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鱼跳下擂台，朝沈灵懿伸出手，她面色涨红，扭扭捏捏，还是搭上，拿着翎剑起身后又狠狠甩开。
“不用你扶！”
林池鱼秀眉轻挑，“赌约内容不是对我言听计从，怎么有人翻脸不认账啊？”
沈灵懿磨磨蹭蹭重新拍上她的手，站着不动。
林池鱼笑眯眯地回握回去，“好的小跟班，我们一起回去。”
看台的人觉得这个画面多少有点诡异，但不知内情也没多心，见精彩一战结束，复又将视线投回自己门派。
御灵门弟子则不同，各样各式的神色流连众人面上，播了好一出百谱戏。
最开心的当属那些被沈灵懿欺压过的弟子，如今终于见到有个能治住她的人，看林池鱼更是喜欢。
林池鱼拉着沈灵懿还没走到看台，一众青白间陡然多出一抹浓重的墨绿，朝她举剑而来，瞬间有人拉着她后退，压上他的剑端。
“林沧泱，你清醒点！”
他压不过君芜的剑，漠然的脸庞望向林池鱼，眸中杀意难掩，“你怎么会玄山剑招？”
一瞬间不少人听清。
看台引起不少骚动，不少人纷纷望过来注目这边的纷扰。
一看是方才那场精彩会比的胜者，身为御灵门弟子，却被玄山小师叔执剑拦在台下，一侧还有玄山掌门对其刀剑相向，霎时精神。
这可比看弟子会比精彩多了。
擂台上，竟也有人不打，和平朝他们望过来。
道场最中主裁决的祁观台上，一行人注意到这侧的动静，纷纷皱起眉头。
余回京拿起阵玉，给恰好不在场的江淮序发了通讯。
此处成了全场聚焦，而林池鱼，便是那漩涡正中心里的人。
君芜滞神，不敢相信，抵剑的力蓦地一松。
沈灵懿发愣，也瞧着她，“什么？”
林池鱼退后到安全区，便一直没有再动。
她望向这一张褪去青稚的脸庞，清隽冷冽，如雪落冰寒，檐下雨凉。
千年前，他的形容神态，跟君芜身侧那位墨绿少年无差，而现在竟跟江淮序有的一拼。
黯神之后是镇定：“不知这位前辈说的什么？”
林沧泱重复：“你怎么会玄山剑招！你刚才化烟化雾的本事，跟林池鱼的流霜剑法一模一样！”
“什么？”沈灵懿又惊愕。
他竟敢在外唤她的大名！
林池鱼怒了。
她忍着额前青筋努力装的温和：“我在瀛海前得的那片神魂碎片，今时入灵境又得偶然的机遇自体内分离炼化成我手中法武。这个招式是我在这片神魂里悟道到的。原来是玄山剑招吗？”
江淮序匆忙赶来刚好听见，望向她手中至今仍握着的魂剑。
“果然是你！”林沧泱冷然抬手，眼中杀意渐退。
既然分了出来，那么这位女修不必死了。
他使劲压过君芜的剑锋，希望她意会，“把林池鱼的神魂还给我！”
江淮序当即挥扇甩过他侧腰，同君芜的剑齐齐压向他的剑锋，压制他动弹不得，“欺负我御灵门中弟子，先要问过我。”
林沧泱看清来“调解”之人，冷然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
君芜怒喝，“林沧泱，你忘记师父训诫过你什么吗！”
林池鱼有点难堪。
沈灵懿拽了拽她，把她护在身后。
“门主，此事应该同我们无关吧。这是江非鱼自己得的机缘，何况江非鱼接下来还有会比，如今没了法武让她如何同人会比。金幕已显现江非鱼下一场对战的弟子，请门主容许江非鱼先去一步，进入下一场会比。”
江淮序盯着她手中法武目光灼灼，却也分得清轻重：“准。”
“不准走！”林沧泱拦道。
趁江淮序和君芜分神，他收剑挣开他们的束缚，自天降再一次拦到林池鱼身前，要去抢夺她手中法武。
江淮序比任何一个时候都眼疾，挥扇拦住他的去路，抽出器中剑意，架上他的剑锋。
便是在这一瞬，林池鱼看到林沧泱腰间闪着微光的锁灵囊。
同瀛海前，江淮序身侧，闪着的微光别无二致。
林池鱼没有惊喜，反而自心底涌上更汹涌的怒气。
原来是这个原因，她早该想到的。
