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大婶,午食是不是喝的米醋大粪汤?要不怎么又酸又臭呢。”、
话音未落,还未散去的百姓们便哄堂大笑,朝着被骂喝了米醋大粪汤的两位年轻女子指指点点。
那两位女子身边全都带了丫鬟,衣着不俗,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她们刚刚从旁边的茶楼里走出来, 并非是挤在人堆里看热闹的,刚好听到百姓们称赞国公府嫁女儿的气派,两人便随口酸了几句,并非是她们与定国公府有恩怨,而是这就是她们的习惯,但凡是见到过得比她们好的,都要说上几句,反正这周围都是寻常百姓, 也没有人敢反驳她们。
可她们没有想到, 今天不但有人敢接话,而且还当众骂她们又酸又臭,对了,还叫她们大婶。
她们还年轻着呢。
两个人,连同她们各自的丫鬟,几双眼睛一起瞪着说话的人,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五官倒也清秀,只是一身粗布衣裳,脚上的鞋子已经磨起了毛边,眼瞅着就要露出脚趾头了。。
“大胆,哪里来的穷丫头,给我掌嘴!”
一名女子尖声叫道,她身边的丫鬟立刻上前,扬手便朝那姑娘扇过去。
姑娘闪身躲开,那丫鬟哪肯罢休, 还要再打,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丫鬟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敢当街打人?”先前的女子大声叫道。
白兰朝她啐了一口:“我呸!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明明当街打人的是你们。”
刚刚就是白兰朝那丫鬟推了一把,没想到那丫鬟不禁推,只一下就坐到地上。
果姐儿也挤过来:“你们穿得人模狗样,却不做人事,居然还敢当街殴打平民,真不要脸。”
看到她们两人,先前的姑娘又惊又喜,下意识地就想把果姐儿护到身后,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原来是唐茹。
“小英。”
这个姑娘正是小英,今天她也上街看热闹了,没想到却遇到这事,她没忍住,骂了两句,自己是解气了, 可却差点被人打了。
今天街上的衙役很多,也有五城司的人,听说有人打架,便有两名衙役跑了过来,说来也巧,这两名衙役正是那日扫街奴桉子里,找果姐儿问过口供的,他们自是也知道果姐儿是投靠在定国公夫人名下的。
不是奴仆,而是投靠,这就不一样了。
两人交换了眼神,先向旁边的人询问,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那两名显然是大户人家女眷的女子,说了几句睿王妃的闲话,那个姑娘便说这两位又酸又臭,于是这两位便指使下人要打这姑娘,另外三位是打抱不平的。
再问下去,人群里居然有认识那两名女眷的,她们是静安伯府的三奶奶和四奶奶。
静安伯府的爵位只有三代,现在就是第三代,静安伯瘫在床上好几年,只要他一死,这爵位也就没有了。
可即使这样,也不是小小的衙役能惹得起的。
一边是静安伯府,一边是定国公府,而且又都是女眷,衙役们只能好声好气,把两方人劝开。
唐茹见好就收,一只手拉着小英,一只手拉着果姐儿,转头就走,白兰瞪了那两名妇人一眼,也跟着走了。
见她们走得痛快,衙役们松了口气,不愧是定国公府的人,就是大气。
反观静安伯府的两位少奶奶,就没有这么省心了,不依不饶,还嫌弃衙役们没把那几个人给抓起来。
这本是一件小事,可是这件小事当天晚上就传进朝阳宫,皇宫一听就沉下脸来,柴晏大婚赶不回来,这本就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这些日子,她听到的都是吉利话,却没想到,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却被静安伯府给影响到了。
“静安伯府的太太们,冬至在宫里时,便嚼过定国公夫人的舌根。”身边的大宫女提醒。
大街上发生的事,都能传进皇后耳中,更别说就是发生在朝阳宫门前的事了。
皇后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静安伯没有几天活头了,皇后也懒得去帮他教训晚辈。
最重要的,这次与上一次不一样,上次被非议的是李绮娘,而这一次,虽然看似是在说颜雪怀,可是细品之下,分明是在嘲笑柴晏!
