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其泽有些尴尬。
柳行隐并不在意他们是何反应,觉得眼下有些无趣了,长叹一声,掸掸衣袖,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有人问:“仙君这是要走了?”
柳行隐顿步,却并未看他们,目光落在门外指头上停立的鸟雀上,若有所思地低笑一声,问:“听完了,自然是要走了,怎么,难不成诸位还想留我在这里吃晚饭?”
他言语太过刻薄,一时之间没人敢应他的话。
左其泽轻咳一声,本想就这样放柳行隐离开,谁料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抬手指着刚才说话的两人,故意拖长声音道:“李——三长老,张——四长老,勇气可嘉,希望出征那日二位也能像今日一般争做前锋,老将出马,必是十拿十稳,万剑仙山有二位,实乃众仙门之幸,未来必定可期啊。”
莳风疑惑地“嗯”了一声。
那两人不是叫李三张四么?是她搞错了?其实他们是姓李姓张,在仙盟排行第三第四,所以才叫李三长老,张四长老……
啧,仙门的规矩真多,尽在这些没用的地方抠字眼!
柳行隐说完未多施舍一个眼神,潇洒离去,留下一群人在殿内大眼瞪小眼。
出了议事堂,他步伐轻快,行得衣袂翩翩,惊飞树枝上栖着的鸟雀。
眼下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刻,一转眼,他并未回自己的寝殿,而是绕道去了万卷楼。
楼外无人看守,偶有几个身着仙门校服的修士出现,进进出出,并不停留。
柳行隐视若无人,径自走进去。
万剑仙山里仙门众多,方圆千百里,皆受不同的门派管辖,唯有此处,苍天之下,黄土之上,万山群中,四季如春,有一“碧水间”的名号,是她师尊灵微真君生前修行之所,不受任何仙门的牵制。
所以仙盟建立之后,为了避免各派纷争,就将此地作为议事聚会之处,柳行隐身份特殊,未曾拜入其他门派,便也住在此处。
莳风一路看来,所有建筑都是近年新建而成,除了这座万卷楼,从她跟随师尊修行那日,就存在于碧水间了。
当年她叛入魔道,在万剑仙山大开杀戒,毁坏了许多建筑,各门各派因此遭殃,唯有碧水间的万卷楼她不曾动过。
师尊在时,常叫她来此看书,但她贪玩,向来是嘴上答应着,转头就带着阿枞与妙嫣下山闲逛。
听师尊话的从来只有师姐宣之聆一人。
她勤奋好学,莳风比她不得,甘心居她之下,每次考核临时抱佛脚,都需她帮忙提点几分。
不过她的天赋倒也并不比宣之聆差,只是不像宣之聆那般用功,所谓提点,也不过是同门几人聚在万卷楼里围炉夜谈,猜师尊第二天会出什么题目考他们。
其间说说笑笑,怡然自得,好不快活。
万卷楼外看只有七层,里面实际共十八层。
柳行隐一路上至第十八层,推门入了一个极小的房间,莳风见了里面的陈设,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内心的禁锢。
与下面十几层不同,第十八层不过只有两丈见方,狭小的空间里挤着几个书架,除了屋顶天窗里泻下一缕幽光,其余昏暗无比。
书架上放着一些陈年的旧书,书架之间的过道中也堆着一些不知名目的旧本子,柳行隐勉强寻到落脚之处,从中走过,衣裙带起无数灰尘,在光影中明明灭灭地飘荡,直往屋顶亮处飞去。
师姐在时,这里被她整理得一尘不染,凡书架典籍,各归各位,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乱堆乱放,他们怎的将这里当作杂物间了,门长年累日地关着,也不派个人清理清理。
莳风哀叹一声,努力将思绪调回。
柳行隐在最里间的书架前停下,俯身在旁边书堆里翻找着什么,许久拿了一本旧书出来,而后在天窗光束之中挑了个空位子坐下,静静翻书。
莳风默不作声旁观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看得认真,想了想,蓦地开口,唤道:“柳行隐?”
柳行隐没有反应。
她又换了个称呼,道:“兰桓仙君?”
柳行隐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是她想错了?
