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医生开车下班回来, 离小区还有一条马路,往车外随意瞟了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然这个点在路上奔跑的少年怎么那么像他儿子呢?
他按了下喇叭试着提醒。
但儿子还是没有往这边看一眼,无奈之下,他只好降下车窗,提高声音喊道:“陈阔!”
陈阔跑得很快,耳边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了起来, 可五脏六腑都在发烫,好像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无声表达自己的快乐跟高兴。
“陈阔!!”
来自老父亲的接连几声大喊, 都快破音了,终于传到了陈阔的耳朵里, 他慢慢停了下来, 喘着气, 胸口起伏,循声回望,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入视野中,他低头等呼吸平静了些后,走了过去,不知道他爸是要去上班还是下班,只站在车旁俯身看向驾驶座,“爸。”
“没戴耳机啊?”陈医生纳闷,“那怎么叫你半天都没听到, 快上车。”
“哦。”
陈阔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以往每每上车后都会第一时间系安全带的人,今天却有些不在状态。
“安全带。”陈医生出声提醒。
“……哦。”陈阔伸手够住, 微微侧身扣好。
车辆再次起步,在路口右转,再开两百多米到了小区门口,升降杆缓缓升起,没一会儿就开到了楼下停车位,夜色已深,父子俩下车,一前一后往居民楼走去。
“你舅舅订了辆新车,明天下午请吃饭。”陈医生想起正事,“吃完了你妈送你去学校,赶得及。”
陈阔蹙眉,直接拒绝:“我不去,跟……同学约好了,我有事。”
“是小费吧?”陈医生语气自然,“那你把他也叫上一起去,又不是什么外人。”
“不是。”为了防止爸爸再继续追问,他不自在地说,“反正我不想去。”
见儿子这支支吾吾的模样,陈医生在心里呵呵两声,还能是什么同学,不就是费世杰或者王序然约他打游戏?
这时,陈阔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身躯微顿,很想拿出来看,但爸爸又站在边上,只好烦躁地去按电梯键,怎么还不下来,他想早点回自己的房间。
“……缓解压力是可以的。”陈医生还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但要适度,考完了你想怎么放松都可以,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陈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口袋的手机上。
他抬头盯着那个数字在下降,神情严肃,他想,应该是她发的消息。
“……不过还是身心健康最重要,”陈医生见儿子在认真听,感到些许安慰,“学业上尽自己的能力拼一把,剩下的就看命运的安排了,但从我的人生经验来说,命运不会太亏待全力以赴的人。”
进电梯后,陈阔又盯着那个数字在上升,一楼,二楼,怎么会这么慢,要是走楼梯都已经到家了。
“爸爸跟你说的,你记在心里了吗?”
“嗯嗯。”
陈医生心里舒坦了,儿子也算懂事,至少他的话还是听的。
打打游戏没什么,孩子学习压力那么大,成绩没倒退,又克制而自律,那么,何必要连这点缓解压力的途径都剥夺呢?
一进家门,陈阔换了鞋就往洗手间里钻,等关上门后,他靠着门,拿出手机,点开后笑了,的确是她发来的消息:【我刚到家,你呢?】
他打字回复:【我也刚到。】
她的消息马上就进来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章韵宜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放书包,而是去了厨房,将陈阔买给她的草莓放进盆里冲洗,刚刚她一直忍着,一个面包哪里吃得饱,喝了酸奶后就更饿了,这小东西还挺开胃。
她给爸妈留了一半草莓,自己端着盘子闪进房间,嘴里咬着草莓,手里点开他的消息,一看无语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后就没了下文,可以的,非常好,太棒啦!
这么高冷的?
他好像都不是很爱跟她聊天……
她很想翻白眼,但谁叫吃人嘴软呢,这一盘很甜很甜的草莓是他买的,这样想着她笑了起来,怕被尹女士听到,赶忙捂住嘴,笑意全都从眼里偷溜出来。
…
陈阔冲完澡回到房间,站在书桌前,看看手机,她还没有回复,他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随手将毛巾扔在了椅子上,拨出老肥的号码,等那边接通后,他随口问道:“你们都回家了吧?”
“肯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超过十点没回家,我妈要打断我的狗腿!”
“嗯。”
陈阔不甚在意地应了,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慢条斯理地拆包装。
费世杰问:“你那边什么声音啊?”
“声音?”陈阔似是疑惑,顿了顿,“哦,没什么,我在拆包装,她又送了个护腕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呕、呕。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爸爸在吐。”-
隔天,章韵宜在奶奶家吃完午饭后去了补习班,带上了草莓酸奶,她觉得她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陈阔,喜欢吃草莓,真的不代表也会喜欢草莓味的零食以及饮品。
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会儿,她用吸管戳开酸奶盖,猛吸了半杯,接着从书包里拿出试卷题还有本子。
有人用笔戳了戳她的背。
她转过头,却是看向男生手中的笔,见笔帽是盖着的,她才没继续皱眉,要是敢故意弄脏她的衣服,必须杀无赦,“干嘛?”
“没什么。”男生故作不在乎地耸肩,“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是谁啊?随便问问呗。”
章韵宜一脸狐疑地盯着他,家住海边呢?
在她的注视下,男生的眼神开始飘忽闪躲,颧骨也微微泛红,手也没闲着,小动作不断,不停地开笔盖又关上。
她突然神秘地笑笑,又一秒变脸,“不告诉你。”
男生:“……”
她懒得理他了,重新坐好,可能是心情还不错,她一边翻着笔记一边在哼唱,“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要多扎心,就有多扎心。
高三的生活都是日复一日,难得的休息日也是,章韵宜今天的心情却莫名高涨,等补习老师说下课后,她是桌面清理大师,三下两下收拾好,往书包里胡乱一塞,急急忙忙就冲下楼,在快到一楼时又刹住脚步,抬手理了理头发,慢慢下台阶,又慢慢走出居民楼。
陈阔还是在昨天那个地方姿态闲适地站着,双手拿着手机,听音效就知道是在玩赛车游戏,右手手指还勾着一杯奶茶,是她爱喝的珍珠奶茶。
几步以外,章韵宜含笑欣赏这一幕,真干净啊,腿真长啊,还有肩膀也宽……
其实不需要相机,她会用眼睛记录下来。
她眼睛一转,又有了坏主意,悄悄走过去。
但她没有发现,正在打游戏的人垂着眼眸,余光已经瞥见了倾斜在地上的影子,在一点一点靠近他,他眼里闪过笑意,很快收敛,假装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打劫!”章韵宜轻快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低着头的陈阔故意手一抖,赛车失误,直直地撞上南墙,游戏结束,他无奈地看着她,面上却没有一丝不耐,收起手机,顺便将奶茶给她,“只有这个。”
她见恶作剧得逞,得意轻笑,“正好渴啦。”
补习班的同学也陆陆续续下来,陈阔漫不经心地看了那边一眼后收回,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低声道:“走吧。”
“好!”
