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开的气流连柏油路都炸出坑坑洼洼的洞。
五只妖怪在碎石飞溅中纷纷后滑,尘土飞扬,他们或站或蹲,平复呼吸。
眼见符叶的宽松衣袖在漫天雪花中摇摆,原形为秃鹫的妖怪眯眯眼,组合技失去效果,难搞的是,眼前这妖怪的能力跟大雪天气简直是完美适配。
羽毛融进雪景,很不好躲避。
符叶反握住伞柄,未撑开的羽毛伞就像一柄剑,冷淡眼神随着剑刃闪光游走,扫过眼前的五只妖怪,她瞬间有了盘算。
朝着乌龟的方向飞奔。
吓得对方立即四肢蜷缩,将龟壳立成坚固的蛋。
与此同时,两柄斧头也直直砍向她的后心,人形的黑蛇手里握着软鞭,奋力挥出,缠向她的脚腕。
但符叶好像背后长眼,就在他们以为自己会得手之际,她突然以刁钻的角度避开斧头,同时蹬住龟壳飞跃,流畅在空中旋转半圈。
噗噗两声沉闷响声后,斧头从龟壳上滑落。
而鞭子收不住势,呼地缠绕龟壳底部,顺着力道圈圈缠紧。
这时他们才发觉符叶真正的意图,她轻巧落在手拿烟花枪的同伴身前,这同伴的技能在组合技中大展身手,却不擅近战。
雪的流速变得缓慢。
手拿烟花枪的妖怪低头,看捅穿他腹部的匕首,有滴滴答答的液体不断落在他的脚面,血液也逐渐洇湿布料。
他嘴唇颤抖,用手去摸索腹部,只得到湿润的手指。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符叶那双寒冰似的眼睛,打起冷颤。
雪花又再次快速坠落。
符叶抽回匕首,飞起一脚,将脱力的妖怪踹飞。
腹部中刀对于妖怪来说,绝对谈不上致命,但却会有效限制对方的行动。
落地的妖怪弯起上半身,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符叶,不用呼喊其余人也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报仇,必须报仇。
黑蛇忍不住嘀咕:“速度好快。”
在他们的重围中,符叶借私家车车顶的力,高高跃起。羽毛伞像是朵毛茸茸的蒲公英,垫在符叶脚底,将她托在半空中。
衣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羽毛伞源源不断飞出的绒羽都像拳头似的,全部逆着重力飞行,在符叶身后编织一张纯白之网,巨轮泛着柔光的线条流动,绘出法阵。
秃鹫瞳仁缩成米粒,追击的脚步不动声色后退。
看这架势就知道在放大招,谁硬抗谁是傻子。他连忙招呼同伴们都找掩体躲躲,顺便商量对策。
尖爪短暂捏诀后,周遭的天色也黯淡异常,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机会。
黑蛇不由自主望天,黑暗使半空中的法阵更加耀眼,那是新生的圆满之月。
皎洁月光中,衣袖挥动。
法阵最边缘亮起启明星,唤醒周遭略微黯淡的星星,瞬间星河流转,无数星星拖着长尾,坠落人间。
黑蛇浑身紧绷。
簌簌流星中,它差点把自己扭成乌比斯环,才堪堪与羽毛擦肩而过。
但下一秒,它惊悚地发觉,它的位置距离符叶太近,完全是这场白色流星雨的最佳观赏点。
躲完这一颗,还有下一颗。
龟龟的身形暴涨,龟壳横亘路面后留下的缝隙恐怕连自行车都过不去。在不断的砰砰声中,乌龟招呼同伴:“蛇蛇快——”
但根本来不及。
瞬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杂乱堆在马路上的车辆被无形的手愤怒拨开,三三两两挤着摔落。
有的嘀嘀响起警报哀嚎;有的干脆吐出一口烟,不再言语,为自己即将进入废车场默哀;还有的车前盖掀开,零件被胡乱掏出扔远,足足两三秒才散花似的落进雪地。
就连最远处陷入焦灼的计宋和重剑妖怪都错愕望着爆炸的方向,隐隐察觉到擦过发际线的余波。
真是开始拼命了,计宋想。
他活动活动手指,神情坚定地再次攥住剑柄。道袍虽然破烂,对方也没好到哪儿去,衣服心口处被划出的剑痕像是被猫爪挠过。
就在对方提剑的瞬间,计宋突兀在那割痕之下,察觉到血红色的图案。
“你的印记怎么是红色的?”