他们那么想要她的神魂，甚至不惜动了杀念，无非都是在聚拢她的神魂。
要么不想让她回来，要么太想让她回来。
他以为，这便是对她好了吗！
殊不知片片分解，才是她的催命符。
她本可以不这么被动，完好的降临于世，不用被压着报复，不用自己找活路。
鬓间红茶似有感应地亮起，响起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林池鱼，痛苦吗？看到了吗，造的孽，都要还。”
林池鱼平静抬头：“你要我手中的神魂碎片？这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沈灵懿怔然。
林沧泱面容松动，“多谢，给我。”
江淮序却厉声，“我们御灵门的东西，从不外予。”
林池鱼内心冷笑，面容依旧平静：“我有条件。让我比完这届弟子大会。”
她听闻头顶传来一声冷冽的“好”，冷漠着转身下到道场内，没再往台上瞧一眼。
“她不过一介弟子，说的话不算，我的话才算。我不准。”
林池鱼走后，他依然没有松开压向林沧泱的扇与剑。
君芜拦下他的剑锋，和声道，“这是江小弟子的机缘，我们玄山不要。”
她顿然后沉声，“但我希望你也不能抢。”
林沧泱满眼悲愤，“君芜，你是不是不想师父回来！”
“啪！”
君芜当场扇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看台弟子侧目之后赶紧收回不敢再看。
她厉声：“林沧泱，我比你更想！究竟我们谁更心疼师父！我南凌州家产那么大，为何要做这身无分文的玄山掌门！我辛辛苦苦维持玄山，才能由你胡作非为！要是你来，师父还没回来就把玄山折腾没了！她明明最喜欢你，你却最糟蹋她的心血。”
“一片神魂而已！你收集那么多师父都没有回来，这一片有什么用！瀛海封印之下那么多你不取来欺负一个弱女子，林沧泱，我真讨厌你的行径。要让师父知道，你说她会不会失望！”
林池鱼在场内也听见了，行动的步子一滞，被对手手中鞭打上胸口。她没有回头，顺势疼得跪下。
她颤抖弓起身，又迎了一鞭。
鬓间红茶花亮起，耳畔风声带来了声音，却变了语气：“有什么好伤心的，一千年，人总会变的。你从血海里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鱼。”
“我没有伤心，打不过身上疼而已。”林池鱼答。
“嘴硬。”
她还是败下阵来。
那些注意到她的人惋惜了一声，以为这届会比出了一位天才，结果只是错觉。
沈灵懿自她下台一路走来，幽怨盯她一路。
茯苓在道场会比之时就看到这方看台风起云涌，一看主角是江非鱼，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赢了她又下去比试，不能出好朋友的一份力，勉强让她高兴一些的是她赢了沈灵懿，看着沈灵懿舒爽多了，不肯进行下一场比试，一直待在台上等她过来。
她在看台口迎接她，沈灵懿却先她一步，挡在她之前迎上林池鱼，“赢了我怎么不好好打。就这心态，日后派你除妖捉鬼该怎么办！”
林池鱼朝她挑眉，“沈大小姐又不是我，替我可惜什么。方才同沈大小姐一战我灵息耗尽，实在没有精力再往前冲，我的能力就到这里了。”
沈灵懿见她面色如常，信她所言为真，虽面色不佳，却没有抨击她：“等我突破开元境，我们再来比一次。”
林池鱼轻笑，目光递到她身后站着许久的茯苓，道：“方才我看到结果了，茯苓，恭喜你晋级。”