两人并肩走着,但陈阔还是跟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每次衣服摩擦到了,他都会克制着不动声色往边上挪半步,尽管他很想靠近。
“我看你好像总玩那个赛车的游戏,很好玩吗?”又被安利到了!
“还行,比较解压。”
章韵宜听了以后有点心动,“那……”
陈阔被她期待地盯着,有些为难,“我手机里还有别的游戏,你可以试试,也很有意思。”
他不清楚她的自控力如何。
但在这个阶段,他还是不太建议她用她并不熟悉的方法来缓解压力,容易适得其反。
“什么游戏?”她问。
“数独。”
“……”
章韵宜沉默地看向他,确定他是认真的,而不是在开玩笑后,她扑哧一声,神情生动,“行啊,我没玩过,那你等会儿教我,好不好。”
午后的阳光也照在她的脸上。
“嗯,好,行,可以的。”
陈阔都不记得是怎么回答的,但他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非常蠢,因为她一直在笑,看他一眼就笑一次。
费世杰十分痛恨“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陈阔曾经不以为然,只要不做计划,当然无所谓会不会有变化,但来到公交站台之后,他开始理解老肥了。
“阔哥!”
“一姐!”
黑色的轿车开过,又平稳地停下,何远推开车门下来,挥舞双臂吆喝道:“真巧,来,上车!”
章韵宜眼皮一跳。
陈阔也拧了下眉。
盛情难却,再加上这儿不能停车太久,会被拍违章,两人只好在何远还有他爸爸的邀请下,挤着笑容上车规规矩矩坐在后座,她坐左边,他坐右边,中间的位子是空着的,都有些拘谨。
何远侧过身子,呲牙笑,“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一姐,原来你就是在这附近补习啊?”
章韵宜抱着自己的书包,点了下头,“是呢,刚下课,准备回学校。”
“难怪会跟阔哥碰上,他家也住这一块。”何远耸肩,跟正在开车的爸爸介绍,“爸,阔哥,我们班班长,一姐,我俩高一上学期文理还没分科就是同学。”
何父乐呵呵地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专心开车。
一路上,几乎都是何远跟章韵宜热火朝天在聊天,陈阔郁闷地看向车窗外,后悔不该走那么快到公交站的,就只是几秒钟而已。
下车后,章韵宜跟陈阔都礼貌客气地跟何父道谢,学校门口还是停满了车,何父怕被人堵着,很快就开车走了,三人往学校里走去,何远走在中间,继续跟章韵宜说明星的私生活,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好像趴过人家的床底。
陈阔手插口袋,沉闷地走着。
章韵宜一边“是吗,真的吗”,一边不经意地侧目看过去,见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她有些想笑。
突然,陈阔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掉了队,他半蹲着,重新系好本来就没散开的鞋带,起身慢悠悠跟上他们,神色自若走在她的身侧,察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时,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第72章
在日出日落中, 高三生迎来了统一体检,三班运气很好,被分在了上午坐大巴去医院, 老赵在几天前就对着他们耳提面命,说起避免剧烈运动时,她很不放心地直接点了陈阔的名字,让他这段时间悠着点,班长真要闲不住, 就去给老师办公室打扫卫生, 惹得全班大笑,当事人很尴尬。
体检的前一天, 班上的同学们都很兴奋,没别的原因, 上午不用上课, 还能坐大巴出去放放风。
只有沈明睿的心情不太美妙。
老赵都跟他们介绍了会有哪些项目, 说到身高时,章韵宜跟徐诗诗很默契地转过头看他,满脸怜爱同情,轻声道:“一八二,一八二,一、八、二~”
沈明睿恼羞成怒:“下课出去单挑!”
章韵宜才没空跟他单挑,晚自习后跟戴佳去了趟超市,来买零食的人很多,都是高三生, 明天要空腹抽血,大家担心会饿晕,又不确定老师会不会让他们在医院附近觅食, 所以准备自带食物。
体检搞得跟小学时去春游一般,要用零食把自己的小书包都塞满,仿佛他们去的不是医院,而是童年去过的郁郁葱葱的植物园。
“章韵宜,你要不要肉松面包?”戴佳扬声问,“一袋里面有两个,我吃不完!”
“可以,我爱肉松!”
章韵宜在货架前转来转去,来到了饼干区域,伸手拿了包苏打饼干,快快乐乐地跟戴佳汇合去收银台买单,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带吃的,虽然觉得他是那种很会照顾自己绝不会饿着的人,但她还是想买。
回了宿舍,她把牛奶还有饼干都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变得鼓鼓的。
除了她买的零食,她还收到了很多投喂。
周安琪给的八宝粥,任思敏给的苹果,徐诗诗给的旺仔……
装得满满的,她觉得她确实是要出去看看春天。
由于要体检,老赵提醒他们要好好休息,她领旨,睡到戴佳的闹钟响了后跟着她们一起起床,挤在水池前洗漱。其他的宿舍也很热闹,医院几乎每个人都去过,但这次不一样,是坐大巴集体去呢!
学校租的大巴都整齐地停在了外面。
章韵宜牵着戴佳飞快上车,她们还幼稚地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谁赢了谁就坐在窗户边上,费世杰跟幽魂似的飘过来,冷笑两声,“幼稚!”
是哪两个成熟得不得了的女生说他跟他宝贝儿子幼稚的?
章韵宜:“尖酸!”
戴佳:“丑陋!”
两人同时对他哼一声,找座位坐下,戴佳赢了,坐窗户边上。
陈阔这个当班长的特别忙,都是一些琐碎小事,等这辆载着三班学生的大巴快坐满后,他也跟着上车,司机还没来,他手里拿着张名单,提醒道:“还有没有人要上厕所?赶紧去。”
“没~”
“行。”陈阔的声音偏低沉,此刻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些,“现在我开始点名了,点到谁就说到,这是大事,不能替别人喊到,自己心里有个数,别胡闹。”
“放心吧阔哥!保证配合组织安排!”
