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青鬼狎笑道:“娘子身下的这位郎君好是聒噪,殊不知观棋不语真君子,赌局一旦开始,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定个输赢才能走,这可是规矩。”
“没错,天有天道,赌有赌道,规矩就是规矩,无论神、鬼、人、妖都不能改变。”李玄玄将骰子握在手中抛了抛,道:“我家这仆从不懂事,让各位官爷见笑了,不过,他却是个能招财的童子,所以即便再聒噪我也时刻带在身边。”
三鬼异口同声道:“招财童子!?”
裴知行骂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不信?”李玄玄笑道:“既然官爷们各显神通,那小女子也当逞不让,好让官爷们见识一下我家招财童子的威力。”
她握着骰子,在裴知行脑袋上敲了三敲。
裴知行想捅人的心情此刻达到了顶峰,他还从未这么急切地想杀了一个人,直至今日他才深刻了解到,比起坏的人,蠢的人才最该先杀。
至少直到李玄玄落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李玄玄掷出了六个六。
这是六赤彩,二百二十七道名彩中的第二彩,投中的概率微乎其微。
霎时全场骇然,三鬼上一次见到有人投出六赤彩还是几百年前,不禁面面相觑。
李玄玄将场上的牌全部归拢到自己座下:“只有六赤吗,看来招财童子还未完全发功,不过不好意思,在座的各位,你们的牌归我了。”
情况出现转机,裴知行终于冷静下来,虽不知李玄玄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但至少她是有备而来,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三鬼前几把已赢了李玄玄绝大部分的牌,李玄玄若想反败为胜,除非投出天彩,将场中的牌也赢走,但这是绝无可能的,从古至今,能投出天彩的寥寥无几,又怎会恰巧被他们几鬼碰上。
他们不禁将疑惑目光落在裴知行身上。
裴知行虽不乐意被人利用,但事到如今也身不由己,于是任由李玄玄又敲了三下脑袋也不吭声。
李玄玄松开湿润的手心,六枚骰子跳进瓷碗,待到它们旋转着逐渐停息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六枚骰子由幺至六,次第相同,李玄玄竟然投中了天彩!
“赢了!”她开心地拍了下手,起身走到独角青鬼身前。
独角青鬼皮糙肉厚,青灰色还带着颗粒感的皮肤看上去比犀皮还要坚固,他盘腿坐着的时候比站着的李玄玄还高,压迫感扑面而来。腰肢还没有青鬼手臂粗的李玄玄站在三只青鬼之间,竟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连裴知行都暗自为之捏了把汗。
三只青鬼没有暴起,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弹。
“愿赌服输,按照约定,这只大雁是我的了,三位官爷承让。”李玄玄对独角青鬼行了个叉手礼,就这么从他锣鼓大的手中抽走了麻绳。
青鬼们石像般坐在原地,唯独目光阴森森地追随着李玄玄。
李玄玄遂将绑着大雁的麻绳松开,将它抱起紧紧夹在臂弯下。
她走到坐在地上的裴知行面前,伸出手,嫣然一笑:“你看吧裴少卿,我说过一切尽在掌握。”
她的笑容真诚不掺挟一点杂质,如同月光般皎洁。
裴知行到现在都搞不懂她到底是真蠢,还是深藏不露。
他剜她一眼,还在为方才她算计自己的事耿耿于怀,不情不愿地握住她的手站起身。
她的手指纤细,握在手中却又柔若无骨,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将这几根指头捏断,可手心传来的细腻触感又教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裴知行忍住想捏断这几根指头的冲动,站起身后便松开了手。
可李玄玄没有松开,依旧牵着他。
“怎么?”裴知行眉心不悦地拧在一起:“我可不吃这一套,别以为刚才的事就这么算了。”
李玄玄不声不响地转过身,牵着他往回走。
“松手。”裴知行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李玄玄还是紧紧牵着,脚步也越来越快。
“裴少卿,待会儿可要跑快一点,千万不要松手。”
“为什么要跑?”
李玄玄回头望向他身后,道:“不跑被抓住就会死,就是现在,跑起来!”
无需裴知行再多问,他们身后的蒹葭丛里传来爆炸般的怒吼,连天地都为之颤动:“骰子里是桐油和铅粉!难怪那死丫头能掷出天彩,她将我们的骰子都调包了!抓住他们!”
几柄长戟和钢叉在蒹葭丛中竖了起来,青鬼们站起身,丈余高的身影像小山般缓缓升起。
裴知行面露诧色:“长公主,你出千?”
李玄玄拉着他狂奔,头也不回道:“这不明显的嘛,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招财童子吗?”
