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玄邵对着那箱春宫图看了不知多少遍,现在听到“画卷”二字还隐隐觉得头疼,“起初我们以为徐渭买卖女子,可这别院实在不像是藏姑娘的地方,而且画卷上的‘人名’也出现在我们从刘蟾书房搜出的密信上,恐怕不是巧……”
师玄邵说着说着,似乎渐渐摸到了其中关窍。
叶绫君远远看着马车上那些装着军器的木箱,“徐渭刘蟾盗卖军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们只怕不敢留个一目了然的账本做催命符,但银钱往来最忌记账混乱导致利益不均,他们会否将那些账目换了个方法记录?”
师玄邵忽如醍醐灌顶,刘府最后一封密信上写着“牡丹、春桃、药材备齐”,本以为是人名的“牡丹”与“春桃”却和药材放在一起,那么这所谓人名会否代指的便是与药材一同装车的军器?
“我会命人清点临安军器库的失窃军器,与画卷上所记数目一一比对。”师玄邵笑道,“叶姑娘,多亏有你相助,才没让这桩大案石沉大海。姑娘如此聪颖,就没想过去考科举吗?”
叶绫君兴致缺缺,“谢将军夸赞,但我性子孤僻,不宜做官。”
师玄邵暗道可惜,但“性子孤僻”四字听起来却像借口,叶绫君为人虽清冷疏离,但她洞悉人心,师玄邵不信她应付不来官场中的弯绕,又或许是因为其他难以言说的理由。
师玄邵目光与幂篱后叶绫君的双眸交汇,“叶绫君,初查瑞安堂时我便觉得奇怪,瑞安堂陈设似是有意将铺面做的阴暗狭窄,你与弟弟来平安巷两年,附近街坊却没人见过你幂篱下真容,你身负才智,武功高绝,却藏身平安巷,你到底在躲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绫君淡淡答道:“我便是我。”
师玄邵知道短暂相识很难让对方交心,但毕竟曾一同共度危局,他还是最后尝试道:“我对自己识人的本事还有几分自信,我看得出你胸中自有丘壑,无论你从前惹下怎样的麻烦,只要不违道义,我师玄邵又力所能及,都可为你平反,权当你助我查案的酬谢,如何?”
叶绫君心中轻叹,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还许这样的重诺,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头热血?有些天真,却也让人敬佩。
叶绫君道:“从前轻狂,确实惹了麻烦,但这么多年过去,想来对方也不至于穷追不舍,将军不必费心。将军若想谢我,便将此案了结还我清白,若能早日将瑞安堂解封,更是感激不尽。”
“你……”师玄邵眸光暗了几分,还是将劝说咽回去,“好。我这就唤人送你和桓姑娘,桓姑娘是我的恩人,她受了伤多有不便,一路上还请你照拂一二。”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桓姑娘,直到她伤势痊愈。你自己也是伤患,记得将方才裂开的伤口处理妥当。”
师玄邵笑意顺着唇角升上眼底:“好,多谢你。”
叶绫君带着受伤的桓雀共乘一骑,她轻扯缰绳,跟上护送她们的临安军士兵。
桓雀看看笑容柔和的师玄邵,又看看叶绫君有些出神的侧脸,欲言又止,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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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分别后,没过几日,师玄邵果然如约理清徐渭被杀案案情,还了叶绫君清白。
一晃七日过去,正月十五这日,瑞安堂也撤去封条,叶家姐弟带着伤未痊愈的桓雀,一同回到了瑞安堂后这个并不宽阔的小院里。
关于军械盗卖案的后续消息封锁严密,但临安军与临安府中,许多大小官员或革职或下狱的消息仍是不胫而走。这几日的临安城中,四处弥漫着紧张气氛,如此多的官员纷纷落马,即便远离官场的临安百姓也不免心生不安。
直到今日正月十五,城中各处张灯结彩,明亮的灯火稍稍驱散了笼罩全城的阴霾。
时至黄昏,平安巷瑞安堂门前,叶瑞安踩上椅子,心情雀跃地将一盏灯笼挂在瑞安堂牌匾左边,他身子向后微仰,用眼睛仔细丈量另一边的灯笼该挂在何处,他兴奋地向身后伸手道:“阿姐阿姐,把另一只灯笼给我。”
还没等灯笼递到手上,叶瑞安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栽出去,还好叶绫君及时将他扶住,叶绫君轻叹道:“瑞安,当心些,我若是没接住你,这上元佳节我们姐弟俩可要用来哭鼻子了。”
叶瑞安心有余悸地摸摸后脑:“这不是今日终于能回家了,又赶上元宵,这一高兴起来就有点顾前不顾后的,对不起阿姐,让你担心了。”
叶绫君也没再说他,只笑盈盈地将灯笼递给他:“喏,挂上吧,这次可要当心些。”
叶瑞安稳妥地将灯笼挂上,姐弟俩便回到家中小院里,甫一进门,便被主屋中桌上传来的香味勾起馋劲。只见桌上摆满色香味俱全的菜,荤素鲜辣都有,栗子肉、杏仁酪、炸豆腐、白菜佛手、酱汁鲫鱼、香辣蹄筋,样样都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桓雀撩开厨房门帘,端出一盆芳香四溢的红枣鸡汤,摆在桌子正中央,“菜齐了,这些够吗?不够我再炒两个菜。”
叶瑞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桌让人直流口水的饭菜,向桓雀投去崇拜的目光,“桓姐姐,你说你会下厨时可没说你厨艺这么高啊!我做饭也有些年头了,我还以为我的厨艺做家常菜已算不错,看了你的手艺才知道我还差得远。”
叶绫君也十分惊讶,相识多年,她也是头一次见识桓雀的厨艺。
叶绫君想起当年刚与叶瑞安合住时,她做过一阵饭,味道一言难尽,虽然叶绫君觉得多试几次手艺一定会长进,但叶瑞安为了能好好活着,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学下厨。
叶绫君看着这一桌让她食指大动的饭菜,沉默良久,终是没忍住问道:“你这厨艺究竟是从哪学的?”
