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荔下班到家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撑。
洗漱完后她躺在床上，房间里很是安静。好几年前谢勤还没换工作时就经常出差，周荔习惯了旁边会有谢勤，因此每每谢勤出差的时候，周荔都会失眠。
原本以为谢勤换了一份工作不会再有出差的需要，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周荔反而觉得更自在了些。
谢勤睡觉会说梦话，会打呼噜，浅眠的周荔为了保证自己的睡眠还得服用药物，现在的房间静悄悄的，周荔只是躺在床上就有了睡意。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周荔的精神很是充足。
她习惯性地打开和谢勤的聊天界面，每天的对话很简短，谢勤那边似乎很忙，几乎不怎么看消息，周荔也忙，两个人的对话甚至加起来不到十条。
周荔平静地把屏幕关掉，反正等到谢勤周末回来，他们还会很多时间谈谈。
今天从集团转来的律师就要报道了，老张同样是早早地来到了所里，他这会要亲自带几位新人去实地转转。
周荔让人事跟着自己给新成员介绍了一番律所的基本情况，剩下的手续就交给其他同事去做。
林律的大学同学也趁机和周荔打了个招呼。
“我姓杨，叫我杨律就行。”杨律看上去比林律要年轻一些，或许是因为这几年没有业务压力，她整个人看上去相对有活力些，和林律站在一起的时候对比格外明显。
“这我大学同学，拿证后她就一直在做法务了。”林律介绍道。
“对，毕竟做法务收入稳定一点，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黎总一声令下我们都得走。”杨律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
周荔眼睛睁大了些，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表达对上级的不满。
林律倒是习惯了，“她性格比较…直爽，荔荔你很快会习惯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哪有他一来我们就要走的道理？按我说，他就是怕自己比不过上一任副总，现在倒好了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哎对了，我听说你们主任是黎总的校友？”
“现在是我们主任了。”周荔出言提醒。
“我觉得黎琛白估计是读的水校，重点还是背后有人，不然怎么可能升那么快。”
周荔和林律互相交换了眼色，只能说幸好这些话是让她们两个听见了，不然传出去指定要出事。
杨律还在絮絮叨叨在背后骂黎琛白，周荔对杨律喝黎琛白都不熟，只能安静地听着，这种抱怨她之前没少听，反正听完都不用留在脑子里，当放屁等风一吹走就行了。
林律是不会让话掉在地上的那类人，她圆滑地接上了杨律的话，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拐走，从水校讲到了她们毕业的学校，又转到了以前同学的近况，杨律的嘴也脑子要更快地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林律在转移话题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聊到之前的同学有几个已经出轨被原配抓了。
“在KTV被抓真是太丢人了，男人真是管不住下半身，尤其是做工程的我都懒得说，哦对了别看律师光鲜亮丽的模样，他们没少带客户去玩。”杨律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周荔说的。
周荔跟着呵呵两声，也不知道杨律想表达什么。
老张这会是等急了，连忙敲门让杨律办好就跟着出发，杨律哦了一声，然后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走了。
等她走远后，周荔才松了口气。
“她一直这样。”林律也跟着松了口气，“幸好她要派驻的，要是天天这样我得烦死。”
“我觉得她要是遇到吴律应该会发生些有趣的事情。”
林律看了一眼周荔，周荔看着脾气好，实际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很黑的话来。
*
周荔回家后找了个机会整理了一下等谢勤回来要谈的事项。
首先是双方父母那边，周荔的父母对谢勤没什么意见，只要周荔能嫁出去就行，至于谢勤的父母向来不喜欢周荔，就算周荔再怎么讨好也无济于事。
如果婚后能分开生活那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所以重点就来到了房屋的保障上去。
他们现在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厅，靠近市中心，每个月的租金是周荔出的，谢勤负责出生活杂费，如果以这个租金为基准去还房贷，日子也能勉强维持。
但是首付就得拿出一个比较高的数额，周荔的收入还可以，自己这几年也没有大手大脚花钱，存下来的钱足够给一半首付，剩下的就要看谢勤能不能拿出来了。
但是如果谢勤拿不出来呢？周荔细细地计算着谢勤的收入和他的家庭情况，虽然谢勤确实是在一线城市A市生活长大，只不过收入只能算A市的底层，周荔自己在二线城市C市生活长大，家人的收入是要比谢勤家里还要多一些的。