原来李玄玄方才的那一通操作只为将三只青鬼的注意力转移到裴知行身上,好让她暗中调包,而在他头上敲三下只是为了将骰子里的铅粉敲到她想要掷的位置罢了。
裴知行拉下脸,鄙夷道:“我还以为你是使了什么强运的法术,堂堂一国长公主,竟使出这种下作市井手段,还真是教下官开了眼了。”
赌博也就算了,连出千的骰子也随身带着,真不知她这几年在太和山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想来也是,她连和圣人对弈时都敢耍小聪明,这种场合出千也就见怪不怪了。
“雅俗共赏。”李玄玄一脸痛惜道:“只可惜了大师兄给我做的那六枚骰子,我才刚用顺手呢。”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裴知行脸侧被芦叶划开了几道口子,风一吹更是隐隐作痛,江边的蒹葭实在是太密了,密密匝匝没有边界,芦叶又如同匕首一般锋利,在这样茂密的草丛中根本就跑不开。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连脚下的地都为之颤动起来,裴知行刚想回头,手心被李玄玄用力一扯。
“不要回头。”
“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更有优势,我们跑不远的,你先走吧。”
裴知行刚想抽出手,却发现李玄玄握得更紧了。
李玄玄喘着粗气,目光坚定地望着天空:“一起走!不要想这么多,跟着我就好,跑到江边我们就安全了。”
身后传来青鬼们粗犷的喘息声,与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
“我们跑不到江边的。”
“没问题,相信我。”李玄玄空余的手伸进怀里夹出一张符箓,抵在唇边使劲朝前方一吹。
夜空中顿时出现一条火龙,呼啸着将他们面前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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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的蒹葭丛烧出一条道来。
视野变得开阔,他们奔跑的速度好像也快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朝身后倒退,只有李玄玄的背影清晰无比地映在眼前。
裴知行发现,他们跑得越来越快,他的脚甚至不需要沾地,只接触到烧秃的茅梗便又能重新抬起来。
大概又是李玄玄暗中做的什么手脚。
他们与青鬼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前方传来浪花拍岸的声音,曲江近在眼前了。
江的对面便是芙蓉园,一轮弯月正挂在紫云楼的飞檐下静静等候他们归来。
李玄玄不敢停歇,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同样也被划开了几道小口子。
此刻她顾不上那么多,那几只青鬼还在后头不依不饶地追着,誓要将她带下地狱。
漆黑的江面就在眼前,江底暗流涌动,湍急的水流带起一个个漩涡掀出水面。
裴知行渐渐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道:“你不是说到江边就安全了,接应的人呢?”
李玄玄空不出手来叉腰歇息,只好佝着背,大口缓气:“我何时说过有接应的人?”
裴知行眼一闭,顿时感到心力交瘁,在大理寺当了几年的差也从未像今夜这么累过,他再也无力骂她,转而苦笑一声。
早知方才就不跑了,还能节省一点体力来应敌,或许还能死得体面一点。
裴知行这次意外地没有发怒,而是松开手,从容道:“前面没有路了,深夜渡江必死无疑,我们分开行动,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想办法先走吧!”
李玄玄固执地又牵起他的手,这次十指紧扣,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裴少卿相信我吗?”
裴知行内心的声音告诉他,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么一个猛浪的小娘子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能信任的人永远都只有自己而已。
见他还在迟疑,掌心里传来的力道又紧了紧,细柳般柔软又坚韧的力量仿佛在告诉他,即便他不相信她,她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裴知行叹了口气,收起手心,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她的手又软又小,裴知行只敢轻轻握着,他无奈道:“下官有选择吗?”
“没有。”李玄玄切齿一笑,断然踏进漆黑的江水里。
奔腾的水流立刻没过了鞋面,但她并没有沉下去。
“即便是弱水,只要披上鹄女的羽毛,就不会沉下去,这是鹄女方才告诉我的。”她将另一只脚也探进江水里,果然稳稳地站在江面上。
“这件羽衣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但我们只要别停下来,是不会沉入江水中的。”
这太危险了,裴知行不知李玄玄的水性如何,但他肯定不能保证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中能做到自保。若是两人同时入水,他会弃她而去吗?他心里没有答案。若如那只妖怪所说,这件羽衣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李玄玄又会松开手吗?
李玄玄用力拉了拉裴知行的手,催促他赶紧下来。
裴知行盯着脚下幽深的江水,咬咬牙,跟着踩了进去。
江水立刻濡湿了乌皮靴,那感觉就像是踩在急速流动的淤泥里,虽不会立即沉下去,但双脚晃晃悠悠地踩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