,她使劲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认真了语气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不是胆小,是不愿意,不愿意和你有所牵扯,不愿意和皇宫和皇族有所牵扯。
所以,请你离我远些,让我安安静静、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因为着急,萧婉容的语气自然有些冷硬。侯府的争斗就已经让她非常疲惫,她实在害怕皇宫动不动就要人命的争斗。
所以她急于撇清和徐庄的关系,一时间竟也没顾到徐庄的感受。
听到这番话,徐庄那一脸风流的笑终于僵硬了起来,染了浓墨的眉峰带了锋锐的痕迹。他伸手将萧婉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沉声问道:“你说什么?不愿意,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还是不愿意和我有半分牵扯?”
从来风流痞气的徐庄一正经起来,霸气就像冷箭一样四射开来。
萧婉容被他困在怀中,被他突然凌厉起来的气势震得心口发颤。可她知道这是一次机会,和徐庄彻底了断说清的机会。
所以,她挺了挺胸,同样带了气势的回道:“是,不愿意。还没成亲,你后院就有十四位姨娘,五六名侍妾,外面的莺莺燕燕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女人就够人烦乱了,你却还插手皇子间的夺嫡大战。皇宫原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成败都是苦涩。跟着你,败了是万劫不复,成了也是刀尖上添血,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以免惹到了贵人,马上就是抄家灭族的大刑。”
“你就这么趋利避害,这么势力?”徐庄显然也受了伤,他看向萧婉容的目光中带了轻易就让人察觉的伤痛:“就算你是这么个人,我也可以包容。你只需要信任我,相信我我能好好的保护你,为你带来这世上的女人都难以企及的幸福。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好了,其余的交给我。”
萧婉容察觉到了他的受伤,可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不打算和徐庄有进一步发展的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她别开眼睛不去看他,硬着头皮哼笑道:“我没办法信任你。如果你真是手眼通天,怎么非得将自己扮成花花公子才能帮助太子。如果你真的势力强大,怎么还收拾不了你的继母,让她那么顺利的阻拦王爷将王位传给你?”
话音一落,徐庄就是呼吸一窒。
他锋利了眉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萧婉容,良久良久之后,才收回自己的手,自嘲的笑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用。”
徐庄手臂一收,萧婉容就从墙边跳开。
看着徐庄瞬间冰封的脸,她心里也内疚得发苦。正想解释她并不是觉得他无用,只是自己不再想去趟皇家的浑水,可红唇刚张开,徐庄就又自嘲的笑出了声。
“如此看来,当初在王府你说不愿意当妾,也不过是敷衍我了。”徐庄脸一板,整个屋中的温度都冷了下来:“好得很萧婉容,我徐庄便是再没出息也不会上赶着去勉强女人。”
说完,他看了眼散落满地的花样子,决绝的转身离开。
萧婉容看着他坚硬冷然的背影,一瞬间觉得自己好残忍,好不识好歹。看着徐庄连背影都带着受伤后的疼痛倔强,萧婉容眼中就充满了自责。
徐庄走了几步,想起什么,突然回过身来。目光和萧婉容自责内疚的眼神一撞,知道她也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对他毫不在乎,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他回到萧婉容身边,想说什么。可看到她瞬间戒备起来的神色,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叠画纸塞进萧婉容手里,道:“萧敬娴的把柄,你自己好生留着。必要的时候能够化险为夷,保你性命。”
萧婉容迟疑的打开,当看见画纸上五皇子和萧敬芝栩栩如生的面容时,整张脸瞬间红了个透。
不光因为画面太生动露骨,更因为她再那样伤害了徐庄之后,他竟然还想着给她保住地位性命的护身符。
她拿着画纸,眼圈立马就红了起来。
徐庄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的不快又少了两分:这么件小事就能感动成这副模样,还将自己说成铁石心肠,心硬血冷?
徐庄再看了萧婉容两眼,再没说什么,转身就去了花坊搬了两盆美人面离开。
等出了府,徐庄拍手叫出了一直藏在暗处保护他安全的元宝,认真的吩咐道:“不用再跟着我了,你就留在侯府保护萧婉容的安全。
在侯府,谁要是让她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给我扒光她的头发;谁要是动她一根指头,你就给我打残她两条腿。”
将一切都看得明白的元宝不解,抱拳问徐庄:“那样没有眼光的一个女人也值得主子保护?况且你都决定不再勉强她了,又何必让奴才去保护她?”
刚才还一脸伤心的徐庄突然就笑了出来,片刻之后他收了笑,远眺着倾樱阁的方向道:“没眼光?我在她身旁观察了五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
没眼光?她眼光长远着呢,她是不想去趟夺嫡的浑水,宁愿放弃看得见的滔天富贵。这个世上不为权势所动的女人已经绝迹了,爷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元宝似懂非懂,用手抓着脑袋疑惑的继续问道:“可她心里没有主子你啊,一个不爱慕主子的女人,主子要来何用?”
“不爱?”徐庄自信的呵呵一笑:“什么是爱?我不图回报的帮了她五年,她心里能没有我的影子?就算现在还没有,二爷我以心换心还能感动不了那个心思简单良善的傻丫头?”
良善?她要是良善,能对你把话说的那么绝?
元宝心中不屑,始终觉得萧婉容是不识好歹,还想再说什么,徐庄却率先开了口:“就算还有不明白的也不要再问,你只记住一点,萧婉容是我徐二爷认定的正妻,她要有半分损伤,你就提头来见。”
元宝训练有素的跪地应命,然后当着徐庄的面飞向了倾樱阁。
望着元宝消失的方向,徐庄魅惑的将唇角翘得老高:“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萧婉容,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能活得幸福安康。
这个世上的人,谁是愿意躺下来任由人踩踏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争斗无处不在,而在我的身边,你能找到与人争斗最大的乐趣。”
徐庄走了,萧婉容看着手中的画稿,心中百味杂成。
终于远离了夺嫡大战宫中争斗,萧婉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可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想着那个帮扶了她五年的风流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心里就像缺了一角般,又疼又涩的难受。
徐庄,徐庄……
萧婉容舌尖缠绕着他的名字,两行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还没等她理明白她难受的原因,锦书却端着绣篮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刚才去花房走了一趟,听小桃说最近总有人在花房边上走动,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锦书进来的同时,萧婉容就快速的用袖口擦干了眼泪。听见锦书说有人在花坊周围盯梢,她心里就警惕起来。
难道有人打她花的主意?上次公主说要拿两盆美人面给老太妃送去,走的时候又忘了拿。想必过些时候就会让人来取,要是花被毁了她拿不出来那公主的面子要往哪里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