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88章
乔骁不知道她心中想法，抱着她说话，不过没有再提威胁她的事情，转而跟她说起京城有何好去处，什么铺面的糕点好吃，什么筒子巷里有珍稀珍玩。想到她放在小阁楼的兵器,乔骁还跟她说了什么地方有女子防身之物售卖，要价几何,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余白芷听着听着,十分困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乔骁兀自说了许久，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没等到回话，低头一看人在他怀里睡着了。
娇俏的一团乖乖窝在他怀里，看着心头一暖，忍不住低头又吻了吻余白芷的额头。
亲了一下犹嫌不够，又连续吻了许多下，直到余白芷在梦中蹙眉，他方才停手。
后几日过得没有什么波澜，跟在阴山实则也没什么区别。若是真有差，那便是乔骁要忙公务，不能随之前一般总跟她一处了，再有一则余白芷还不太适应，阴山在这时节还冷，总要穿薄袄，可京城花开暖和，自然不能这样穿。
室内待着闷，她会让人把美人榻搬到花厅那地方去，带上话本子边晒太阳边看，旁边还放一些瓜果小食，旁边有乳娘帮忙带孩子，这日子倒是悠闲。至于乔家的旁系，回去的后日又来过，再后面不知道乔骁用了什么法子，余白芷猜测多半是震慑，倒也没过来烦她了。她一连看了几日的话本子，想出去转转，陪了会小三七，便带着人出去了。乔骁派过来的人手依然在暗中跟着她，身边除却斜月等小丫鬟，还有一些乔宅的人。
余白芷的样貌在阴山虽然出众，但在京城这样美人云集的地方，倒也不分外惹眼，可她慵懒恣意，瞧着别样轻巧玲珑。过翠烟楼的时候，顶楼饮酒作乐的公子哥不经意远见她在商贩那地方买吃的，戳了戳手肘问，“这是哪家的姑娘？”京城世家的贵女出门带的丫鬟也讲究，余白芷后面跟的人不少，想来身份不低，可哪有贵女出门自己当街买零嘴小食，甚至直接吃了起来？看她模样，半点不做作，吃得慢条斯理，腮帮子一鼓一动，很有趣味。“嘶……的确眼生，好似没见过？”
“莫不是谁家养在庄子上的姑娘，这些时候才回京城么？”高门大族谜辛多，时常有犯错亦或者命格出生运不好的姑娘被送走，待到了及笄年岁送回来找姻缘。
“你们都来看看是谁家的人？”
原本在吃酒玩骰的公子哥们全都扫了眼下来，可余白芷已经走远了，众人只见背影，纷纷摇头。
“江兄，你可认得?"最里侧的公子也扫了一眼，他收回视线后淡淡摇头。“话说回来，这些时日京城议论纷纷的趣事，江兄可听说了？”旁边人还没有直接开口，江翊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了，无非就是乔家的事情。
江乔两家曾经交好，即便是乔将军乔夫人去世后，也时常有往来，这要说断了干系，还是上次乔家二房被监察司并提督府查抄一事。二房没了，大房倒是蒸蒸日上，乔骁很得圣宠，在阴山逗留多时，陛下几番下旨让他回京，显然是要重用，可不是乔骁一回来，陛下便交托了不少事宜在他的手上。
几次递了帖子，他都不得空过来邀约。
“人家如今是青云直上了，往前便清高，不喜欢跟我们一处吃酒做乐，如今更不愿意过来，这都寻常。”
左边的侍郎公子酸道，但顾及乔骁的名声威望，不敢酸得太过分。乔骁从前在京城就占着序首名称，走了一年多竞然也没人能够将他挤下来，如今回来了，有了实打实的功名，地位更上一层楼，都是同年同岁大差不离的世家子弟，谁不觉得嫉愤。
“江兄没邀约吗，你从前跟乔大人也算交好，你若叫他，他必然会来。”除却乔骁，江翊便是这堆人里身份最高的子弟了，他样貌也生得好，又是丞相嫡长公子。
“阿骁自有事忙，适才回京，不便打扰。"江翊吃着酒漫声道。他的台子没人敢当面拆，又把话茬引到乔骁的头上，压低了声音，“我倒是听说乔大人如今下值后事忙，是回家招呼妻女去了。”“妻女？“众人明明得知风声内情，却在个个佯装。江翊看破却不点破，也没阻止，乔骁惹眼，权势样貌都压人，底下人自然要发泄酸愤。
“阴山战败，他不是成了阴山赘婿，被迫娶了阴山匪头的女儿，听说那女子生得青面獠牙，腰肥如桶。”
“乔大人到底是人中龙凤，这都能忍辱负重，难怪最后能够收服阴山悍匪，这可是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众人说着，可算是出了一口气，纷纷笑着。唯独江翊脸色始终淡漠，他慢吞吞吃酒，没有附和。“话说她那妻子当真生得如此无颜？”