“顺便给你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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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一下，日后沈大小姐归我管，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又对沈灵懿道：“茯苓马上要上场会比，我们给她加油助威。”
沈灵懿朝她冷哼，推开她搭过来的手。
林池鱼没脸没皮又靠了上去，换来沈灵懿一句“厚脸皮”。
见她如此，茯苓面上的担忧褪去，执意将她送到看台安全坐下，才肯过下台会比。
看台三人不知踪迹，也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不知道君芜用了何种手段把人移走，林池鱼没心情去想，亦没有再往玄山方向看一眼。
至大比终于终结，今年仍是御灵门的弟子拔得头筹。
茯苓的法武名流丹，是把弯弓，同她源起相配的木系法器，却道法诡异，凡是被箭击中，轻则焚烂衣袍，重则灼伤灵脉。加之她本人修为也不差，几乎每场都是压着对方打，一路杀入到决场，对阵镇远界的一位散修，最终赢了大比。
沈灵懿忽而愤愤，“要是茯苓遇上你……说不定同她一战的便是我了。”
林池鱼低头看着腰间阵玉，蓦地开口，“你怎么确定是我输？”
沈灵懿看着她的神情笃定，“你只是想赢我，不想出头。”
说到这个，林池鱼轻笑，“那沈大小姐何时履行承诺？”
“我们沈氏又不是不守信诺之人，你这么急干什么。”沈灵懿望着四周脸红。
“不急，就问问，不论多久，我都等着。”林池鱼笑。
就这样岔开话头。
……
每一届弟子大比最受注目的会比有两场。
一场是这一场万众瞩目的决试，另一场是今年榜首和去年榜首的会比。
只是这一场决试，众人看后，竟觉得不是滋味，还是不如凌霄花和红茶花对决那场精彩。
茯苓还候在场内，林池鱼嗑着奉承沈灵懿的弟子送过来的瓜子，悠悠望下去，“上一届弟子大会，胜者何人？”
沈灵懿看着她一脸没见识的样子，嫌弃地答：“门主二弟子，名绯常。”
原来江淮序还收了位二弟子，她入御灵门一年来，从未见过，甚至她被拉去内门问罚那日，他也没来围观。
这位弟子有些神秘。
她问道：“来自何处？”
“前身散修，自镇远界而来，身居不定，无父无母，不明身份。”
这跟她现在在外的人设一样。
林池鱼并未多想，毕竟方才决赛会比，茯苓不也正是击退了一名散修才夺得魁首的。
她惊奇千年不见，散修竟发展成如此壮大的群体，镇远界已经成了很多人的来处。
“绯常迎战木茯苓。”
此声宣出，自场外陡然飞入一人，缓缓落于道场中央，任谁见到，面上陡然一惊。
御灵门门主亲传弟子，竟不着门服，一身红衣艳艳，腰间挂着几串铜钱，圈了半身，于他行动之间发出细碎的晃荡声。
他的颈间带着一枚玄色勾玉，皮肤天生苍白，一只眼睛蓄满血红，眼中寂寂，辨不出眼白，红羽火焰自那只眼的眼尾长驱入鬓，妖冶花开，乌丝如瀑，被一条红绳锁住，固入金冠之中，好一张无常相。
他手中执一柄红伞，稳稳撑在头顶，隔绝烈日炎阳，上面绘着朱雀金纹，一条金链缠在伞身，被他随意牵在手里，晃动的幅度微小悠然，同他此时面上的表情一般。
明明是极为正常的表情，众人瞧在眼里，脊背瞬间涌上一阵凉意，惊悚就此源头不断延伸，只有不去看他的眼睛，心情才会好受些。
这才猛然回神，心中一惊，原来他那只眼睛，能够影响人的心绪。
林池鱼也有些意外。
她真的不会想到江淮序会收这样一人入门。
无常问相，勾魂索命，玄勾固阳。
绯常，一半生相，一半死相，修的是阴阳道。
难怪他的法器是一柄伞，久久隐于人后从未现身。
红瞳赤目，朱雀镇魂，勾魂剥相，对上同样索命的流丹，谁会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