说别人都行,说自家儿子,不行!
皇后对大宫女说道:“先去写下来,免得本宫给忘了,等到过了这几天大喜的日子再说。”
大宫女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嘀咕,事关七殿下,您肯定记得清清楚楚,哪里还用写到小本本上?
定国公府里,颜雪怀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是听唐茹和果姐儿亲口说的。
小英回了善堂,白兰要赶回家照顾女儿,唐茹和果姐儿想起那两个女人说的话,两人全都觉得要过来陪着少东家。
于是,她们托白兰给青萍巷带个信,然后两人便来了国公府,原本还担心见不到颜雪怀,可颜雪怀听说她们来了,便让人把她们叫过来。
看到盛装打扮的颜雪怀,唐茹有些拘束,果姐儿却啊的一声:“少东家,你好漂亮。”
颜雪怀很喜欢果姐儿,摸摸她的小脑袋,让莳萝拿点心给她们吃。
邬九姑娘和陆四姑娘都回府了,明天早上再过来,现在屋里只有周万千和吕英儿,果姐儿见没有外人,便把在街上和人吵架的事说了出来。
唐茹恨不得去捂住果姐儿的嘴,这大喜的日子,不是给少东家添堵吗?
颜雪怀不气反笑了:“看来我还挺招人嫉妒的,挺好的,说明我比她们过得好。”
唐茹松了口气,果姐儿冲她嘻嘻一笑,我就说嘛,少东家一定不会生气。
颜雪怀又问:“你们说的那个小英是谁?”
“是善堂里的,和茹姐姐要好,小英姐是个顶好的人。”果姐儿说道。
原来是善堂里的啊,颜雪怀对唐茹说道:“她若是想找事做,可以来千味居,下个月千味居开新铺子,现在正招人呢。”
周万千也点头:“她若想来,就去找万婆子,我把招女工的差使交给万婆子了。”
自从福生和周万千帮忙解决了万二娘的事,万婆子恨不能把他们两个供到佛龛里,每天三炷香。
唐茹和果姐儿又惊又喜,小英是个大姑娘,针线活做得一般,在京城很难找到工作,就连李食记里洗碗的差事,也早就被两位大娘全包了,温绣也说,除非能像吕英儿这样能在厨房里独当一面,否则李食记宁可招大婶子,也不要大姑娘。
现在少东家开口了,小英去千味居的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千味居有表姑娘看着,小英不会被人欺负。
唐茹和果姐儿都很高兴,李绮娘听说她们过来了,让丫鬟去给她们安排住处,两人忙说不用,她们去和吕英儿挤一挤就行了。
姑娘们早早地都去睡了,她们要养足精神,明天美美地去看王妃出嫁。
得知姑娘们都去睡觉了,李绮娘深吸一口气,拿上她早就准备好的小布包,连丫鬟也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海棠院。
颜雪怀正准备睡觉,见李绮娘忽然来了,问道:“娘,不是说快天亮时您才过来吗?”
李绮娘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丫鬟们全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颜雪怀看看李绮娘手里的小布包,一头雾水:“娘,您该不会又要给我银票了吧,不用给了,您给小满留着吧。”
“不是银票,是......”明明屋里只有母女二人,可是李绮娘还是压低了声音,她把小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本书,“这个给你看看。”
书?
颜雪怀接过那本连封皮都用红纸贴住的书,打开翻了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绮娘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娘啊,您趁着月黑风高,鬼鬼祟祟熘到我这里,就是为了给我看小黄书的?”