剑刃交锋,对方在角力中咬牙,颊边的肉都随着发力而颤抖,并不答话。
计宋很快联想到:“你跟他们不一样,地位更高,是不是?”
过招后,双方同时后撤,计宋不动声色甩甩颤抖的手腕。
*
作为一条蛇,一条依赖着陆地的爬行动物,它很少以这样的角度观察世界,黑蛇想。
所有的事物都在缩小、变形、融成模糊的色块。
而它还在不断地升高,升高,高到被炸得翻壳的龟龟都变成四脚朝天的深色舞台,翻滚出去的同伴都变成蚂蚁。
推它的力量终于消失,而它被失重感接管。
那些蒙在他眼前的滤镜将模糊色块抽成长线,眼冒金星与浑身散架的感觉同时上涌,它才后知后觉,自己其实是被炸上天了。
摔成硬邦邦直线的身体还没回过神来,它就被符叶利落一刀钉进地面,鲜血在血洞中汩汩外涌。
蛇头费力扭扭,还没看到符叶,就瘫软在地。
“再不上狠招,咱们怕是要被团灭了。”
手持双斧的妖怪说话连气都喘不匀,用斧柄抵住自己的肋骨,严重怀疑是骨裂。
别说他心惊,就连龟龟都缓慢流出一滴浑浊的泪。它保养三百年固若金汤的家,被炸出好多的孔,还有几道碎片仍扎在它的肉里,肉痛。
秃鹫咧嘴呼吸,视线扫过仅剩的鼻青脸肿两兄弟,狠狠心:“好!用博士给的高科技!”
“只是用的时候悠着点,别打死了,老板要活的。”
*
只剩三个对手。
能掌握光暗的秃鹫、手持双斧的妖怪、变回人形后异常矮小甚至还驼背的乌龟。
见他们不约而同掏武器,符叶刚松弛些的精神再度紧绷,拳头也攥紧。
他们掏出的武器颜色各异,但枪筒都异常粗,几乎抵得上成年人的手臂,显然充当子弹的并不是金属制品。
双方都异常疲惫,没精力用喊话涨气势。
“嘭嘭。”
乌龟举着的枪射出来的是冰块。
只要在射程中遇到障碍物,它就会自动将那东西包裹,化成圆球。
两颗晶莹剔透的冰球裹着封存其中的羽毛,咕噜噜落地。
符叶试探着将那两朵羽毛引爆。
虽然还能爆炸,但冰封后的羽毛爆炸效果大打折扣。再说她也耗不起,如此下去,妖力会被耗光的。
另一边的电流枪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效果,外袍尽数抗住,没有伤她分毫。
手持电流枪的妖怪疑惑拍拍枪身,干脆照着远处的废车来一枪,滋啦啦的电流声后,废车车门突然爆开,出现焦黑痕迹。
“也没坏啊。”
第三把枪是最普通的,但也是对符叶影响最大的。
那把枪喷射而出的,是一张不断张大的绳网。
即使符叶利落躲避,它还是能及时扭转角度,划出夸张的弧线,追击符叶,好像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符叶的横排轰炸不起效果。
绳网之中的巨大空隙兜不住羽毛,爆开后的气流也穿透绳网,并没延缓它的脚步。
符叶只能在废车顶不断跳跃,绳网也随着她的转换而不断上下飞挪,像是难缠的水母。
瞧见这场面,秃鹫得意哼出声,将瞄准镜中的十字对准符叶后背,再次开枪。
符叶踩住某辆银灰色的车尾,突然脚底一滑,原来那车尾满是被雪覆盖的碎玻璃。
也就是这瞬间,她踉跄的瞬间。
两张绳网前后将她笼罩,符叶被难缠的网包裹住,重重落下。
眼看逮到符叶,冰块枪不要钱似的输出,剔透冰块形成一条有曲度的线,飞向符叶。
她不得不飞出对应的羽毛,换冰块滚落在地。
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她短暂咬住嘴唇,不去管软塌塌黏着她的绳网,而是将手心对准脚底的路面。
“轰——”
秃鹫目瞪口呆:“还能炸自己啊。”
半空中,弹飞的符叶将绳网顶起后,飞速坠落,被气流裹挟着转身。瞬间化原形,张开翅膀飞向收费站。
几秒后,绳网才落地。
符叶的妖芯已经黯淡,恐怕做不出几次反击,万一被抓,计宋更被动。与其让他孤立无援,还不如给他个苟延残喘的队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出现。
“靠!”
