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府,红薯推广计划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田间地头一片忙碌景象。然而,红薯从播种到收获大约需要100天,这段时间对于卫斓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如今,医馆和药铺的生意异常红火,前来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为了尽量减少感染的情况,卫斓必须尽快制作出更多的医用酒精。此前,她都是直接向粮食商人购买原材料,但这次她需要的粮食量实在太大,远远超出了以往的规模。
于是,卫斓决定亲自出面,寻找更可靠的供货渠道。她的诚意和需求很快引起了善化县粮长贺仲咸的注意,贺仲咸亲自接待了她。
正值盛夏,烈日当空,火辣辣的阳光洒在乡间小道上,仿佛要把大地烤得冒烟。卫斓、贺仲咸和明义三人各自跨马,沿着蜿蜒的小道缓缓前行。
卫斓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骏马,贺仲咸跨着一匹健壮的枣红马,明义则骑着一匹洁白如雪的白马。
贺仲咸特意让马儿贴近卫斓的坐骑,这位年过四旬的粮长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青布直裰的下摆沾着新碾的稻壳,显得有些狼狈却又干劲十足。他抬手指向前方,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卫姑娘且看,前边就是早稻田。”
随着他的指引,一片金浪翻涌的田野撞入眼帘。微风拂过,稻穗随风摇曳,风里飘来新稻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卫斓下意识地勒住缰绳,目光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
蝉声忽然远了,取而代之的是镰刀割断稻秆的脆响,此起彼伏,奏响着丰收的乐章。赤膊的农人直起腰擦汗时,黝黑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显得格外健壮。新扎的稻草垛像一个个金元宝,撒在田间地头,堆满了丰收的喜悦。
“贺粮长,这里正在收获稻谷,那为何我们来的路上,很多稻田还没有收获呢?”卫斓望着远处尚未收割的稻田,疑惑地问道。
风掠过时,那些青黄参差的稻穗懒洋洋地晃着,与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判若云泥。
贺仲咸掏出汗巾,轻轻拭了拭后颈的汗珠,脸上带着一丝和蔼的笑容:“卫姑娘有所不知,这稻田分为一年一熟、一年两熟和一年三熟。一年一熟的稻田在秋季收获;一年两熟的稻田,早稻抢收,晚稻抢种,中间容不得半点差池。至于一年三熟,在长沙府就很少见了。”
他扬起马鞭,指向远处山脚下错落的村落,继续说道:“那些背阴的冷浸田,能保住一季收成都算老天赏饭。”
卫斓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天真:“那为何不都种一年两熟呢?如此岂不是能多收些粮食?”她歪着头,似乎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明义的白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为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明义微微一笑道:“去年长沙府报过一桩官司——佃户强种双季稻,秋后颗粒无收,倒把东家的肥田糟蹋成板结地。”
他目光柔和地望向田埂边嬉闹的孩童,有个总角小儿正捧着竹筒给大人送水,画面温馨而质朴。他接着说道:“就像孩童贪吃甜糕,总得量腹而行。”
贺仲咸也点了点头,接过话茬:“一年两熟的稻田,需得有充足的水源灌溉,还得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不是不想种两季,实在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有些地方水源不足,有些地方人力有限,强行种两季反而得不偿失。”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卫斓沉吟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问道:“可否带我们去看一下灌溉设施?”
