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福顺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转角处,冯嫽才悠悠收回目光,对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将朝服备下,明日卯时,本宫要随,外朝百官一道上朝。”
小太监听闻,也不畏惧,直道:“殿下,您并无无朝服呀。”
说着,他眼里还闪过一丝“您怎得连自身处境都不明白”的意味。
冯嫽微微一怔,凌久如今二十有一,已然过了弱冠之年,瞧着福顺来问,她以为凌久虽然还未封王建府,入朝议事该有朝服应是备下了。
哪曾想这皇帝对儿子不重视,染织署便如此轻慢疏忽,根本没将他的朝服当回事,直至今日都没能做出一件来。
要说这帝王凉薄,却又早在大皇子及冠之前,便定下了“晟”一字;二皇子刚出生,就封了“璟”字。
冯嫽想起镜中人的容颜,不禁感叹,话本里讲得不假,凌久的母妃荣妃乃世间绝色,受尽宠爱,诞下龙子后更是连晋两级,风光无限。
当时盛况之下,人人都道荣妃有望再进一步,她却在一年后突然染了重疾,不久便撒手人寰,只留下呀呀学语的三皇子。
打那以后,虽说衣食未曾短缺,可也渐渐无人将他放在眼里,无人再去管他。
被提及的次数,甚至比不过皇帝唯一早夭的孩子,四皇子。
“你去库房寻些颜色相仿、质地尚可的布料来,再找几个针线活精巧的嬷嬷,今夜务必赶出一套朝服来。”冯嫽心一横,如今再去与染织署交涉必然是来不及了,倒不如放手一搏,自己造一套。
小太监领命而去,冯嫽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不等气散去,便朝着宫门走去。
她从前曾与母亲一同入宫赴宴,对宫中的要道还留存着些许记忆,靠着这点记忆,足以让她从这偏殿走到宫门。
一路上,宫人见她走来,都纷纷侧目而视,那眼中有恭敬之意,有探究之色,亦有几分新奇之感。
宫内积雪清扫得极快,不过一夜,地上便如同没下过雪一般,冯嫽的靴子踏在地上,一步一响,回荡在偌大的宫道之中,宫墙高耸,孤影长仰。
宫门之处,侍卫站了一排,见有人来,瞬间警觉,“唰”地整齐亮出长枪,枪尖闪烁寒光,森冷地指向来人。
为首的侍卫目光冷峻,似鹰眼般犀利,高声喝问:“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冯嫽见此情形,脚步未顿,神色从容,只微微抬眸,目光冷冷扫过一众侍卫,喝道:“怎么,本宫行事,还要听你的话!”
为首的侍卫面露迟疑之色,手中长枪不自觉压低几分,赶忙单膝跪地,其余侍卫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殿下恕罪,属下职责所在,不知是殿下亲临,多有冒犯。”
“起来吧,把宫门打开,本宫有要事需出宫一趟。”冯嫽学着男子的礼数,抬手示意他免礼。
那侍卫却像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说道:“实在不是属下有意阻拦,皇上有口谕,无出宫腰牌者,不可随意进出宫内外,还望殿下海涵。”
风从门外灌进来,吹起她的发丝,冯嫽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问道:“倘若本宫今日非要出去,又当如何?”
“那就莫怪属下得罪了。”那侍卫声音依旧恭敬,低着头,不敢直视冯嫽,语气决然道,“为保宫廷安危,即便殿下身份尊贵,属下也只能奉命行事。若殿下强行出宫,属下唯有以死相拦。”
周围的侍卫们听闻此言,陡然立于他身后,摆开阵势,微光之下,枪尖寒光闪烁,人人冷面相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不必如此紧张,本宫不过随口一问。事虽紧急,却也还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冯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的目的已然达到。
早在那侍卫提及腰牌之时,她便明白,凌久之所以从未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并非他不愿,而是不能。
一个不受宠被常年忽视的皇子,甚至不配拥有一个能随意出入宫廷的腰牌,这让他根本就无法随意支配自己的行踪。
朱门上的燕,只能被禁锢在红墙之中。
她故意挑衅这侍卫,便是要看这禁卫军如今在谁门下。
而他所表现,既无皇子党的蔑视,反带些恭敬的意味,看来是并不在乎皇子间的争斗,依旧是独受皇帝管辖的。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
现如今,不论哪一方兵权,皆一丝一毫都未落在那两位皇子手中。文官之争不过粮草,若没兵马,再多的粮草也不过是拿去喂牲畜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冯嫽问道。
“属下周亦,官任禁军统领麾下千夫长,负责宫门值守。”周亦握枪低头,恭声回道。
冯嫽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沿着宫道缓缓往回走。只留下周亦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层层波澜。
他久在宫中,深知这位三皇子长期被冷落,毫无作为,可此番接触下来,却发现这位三皇子似乎并非等闲之辈。
或许往后,这宫中虎蛇相争的局面,真会因他而改天换地。