“八成是吧，否则怎么会躲在乔家不敢出门？"至今没人见过她的真容。“若真如此，乔骁怎会跟她孕育生女？"有人不解。“自然是为了收服阴山建功立业。”
“不过阴山已降，他为何还要带着阴山女子回京城，不是说太后有意将禄宁郡主许给乔大人？”
外人不知，世家高门可都听到了风声。
谁不说乔骁命好。
“多半是那女子缠人…以后可有热闹看了……”江翊搁下酒盏起身，“我还有要事，就不配诸位闲聊了，改日再聚。”众人纷纷起身相送。
江翊走后，旁边的人啧声道，“听闻江翊喜欢禄宁郡主，怕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才不与乔家往来了吧？”
“或许还真是，这终归啊，是热闹看了。”谁不喜欢隔岸观火。
江翊上了马车之后，乔装换衣，绕出巷去了看着江家马车使离，他带着仆奴步行去了京畿最大的赌场，先去那地方看了一圈，又绕到了一些地下赌场。访察到最后一家之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酒楼遥遥一瞥的……姑娘。准确来说是公子了，她也乔装打扮，换成了男子装束。打扮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身量增高不少，想来是脚下有足垫，可她的腰身体态都有所转变，肤色也做了增改。
要问江翊怎么认出她的，还多亏她拿着小食盒在吃，那腮帮子一鼓一动，十分悠闲，这里的人个个面目紧张，捞起袖子双手攥拳，唯独她悠然自在，多看了几眼，方才认了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就是多看了几眼，对方竟然已经察觉了，慵慵抬眼看了过来，眼眸清澈，但总让他感觉莫名含笑，似乎洞悉一切，令江翊心头一震。很快，余白芷便收回了目光。
她自打进来以后，的确有不少人注意她，但多数都能辨明，唯独这个人，她也留意到了对方不是买定离手的赌徒。
适才本来不想看过去，可不想对方对她起好奇，所以才“轻飘飘"警告。赌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虽说多半来下赌，但做旁事的也有。余白芷想要寻乐子，顺便听听京城有关的消息，赌场，花楼，酒楼，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容易得到她想要的消息。她今日不想去酒楼，花楼老鸨眼色厉害，恐怕被认出来，索性就来了赌场，挑了一个近距离的赌场。
适才她要过来，乔宅的小丫鬟吓得不轻，若非说了一句有事她自己顶着，还真进不来。
谁知道才待了一会就被人盯上。
幸而，一眼过后，那人没有再看她了，余白芷也没有看回去。她适时下了一些赌注，因为会听骰撞盅的声音，几把都赢了，很快就有人留意到她的手运，跟着她下注。
注意余白芷的不光有旁边的人，还有赌场的庄家，她又适时连输了几场，这才让人觉得她是运气。
江翊避了眼，只留意牌局，十分清楚她的把戏。登时明了，她是个行家。
这些时日，父亲为了将来让他入仕，找了京城赌场贪污纳税的案子给他历练，他跟了几日，方才摸出些许门道。
京畿最大的赌场多数分流小赌场和地下赌场，借以逃避朝廷户部的税收压力，他摸了几日才找到这里来，今日想查一一忽而，浓烟滚滚，有人大喊走水了！！！
思绪被打断，赌场之内纷乱不止，打手纷纷出来了，众人四处逃窜。江翊没想到他的行踪如此隐蔽，竟有人察觉，那些打手趁乱朝他袭来，他的人都支走去内里偷账，旁边留下的人手不多很快就被折服，他节节败退。目光扫到旁边的洞口，发觉那乔装改扮的女子身手灵巧不说，身边竟还带了不少人，眼瞧着她就要出去了，不得已之下，江翊冲到她后面借势。速速朝她借人手求助，余白芷自然不管这些事情，她置若罔闻，脱身要走，可旁边的人竟然宁杀一千，不放一个，看江翊朝她过来，追着她打杀。余白芷反手躲过，出手之时，招式无比快捷灵巧，拧了对方胳膊还夺了兵器，江翊看得震惊不已。
回神过来也顾不上许多，已经打做一团了。直到官府的人过来灭火擒拿，方才停止惊心动魄的怒火。适才打斗，余白芷在熙攘之间，束发簪子泼散，官府的人要将她一并带走，江翊已经两亮出身份，他刚要上前解释余白芷是受他牵连。还没有走出一步，听到了一道久违又熟悉的嗓音，“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敢来！”
江翊一顿，这不是他的好友乔骁吗？
他竞和这女子认识？！