陈阔点了下头,第一个名字就是他,他按了下笔,在后面画了对钩,表示到了。
他语调没有起伏地念着同学的名字。
大巴车上,时不时就会人高高举起手,或洪亮或懒散地喊一声:“到。”
忽然,陈阔的目光下移,定格在“章韵宜”这个名字上,他停顿几秒,下意识地看向她所在的位子,没几个人发现他的异样,因为太过短暂,也因为他拿着笔盯着名单,很认真淡定的模样,不像在分心。
在这几秒中,章韵宜好像也有所察觉,她赶紧低头,假装去找座位上松松垮垮的安全带,“扣哪儿啊,哪儿啊。”
“章韵宜。”陈阔捏着那张名单的手指在微微用力,似是平静镇定地念着。
他对她的名字很熟很熟,但自从关系不太一样后,他几乎都不会喊她。
大巴上有人在看手机,有人看窗外,也有知情者转过头来,对着章韵宜拼命挤眉弄眼,就连戴佳也快憋不住要笑了,心照不宣的岂止是他们俩,也有旁观者。
要不是班长平日里一副不能轻易开他玩笑的严肃模样,早就有人“哟哟哟哟”起哄了。
徐诗诗更是隔着一条过道,一脸坏笑伸手去推她。
章韵宜忍无可忍,耳朵都是热的,她都觉得很奇怪,拜托,她是成熟的人,应该对这样的把戏高贵冷艳、不为所动才是,为什么她也想大声尖叫了。
她垂着头,认命举起手,“到!”
陈阔的视线落在那只也戴着手表的手上,他嗯了声,握笔在她的名字后面画了个钩,画得有些重。
徐诗诗小声说:“喂喂喂,我要举报班长区别对待,别人喊到,他可没有——”
“徐诗诗。”
“到!”
似乎是为了验证徐诗诗的话,陈阔的确什么都没说,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后,就在纸上画了一笔,接着没有感情地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徐诗诗撇撇嘴,“要举报。”
章韵宜白了她一眼,从书包里拿了包牛肉干扔过去,“买你五分钟的安静。”
…
老赵还有另一个老师也跟着一起去医院,司机上车,确定三班所有的学生都在这辆车上后,发动车子,四十多个学生全都将车窗的帘子拉开,眼睛滴溜溜地看向外面。
他们要去的医院离学校不远不近,开了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大家都叽叽喳喳地,有先检查完别的项目的,会兴冲冲地汇报介绍,“那个嗅觉的好有意思,几杯东西放在那儿让你闻!”
章韵宜已经经历过一次,但她发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鲜应该也很正常吧?
她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呢,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一回头,对上陈阔的眼眸,他低声问,“抽完血没?”
“抽了……”
过道走廊全都是学生,三班的,还有别班的陌生面孔。
陈阔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脆脆鲨还有小面包塞给她,“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目不斜视地走了,今天的事太多,他要帮着老师管到了外面就开始撒欢的同学们,实在没太多时间跟她闲聊,只能抽空来找她送点吃的。
章韵宜看着手里的零食,忍俊不禁,趁没人注意,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很甜。
体检很顺利,具体结果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不过也不是送到他们手里。班上的人都比较信服陈阔,很守秩序,中午之前,他们坐上大巴等待返校。
尽管只有上午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可同学们兴致不减。
章韵宜来到自己的位置,从书包里拿出饼干还有牛奶,略一思忖,又意思意思拿了包盐焗小鸡腿,找到费世杰,言简意赅道:“你懂的。”
费世杰正吃着干脆面,心里都快笑死,却还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我该懂什么?”
章韵宜微笑,将盐焗小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懂了吗?”
“懂了!”费世杰二话不说麻利地接过。
他扭头看着章韵宜回座位的背影,失笑不已。
没过多久,陈阔单手握着瓶矿泉水上车,蹙着眉头,他一边拧开瓶盖一边往里走,瞥见她在自己的座位跟戴佳说说笑笑,只看了几眼便坐下。
“拿走,你的狗粮。”费世杰将堆在腿上的饼干还有牛奶递过去。
陈阔怔了怔,接过,拿着饼干,像是头一回见,仔细打量,眉眼带着淡淡的笑。
现在都不问是谁给买的呢?
费世杰忍着恶心,故意逗他,“其实是我买的。”
陈阔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肘击,“滚。”
…
上午激情满满,下午活人微死,几节课上得是生不如死,人一旦呼吸了自由的空气,再被钉在教室里听什么语数英物化生,实在是生无可恋。
章韵宜的痛苦比他们还要多一点,从食堂吃完晚饭回教室的路上,还在跟戴佳抱怨,“眼睛一闭一睁,又到了我的受苦日了。”
戴佳也深有同感地点头。
章韵宜说的是值日这件事,班上学生轮流来,别的都还好,倒垃圾桶让人受不了,几十个人每天制造的垃圾不容小觑,不分类,里面还会有汤汤水水,看一眼夜宵都要省了。
这也就算了,一般是两个人提着去垃圾堆,那儿更是臭得让人窒息!
唯一的小美好是,跟关系好的朋友倒完垃圾后,会有一点点时间看看傍晚的晚霞,在余晖中窃窃私语。
章韵宜不愿意再回想,怕刚才吃的晚饭会吐出来,她摆了摆手,进了教室,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态度,摘了徐诗诗的耳机,“别磨蹭了,走,倒垃圾去。”
早点去,她会有更多的时间洗手!
徐诗诗勾了勾手指,让她低头,“你的他,帮着去倒了。”
在章韵宜错愕地探头找垃圾桶时,徐诗诗惬意伸了个懒腰,悠悠道:“哎呀呀,上面有人的感觉真好哇!”
与此同时。
陈阔跟费世杰提着垃圾桶绕了半圈后下楼,高三三班在五楼,这几层,鼻子里塞着纸巾的费世杰无比小心,生怕裤腿会擦上垃圾桶桶身,他才买的时尚牛仔裤!
一路上费世杰都在后悔,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人,他怎么能为了一根烤肠一根鸡柳就折腰了呢?
穿过乒乓球台,医务室,远远地就看到了垃圾推,心理上已经闻到了臭味。
费世杰侧过头,恨恨地看了眼正一脸气定神闲的陈阔,骂道:“还有天理吗?有没有人管管啊!”
第73章
章韵宜着急地在书包还有桌肚里翻翻找找, 总算找到了一支很小巧的免洗洗手液,是上次她跟戴佳去逛精品店的时候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的心里就好像揣上了一只会跑会跳的小鹿。
关于倒垃圾桶这件事她没有跟他抱怨过, 值日表是他排的,虽然知道以他的为人,也一定不会把她从表上抹去,但她仍然不想给他错误的信号。
那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很厌恶倒垃圾的呢?