秃鹫双脚刚离地,就被双斧妖怪拉住袖子。
“哥们儿带上我,我跑不动,骨折了。”
收费站附近并没看到计宋的身影,符叶注意到倚着墙吐血沫的贝后行,连忙走过去蹲下。
“还行吗?”
“……没事儿。”
“没时间了,我快点说,你会开车吗?”
符叶直视贝后行那澄澈的圆眼,见他还反应不过来,再次问:“会开车吗?”
“会。”
她立刻从袖中摸索出钥匙串,塞给贝后行。
正是烟花枪妖怪的,这也是为什么要第一个解决他,除了他战斗力最弱最好解决外,也有这辆车的考量。
“听着,现在就藏起来。”符叶认真,“找机会绕出去,把那辆白色的货车开到妖管局去。”
贝后行犹豫:“那你们……”
“别管我们,那辆白色货车里,有循仙会的三个妖怪,带回妖管局去,说不定能得到别的信息。”
贝后行的嘴巴抿成直线。
“快去。”
“好。”
踩起来咯吱咯吱的雪地里,属于人类的脚印在某一处化为四蹄梅花印。
手臂长的狍子叼着钥匙串,警戒瞧着四周,轻轻贴着铁皮发抖,它细细的四肢明显瞧得出来已经骨折,关节凸出错位。
英雨扶住墙,弓挎在胳膊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走,揶揄符叶:“还有你打不过的时候?”
“打累了。”符叶的声音含糊,“计宋呢?”
“好像打到山那边去了。”
眼见三人组已经追上来,符叶在妖芯明灭中扫视英雨:“你胳膊不是没断吗?能飞。”
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是,变原形的话,可以飞走的。
“那多不酷。”
她干脆倚着墙,毫不犹豫射出的那箭穿透滑翔着的秃鹫翅膀,使得它刹不住车,空中失衡,骑在它背上的双斧妖怪也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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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栽落。
鬼哭狼嚎的。
两边都没好到哪儿去,打得山穷水尽。
符叶的反击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
眼见英雨被冰块枪击中成冰雕,她短促摩挲指节,为这冰块枪的威力而心惊。
包围圈缩小。
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汽车发动的引擎声,三人组纳闷张望,秃鹫率先发现端倪:“靠靠靠有人偷车——”
符叶拍拍手:“看什么呢?”
引擎声逐渐变响,在防滑轮胎短暂打滑后,货车只留尾气,扬长而去。
秃鹫气愤呼乌龟的后脑勺:“这下完了!”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除了抓住符叶就是救出三兄弟,没想到三兄弟没救成,被下作地偷走,符叶更是块难啃的骨头。
这要是捉不到符叶,等会儿老板来,怎么交代?他看向符叶的眼神凶狠几分。
特制的枪都带有自动瞄准的功能。冰块、电流、绳网从不同角度瞄准符叶,她甚至后空翻都来不及落地就要在半空中腰腹发力横转半圈。
“去死吧!”