乔骁完全没发觉他，也顾不上旁人，怒着一张俊容，大步流星走进来，按着对方肩膀，将她从头到尾，边边角角都查看了一个遍，发觉没受伤，方才松了一口气。
活像是抓了自家小妹调皮一般，他伸手夺过那女子手里的兵器丢到地上，恨不得要教训她不听话，可又生生克制隐忍。任由怒火冲天，到底没说什么，甚至闭眼呼出怒气，揭开斗篷给她披上，抬手给她擦试脸上的灰烬。
余白芷看着男人怒气冲冲的俊脸，眼下也不是解释之地，她只说了一句没事，让他不必担心。
看完的确无济于事，可乔骁怒气难消。
江翊清咳一声上前，“乔大人，别来无恙啊。”乔骁正烦着，对余白芷都没有好脸色，对别人就更别提了，他怒色不减转眼看过来，…江翊？”
“士别一年有余，我还当阿骁不认得我了。”江翊率先道，“此事另有内情，不如我们挪步说话？”地下赌场贸然起火，官府之人来得晚，幸而他之前派了暗中跟着余白芷的暗卫抓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乔骁敏锐，顿觉不简单。江翊又在此处，应当牵扯朝廷之事。
乔骁把余白芷带到怀里随后点了点头。
余白芷没被送回乔宅，而是跟着乔骁去了有司衙门，不过她只露面讲清楚她自己去赌场，又为何跟人动手的部分便完了。听她说到江翊祸水东引到她这边的时候，乔骁的眼刀子刷刷刷刺向江翊，对方自觉理亏，但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能埋头尴尬承受。说清楚了，余白芷被送到官署备办的庭院当中清洗换衣。斜月死里逃生，惊叹，“奴婢就说不该去，您非要找乐子，如今撞上这样的祸事，还好您没事……方才姑爷的眼神可是要吃人了。”今日跟着余白芷的下人恐怕都要被处罚。
有司衙门不必乔宅，只能做简略梳洗，好歹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她就在这边乖乖等乔骁，若是好奇乱走，他肯定秋后算账。有司衙门前厅，江翊差不离将事情都交托清楚了。也真是多亏了余白芷今日在赌场，否则贪污纳税的账册要被烧个干净，他这些时日的努力要付诸东流不说，恐怕小命不保。江翊又道，“此次走水，衙门的人来得很慢不说，我方才去了没多久那边就得到了消息要纵火毁证杀人，定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也多亏余白芷在那地方，她不属于京城人，所言所行都可做证，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了。
乔骁听罢面色凝重，丞相让江翊去暗中探查朝廷官员贪污纳税阳奉阴违的事情，实在铤而走险。
今日若非幸运，只怕江翊会死在那里。
乔骁道了一句，“你且放心吧，我会将此事罗列上奏。”朝廷征税一事非同小可，顺着没烧尽的账目追根溯源，应当能够揪出不少人，这也算是撕开了一个口子了。
“届时可能需要乔大人帮忙了。“乔骁如今涉及两部，找他的确方便许多。乔骁点了点头，他记挂着余白芷，事情捋清楚之后，有些心不在焉。“今日要多亏令夫人，待此间事了，改日必定拜府铭谢。"江翊补充道。没想到，她竞然是乔骁在阴山娶的姑娘。
瞧着…漂亮且厉害到有些与众不同，想到余白芷轻飘飘的一眼，江翊收敛心神。
正巧，有司衙门的大人过来，说了几句话，乔骁便先离开。知道他忧心妻子，旁边的人也没有耽误，让乔骁兀自先去。余白芷没等多久，乔骁就过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响，抬头撞入男人阴沉沉的俊脸，她问，“怎么了？”“怎么了？”
斜月等小丫鬟很有眼力见退出去。
余白芷看着关上的门扉，乔骁负手而立，俊逸的面庞寒气森森。唔……“夫君来找我算账吗？”
她丝毫不惧，歪着身子，用手撑着她的脑袋，还拿了旁边的糕点漫不经心看着。
见她毫不放在心上，乔骁真是咬牙切齿，但此刻他怒气满盈，实在不便与她动怒攀谈，他对上她的眼睛，坐到身侧，吃了一盏茶水定神。乔骁没跟她在怒气上头的时候争辩，出乎余白芷的意料。本以为他会借此与她发生争执的，没想到居然冷静下来。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乔骁勉强稳住了心神，这才开始问，“你怎么不吃？”
…味道不好。”
官署的糕点做得不细腻，即便是配了茶水，依然有点噎，她吃了一块就不想吃了。