她偷偷地在想,更意外的是他会一言不发地就替她做了值日。
章韵宜的眼眸明亮, 托着腮, 看向那个空的课桌,很想很想给他发消息问一句,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这是她最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只有放学后才可以碰手机。
而且这件事她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了, 本意是想暗示他, 如果她没及时回消息,那也肯定是她没看到……
谁知他当时扬了扬眉,没说什么,表情很欠揍,似乎不太相信她会做到。
她怎么能被区区男高看扁呢?
忍住!
她看他还没回来,拿着那支免洗洗手液起身,故作不经意地去找戴佳,戴佳的课桌也离他很近。
“有事啊?”戴佳看她过来,疑惑问道。
“生物卷子你做了没。”
“做了。”
“好棒哦!”
“……”
戴佳发现她眼神飘忽, 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在陈阔的课桌上,抿唇一笑, 以口型道:“找他啊?”
被拆穿后章韵宜也笑了,大大方方地点头,手指放在唇边嘘了声。
她一点一点地挪动,飞快将那支洗手液放在了陈阔的课桌上。上学期时,她经常有事没事就找他闲聊,心里有鬼后,反而会不由自主地在教室里开始避讳,她是,他也是。
当天的值日生可以晚点到教室。
陈阔在厕所里,一遍又一遍洗手。他旁边的费世杰也是,还好到了三月份,江州已经回暖,水也没那么冰了,可仍然有一种手指上残留着异味的错觉。
费世杰都懒得再骂他,骂累了,要让嘴巴休息,只恨自己交友不慎,当初竟然没有看清这小子有一天会为了喜欢的女生不惜坑队友。
“走了。”
陈阔屈起膝盖踢了下他的屁股,懒洋洋地说,“这样,再给你买一瓶饮料,行了吧?”
“你以为一瓶饮料就能抚平我的心理创伤吗?”
费世杰比了个剪刀手,“要两瓶,才行。”
陈阔被他逗笑,互相往对方身上甩水,玩闹了一阵,哥俩戴好一次性手套,提着垃圾桶回了教室。自从二轮复习开始后,各科老师都开始针对性地布置试卷,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卷子,很无聊,但也很紧张,因此陈阔和费世杰这样的学霸都不愿意再浪费哪怕一点点时间。
刚把一次性手套摘下扔进垃圾桶,陈阔回座位坐下,看到了小巧的洗手液。
很小一支,他一只手都能完全攥住,揣进口袋,心情很好地在心里哼歌。
费世杰摊开试卷,皱眉审题,手肘被人撞了下,不爽地瞪了一眼,只见陈阔手里拿着支洗手液,来不及多想,他手张开伸了过去,掌心一凉,急了,“你就不能多挤一点?”
请问呢,这东西很贵吗,金子做的吗?
陈阔平淡地说:“不能。”
能挤这些,都已经看在跟老肥是过命交情的份上了。
…
不需要各科老师再三强调,章韵宜这个过来人都知道正式高考前的三次模拟考有多重要,离高考越近,老赵就越不愿意给他们压力,即便这样也忍不住苦口婆心念叨着,恨不能亲自替他们上阵,一模主要就不是看分数了,是看排名,这个排名不只是年级的,是整个江州。
考试的那几天不用上晚自习,但也没几个学生能够早早入睡,三月下旬夜风并不凉,因此操场很热闹,有人散心,更多的人在背书。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任何电影里对高考前紧张的刻画,都不及实际的一半。
夜晚的操场路灯并不亮,还好有头顶上的星群在闪烁,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章韵宜也在努力复习各科老师划出来的重点,做梦都是在不停刷题。
陈阔没让她把书带过来,“光线太暗,看书对眼睛不好,你记吧,有哪里不懂的,问我就好,比你自己找要快。”
他的语气很寻常,这是自信带来的寻常,他笃定,课本上的那些知识点他都知道。
章韵宜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傲,偏不信邪,满脑子搜刮她的存货,试图乱拳打死老师傅,老师傅没被打死,她已经快嫉妒到快面目全非了,但不得不承认,他在旁边帮着她一起梳理思路,比她一个人效率更高。
“怎么了?”见她不吭声,他问。
章韵宜昂首挺胸,将手背在身后,不让他看到她正在狂翻白眼,“我在想,我该怎么把你脑子里的东西都偷过来!”
陈阔一愣,失笑,他看得出来,这几天她看似平静,其实很焦虑,焦虑到一天喝了两杯咖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放松、开心,思忖几秒,主动在她面前俯身低头,认真道:“行,都拿去吧。”
“你说的,千万别后悔!”
看着眼前的这个聪明脑袋,心还真痒了,她眼里有着狡黠笑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毛栗,他好像被敲懵了,没等他回过神来,她求生欲很强,拔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笑,带着些暖意的风吹起了她的头发,畅快极了!
爽了爽了!
虽然这辈子他再也不可能是她的老板了,但这怎么不算浅浅揍了老板咸鱼翻身呢?
还在原地的陈阔吃痛地揉了揉额头,神情很无奈,还是跟了上去。
她在跑,他在走。
渐渐地,她也不跑了在等他,他们的距离也在慢慢拉近,直到他再次走在她的身侧,路灯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他偏头看她的侧脸,无声地笑了下,现在应该开心一点了吧?-
上学期周日返校时,章韵宜还有闲情逸致在后街找好吃的,比如等位时间长的韩料小店,这学期彻底被她移出名单,她现在更愿意去汉堡店,其实物美价廉的食堂更好,但——
她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陈阔,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回教室,他会跟她开小灶讲题,也会帮她订正试卷。
他好像更喜欢和她一起在外面吃,无所谓吃什么,但得在外面,和学校只隔着一条街的汉堡店也可以,她推测这样大概会让他有种在约会的感觉,有点萌。
高三组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格外注意养生,经常捧着枸杞水吨吨吨地喝,这一年好似陀螺般忙碌,压力山大,睡也睡不好,唯一能带来些许安慰的就是学生的成绩在提升。
赵虹从教师宿舍小区出来,给同事打了个电话,“你上次说后街哪家店的奶茶好喝来着?店里接不接大单?一模刚结束,我班上那群孩子一直紧绷着,考都考完了,想给他们放松放松,我看他们平日里好像也蛮喜欢喝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脆一人买一杯得了,让他们高兴高兴。”
电话那头的同事调侃,“你不总说那是色素糖精冲的吗?”