她心中隐隐觉得,如果能改进水利灌溉设施,或许就能提高一年两熟水稻的比例,让更多的人受益。
贺仲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卫姑娘果然是个有心人。”他点了点头,转身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于是,他带着卫斓和明义,三人骑着马沿着蜿蜒的田间小道行进了一段路,穿过一片片稻田,最终来到了水流的源头。
卫斓策马转过田垄时,正撞见七八个农人正踩着一架巨大的木轮,吱吱呀呀地转圈。他们汗津津的脊背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粗麻绳深深勒进肩胛,连带他们脚下的龙骨水车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浑浊的渠水顺着榫卯咬合的刮板艰难地攀爬上来,在接水槽里碎成银亮亮的珠串,溅起一片片水花。
“这便是善化县最时兴的翻车。”贺仲咸指着那架三丈长的木制器械介绍道。
卫斓的目光被水车支架上的一抹红色吸引。那里还贴着一张褪色的红纸,虽然历经风吹日晒,但上面“风调雨顺”的祈愿依然依稀可辨。
明义翻身下马,走到水车旁,轻轻抚过那粗糙的木制立柱。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农政全书》里说‘翻车之功,大抵人力居半’,当真不假。”
他青竹般修长的指节划过水车立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若是改成畜力……”
贺仲咸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早年间试过牛转翻车,可终究没成。春耕时牛要犁地,盛夏又易害热病。去年秋粮刚熟,西乡二十头耕牛活活累死在翻车架上。”
“那场景,唉……”他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惋惜。
卫斓目光从疲惫的农人和吱呀作响的翻车移开,顺着田埂向远处望去。她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梯田上方,是另一番景象。
她轻声问道:“贺粮长,那边是什么?”
贺仲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我们善化县的另一项水利设施——筒车。与翻车不同,筒车完全依靠水力驱动,省了不少人力。”
卫斓顺着望去,只见湍急的河水中,丈余高的筒车正借着水力缓缓转动。竹筒们依次没入水中,又在高处将清水倾入木槽,水流潺潺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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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被日头晒成一道道虹彩,洒在石砌的官圳上,波光粼粼,宛如一条缠在山腰的银链,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这筒车倒是精巧。”卫斓的裙摆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要是能多推广一些这样的水利设施,说不定能解决不少问题。”
贺仲咸微微点头,“筒车虽省人力,却要看老天脸色。去岁冬旱,河床见底,三十六架筒车倒有二十架成了摆设。”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有应对之策。”
说着,他引着众人往陂塘走去。陂塘的塘埂上,杵着几根带刻度的石桩,岁月的痕迹让它们显得有些斑驳。
贺仲咸指着石桩解释道:“这是洪武年间留下的塘规——水深过五尺则开闸,未及三尺须禁引。”这些简单的规则,却蕴含着先辈们对水利管理的智慧。
卫斓俯身细看石桩,青苔覆盖的阴刻字迹还清晰地记着洪武二十年的修塘捐资名录。她轻轻触摸着那些字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意。先辈们的智慧与付出,让这片土地得以生生不息。
卫斓想起方才随手从田埂上捋下的稻穗,便从绢帕上拈起一粒谷子,轻轻揉搓。谷壳在她的指尖支离破碎,露出里面干瘪的空壳。稀稀落落的谷粒间,夹杂着不少这样的空壳。
“这稻种可是县里统一定的?”卫斓将稻穗举到逆光处,仔细端详着那些半透明的空壳,里面蜷缩着未成型的乳白浆液。
她心中一动,穿越前参观隆平水稻博物馆的记忆忽然翻涌而起——玻璃展柜里那些沉甸甸的现代稻穗,颗粒饱满得几乎要涨破颖壳,与眼前的稻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仲咸道:“姑娘手里的是正统的‘红莲稻’,洪武年间从江西传来的。别看籽粒小,熬粥最是香稠。”
明义探身拈起一粒空壳,轻轻放在掌心端详。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嘉禾一穗三百粒者祥’,可这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稻梗,谷粒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一旁正在捆扎稻草的老农听到这话,直起腰来,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官人莫怪,这八月里的‘火风’一熏,十粒倒有三粒成了哑子。”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辛酸,“今年这风热得邪性,稻子还没灌浆就干瘪了,产量怕是要大打折扣。”
卫斓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谷壳,她想起袁隆平在试验田的照片,那位老人弯腰抚摸的稻穗几乎垂到地面,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希望。
而此刻,她掌心这些伶仃的稻粒,就像散落在历史长河里的星火,要等四百年后才能聚成燎原的光。
“若是能在稻种上……”话到嘴边,卫斓又咽了回去。
即便她知道杂交原理又如何?且不说花药离体培养需要显微镜,光是保持试验田纯度所需的隔离带,在这插莳如绣的梯田里便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