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放松了些,手脚被他高热的体温点燃时,知觉也逐渐融冰。马尔科的推理是正确的:寒冷会凝固我的血液,冻结我的头脑,而温暖会使我无比的轻松惬意。
嵌入他身体里实在温暖,而每当我温暖起来,我又不喜欢。
我还是要换一个姿势,换我自己最喜欢的。我要睡在他边上,胳膊挂在他腰间。额头抵在他肩头,耳朵贴上他心口。
“大小姐,”马尔科问我,“你总喜欢趴在我心口上睡觉,为什么,是在听心跳声吗?”
“……嗯,是的。”
它很动听,律动的节奏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所以当那声音出现在我耳边,即便它细微到几不可闻,我也能敏锐地抓住它。
砰砰。
砰砰。
像春天到来前的雷鸣,一雷声起,万物复苏。
“生命力、希望、春天……修兵告诉我,那些都是很好的东西。”
“修兵会和你聊这些话吗?”
“是的,”我点点头,“文学、诗歌、哲学、艺术……修兵都会和我说。”
其实那些东西我都不理解。曾经有无数个日夜,修兵一遍一遍地跟我讲,希望是什么。
我不知道希望是什么,他说春的花、夏的月、秋的麦浪、冬的雪,我感受不到他所描绘的一切,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很好的东西——因为每天都冷着脸的酷哥唯独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会油然浮现不自知的笑容。
我知道,人往往在开心的时候会笑。
那么很明显,修兵喜欢这些东西。
他反复告诉我那是极好的东西,他喜欢,他认为我也一定会喜欢。
很可惜我不能感受,所以他会一遍一遍地和我描述……修兵能当上主编,某种程度来说,我的愚钝功不可没。
“心跳声也是充满生命力的东西……像鼓点,非常有力量。”
我和马尔科讲。
我是在说它很好听,但马尔科的表情却充满了哀恸。
“你也想要一颗心,是吗?”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了?”马尔科摸了摸我的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
“不是不能回答,只是……答案有点奇怪。”
“说吧,没关系的。”
“马尔科,严格来说,我没有心、没有感情、更没有‘喜欢’,”我可以告诉他,但我并不确定他是否可以理解,“不过有时候又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
“就是……本应该没有‘喜欢’,但很奇怪,有时候又是有‘喜欢’的。”
马尔科皱着眉头。
他听不懂,我知道的,毕竟我自己也难理解。
对话不由得停下了。正是应该解释的时候,而我总是疲于解说。
马尔科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用问答的方式进行对话。
他问我:“你真的没有‘喜欢’的感受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没有感受。”
“可如果没有喜欢的感受,为什么卡卡西和修兵都说你喜欢海鲜,而且就我所知,你真的很喜欢羊肉汤?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式确定的吗?”
“是的,”他真聪明,我告诉他,“是菠萝测试。”
“菠萝测试?”
“对。”
这是在落魄以后突然发现的办法。
因为落魄了,没有那样的经济条件,只能在有限的范围里选择。所以在商场的柜台前,只能买一盒鲜切水果,却同时存在草莓和菠萝两种——我选了菠萝而不是草莓,就给菠萝记上一分。
第二天买鲜切水果,有菠萝和橘子——我选了菠萝而不是橘子;
第三天买鲜切水果,有菠萝和苹果——我选了菠萝而不是苹果;
……
我没有心,不存在偏心。但连续一周买鲜切水果,我却总是带回家了同样的东西。
“我没有‘喜欢’或‘讨厌’的感受,对我而言,菠萝和其他水果只有口感的区别。但我总是选择菠萝,是不是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明,我喜欢菠萝?”我问马尔科。
他笑起来:“嗯,听起来是喜欢菠萝。”
那就是了。我也笑起来:“所以有点奇怪——我分明没有心,但行为又表现出了一定的倾向性。”
按理说,有心才会有喜好,有喜好才会表现出倾向性。
而我没有心,却出现了“倾向”——这很奇怪,因果颠倒。
卡卡西发现了这个盲点后,拽着我连续测试了三个月。
测试结果是:我的确存在一些“无法被自己觉察的偏好”,但卡卡西对比着我心口的空洞一再研判,我又的确没有心。经过多方调研,这种偏好不知道明确的发生时间,但大概时间段是卡卡西到来后。
而卡卡西到来后,我身上最大的变化,正是那个自行填补了三分之一的洞口。
“……这样啊,”马尔科略一思索,“那是不是也代表了,事实上你也拥有喜好,只是因为没有心,没有办法感受,但它是存在的,对吗?”
“是的。”我点头肯定。
他真聪明。卡卡西也这样认为。
天才卡卡西早早判断我没有心,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
他认为自从我的心被进一步填补了之后,我现在的状态是“没有物理意义的心,但‘心’已经隐约有些苗头”,不过碍于我还没有物理意义的心,所以我仍然无法感受,对此一无所知。
我还是没有办法知晓自己的情绪。但这并不妨碍修兵和卡卡西开会探讨。
他们一拍即合,都认为我的心可以长出来。为此,提前向办事处递交了申请书,迎接了马尔科的到来……这些事,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告诉马尔科。
我绝不会赶他走,绝没有这样的意愿。
我说真的,他从来都是我收获的“礼物”。
“是真的……”我伸手捧着他的脸,“马尔科,我很珍惜和你相识,绝对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我知道,”他勾着嘴角,也伸出手,像我触碰他一样触碰着我。
交叠手臂遮挡了我的视线。屋子里却飘起轻柔的笑意。
“我也是,”马尔科认真地说着,“我也比想象中更珍惜大小姐,下午那会儿,我真的很惊讶……”
“惊讶?”