赵虹无所谓地笑笑,“那没办法,他们又没到我这个年纪,小屁孩年轻着呢,暂时还没有三高烦恼。”
记下同事说的那家店的地址还有名字后,她匆匆挂了电话,走到学校后门门口,准备过人行道去对面订奶茶,周日这个点返校的学生不少,忽然不小心瞟到的一幕令她立刻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不远处的汉堡店几乎都是整面的落地窗,窗上还贴着过年时留下的喜庆贴画,店里光线明亮。
靠着窗的那张桌子坐着两个青涩稚嫩的学生,一男一女。
女生正在翻书,时不时会拿笔在纸上写点东西,坐在她对面的男生在堆满了食物的餐盘里拿了个汉堡,很贴心地帮她拆了包装纸再递给她,她放下笔接过,用力咬了一口汉堡后,满足地点头,还对他笑。
男生仿佛是怕她吃得太急会噎着,赶忙又用吸管戳开可乐,推到了她的手边。
当老师的都知道,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异性好奇甚至相约小树林这种事很常见,赵虹本来应该对此见怪不怪,如果那吃个汉堡还相视一笑的两个兔崽子不是她的学生,她甚至还会感慨一句挺般配。
第74章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之前, 整个三班随着老赵的到来都开始振奋了!
胆子大的学生们已经开始拍桌子在嚎叫了,“老师,这是要请我们喝奶茶吗?哎, 您涨工资了是吗?”
涨工资了?呵呵,不存在的。
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无疑让老赵不太愉快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清了清嗓子,扫视一圈, “看来你们对这次的考试成绩很满意。”
论插刀, 老师绝不会比学生更逊色。
果然这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纷纷低头作忏悔状,我有罪。
“行了。”老赵本来也是跟他们逗着玩, 她从来都不是很严肃的班主任, “陈阔, 费世杰,你俩把奶茶分一分,先说好,别挑,都是珍珠奶茶,喝完了都收心好好学习。”
被点名的哥俩赶紧起身,讲台一边都堆着打包好的奶茶。
费世杰给陈阔使了个眼色,两人多年好友,默契非比寻常, 再次起身后,费世杰抬腿挡了他一下,去了别处。
而陈阔就要发章韵宜所在的这一组。
老赵站在讲台前, 随手拧开了保温杯,喝了口温水,下面学生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
陈阔一杯一杯地分着,很快就来到了章韵的课桌前。
徐诗诗推了推章韵宜,“接呀。”
章韵宜接过,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抿唇笑了笑,“谢谢班长。”
陈阔应道:“嗯。”
接着他又给后桌分奶茶,章韵宜迫不及待地戳开奶茶喝了一口,微微低着头,唇角翘起,而她身后的他,不着痕迹地回头再看她一眼。
谁都没有注意到,讲台上的老赵头疼得正在捏鼻梁。她这段时间还真是忙坏了,这么明显的事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陈阔本来想把自己这杯奶茶给章韵宜,但她摆了摆手,捂着肚子说,“放过我吧,我现在肚子里可以撑一条船。”
蹦一蹦,扭一扭,估计还能听到水声。
一杯奶茶就把她给撂倒了,再来一杯,她今天绝对是去厕所打卡最多的那个人。
费世杰一把勾住陈阔的肩膀,向他伸手,叹气,“来吧,给我,离了我,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
这边打打闹闹,老师办公室里,老赵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她当老师这么多年了,并不是头一回遇到早恋这种事,但每一次碰到,还是会倍感头疼,轻了不行,重了更不行,尤其是现在这个阶段,稍有不慎,会给学生留下心理阴影。
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很想搞清楚来龙去脉,但班上的学生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很讲义气,陈阔很受男生们信服,章韵宜人缘更是好,就算找人来打听,那人要么不知道,要么知道也会帮着打掩护。
“干嘛呢?”另一个老师进来,问道。
“没事。”老赵侧身,拿了杯奶茶给她,“我今天请学生喝的,听说不错,多叫了几杯,你试试。”
“你这订了多少杯啊?”
“五十杯吧。”
“不重吗?”
“重,让陈阔他们帮忙拿的。”
“班长?”老师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那的确是有力气的,现在小孩都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那么高。”
老赵哑然失笑,思绪繁复,拉开抽屉,想翻翻这几次考试的成绩单,“陈阔确实不错,把三班管得也好,让我少操不少心。”
“就是话少了点。”同事补充,“很有自己的性格,你别说,他还挺酷的。”
老赵闻言不置可否。
她拿出文件夹,一页一页地翻着,毫无疑问,陈阔的成绩很稳,他不一定每次都能考第一,但从她带他开始,他就没掉出过前三,再看看章韵宜的成绩,她皱了下眉头,实际上,在处理早恋时,她更担心的是女生。
章韵宜上学期期末考试考得还不错,跟十七名只差几分,就只是一道选择题的差距。
想到这里,她看着上学期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排名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
那时候她就怀疑过,退步这么多,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现在再回头想想,会不会是陈阔影响到了她?
她记得那天在办公室里,章韵宜急得都快哭了,死也不肯说考得那么差的原因,是不想把他招出来?-
章韵宜的闹钟又提前了十分钟,现在回暖了,起床也没有那么痛苦,走出宿舍楼后她会去操场跑一圈热身,把脑子叫醒再直奔教室刷题。
早读主攻语文背诵和记单词。
陈阔会趁着没人注意,给她一个茶叶蛋。这是她要求的,白水蛋吃多了想吐,正儿八经带碳水的早餐吃多了想睡。
早自习时,老赵来了教室巡逻,在陈阔的课桌前停下,敲了敲他的桌子,语气寻常地说,“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搬点复习讲义过来。”
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
作为老赵最得意最信任的学生,陈阔还是班长,不少事她都会叫他帮把手,就连旁边正在跟英语死磕的费世杰都没抬眼皮。
陈阔同样也没多想,合上笔记,跟在老赵身后走出教室,师生二人经过好几个班,拐弯来了办公室。
现在还早,其他老师没来,办公室里很安静。
“老师,讲义在哪?”陈阔问。
老赵坐在椅子上,“你去把门带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陈阔微愣,还是去了门口,将门虚掩。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后,老赵神情严肃,她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从陈阔这儿入手,至少,她要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以及两个人到哪一步了。
“你跟章韵宜的事我都知道了。”老赵沉声道。
要说陈阔完全措手不及那是假的,在老师沉默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但他仍然怔在原地,抿着唇不说话。
这样的反应老赵并不陌生。
她见过的早恋情侣多了去了,有人惊慌,有人害怕,也有人倔强。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陈阔依然不肯吭声。
但在他面前的是带了他近三年的老师,在逼问下,他总算开口了,“我不想说。”
老赵以前没发现他性子还这样犟,抬手按了按额头,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行,行,陈阔,你糊涂!都什么时候了,高考的倒计时我都让人写在了黑板上,你是看不到?”
