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芊芊不去跟他对上视线,看着那三人道:
“解药只有我一人知晓,时间紧迫,若是你们不按照我说的那么做,就等着给皇帝收尸吧!”
“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们放开我,并且,立刻放了所有南照使臣!”
“你!你竟敢如此妄为!你!”
“我如此妄为,也不是第一次了,”
芊芊骗人不眨眼道,“快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皇帝陛下在这出了事……你们的九族都等着给他陪葬吧。”
挟天子以令诸侯。
“小的遵命,小的遵命,”狱卒哪里敢不应,忙不迭地把她从木架上放下来,而那长髯公立刻转身而去。
唯有谢云起脸色阴鸷,看了一眼倒在那的皇帝,脚步未动,似乎在纠结盘算些什么。过了片刻,他这才步履沉沉地离开了。
芊芊等得颇为心烦,干脆一只脚直接踩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她没有穿鞋,裤腿往上缩去,小腿笔直,恰到好处的匀称,纤瘦雪白的脚踝上赫然一道蝴蝶印记,夺人眼球,狱卒跪在地上想看又不敢看,只觉这一幕实在是香艳又诡异,就是陛下那脸色恨不得把身上的人吃了。
至于芊芊为什么要踩谢不归,无他,主要是地面太脏无处落脚,男人胸口太硬了,踩着不舒服,她便往下踩了踩,脚心甚至能感受到块垒分明的腹肌,有这个自带热度的人肉垫子,冰凉的脚感觉好受了些。
魏观忍不住道:“微臣给娘娘准备一双鞋吧。”他脸红透了,声若蚊呐。
“多谢魏大人。您真体贴。”芊芊朝他一笑。
魏观走得飞快,仿佛有鬼在背后追似的。
芊芊另一只脚并没有直接踩在地面上,正微微悬空抬起,思索着要不要踩在他的衣袖上,至于男人那道冷到能杀人的目光则被她忽略了。
不多时,一个头脸被蒙着黑布的红衣人,被狱卒押着,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她眼睛一亮,“兄君!”
脚刚刚从他的胸膛上离开。
冷笑声倏地响起。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的仿佛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手……
猛地扣住了她的脚踝。
她一个激灵,仿佛被雷电劈中,整个脊椎骨都传来震震麻麻的感觉。
他握着她的脚踝,用力往下一拽。她惊呼一声,感受到了泥水和血水溅到身上的感觉,这
下她跟他一样脏了。
男人依旧垫在下边把她半搂在怀低沉的声音如那森森的阴风般钻入耳中:
“贵妃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竟然根本没有中毒?!
“不可能、你为什么?……唔。”
男人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便往她唇上吻去舌尖顶开她的齿关与她纠缠。
突如其来的吻让芊芊瞪大了眼等她能呼吸的时候立刻扬手却被他死死攥住了手腕。他力气大到压根不像是中毒之人。
“你放开……唔、你个混、唔!”
他再度吻住了她。
不知就这般唇齿相接了多少次最后芊芊舌根已经麻木眼里也泛起了水光浑身发软又极为抵触地贴着他:
“你别。”
别亲了。
“不想受刑”谢不归揽着她腰乌发微乱嘴唇薄红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说:
“贵妃可以求朕。”
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个!
“你做梦!”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他早已被她刺得千疮百孔。
口腔内侧火辣辣的疼泛着淡淡的铁锈味她很恨:
“我竟不知陛下是狗变的”一边推拒他的怀抱一边惊疑不已。绒球咬他一口他竟毫发无损难道苏倦飞骗了她?!
“温润可亲的苏郎君”谢不归忽然淡淡道“朕先带走了。”
芊芊一僵:“你要做什么?”不会是处死他吧?!就因为她夸了对方一句?
他放开她站了起来男人长身玉立衣袖袍角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唯有那张脸还是夺目“贵妃既然病了就好好在这养病
而牢房外那个红衣人也摘去了脸上的黑布根本就是惊羽卫假扮!
皇帝抬手拉起芊芊的衣襟这才踱步往另一间牢室而去待他换好衣衫出来又是那斯文矜贵的模样全然不见片刻前的狼狈。
他来此一趟戏弄她一番而后带走了一个人。
苏倦飞。
看不懂。
她根本看不懂他在干什么只觉自己像是那拼命扑腾的小雀儿用尽全力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憋闷。
“娘娘保重。”魏观姗姗来迟放下那干净的衣物和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芊芊。
又看了案上那余温尚存一口未动的茶水。
君心难测如海底针
但他有预感若能平安度过此劫。
此女子必将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
慈安宫
太皇太后趴在床边瘦骨嶙峋的肩背不断耸动对着痰盂不住呕吐着那一滩呕吐物中亦是有一只怪虫看上去格外瘆人。
“这、这与穆王世子的症状一模一样!”
“难道太皇太后也中蛊了吗?”宫人议论纷纷。
“这些天皇祖母的饮食接触过的人都与朕一一说来。”
皇帝坐在榻前微微蹙着眉头眼底充满了深切的担忧。
他叹了口气:“都下去吧。朕同皇祖母说几句话。”
等人都退干净了:“你……”太皇太后眼皮抖动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竟敢……”
老人想要起身却已是强弩之末脱力地摔回了榻上吭哧喘气。
他究竟是何时动的这一份心思慈安宫又是何时遍布了他的眼线竟让她半分也不曾觉察。
“皇祖母方才要找的可是此物?”