周荔打开手机查看了这段时间的消息，思来想去还是要给父母打个电话。
周母过了半分钟才接的电话，她语气平静，似乎早就猜到周荔打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周荔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她还没毕业那会曾经对毕业答辩这件事充满不安与恐惧，等真正答辩过了后，周荔觉得要面对自己的母亲要更加令人恐惧。
周母学历不高，一辈子都是家庭主妇，说出来的话总是尖锐让人无法招架，然而有的时候她会温柔似水：她会在周荔难过的时候体贴地拥抱她给予力量，又会在周荔生病的时候破口大骂指责她破坏了自己的旅游计划。
“什么事？”周母敷衍地回答了周荔的寒暄，直接指向了话题的中心。
周荔挑着重点把这几天的事说了一遍，周母静静听着，几乎是马上就得出了结论。
“所以，你是需要我们帮你出首付吗？”
周荔觉得这种开口找父母要钱的事情实在太难为情，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认命地从牙缝里挤出了“是的”二字。
周母轻嗤一声，“这就是你选的男人，连个首付都给不起。”
周荔还想张嘴为谢勤辩解点什么，最终又全部吞了回去，毕竟周母说的都是事实，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们没什么余钱，你爸还没退休，现在赚的都是我们的养老钱，你也好好存点钱吧。至于谢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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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他们还得准备三金和彩礼，你不如先想想他们能不能拿出来这个钱。”
周母顿了一下，语气又缓和了些，“这件事你自己和你爸打个电话聊一下，这不是小事。”
“我知道。”周荔小心翼翼地回答。
周父这段时间在外地出差，周荔很少和周父私底下有什么交流，周父不爱说话，在家最大的消遣就是看电视和看手机，青春期的周荔也有意回避父亲，大学后二人关系稍有缓和，不过也仅限于生活上的琐事。
毕竟只要一谈到周荔要在A市发展，周父都会在瞬间变脸，摆着一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在心理上给予周荔铺天盖地的压力。
周荔是害怕自己父母的。
不过该面对的事情都得面对，她先发了个消息询问周父是否有空，在几分钟后得到回复后，周荔才敢打电话过去。
她把说过的话又和周父说了一遍。
“之前我就说过不同意你去A市，你非要一意孤行，看在谢勤父母的份上我也勉强让你过去了，现在你把大家都逼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该想想自己一开始的决策是不是错误的？”
周荔想不到反驳的话，只能以沉默面对。
“谢勤是个不错的小子，等他出差回来后让他和我打个电话。”
周荔只好听从周父安排，她低声下气，好好地哄了一遍周父，周父的语气才稍有变温和些，但依旧没从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
总而言之，他们对结婚这件事没什么意见，但是能给到的支持也有限。认识到这一点的周荔心情很难说不低落，在挂了电话后她久久地站在原地，看着星辰闪烁，又看着马路上的车辆如蚂蚁奔走。
直到秋风吹过身体，她感觉到一股从内心深处升起的寒意，让周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有很多很多委屈与不满想要发泄出来，她想要告诉谢勤自己这几天到底有多难过，但是那发出去只会被敷衍回复的消息，被有意或无意无视的倾诉，那些不被重视的呐喊与宣泄在他人看来不过是情绪崩溃、精神失常，看了只会让人感到厌烦又扫兴。
周荔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了一个巧克力蛋糕，为了保持身材她很少吃甜食，只是现在的她很难再抵挡甜味带来的快乐。
半个小时后周荔拿到了蛋糕，小小的一个放在碟子上，黑色的表面上用金箔简单装饰一番，周荔少有地拍了蛋糕的照片，然后发送到社交媒体上。
她没有配字，照片里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巧克力蛋糕。
就当做是她的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补充了糖分后，周荔的大脑稍微从混沌里清晰了些。
明天谢勤就会回来，她必须要在谢勤回来的那一天马上和他谈谈，起码周荔是一分钟都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在睡觉前，周荔打开社交媒体，看见自己的那条动态下有好几个点赞，也有因为好奇来问好不好吃的，但周荔翻来翻去都没能看到谢勤的点赞。
明明连黎琛白和周光都点赞了，作为男朋友的谢勤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周荔想想好气又好笑地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