“看到了。”陈阔声线紧绷。
十八岁的年纪,并不觉得自己喜欢一个人是错。
他没做错什么,他又没在上课跟考试的时候分心。
“高三谈恋爱,你是觉得自己还有理了?”老赵撑着脸,闭了闭眼睛,试图平复从昨晚就有的怒意。
“没有。”陈阔顿了顿,低声,“也没谈。”
老赵掀开眼帘,瞥他一眼,都那样了还叫没谈?糊弄谁呢。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寂中。
“老师。”陈阔主动打破了静默,他艰涩也艰难地说,“您不要找她说这件事,好吗?”
“她压力很大。”他说,“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中午也不休息,在教室刷题,您可以去问别的同学,他们都知道,星期六放学后去补习到晚上十点才到家,星期天吃过饭又去。”
如果老师见过她从居民楼下来时的疲倦模样。
如果老师见过她在考试前焦虑到把咖啡当水喝的模样。
他低头,“您别找她,行吗?”
老赵愣了愣,今天究竟是她找他,还是他找她,怎么角色对调了,她轻叹一声,“行了,你先回教室吧,这事之后再说。”
陈阔沉默。
听出老师话语里的松动还有疲惫,他也有一瞬间的茫然。老赵或许已经处理过很多这样的事,可对于陈阔来说,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应该转身回教室。
可他的腿还是不肯动,身体并没有收到大脑传达的命令,还不能走。
老赵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固执的一面,她看得出来,他看似镇定,实则也慌乱,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女生。
僵持片刻,要是换作别的脾气暴躁的老师早就发火了,老赵在心里暗骂,真是一群讨债的,不过现阶段而言,在敲打之后,她也想尽力稳住他们。
她没好气地说:“先回去,我暂时不找她。”
…
章韵宜吃饱喝足从食堂出来,在超市外面碰到了陈阔。
他手里拿着瓶茉莉蜜茶,帮她拧开了瓶盖才递给她,问道:“是回宿舍午睡,还是去教室?”
“教室。”章韵宜抿了口饮料,略痛苦地说,“老赵发的复习讲义有好多我都没记,啊啊啊。”
陈阔短促地笑笑,怕她会恼怒,偏过头咳嗽几声来掩饰,“那好,你去教室。”
章韵宜白了他一眼。
没有同情心的人真的很讨厌。
她这才注意到他单手抱着篮球,外套也脱了,不知道放哪去了,只穿着件长袖,随意卷到手肘,腕上是她送的护腕。
“你要去打球吗?”她蹙眉问道。
在高考体检前,陈阔已经很少会打球了,老赵都不搞委婉暗示那一套,直接下了圣旨,让他们在高考前都不要再剧烈运动。
“没事。”陈阔说,“有点烦,打球会好一点。不会太久。”
“烦什么啊?”
章韵宜艳羡地想,要是她有他这样的成绩,她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开朗的人。
不能想了,不然又想对着他的脑门敲毛栗。
陈阔不甚在意地耸肩,“一模王序然比我高两分,有点烦。”
章韵宜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好的,告辞。”
鲨鲨鲨,豆沙了!
他忍俊不禁,在她扬长而去之后,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无奈地垂下眼眸。
第75章
下课铃响, 章韵宜看向手表时间,急急忙忙地起来,奔向戴佳的课桌。
陈阔知道她不会来找他, 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仔细听她那边的动静,整理课本跟笔记的动作都慢了很多。
“佳姐,快!”
章韵宜偶尔也是急性子, 直接上手帮戴佳将水性笔装进笔袋里, 拉着她就要火急火燎往外冲,就连戴佳的同桌都被她逗笑, 打趣道:“章韵宜,这么饿吗, 你是吃饭积极分子, 第一名!”
“我要是连吃饭都不积极, 那我可就完了。”
不过今天章韵宜不是急着去觅食,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戴佳也知道,赶忙起身跟着她一块儿走出教室,两个人都风风火火的,一眨眼就没影了。
陈阔收回目光,他没什么胃口,不想出去,让费世杰给他带包饼干。
费世杰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减肥啊?还是没钱了?”
这两个猜测很快就被否决, 这哥零花钱不少,别看他不爱串门拜年,收压岁红包时是一点都没客气, 全拿了存在小金库,虽说现在跟章韵宜关系更近了一步,但在学校也花不了什么钱,早上买个蛋,中午买瓶饮料或者红豆冰,几块钱的事,吃得穷谁啊。
陈阔从桌肚里拿出耳机塞上,懒懒道:“对,没钱了,所以饼干你请。”
费世杰装作没听到,一溜烟跑了。
陈阔在手机里找了首比较轻快的歌,是她推荐的,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他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老师应该也在犹豫该怎么处理,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结果。
但要怎么做,他没有半点思绪,大脑好像也迟钝到没法正常运作。
他很挫败,原来这么一件事,也能把他难倒,他好像很没用。
章韵宜跟戴佳在学校后门保安室的门口等着,没一会儿,她看到了小姨的车,激动雀跃地挥着手臂,“小姨,这里!”
尹文珊把车停好,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外甥女蹦蹦跳跳,不由得失笑,拿起副驾的大包小包下了车,跟保安说了几句,还没站稳,章韵宜就扑了过来,“小姨,我爱你~”
“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这家,你看看。”尹文珊带来了很多吃的,其中就有一包炒板栗,还带着些温度。
“就是这家!”章韵宜眉开眼笑,忍不住又张开手臂幸福地抱了抱小姨,“太好啦。”
尹文珊笑笑,“还给你带了全家桶,记得跟好朋友一起吃啊。”
戴佳害羞腼腆地道谢。
“哎,我生日还没到,生日愿望就提前用了。”章韵宜故意可怜巴巴地说。
这是她记事起跟小姨勾手指定下的约定,每年她的生日都可以对小姨许一个愿望,只要小姨能办到的,都会满足她。
今天她就用了。
尹文珊摸了摸她的头发,“走了,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啊。”
目送着小姨上车离开后,章韵宜挽着戴佳的手往回走,两人一边走一边共享全家桶,要说这东西有多好吃也不是,但在学校待久了,每天吃的都是食堂,那么这也成为了人间美味。
“你小姨好好哦。”
“是吧!因为她跟我妈是亲姐妹啊,我妈的第一份工资跟她买了个索尼的cd机,她跟我说,那时候她觉得我妈就是她的天神哈哈哈。”
两人把全家桶解决了,打了饱嗝。
章韵宜拜托戴佳,如果陈阔在教室,就帮她把他叫下来,她吃饱了实在不想多跑一趟,“他不管在不在,你都跟我发个消息,悄悄滴。”
戴佳非常不解,“这么麻烦?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发消息让他来?”
