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绝说过的。
他曾说过,“这世界上当然有妖怪,也有鬼怪,不过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
“嗯…修仙界,修仙界就是能修仙的世界,当然真实存在,诶,不信我?我可不说谎。”
“我家啊,挺远的。哈哈哈,马车坐不过去,船也不行,对,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没关系,我会飞,我带着你飞过去。”
少年眉飞色舞的表情仍旧历历在目,每个字眼都勾着笑音,就像初升的太阳,哪怕是坚硬如铁像石头一样的心肠也要捂化。
可再一晃神,对上的却是面前这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与死灰般的面庞,冰冷地压抑在这古怪又诡异的大殿之中。
他还是他,她也是她。
他们之间,只有十来步远。
却整整隔着两个世界。
而她为什么总是理解不了他,此时此刻,也终于有了答案。
……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漠、疏离,语气无起伏,冷而淡,“你要杀我?”
月情如梦初醒。
如果早知此连绝是彼连绝,她是绝不会说出那番话。
她垂眸,喉中梗塞,连忙摇头。
风宁冷声讽刺道:“大王,不要轻信她。这人在芳华寺时可是十分咬牙切齿,恨不能提剑把我们戳出上万个窟窿。”
她哪有这般夸张?
月情心想再由他多说两句只怕至情至真夫妻也要拔刀相向。
她连忙抬起头,道:“非也,那并非我本意,只是净月宗少宗主身份使然,我不得不说的一番话。”
见连绝将目光落下来,月情顿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切切道:“表面上我是风光无两的净月宗少宗主,而背地里我却是个知足常乐,一心想做厨子的单纯少女。”
殿内一静,所有鬼都看向她。
月情毫不心虚,无比认真,张口就来,“这次在清剿大会上这么说,只是为了引起大王你的注意——”
她清清嗓子,深切道:“我怎么会咒你,给你做饭是我毕生的梦想,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才铤而走险,还好风宁把我捉过来,否则我都见不到你。”
话落,殿内寂寂。
风宁道:“原来如此。”
蜻蜓道:“原来如此你个头,你还真信!”
少宗主也目瞪口呆,道:“你讲瞎话的本领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月情不为所动,只看着连绝。
连绝身着一套暗紫色的长袍,平素里高高扎起的马尾垂落,编成长辫垂于腰际,他生得高挑,往日里一件素衣便显得俊朗出尘,这会儿华服加身,金玉坠饰琳琅满目,更显矜贵俊俏。
就是太冷,不是眼神、表情的冷,而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冷漠,冷冰冰黑沉沉,看得人透不过气。
好似无情绝情杀人不眨眼的混世恶魔。
但月情太了解他,太熟悉他,心中所有的慌乱、恐惧、不安在确认他的那一刻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暗暗地想,连绝一定会给她第三条生路。
这时,一个女鬼忽而轻啧了声,嗓音婉转动人,额上一朵妖艳蔷薇花,勾魂夺魄,“大王,我见这个妹妹生得这般好看,我见犹怜,若是丢了性命实在可惜…而且,她如此真情实意,叫人动容,不如便放她一马?”
风宁道:“秋苑,大王是鬼王,不是放马的。”
秋苑道:“……我提议,先把风宁拖出去斩了喂狗。”
蜻蜓道:“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连绝充耳不闻,他轻轻动了下眼珠子,神情恹恹,似是倦极,低声吩咐道:“把人都放了。”
他对她,对外面那群人都不太关心,是死无葬身之地也好,引起注意也罢,都不重要。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果然是第三条路。月情心中念头轻转,眼见着他离去,挣扎一瞬,想追过去,可追过去又要问什么说什么呢,他终究不认识她,他终究不是她记忆中的他。
她免不了轻声叹气,倒是让风宁误会了。
他若有所思地围着她走了一阵子。
月情心情逐渐微妙。
这个风宁不仅没有智慧还十足疯癫,保不准他又要犯难——他突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月情只感觉到一阵寒意,鸡皮疙瘩起了一阵,他却突然深重地拍了拍,道:“别叹气,我懂你。”
月情:“?”