秃鹫怒喝,在第二发绳网上膛后,迫不及待扣动扳机。
符叶不得不故技重施用绒羽轰炸自己,去短暂躲避两张绳网的夹击。
突然她察觉到一丝沉重,原来是鞋被冰块击中,瞬间就被冰冻。也是这短短的分神,两张网十字型合拢,将符叶困在中央。
她不得不死死握住手腕,抵抗手指的颤抖。
如今她的妖芯空得几乎与下山时并肩,符叶失去反抗的力气,安静低头。
还是好事做得少,她苦涩想。
“快快——”
双斧妖怪着急得舌头打结,生怕符叶再来点轰炸上天式的逃脱,连忙用手指戳乌龟,让他继续打冰块。
符叶的双脚被彻底冻成圆球,绳网也又加一层。
看着垂头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符叶,三只妖怪心里发怵:“这是真的抓到了吧?”
“先带走。”秃鹫紧紧捏乌龟的手臂,“可不能半场开香槟,别忘了还有个妖管局的不知道在哪儿呢。”
“对对,快走。”
妖力告罄和长时间对战使符叶倍感疲倦。
她搓搓脸,环顾周围,没见到31那标志性的血锈红,干脆吐吐气,安慰自己今天必有这一劫。
是祸躲不过。
只是这循仙会的老板上次的命令是杀掉她,今天的命令却是活捉她,真让人想不通。
她仰脸在绳网层叠的缝隙中感受雪,早知道今天被抓的话……她隐隐懊悔,早知道就多牵一会儿喻观寒的手了。
连他掌心的纹路都是暖的。
偷偷牵手很有趣,表面正经但会因为牵手而耳尖泛红的喻观寒也很有趣。
慌张三人组顾不上被打伤的兄弟,车被偷走,只能让乌龟化原形,先把符叶带走再求援。
虽然不知道符叶为什么突然安静不再反击,但瞧着她被绳网分割开的五官莫名柔和,乌龟心底有制冷机不断吹气,凉飕飕的。
“她是不是攒导弹呢?”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
符叶睁眼,雪花飘进她的眼球。
微翘的睫毛久久未动,在失焦的视线中,密集雪花片片坠落,飞旋着被她的体温融化。
暖流流向发麻的每一寸皮肤,只剩温泉般舒适。
秃鹫开口:“你去。”
双斧妖怪后退半步:“我,我肋骨断着呢,你去。”
符叶突然觉得自己好轻盈,虽然眼底泛酸的感觉仍在,但身体却不受任何压力的束缚,连空气都不能。
她与天地融为一体,共同呼吸。
漆黑的眼珠仰望天际,飞雪洋洋洒洒,可那冰冷并非冷寂的雪,而是流光。
正一道接一道地涌入,妖芯骤亮,瞬间被数道流光层层叠叠守护。
后到的光芒眼瞧着连拱卫妖芯的位置都不剩,干脆沿着符叶的筋脉流淌,随着光芒流过四肢百骸,她的手指也微蜷,留住暖意。
符叶缓缓侧头,瞧仍在收费站中缩瑟的人类。
婴儿在母亲怀中哼唧,焦躁不安的妈妈将孩子搂紧,瞧走来走去面色灰败的丈夫,干脆也搂住他的脖颈拍拍,丈夫短暂错愕后,触动地拥住妻儿。
珍贵之物。
平常给予珍贵之物伪装的外衣,当这份平常褪去,显露出的才是值得珍爱的,值得重视的珍宝。
透明的眼泪轻轻滴在她的脸颊,符叶错愕去抹。
她突然意识到,她所追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守护。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
守护他们珍贵的生命,守护团圆,守护幸福的未来,就是她存在于此的意义。
他人的幸福会化为流光,延续她的能量,而她依靠着能量,继续守护更多的人。
胸中装着这片天地,天地也会容许她生存下去。
秃鹫念念叨叨:“胆小鬼……我去就我去……”
他捶捶腿给自己壮胆,走近符叶打算把她抱到龟壳上,就在他伸手的瞬间,他的眼珠几乎瞪出来。
因为乖巧拥簇着符叶的,根本不是雪。
而是——堆积成雪面的羽毛。
原来她真的在攒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