何必让她这个电灯泡在中间传话?
都有手机啊。
“因为我的面子很重要。”章韵宜一本正经地说,“他不相信我会忍着在放学后才玩手机,让他知道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戴佳静静地看着她,“……”
不懂。
虽然不懂章韵宜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章韵宜将板栗抱在怀里,试图留下这一点点温度,在乒乓球台这里等着,她发现他很喜欢来这里,她都碰到过几次了,但让她惊喜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对偷偷约会的小情侣。
等待的过程想必也不会枯燥乏味了!
戴佳回到教室,看到陈阔趴在桌子上时,她的心也落地了,才懒得管他是不是在睡觉,章韵宜还在等他呢,她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课桌前,喊了一声,“班长,醒醒。”
陈阔蹙眉,抬起头来,见是戴佳,看向她的身后,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有人找你,在乒乓球台那里。”
戴佳说完后,没有再停留,回了自己的座位,她的话语还有表情都很淡定,淡定到了费世杰都觉得如果他不是清楚内情,他都不会发现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陈阔没有犹豫,也没有耽误时间,立刻站了起来,随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大步往外走去。
等他走后,费世杰扭过头朝着戴佳嘶嘶两声,“佳姐,我会算命,江湖人称神算子,我刚算出找阔哥的人姓章对不对?”
戴佳撕下一页草稿纸揉成团,朝他砸了过去,翻了个白眼。
走开,男生真是幼稚死了。
…
章韵宜有些失望,她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那对小情侣瞧呢,这俩怎么就要走了?别走,留下来啊,让她看看现在十七八岁的小可爱们都是怎么谈恋爱的,她想取取经呢。
小情侣在经过她身边时,闷头加快步伐,都不想再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
什么鬼啊啊啊,他们好不容易来说悄悄话,总感觉被一道强烈的目光反复打量,浑身都不自在,只能败下阵来,选择遁走。
章韵宜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抬头望天,趣味节目结束了,好无聊,要不是怕像街溜子,她都想吹口哨。
没过多久,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她侧过头,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眼里有笑意漾开,“这里!”
陈阔来得比较急,但克制着喘息,问的第一句话也是关心,“你吃了吗?”
章韵宜轻笑,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至少她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考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心烦,但他已经说出“有点烦”这三个字了,那她能不管吗?
他是个情绪并不外露的人,有时候她真想钻到他的内心世界去瞧一瞧,一定很有意思。
“吃了。”她将板栗藏在身后的乒乓球台上,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子,挡得更严实,“我找你有事的,你先把眼睛闭上!”
陈阔神情怔忪,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他闭上眼睛呢?
“快啊!”她催促。
他迟疑几秒,慢慢闭上眼睛,可似乎有些紧张,喉结轻微地在咽动。
章韵宜傻眼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等等,她只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因为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法学魔术,只能用最老套的套路,可问题来了,他干嘛要这样不知所措,该不会以为她要亲他吧?????
她一个激灵,不再卖关子,赶紧把藏起来的炒板栗拿了出来,迫不及待地说:“可以了可以了!”
陈阔的一颗心还悬着,闻言愣了愣,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鼻子先嗅到了若有似无的甜味。
章韵宜捧着这袋炒板栗,含笑看他,“就是这个啦,吃点喜欢吃的,不要心烦呀,两分而已,以你的实力追上去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一刹那,陈阔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他出神地看着这包香甜的板栗,目光轻移,落在了她的脸上。
章韵宜还在绞尽脑汁地安慰他。
怎么说呢,她都有一种悲凉感,这次一模她考得也还行,江州排名就不必说了,说多了都是泪,但在班上她又悄悄前进了三名,冲到了十五,她相当满意,学习就像游泳,越往上就越难,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但话说回来,她一个十五名,去安慰要上清大的学霸,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善良的人吗?
说着说着,她瞬时收了声。
因为她发现陈阔专注地看着她,前所未有的专注,好像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
噤声的同时,突然心跳加快,也有几分慌乱。
就在她以为他要凑过来时,他总算接过了她手里的板栗,然后在她身侧,靠着乒乓球台,从袋子里拿了颗板栗,沉默地剥着,气氛突然安静。
“你……”她张了张嘴。
他突然把手伸了过来,将剥好的第一颗板栗给了她,语气寻常地说,“你先吃。”
她接过吃了,“真的很甜。”
看他还要继续给她剥,她摆摆手,“不吃了,我不喜欢吃板栗的。”
吃一颗,都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陈阔闷闷地应了声,低头专心剥板栗,“这个,你怎么买的?”
“别管那么多,吃就行了。”
“嗯。”
“我在想,”她缓了缓语气,拉长音调揶揄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王序然还挺厉害。”
陈阔:“……”
他随口开的玩笑,她怎么也当真了?
“他是一直都比你考得好,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硬梆梆地回道:“那没有。”
“如果你考得比他好,他也会有点烦吗?”章韵宜无辜地看着他,她发誓她真的没有笑。
什么叫“如果”他考得比王序然好。
这种事本来就发生过很多次了。
陈阔很后悔找这个借口,中午只是想逗她玩,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气得睡不着。”
“真的假的?”
“假的。”
“我下次问问他!”
“不行。”
…
还要上晚自习,两人并没有再闲聊,陈阔的心情好像也轻松了许多,章韵宜不禁在心里想,还挺好哄,她也跟着翘起唇角,这样的招数会一直管用吗?不管了,以后她再想别的,现在他开心了就好。
他们一起回高三教学楼,只是到了五楼时,陈阔突然停下脚步,随着心情好转,那些滞涩的情绪也豁然开朗了,“你先回教室,我去洗个手。”
章韵宜也没多想,点点头,步履轻快地朝着三班教室走。
陈阔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下定决心,拐了个弯,去了老师办公室,老赵还没来,他也不确定她还会不会来,但他还是在外面等着,倚着墙遥望天边的晚霞。
想起了运动会结束的那个傍晚。
老赵吃完饭准备回办公室一趟,隔着几步的距离,她看到了自己班的班长等候在外面,心里掠过一丝疑虑,“陈阔?”
陈阔闻声扭过头来,挺直腰背走了过来,身姿端正,神情没有早上时的倔强,取而代之的是执着与坚定。
“老师,我也给您写一个保证书,好吗?”