谢不归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封书信是谢晋和谢知还旧部的名单。看到这个太皇太后瞳孔骤缩。
“你……亡国之君……”老人声音嘶哑急喘模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
谢不归坐在明亮处脸若白玉清瘦的下颚线微扬笑起来竟有几分少年感:
“皇祖母孙儿一直很尊敬您。您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谢家在您的打理下一直井井有条秩序分明。年幼的时候您待朕与大哥都是一样的从未让朕感受到嫡庶之别。”
“您的魄力和毅力无人能及。”
“您对净生的恩情净生铭感五内永不敢忘。”
“多亏了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栽培”
皇帝说着弯了弯腰亲昵地给老人掖了掖被角“让净生年仅十七便成了谢家最锋利的一把刀敌人闻风丧胆的神威将军……”
“如今该是孙儿报答您恩情的时候了。”
太皇太后的嘴角淌下一丝鲜红她死死地盯着皇帝痉挛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
“你……你这个疯子……”
谢不归仿佛看不到她嘴角的血迹低着眼梦呓般呢喃地说:
“朕知道谢家只想要一个坐在龙椅上的傀儡朕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但朕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皇位除了谢
明觉哪个谢家子不想坐,想必叔父也是日思夜想的罢,甚至谢荣这个外室之子都比朕合适,
他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十指交扣,毫无波澜。
面对病榻上这个唯一的听众,男人神色轻松,声音如松烟绕泉般动听,娓娓道来:
“她身子一直不好,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情况越发严重,后来朕带她去道观住了几日,有个女冠告诉朕她要死了。
他语气毫无起伏,仅是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就要死了呢,我们约好要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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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女冠说,她中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这种毒此前一直潜伏在她体内,不知为何这一年突然爆发出来,随时都会夺走她的性命。
太皇太后瞪大双眼,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然后,她怀孕了,她笑着说夫君我这一生什么都不想要了,等生下这个孩子就圆满了,可是朕还没有圆满,朕还想要更多怎么办?
“如那女冠所说,她怀孕后开始整夜整夜地梦魇。梦里叫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皇帝的手猛地抓住扶手,又缓缓放松下来。
“朕不信报应,
“大哥死了,大桓的人把目光投向了朕,派来许多杀手来杀朕。那个时候,是皇祖母给了朕选择,只要朕回归谢家,服从你们的安排,便将道寻常给朕,救朕的妻女。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难得午后清闲,他在庭院中蜷缩在躺椅上睡着了,梦里是她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夫妻七年的光景,走马观灯般一一漫过。
醒来,妻娘子就在身侧。
她给他摇着扇子,眼底满满是他,她说,她太需要他了。
他只想她能再需要一点,再需要他一些,想被她无止境地需要和索取,想被她占据所有的时间,乃至整个生命。
“朕知道朕的命还有用。你们逼朕杀妻,所以朕告诉叔父,朕中了她的情蛊。若是不能解开此蛊,朕便与她同生共死。她若死了,朕亦会随之死去。
“你们动了她,就是要朕的命。
他轻笑一声,垂了垂眼,“大约……谎话是不能说太多遍的,说太多遍就连朕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真心爱她,还是因为情蛊爱她。
“等朕分清的时候,她已没有那般
爱朕。甚至,厌恶和抗拒朕。”
谢不归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
他眉心微微拢着,漂亮的眼睑低垂,像是想要解开什么那般十指不断地交缠:
“她为什么永远不能像朕爱她那样来爱朕?”
压榨掉所有空间和时间,如寄居蟹般,强势地入侵一个人的肉.体和灵魂。
恐怖的掌控欲,窒息的占有欲。
他把那个定义为爱。
“道寻常只能救一人。朕知道若是她,一定会拼了自己性命不要地救活孩子。朕可以跟她有很多孩子,可她只有一个。作为父亲,朕亲手杀了与她的孩子,换她活着。她怎么会原谅朕?朕以为,跟她已经完了。”
“可是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他竟还活着。”
谢不归嘴角扬起一丝甜蜜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像是初生儿在迎接第一缕晨曦那般纯洁无瑕。
但一想到他差点把那个孩子杀了,那弧度又淡了下去。
“后来百日宴,你们对她动手了。”
“大抵也是觉得朕这个提线木偶,已经脱离你们的掌控了罢,杀了她,就能连带着把朕除去,重新扶一个皇嗣上位,大魏,依旧是谢家的大魏。”
谢不归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朽木般的老人:“可惜,你们败了。”
“往后,这个天下是朕的天下,”谢不归摊开双手,愉悦地轻笑着,“朕愿意把朕拥有的一切都跟她分享,随便她糟蹋……但若她不想要。”
他脸上所有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朕可以当着她的面,把这些一点一点毁掉。”
过了不知多久。
“皇祖母。”
“您会原谅孙儿的,对吗?”
一缕乌发从谢不归白玉似的脸边滑落,垂到老人长满皱纹的脸上,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凝视着他,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而无神。
她的身体僵硬地倒在榻上,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
谢不归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他俊美的脸隐隐有些无奈:“看来是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