“那……回家吃?“他压着未消的怒气问。“夫君的事情处理完了吗？"虽然不曾听闻，可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姑娘，知道这件事情定不简单，方才那人的身份似乎也不简单。“处理好了。“他起身问她要不要背？
京城不比阴山随意，这里规矩森严，且还在官署，乔骁竞然问得如此自然。余白芷笑着挑眉，方才糕点，跟旁边的小丫鬟拿了帷帽说是不用了，她戴上跟着乔骁出门，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并不避忌与她的亲密。余白芷的视线落到他牵着她的手上。
乔骁问她怎么了，不想牵？
说完后面一句话，他攥了攥她的手，将她牵得越发紧张。有司衙门的人和江翊远远见到乔骁带着余白芷离开，”回了府，乔骁才开始问她今日问什么要乔装改扮去赌场。“找乐子呀。"她解开长帷帽，露出面庞，束发的簪子也被她拔掉，长发披散而下。
小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往外走，又就只剩下两人在内。余白芷拨了拨垂落脸侧的头发，在乔骁质问之前，先发制人。她压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靠近他，居高临下，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还索绕怒意的男人蓦然一僵，她看着他的反应缓缓勾唇，但唇边弧度不是很明显。
她一只手揽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轻轻点在他的薄唇上，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滑，落到他的衣襟领口。
反复摩挲着他的锁骨，声音很轻柔，“你生气了吗？”男人喉骨一动，强迫视线从她的身上转移，“你认为我不应该生气吗？”那地方鱼龙混杂，她怎么能去，今日险些出事。虽然她身手不错，到底是个姑娘。
“我觉得你应该生气。”
乔骁被噎了没好气，“那你还来问我？”
“我这不是来哄你了吗？"她说话的时候凑近他，眼眸底下满是细碎的笑意。男人的耳朵都开始红了，面色却故作羞恼，“你这是哄吗？”“不是吗？"余白芷越来越近。
直到轻柔的吻落到男人的脸侧。
她服软，“夫君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此次死里逃生，我已经吸取教训，下次再也不去了。”
乔骁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感觉到自己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势必要拿回主导权，所以他的大掌顺着她的后腰而上，直接掌控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乔骁吻得深入，余白芷也很乖任由他吻，她在用这种方式消融他的怒气。乔骁也感受到了，不想承认，但还是要承认，他的怒气的确消融不见了。停下来的时候，乔骁伏在她的肩头，“真想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夫君这么粘人可不好。"她玩着他滚烫红透的耳朵。“你还有事要忙。”
“明日你跟我去吧。“他也让她换男人打扮，把余白芷放府上，总是提心吊胆。
不知为何，总感觉不安。
明明此刻，人就在他怀中，方才结束亲吻，他的唇齿还有她香甜芬芳的味道。
“真的要去？"她似乎没拒绝。
“万一被人发现上奏弹劾怎么办？"她在思考。乔骁揽紧她的腰身，感受她的柔软，“不会。”怎么会有人那么闲，盯着他旁边的人，何况她面生，不会有人看见。“可以吗？"她还挺想去的，毕竞比在府上有趣。顺便可以看看乔骁往日在忙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可以。“谈妥之后，乔骁心定了定。
“今日那个男子是谁？"她问。
乔骁倏然抬眼，“你打听他做什么？”
“好奇。"余白芷直接道。
“你救他也是因为好奇？”
男女之间怎么可以有好奇？当初余白芷对他不就是好奇？他真是后悔放她出去。
“不算，只是巧合。"她本来没打算救。
“那不许好奇。”他十分强硬。
余白芷扬眉，手指抵着他的心口，看着男人的神色，“夫君又在害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