桓雀微笑道:“都是闲暇时看着菜谱琢磨的。”
叶绫君听了桓雀的回答,心中劝慰自己:这世上有些事就是靠天分,强求不来。
桓雀给叶绫君盛着汤,笑道:“来临安后,我闲来无事便喜欢学做菜,从前就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做给姑娘……”桓雀突然发觉说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她与叶绫君都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叶瑞安。
叶瑞安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见两人都紧张地看他,他慢慢放下筷子,神情没有半分意外,“阿姐,桓姐姐,你们不用紧张,我早知道你们从前就认识,我无意中见过你们谈话,只不过阿姐好像不想让我知道,我便没问。阿姐放心,若是旁人问起,我就说你们是前几日才认识的。”
叶绫君心中一暖,叶瑞安总是聪慧贴心,她竟一时不知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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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摸了摸叶瑞安的头,温声道:“吃饭吧。”
叶瑞安局促地看了桓雀一眼,脸有些红,他小声道:“阿姐!我都快十七了,你怎么还当着旁人面摸我头,像我长不大似的。”
这声音再小,自然也都没逃过桓雀的耳朵,桓雀没忍住唇角上扬,叶绫君也轻声笑着赔不是,“好,是阿姐欠考虑。”
叶瑞安脸上的热怎么也散不去,落荒而逃一般起身向院外走去,“今日过节,我去把树下埋的那坛酒挖出来。”
叶绫君笑看叶瑞安跑得有些急的背影,“你慢些跑。”
桓雀看着叶绫君的笑容,想起从前,更觉得叶绫君眼下的日子可贵,“主人如今是真开心自在,还有这样贴心的家人,真替您高兴。”
叶绫君的笑却渐渐淡下来,“桓雀,我也很喜欢临安的生活,但我或许是时候回京城了。”
桓雀并不意外,从查明徐渭刘蟾勾结夜鹫盗卖临安军械的那日,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还是不免担忧,“您真的想好了吗?若回长安,再想隐藏行踪便难如登天。其实按原本计划,只要有瑶光郡主相助,即便不回京,我们也能一步步摧毁安王与景安伯的图谋,您其实不必以身入局。”
叶绫君道:“桓雀,你以为那两个老东西不知道京里时刻都想找机会除掉他们永绝后患吗?他们开始打军械的主意,便是准备殊死一搏,而且我有种预感,即便抓住苍隼,也钉不死最奸诈的那个老狐狸。”
“您是说……?”
叶绫君道:“这案子的所有线索,不论密信账本,都只能证明夜鹫是主谋。那两个老狐狸从不用他们自己人向夜鹫传令,即便找到向夜鹫传令的中间人,他们应该也早想好如何撇清干系。”
桓雀明白了叶绫君的担忧,“这两年来朝中结党倾轧从未停歇,今上掌权不易,恐怕手中没有多少亲信能追查夜鹫,而郡主亦不擅应对他们的狡诈多变。”
“不止如此。”叶绫君眸光明灭,回忆当年,“两年前针对我那场诬告,无论证据、时机都天衣无缝,但那时安王与景安伯刚被削番降爵,元气大伤,应该正是安分的时候,那么背后算计我之人又会是谁?此人必定身在长安,否则不会将那场谋算把握得那般细致入微。”
桓雀不解道:“当年长安勾结吴泰贤与姬煜的人都被灭口了,还有谁会有动机陷害您?”
“我也不知。但要我安心隐在幕后谋划,看他人冲锋陷阵,我做不到。”叶绫君若有所思望着头顶一轮明月,“更何况有些人,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叶瑞安冲动之下跑去院后树下,准备挖出去年埋下的那坛杜康,可等他稍冷静下来,才想起十几步之外那口枯井不久前才出过命案,此时又正入夜,周围逐渐漆黑,叶瑞安心中开始发毛。
但他说了要挖酒,因为害怕而两手空空跑回去实在丢脸,便安慰自己这案子已破,凶手也被擒,叶瑞安忍着丝丝惧意挥起锄头。
他正挖着,一阵寒风吹过叶瑞安的后脖颈,他打着寒噤一哆嗦,紧接着又听到身后有人踩断树枝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前方地上探出来,叶瑞安瞬间如被点着的炮仗窜了起来,大喊道:“别杀我!!”
叶绫君与桓雀心下一惊,赶忙跑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