转身沿着宫道缓缓往回走,待冯嫽到偏殿,小太监已经带着几位针线嬷嬷等候多时。
几匹布料摆在桌上,颜色虽说不算上乘,倒也勉强符合朝服的规制。
嬷嬷们见她进来,立刻跪地请安。
冯嫽示意她们起身,说道:“今夜辛苦各位了,这套朝服干系重大,务必做得精细些。”
嬷嬷们连连称是,迅速分工忙碌起来,一时间,偏殿内只听见针线穿梭的细微声响。
冯嫽在一旁坐下,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旧地图上。
这是宫中大致的布局图,虽说近些年宫中修缮了不少地方,但主要宫殿的位置并未改变,这幅地图仍能派上用场,帮她寻得明日上朝的路线。
烛光摇曳之中,冯嫽撑头假寐,心中思量,凌久在这宫中多年,一直被边缘化,如今自己贸然决定替他走出这一步,前路必然充满千难万险,但他既然受了赐婚,就不得不做。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朝服终于完工。
冯嫽接过朝服,细细查看。
这朝服虽比不上真正皇家朝服那般华贵,但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透着几分威严。
她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因激动而紧张的心绪,缓缓穿上朝服,对着铜镜整理衣冠。
看着镜中身着朝服的男子,冯嫽不自觉地愣住了,不因外表俊美,只因这身朝服。
她所渴求之物,万卷诗书、兵法、策略皆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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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竟只是换了身子,便施施然穿在了身上。
怎么不算可笑?
卯时,晨钟敲响,钟声回荡。
朝堂外,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见她身着朝服走来,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只嘈杂一瞬,便对她失了兴趣,好似她不曾来。
冯嫽亦不在意他们,只孤身一人站于队末,凌云远远瞧见,先是一怔,随即便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三弟,一日不见,竟有兴致来上朝了?”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话里话外却暗藏着不易察觉的讥讽之意。
他目光落在冯嫽那身仓促赶制的朝服上,眼神里满是轻蔑:“三弟这朝服模样倒是新颖,不知是何处所做?”
冯嫽神色未改,平静地看向大皇子,眼中不见一丝慌乱,坦然将自己的难处告知于他:“有劳皇兄挂怀,这朝服是我昨夜命人匆忙赶制的。宫中染织署事务繁杂,未能及时为我备好,我又急于今日上朝,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
此番赤诚倒是将凌云怼了个措手不及,原本准备好的嘲讽之语尽数被噎回了喉中。
他面色微变,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与恼意,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扯出一抹生硬的笑:“三弟如此勤勉,倒叫为兄刮目相看。”
恰在此时,宦官高昂尖锐的声音穿透冬日凛冽的寒气,“入殿!”一声令下,瞬间打破了这微妙僵持的局面。
文武百官纷纷整理衣冠,神色一凛,准备步入大殿。
凌云对冯嫽一笑:“三弟身为皇子,自然该与我和二弟站在一处,你难得来这么一回,也好叫父皇瞧瞧你。”说罢,便转身迈着大步朝着殿内走去。
冯嫽思虑一瞬,不紧不慢地跟上他,站于他身后。
凌川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隐约还有一丝警惕。
他与凌云对视一眼,便各自目视前方,只余身后文官细碎话语声。
不多时,宦官那尖细的嗓音再度响起:“皇上驾到!”
刹那间,整个朝堂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跪地,高呼万岁。
冯嫽也随着众人跪拜,起身之时,恰好与皇帝的目光交汇,清楚地看见了皇帝眼中的疑惑。
他好像并不知道凌久如今是何模样。
凌云率先一步向前道:“启禀父皇,前几日三弟意外受刺,儿臣以为,是该彻查此事,给三弟一个交代,也还宫廷安宁。”
皇帝听闻,龙颜微怒,厉声问道:“竟有这等胆大包天之事,那刺客可曾抓到?”
凌云微微低头,恭敬回道:“父皇,刺客十分狡猾,事发后当场自尽,儿臣虽派人多方追查,却仍未找出幕后主使。儿臣担心,三弟此次遇刺,绝非偶然,恐怕是有人蓄意针对。”
处于风口浪尖的冯嫽却只是低头听着,一声不吭,仿若泥塑木雕。
大殿内落针可闻,压抑的气氛如乌云压顶,皇帝开口道:“此事绝不能姑息,命刑部尚书即刻牵头,联合大理寺与京兆尹,务必在十日内查明真相,若有懈怠,严惩不贷!”
刑部尚书忙出列跪地领命,凌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冯嫽,见她依旧神色淡然,无启齿之意,不禁眉峰紧蹙。
这凌久,今日是来做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