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邦就看向余秀莲。
哪知,余秀莲却是摇头。
余安邦瞪眼。
“没有扯结婚证?”
不会吧。
“那个时候,家里面每天忙不过来。就没有去扯结婚证,也嫌麻烦。而且,乡下结婚摆两桌酒,就算是成了,没有那么多规矩。”
余秀莲轻声道。
余安邦翻了个白眼。
周小满有点想笑,虽然实在不合时宜。
这么说来,人余安邦是非婚生子。
不过,这年代,国家是承认事实婚姻的。不比后世。
“所以,我家老黎跟这个女人没有半分钱关系。”舒梅一锤定音。
余秀莲肩膀抽动了一下,掌心被掐出血丝来都没有发觉。
余安邦却笑了。
“没有关系更好,我还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那咱们就大路朝边,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他说完,就去看余秀莲的神色。
见余秀莲虽然没抬头,却也没有出声反对,顿时又挺直了腰杆。
这样的亲爸,他余安邦还真不需要。
“好,你们说到要做到。别有些人又私底下来找我家老黎,到时候,我就告到革委会去。谁也别想好过。”
舒梅意有所指地看了余秀莲一眼。
这个时候,她再也不提去公安局的事了。
公安局确实有她们舒家很多熟人,难道她要把自家的丑事都敞开给别人看?
至于跟黎清河的帐,他们夫妻俩关起门来慢慢算就是。
两人就此达成了共识。
黎清河却急了。
他自然不想与余秀莲再有什么关系,可儿子到底是他的儿子。
“ 安邦,你先冷静冷静。”他软着声音道,“我知道,这么些年,你对我有误会。我不知道你们余家那边的亲戚都跟你灌输了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从来没有要抛弃你。我们是亲生父子,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不是说断了关系,就能断了关系。”
“我很冷静。”余安邦淡淡的,“这么些年,我早就认定我是个没爸的。你现在突然跳出来说是我爸,我还真不习惯。就这样,彼此远着,对大家都好。”
“你这么固执,”黎清河苦笑,“这一点就是随了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他又慈爱地看向余安邦,“我知道,这些年我亏欠你不少。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弥补你。你也不要一味拒绝,我比你多吃了几十年饭,有些事情,总能帮你拿个主意。”
余安邦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恶心到了。
要是心怀愧疚,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想过回家看看他们母子俩。
他们余家就从来没有挪过窝。
说来说去,他只是良心不安。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他只会为自己。
见黎清河还要说什么,余安邦索性道:“行,你要是真想弥补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说——”
“老黎,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黎清河看也没看舒梅一眼,只眼巴巴地盯着余安邦。
哪怕他不是大学生,也是他的儿子。
这些年,他确实对他心怀愧疚。
要是有机会修复关系,做什么他都愿意。
“跟这个女人离婚。”余安邦指着舒梅,“你跟他离婚了,就是我爸,我们就是父子了。”
“你——”
“你想都别想。”
黎清河被噎住了,舒梅被气疯了。
因为谈不拢,众人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一直没吭声的王婶子就道:“原来你前几的乡下女人,就是自己啊。我还跟小满感叹,说这女人傻呢。你说你,怎么这么傻。今天好好的,怎么被他们两口子堵在这里。在自己家门口就被打了,也不知道叫人。”
余秀莲苦笑。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不让黎清河与安安父子相认,压根就没有想这么多。
至于被打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突然笑了。
“我也没吃亏。那个女人也挺惨的。”
王婶子埋汰她:“要不是我买菜回来的及时,吃亏的就不知道是谁了。你还笑得出来。”
“嗯。”余秀莲又笑了。
“神经病吧你,脑子是不是坏了?”王婶子要去摸她的额头。
余秀莲却是笑得更大声了。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小满与余安邦面面相觑。
王婶子还要说什么,被周小满拦住了。
四人无声地进了家门。
小宝正领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疯。
见到大人回来了,就嚷嚷开了。
“妈妈,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快要饿死了。”
“奶奶,我也饿死了。”
“饿, 饿, 闹闹饿,肚子。”
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将大人们低落的情绪冲散不少。
王婶子不由分说,挽着余秀莲就进了厨房。
周小满则领着几个孩子去洗手。
一顿饭,因为有孩子们在,也是热闹无比。
吃完了,收拾好,把孩子哄睡了,周小满这才有机会与余安邦说话。
“你说,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余安邦翻了个身,将周小满抱在怀里,鼻子凑进她脖梗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闷闷道:“我也不知道。”
周小满回抱住他的腰,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难道真像今的那样,彻底断绝关系,以后不来往?
余安邦将周小满抱得更紧了。
许久,他才道:“我不是很想认他。”
这么些年,他跟他妈就这样过来了,也挺好的。
今天要不是黎清河突然出现,他真忘了他也是有爸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父亲像一座高山,可以遮风挡雨,永远击不垮。
可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个头比他矮了大半截。头发有些花白,脸颊深深陷下去,说话也显得中气不足。
哪里是什么高山,分明就是个糟老头子。
他低声下气讨好自己的样子,他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好笑。
他像是个局外人看着他表演,却怎么都入不了他的戏。
可万一,他妈想呢?
余安邦有些烦。
他妈那个人死脑筋,又是一根肠子到底,她如果真想认黎清河,想让自己认那个爹,他实在没有办法可想。
“我让王婶子去探探口风,也让王婶子开导开导妈,”周小满知道余安邦所想,“总要把她的工作做通。”
她可不想头上突然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公公。
“嗯,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晚,大家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