刚才在议事堂那一番,让她觉得这厮能听见她说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面上是对殿中众人说的,实际是在嘲讽她弄错了人名。
什么李三张四,她爱怎么叫怎么叫,还轮得着他管?
莳风在心中哼笑一声,想道: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若是有意装作听不见,只在他耳边说话怕是试不出来了,大约要等晚上,她刚才说要杀他,他总不能视若无睹任她下手。
待夜深人静时用刀一试,还怕他装聋作哑?
念罢,生怕柳行隐忘记,莳风又假装自言自语地提醒一句:“看来是听不见了,这样正好,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必能将他一刀杀了,这般就算回不去,也能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死也值了。”
柳行隐稍稍侧过身去,随手翻了一页书,眼里氤氲着暗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书翻毕,似乎没找到他想看的东西,将书随手一丢,起身就要走。
莳风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去何处,然而他只是下了两层楼,挑取几本书,然后进了一处单独的雅间,朝卧榻上一躺,悠然看起书来。
这一次看的是民间的小说传奇。
书面上写着《兰桓传》三字,不需动脑,就知道这人是在看自己民间流传的传记,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莳风怀疑他拿的那几本全都是自己的传记传奇,只是不同流传的版本不同。
果不其然,柳行隐优哉游哉翻完一本书,拿出第二本,上面写着《兰桓灭妖记》,又抽出第三本,上面写的是《兰桓除魔录》,他在两本之间纠结,最终选择了《除魔录》,打开第一页便是:
俏仙君天夷诛魔祟,丑魔女伏地哭乞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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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风:“……”
谁是俏仙君?谁是丑魔女?
这书是谁写的!?
现在编书的人一点都不考据就随便瞎写吗?
他亲眼看见自己丑了?
不对!他亲眼看见自己跪地哭着求饶了?
这种东西怎么能放进万卷楼!
莳风气急,然而一时半刻又动不了他。
柳行隐每翻一页,她便跟着骂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柳行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颠倒是非,黑白不分,果然你们仙门就没一个好东西!”
“丑仙君!丑八怪!实话实说吧,本尊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丑的!你连苏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呸,本尊今晚就将你的脸刮花,叫你连死都见不得人!”
柳行隐:“……”
骨节分明的手指隐隐施力,指甲在书页上留下一道鲜明的剜痕,他紧盯着那道痕迹看,片刻,翻到第二页,故作高兴地笑道:“写得好。”
写得好?
莳风被气笑,看来这人眼睛也不能留,该剜就剜了吧,反正他留着也不看正经的东西。
好不容易等柳行隐将这本书翻完,外边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有人敲门,询问:“仙君今晚在何处用膳?是否要回去安寝?我叫人去安排。”
柳行隐将书搁在一边,懒散应道:“不必,今夜本君就在此处过夜,谁也不许来此打扰。”
“是。”
那人听令远去了。
柳行隐没再继续看书,他支起身子挑开窗上的遮帘,万卷楼外一棵参天的望月仙树与窗齐高,枝繁叶盛,明明是树,开的花却似莲花。
月色皎白如银,满树琳琅玉色。
临着窗口的是一对并蒂莲,柳行隐摘下一叶花瓣,施了个清洁术法,随即放入口中。
树生灵气,食一叶花瓣可以一日不用进食。
“仙君倒是风雅。”
莳风阴阳怪气一句,见他解了外袍,以为他要睡觉,心里于是一喜,谋算着马上就要动手。
可等了一会儿,柳行隐侧卧观天,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他对着天上繁星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两百一千,精神矍铄,感觉还能数到一万。
莳风道:“这人有病吧?”
柳行隐打了个哈欠,然后“呃”了一声,又从一开始重数,数到一千时,已经月上中天,屋中再无其他的声音。
感受到与刀之间的联系变得微弱但平稳,柳行隐翻身看去,吟风刀安然放在榻边小几之上,他伸手,轻轻抚摸刀鞘,呢喃道:“潇潇……”
刀中没有回应。
他哑然一笑:“真的睡了?”
耳边寂静无声。
“睡便睡吧。”
他将刀朝身边放了放,手指仍旧在刀柄上反复摩挲,轻语道,“明日,再与我多说些话,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