“嗯,”他无声地叹息,缓缓倾诉,“我是有喜欢的人,喜欢……原本是顺水推舟的事,我没有多想,只知道那种感觉一定是‘喜欢’。但下午你告诉我‘喜欢她就要离开这里’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选择却是留在这里……”
他说那句我不理解的话,是他脱口而出的决策。
没有多想,没有权衡,纯粹是身体和意识同步的反应。
他的意思是,这句话像平地起惊雷,是他亲口说的,但说出口的话却反而颠覆了他自己的认知。
……听起来有点绕。
可我却能理解,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人真的很难认识自己。
对此马尔科并没有多解释。
无需解释,这句独白已经精准地触动了我。我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他。这和有没有心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我曾经经历过、我一直在经历的,对事件本质的共鸣。
“……我明白,”我告诉他,“晚上卡卡西说什么‘误会’,我也很惊讶,事情怎么和我认为的不一样?”
他也理解,一说就笑:“你误会成我喜欢经理?想要我和经理一起去生活?”
“是的!”
我就是这样想,不是赶他走,是为他好。
如果他喜欢经理,想要和经理一起生活,那么离开我们家是最好的选择。如此,他才可以拥有一起生活的时间和空间——那是感情建立的基石。不仅是感情,万事万物都需要时间去孕育、空间去承载。
如果他注定能拥有爱情,那他的爱情绝不能是平地起高楼。一颗种子要发芽,总归需要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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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条件,我只是想要帮助他创造的条件,不希望泯灭他无限的可能。
道理……我都想过了,可我实在笨拙,没有办法一一表达。
除非他主动提起,我才会顺势想起,也顺势提及:“我原本都决定以后不和你一起了。”
马尔科一愣:“为什么?”
我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总和我在一起会让人误会的。”
马尔科来临之前,经常和我在一起的卡卡西就总是被流言蜚语缠绕。
好在卡卡西没有喜欢的人。这些流言蜚语非但不会成为伤害他的矛,相反,“关系匪浅”的传言会成为保护他的盾,一方面有效地震慑牛鬼蛇神;另一方面也替他抵挡一些他避之不及却总是蜂拥而至的烂桃花。
我从不证明我和卡卡西的清白,和我传出绯闻是好事。
但马尔科不是卡卡西,他不需要和办事处打交道,流言蜚语只会毁掉他清白。
我想我还是有必要避嫌。
马尔科闻言却笑。
“不会啊……”他语气轻盈,满是感叹,却并不感伤,“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喜欢她就要离开这里,那我不喜欢她了。”
“可这不是在说,你和我关系很好嘛?”
“不全是,”马尔科纠正道,“这句话就是字面意思——我觉得我不是喜欢她。”
“哈?你……不喜欢了?”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理解。
爱意不是情比金坚的东西吗?
书里都这么写!
“为什么?”我问他。
“我知道,”马尔科说,“你不是在赶我走,只是……为我好而已。但在我眼里,大小姐真的很重要。喜欢她就要从你身边离开的话,那我可以不喜欢她。”
“……”这番话我还是不理解。
虽然我多少听出个中蕴含一点“他没有那么喜欢”的潜台词——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
“下午的时候,我真的很疑惑……那种感情真的是喜欢吗?”马尔科果然说着,用疑虑的口吻,“一直以来都自然而然地……发展,我以为感情就像种子,播种后缓慢生长,再结出果实,这整个过程就是‘喜欢’。可是如果喜欢的话,我为什么能放弃得这么果决?”
他是说他过去没有多想,直到下午,突如其来的反馈来源于自己,却惊到了他自己。
马尔科语气尚且平静,但拖长的口音透露出几分怅惘。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认为,如果我想留下来,那我可能不是喜欢她吧?即便是,或许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而且——”
马尔科未说“而且”。他望着我,一字一句地告白,先强调了一件事。
“我是认真的。”
他说他是认真的。
我并不理解他微妙的惆怅,但我认可他的理性的推论。
“至少说明,呆在大小姐身边比较重要,不是吗?”马尔科问我。
“是这样的,”我没有反驳。
的确是这样:
如果我为他萌生了典当珍珠的想法,那么就说明在事实层面,马尔科比珍珠更重要;如果他会因为不想离开而放弃喜欢的心情,那么也的确可以说明,或许他并没有他所认为的那么喜欢。
我已经可以理解了。何况他说“而且”——
我虽然不懂得感情,但是略懂文学。
“而且”可以表示并列、递进,或者转折。
文学作品里,无论是出现并列、递进、还是转折,都代表前半句的投石问路,后半句的灵魂回响。
“而且……什么?”
我要听他说。马尔科却久久不言。
他看着我,尽管对我展露着笑容,却使我感受不到一点点笑意。
“而且……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他悠悠地告诉我,“明明每天都在一起,我却根本不了解你。那或许,我也没有那么了解她。”
夜那么深沉。
他抱着我,唯独这一句伴随喟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