“什么小黄书,这是让你学的,行了,这本书你收好,趁着七殿下还没回京城,你好好看一看。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快天亮时还要过来给你梳头。”
颜雪怀没有害羞,李绮娘反而脸红了,见闺女把那本书拿在手里,李绮娘如释重负,快步走出了海棠院。
到了外面,凉风一吹,李绮娘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脸,她已经是做岳母的人了,很快还会做外祖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刚刚只觉尴尬,倒是忘了把颜昭山的事告诉怀姐儿了。
李绮娘想回去,可又一想,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影响怀姐儿的心情,等到三朝回门时,再说也不迟。
李绮娘没有想到,颜雪怀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莳萝说了一遍,珍珠递纸条又说了一遍,颜雪怀把两个人传递来的信息综合一下,便知道全部事实了。
柴姝干的。
颜昭山好说,直接打死。
可是柴姝却不好办,她已经不是郡主,皇帝把封地收回了,平城的福王府也抄没了,福王和怀安郡王都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福王府的其他人,如今还在诏狱里等候发落。
就连皇帝用白鹿山换给福王的钟灵山,现在也被收回去了,如果庄王不提修寺院的事,皇帝龙颜大悦时,很可能会把钟灵山赐给庄王。
柴姝虽然早就和离了,可她和离后便长住在封地,并没有大归回家,因此,她反倒成了福王府最幸运的人,以出嫁女的身份,只夺去了郡主封号,却没有被福王连坐。
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柴姝人在何处,就是想抓也找不到人。
以她的精明,那两个被抓住的人,绝不会知道她的去处,甚至很有可能,连她的身份也不知道。
事实证明,颜雪怀猜得没错,今天被抓的两个人全都招了,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颜昭山,若是颜昭山任性妄为,不按之前的计划行事,或者拿钱跑路,他们便立刻把颜昭山灭口。
这两人是亲兄弟,姓苟,是乡间一霸,前几年迁都,他们趁机敛财,杀人越货,抢夺富户,天下大定之后,有苦主把他们告到衙门,一查之下,他们手里竟有不下二十条人命,两人入狱后,便被判了斩刑,秋后问斩。
几个月前,有人出钱替他们买了“白鸭“,又用“白鸭””将他们从死牢里换了出来。
他们只知道那人姓余,那人让他们称呼他为余管事,至于这位余管事的东家是谁,这兄弟二人皆不知晓。
事关柴姝,李绮娘没敢瞒着,晚上便告诉了齐慰。
齐慰想到白天的时候,李绮娘独自一人面对颜昭山,便是一阵心疼。
当年那个颜昭山曾在诏狱里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到妻子孙氏身上,这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不用想出知道,颜昭山见到李绮娘,肯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绮娘又一次,被颜家的那群畜牲伤害到了。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齐慰拍拍李绮娘的手,柔声说道,“不过,阿绮处理得很好,当机立断,没有拖泥带水。”
“真的?”李绮娘没想到还能得到齐慰的夸奖,她还担心齐慰会嫌她太过鲁莽,不应该贸然去见颜昭山。
“但是”,齐慰清清嗓子,“从这一刻开始,这件事交给我,由我来处置。”
事关柴姝,早就不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李绮娘心里明白,以她的能力,她根本找不到柴姝,更不用说给柴姝治罪了。
“嗯,我不管了,全都交给你。”李绮娘笑着说道。
快天亮时,颜雪怀便被莳萝叫醒,睡眼惺松地坐起来,由着丫鬟们给她洗漱,她刚刚醒过盹来,李绮娘和周大当家,连钟氏和韩氏,便带着梳头婆子过来了。
这位梳头婆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在京城里很有名气,很多大户人家嫁女儿时,都会请她。
婆子打开梳妆匣子,颜雪怀看到她拿出来的丝线,便打个哆嗦,这是要给她开脸啊。
开脸,以前想想就疼,现在终于要轮到她了。
好在开脸并不如颜雪怀想像中的那么疼,还是可以忍受的。婆子很仔细地给她开了脸,啧啧出声:“王妃真是好相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