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透过窗户照在云岚身上，她还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色渐亮才逐渐睡去。
折腾了一晚上，从杂乱的梦境中惊醒，看着窗外随风撞击在窗台的绳子，很快醒神。
“桑之澈醒了吗？”
“昨夜已经醒了，如今应该还在睡着。”清风知道她挂心，一早便去问了昨夜的看护的御医。
“我先去看看他。”
一踏进营帐中，云岚便闻到淡淡的药味。
他正在睡着，但是面色红润，呼吸清浅，状态与昨晚截然不同，只有眉眼间的轮廓之间透出几分缠绵的病气。
见他安好，自己便也心安了，从前想直接杀掉他，可是昨晚真的见他躺在血泊中，还是乱了心神。
按理说见过这么多血腥场面，不该如此沉不住气。
刚要转身离开便听到身后微弱的声音，“殿下，殿下。”
回身看去，他已经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咳咳咳咳，殿下可有受伤？”
云岚皱眉，眸子里满是不解，摇头道，“我没受伤，倒是你，为何要直接……”
话音未落，小丫鬟端着药进来了。
浓浓的中草药味道直冲鼻腔，云岚不自觉皱了皱鼻子，最讨厌药的味道了。
“殿下，桑大人该喝药了。”
“给我吧。”云岚接过药，缓步走到床前，伸手把汤药递给他。
桑之澈抬头看着她，眼神清澈，挣扎着动了几下又躺回去了。
云岚眨眨眼，随即以一个微小的点头动作，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话。
俯身坐在床边，亲自端着药碗用汤匙喂到他的嘴边。
桑之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眸子，沉声说道，“殿下不必自责，无论是谁，咳咳咳咳，我都会那样做的。”
说完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眼角都因为刺激泛着红色。
云岚盯着他的脸，悠悠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桑之澈虽然咳得厉害，但话依旧不断，云岚想打断让他休息下，都被他巧妙的绕过去。
老老实实陪他聊了一会儿，沈立庭踱步而来。
“桑爱卿伤势如何了？”
云岚起身把位置让给他，缓步站到他身后。
沈立庭不明所以，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勾唇一笑，眸子间满是殷勤。
桑之澈在床上动了动，想下床行礼，被沈立庭眼疾手快按住。
“桑爱卿好好休息便是。”
桑之澈声音微弱，“臣好多了，给皇上添麻烦了。”
沈立庭往后靠了靠，淡淡道，“无事，你先修养几天再上路吧。”
桑之澈轻咳几声，“谢皇上体恤，只是臣的伤势无碍，在路上修养也不耽误，还是赶路要紧。”
许是说了太多话的缘故，原本红润的脸庞，此刻越来越没有血色。
云岚紧皱眉头，随即提议道，“要不让他自己在这修养几天，再去追我们也行。”
“谢殿□□恤，只是这边山贼数不胜数，臣手无缚鸡之力，留在原地怕是会更危险，大家一起还有个照应。”
“那行吧，若留你一人在这，孤也不放心。”转头看着云岚说道，“你多照顾着他。”
“好。”云岚咬牙，看他的眸子微微眯起。
此人说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连清水的暗杀都能躲过去，怎么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呢。
两人一同出了营帐，便看见御医正提着箱子往这边走过来，沈立庭先行一步，云岚停住脚步，等着他。
“臣参见殿下。”
云岚眼角微微上扬，“不必多礼，他伤势如何？”
“外伤好好修养便可，只是伤口较深，伤及了内脏，只怕会留下后遗症。”
云岚脸色微变，眸中波动明显，“能，治好吗？”
“臣定会竭尽全力。”
云岚微微颔首，“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好。”
……
又赶了几天，一行人终于到了受雪灾最外围的地方，里边仅凭他们几个，已经进不去了。
雪已经停住，只有狂风嚎叫的声音，灰色的阴云低低的压在地面，仿佛下一秒又要爆发风雪。
呼出的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霜，眉毛睫毛上都挂满了冰霜，漏在外边的肌肤，被狂风撕开一道道裂口。
人和牲畜一样，在野外冻死，身上覆盖了一层冰晶，又被大雪覆盖。
道路两旁的树木，东倒西歪的横在路中间，仅有的几颗尚在□□的枯树，上面挂满了晶莹的冰凌。
湖面全部被冻住，湖里的鱼都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冻在冰面上。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片荒芜死寂的景象，免不了还是红了眼眶。
“立庭哥，你们先在这儿扎个营帐休息一下，我们先进去探探路。”
几人选了个空旷的地方，兵分两路，先打探完消息之后再去。
沈立庭嘱咐道，“小心行事。”
云岚带领着几人一边铲雪一边前进，幸好此地离星云城知府不远，不到中午几人便顺利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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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门口倒是打扫的干净，两个小厮见到他们，便把他们拦住。
云岚把腰牌递给他，让他进去通报。
在门口站了不到一刻钟，浑身便凉透了，纵使穿的里三层外三层，身上的温度也在不断流失。
孙德忠一看见腰牌，便往外跑，一路到门口时，额上隐隐沁着汗珠。
“臣孙德忠参见西平王。”
云岚摆手，“免礼，带上你的人，和我一起去接桑大人。”
“是。”
原路返回便好走多了，一个上午的路程，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
一行人一起回到知府安顿好后，低云散去，阳光普照大地。
只是在这白雪茫茫的世界中，太阳的光芒也显得又些无力。
“殿下和大人怎么亲自前来了？”
孙德忠不认识沈立庭，为避免生事，只说是云岚的兄长。
云岚呼吸变得凝重几分，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不来还不知道呢，大雪半月，知府什么动作都没有吗？”
孙德忠见她似有生气之状，赶紧跪下认错，“不是臣不作为，属实是没有余粮救济啊。”
“没有余粮？”云岚气极反笑，“朝堂刚派人送了五十万两，你们没收到吗？”
早就听说底下的官喜欢克扣朝堂的奖赏，如今竟连救命的粮食都能贪走，实属没有人性。
“收，收到了，只是，只是现在，只是现在人手不足……”孙德忠吓得说话战战兢兢。
“继续编，我看你今天能编出多少理由来？”
“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
“是吗？”云岚现在对他说的话是半句都不相信，站起身道，“粮仓在哪？我亲自过去看看。”
送来的赈灾粮还未来得及收拾，都堆在知府后的仓库里，几人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云岚看着空荡荡的粮仓，不自觉上火，就这些恐怕连五万两都不到，朝廷可是批了五十万两。
“就这么一点？”
孙德忠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知晓自己如今怎么辩驳也是无用。
“朝廷可是拨了数十万两，到你这怎么就只有五万两？真以为朝廷不会派人来查看吗？”
孙德忠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着云岚，“臣立刻着人去调查。”
云岚转身离开，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今日查不出谁克扣了朝廷的粮，晚上孙知府便在门口睡觉吧。”
“是。”
孙德忠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将军的气势果然骇人，零下二十几度都出了一身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