风宁暖心安慰她道:“仰慕大王是一件光荣的事,不要因此灰心丧气。”
于是乎,依鬼王连绝的吩咐,风宁又带着小鬼将捉来的其余人都放下山去,唯独月情因为声情并茂想做厨子感动风宁而被单独留下。
少宗主:“………”
月情没砍错,他就是个菜瓜脑子。
**
见云山毕竟是鬼窝,少宗主可谓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而其中,除了鬼王连绝,他手下还有四大护法需要格外谨慎。
其中唯一一个女子叫做秋苑,昨夜月情已见过,传说她是个花妖,真假不知,据说修为乃四大护法之首。
风宁月情打过交道,乍一看是风度翩翩的文雅君子,再一看才发现此鬼神经兮兮,精神有损,乃是只臭名昭著的癫鬼,而他的修为,只差了少宗主一线。
“大殿上与风宁搭话的若不出我所料,便是从不露面的蜻蜓,这只鬼情报甚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少宗主思索片刻,道:“最后一个你没见到的叫做重影,乃是鬼王最信任的手下。传闻在鬼王诞生时重影便跟随在他左右,是鬼王的得力干将,异常凶猛悍勇,修为应也在踏墟境。”
而这其中,对修仙界最有威胁最令人警惕的自然是鬼王连绝,但最招人厌、嫌弃的一定是风宁。
据少宗主所说,鬼王的四大护法,除了风宁以外,其余三个鲜少露面,包括连绝——他上次出山屠了半片修仙界,归隐后已经几十年没有大动作。
只有风宁,跟个跳蚤似的,时不时来这里搡一下,时不时去那里冒下头。
令修仙界烦不胜烦。
不过也得益于他脑子不好,相信了月情的胡言乱语,真给她安排了一个叫做梨花苑的屋子做厨房,否则昨天夜晚她俩就得被赶下山。
虽然这只鬼像个跳蚤,但月情寻思着,就凭他留下了她,他至少也得是个好跳蚤。
那小院子倒依山傍水,地界不错倒也辽阔,只是这鬼山头乃是座荒山,明明正是七八月万物繁茂之时,这地方却连片绿意都看不见。
太阳直直地晒着裸露的土地,长年累月之下地面应该干旱皲裂,见云山也当燥热难忍,可这里又诡异地十分阴凉,待清风徐徐从湖面经过,一片波光粼粼,拂来的则是凉风与阴气。
少宗主围在她身旁道:“眼下我们留在这鬼窝,可谓是身处险境。虽然那群鬼现在没对我们发难,但难保他们下一刻不发疯,须得十足小心。”
月情点头,摸着下巴,“他们和我想象中的鬼有些不一样。”
少宗主好奇地看向她,“哦?你想象中的鬼长什么样?”
“三尺长的舌头,三尺长的指甲,血淋淋的脸,包裹全身的长发,幽幽叫着,”她伸出手,露出青而发白的笑容,“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少宗主别扭地看着自己那张脸,“你冷静点,这些鬼生前可都是人,没有那么恐怖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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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情听此,微微一笑,又缓缓抚平了笑容。
生前都是人……她无声地抿唇,半晌无言。
第一次见面时,连绝才十七岁。
而风宁、秋苑、蜻蜓,也是年轻漂亮的模样,包括少宗主,他们都死在了最好的年纪,如烟火般易逝。
月情忽而后知后觉,整个见云山,竟只有她一个活人。
……
月情看向面前这一片辽阔的湖,长久地注视。
而后缓声道:“这里应该有鱼吧。”
少宗主噎了一下,没明白她怎么把话题跳到了鱼身上。
确认周遭没有别的人,月情提了寒烟飞至水面上。
她有心捉鱼,可谓是全神贯注,水面下轻微的波动即刻捕捉,一剑下去,刺了鱼带起,却看到一只活蹦乱跳但只剩鱼骨的怪物。
月情转头刺向另一边,连刺了几次全是这些鬼怪。
少宗主道:“这地方怎么会有好东西,你还惦记着吃呢?”
“我这是为了不让其余鬼起疑心,毕竟我在大殿上放言是一位只爱做厨子的单纯少女,”月情说着,看向那毫无波澜的湖水,绝望道:“但这湖里没有鱼,梨花苑里也没有米,甚至连口锅都没有,这让我怎么做饭?”
她严重怀疑风宁这癫鬼从来没见过厨房长什么样。
少宗主见她神情恍惚,如此真情实感,忍不住提醒她道:“你还真打算给连绝做饭?醒醒,他是个罪恶滔天的恶鬼,我们现在潜入鬼窝,留在这里,是为了打探敌情,寻觅良机杀了他。”
月情也猜到了少宗主愿意留下的原因。
但鬼王连绝也是连绝。
她太了解他,无恶不作者,绝不是他。
月情微微敛目,并没有应这句话,而是道:“但不给他做饭,我们也没办法留在这里,至于其他的,更不必提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少宗主还是忍不住抓狂,谁家好鬼要吃饭。
她闷声抱怨道:“这荒山野岭的,上哪给他做饭?”
一人一残魂最终都没想出办法。
到了傍晚时分,月情忽而从兜里摸到了从菁华那里顺来的果子,在手中掂了掂,转身朝着大殿去了。
作为平日里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的贪吃鬼,月情不信连绝在这荒山能坐得住。
她有理由怀疑,他现在每天拉着张脸,不开心的原因就是没吃饱饭。
想当初,连绝在倾仙楼时,每次放饭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还有好几次抓住他在半夜偷吃,问就是没吃饱。
月情寻思她一个开饭店的,居然让手底下的伙计饿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没良心的抠门地主。
她的良心,一向大大的有。
于是她特意跟做饭的婶子提了一嘴,多照顾照顾连绝,务必让他吃饱。
婶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少年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事,十分感谢地将月情拦了下来。
明明是锋利的眉眼,那时那刻却只有乖觉。
他歉疚道:“月师傅,我是得了病才吃那么多,并非是有意去偷吃。”
月情看他干净清澈的眼睛,觉得这个少年性子纯真,不会作假,不由地有几分心软,道:“我这里缺什么也不缺吃的,你若是去偷吃,反而叫我忏愧了。”
连绝只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像某种小动物一般,单纯而无害,月情笑了笑,觉得这个半路捡来倾仙楼的小子还怪可爱的。
直到有一天,月情无意中看见某个单纯无害的少年一顿吃掉了三大桶饭,还一脸羞涩地说今日胃口不大好时。
月情:?
所以某种单纯小动物其实是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