他说,“我保证,不会耽误我们的学习,我跟她都不会给彼此带来负面影响。”
我保证,我的喜欢不是错。
第76章
陈阔刚走到教室门口, 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让他看向了章韵宜。
章韵宜正在重新扎头发,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她也抬起眼眸,跟他对视,即使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好像也会很开心很满足。
陈阔的心突然安定了, 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但他已经没了上午时的沉郁。
只要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只要她也觉得她没错, 那就够了。剩下的,说再多, 保证再多, 都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让老师放心。
课桌上多了数学老师让人往后传的试卷, 他敛住心神,抽出一张,剩下的递给后桌,只要提笔在试卷上写了陈阔这两个字,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徐诗诗主要负责出板报,老赵也把教室后面的黑板托付给了她,从下学期开始的那一天,黑板上就开始倒计时了。
偶尔徐诗诗心血来潮会换点花样。
比如这天她拿着黑板擦到后面,灵机一动, 唤来章韵宜,两个人嘀嘀咕咕,又相视大笑, 于是出现在黑板上的字就变成了——
【距离高考还有61刀】
将天改成了刀,非常贴切。
后排的同学看到纷纷鼓掌,“就是这个味儿!酸爽!”
陈阔是班长,不可能当做没看到,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也不说话,让人摸不准他的态度。
徐诗诗失望:“班长,不会是要我擦了吧??”
章韵宜偷笑,她或多或少也了解陈阔的性格,他并不像她曾经以为的那样闷,在不伤大雅的前提下,他一定也希望能让班上的同学多一点快乐。
“阔哥不会的!”有男生大声说,“我阔哥是谁啊,没在怕的!”
陈阔注意着她的表情,又再次看向黑板,淡笑道:“行,就当我今天眼花。”
周围的人听了全都大笑起来。
越来越多的同学吃过饭也不回宿舍午休,扎根在课桌前,埋头刷题。
章韵宜一般都会趴着睡二十分钟,醒来继续嗨。这天午休,陈阔去后街给她买红豆冰,她正在专心做题,教室里也没人发现老赵正在外面暗中观察,连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老赵放轻脚步,有后排的学生不小心看到她了吓得目光僵直,她立刻嘘了声,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章韵宜还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恨不得连卷子都给撕了,什么破题毁灭吧!
正在她很焦躁时,一只微凉的手托起她的额头。
她还没来得及被吓到,睁圆了眼睛,错愕不已,因为来人居然是面带笑容的老赵。
老赵收回了手,低声提醒,“离卷子远一点,别把好视力给搭进去了。”
章韵宜的心也落地,小声说:“您吓死我啦。”
“怎么都不回宿舍休息?”老赵低头看了眼她的草稿纸还有试卷,问道。
“睡了的。”章韵宜怕她不相信,从桌肚里扯出U型枕,“我都是枕着这个睡。”
老赵点头,“行,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
她又去了别的同学那儿,都是简单叮咛几句,大家都没想到这个点她还会来,被吓到的同时也有些感慨,原来老赵也很辛苦。
在教室溜达一圈,老赵也回了办公室小睡。
她今天其实特意来看章韵宜的,前几天就想来,但又担忧这一举动会让这两个孩子多想,便忍了几天。
现在她的心也能稍稍放一放了,从高一到高三,她只想好好地把这些学生平安稳妥送到独木桥的那一端。
章韵宜解开这道题,摸着额头,没忍住嘿嘿傻乐。
摸鱼的时候老赵看不到,勤奋的时候老赵居然就来了。
好开心!-
4月11日是章韵宜的生日,她有些郁闷,不是双休日,都没办法在家好好过她十八岁的生日。她已经不太记得上辈子这一天的种种细节了,印象最深的是爸爸妈妈来了学校给她送蛋糕。
从早上睁开眼睛时就在期待了。
将闹钟关掉,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她很意外,搞没搞错,这么多夜猫子的吗?她居然收到了好几条零点的祝福!
戴佳:【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徐诗诗:【嗨皮波斯得~~】
陈阔:【生日快乐。】
沈明睿:【了不起的411,了不起的一姐!】
她都悄悄记在了心里,心情高涨地起床洗漱,走出宿舍楼时陈阔正在花坛边等她,偶尔她会偷懒,在床上挣扎一两分钟,下来晚了,他也会等,互道早安是她的习惯,也是他的。
“生日快乐。”他再次说道。
“我有看到啦。”她想了想又问,“那么晚睡的吗?”
陈阔轻咳一声,“就只有昨天晚上是。”
章韵宜脸都快笑酸了,她上辈子其实都不怎么爱过生日了,没什么意思,来来去去就是那一套流程,可现在她又开始期待了,重生真好。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暂时道别。
可陈阔又追了上来,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故作镇定地问道:“我是第一个给你发生日快乐的人?”
呃,不是……
有好几个呢。
章韵宜睁着眼睛说瞎话,斩钉截铁道:“是啊!”
陈阔闻言心满意足地走了。
虽然章韵宜早就预料到了爸爸妈妈会来,但老赵来教室喊她时,她的激动跟感动还是一分未减,下楼梯时飞快,恨不得坐上扶手滑下去。
来到一楼,爸爸妈妈都在。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飞奔过去。
章志宽手里提着蛋糕盒,看着女儿笑眯眯的,尹文丹一手一个保温桶,“这个是饺子,你爷爷三四点起来去菜市场买的新鲜肉,你奶奶调的馅包的,这个是你老娘我给你烧的排骨,记得跟同学一起吃啊!”
章韵宜鼻子酸,眼眶也是。
她张开双臂就要去抱爸爸妈妈。
但父母这一辈对此不自在也别扭,尹文丹拍了拍她的背,叮嘱,“等回家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章韵宜连连点头,已经提前点好菜了,“我要吃鸡翅,还要吃牛肉,海鲜也想吃!”
“你饿——”死鬼投胎。
章志宽早就知道老婆要说什么,急忙提醒,“今天可说不得那个字。”
尹文丹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章韵宜幸灾乐祸地笑,“说呀说呀,你说了我就告诉姥姥去~”
被妈妈赏了个毛栗,她也老实了,爸爸妈妈都还要上班,没办法离开岗位太久。她也忘记喊人来帮忙,只能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拿着两个保温桶,一口气上五楼,累了个半死。
离上课也只剩一分钟了,她气喘吁吁地走进教室,有同学看她这阵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大喊道:“章韵宜,生日快乐啊!”
顿时很多道目光齐齐看向她。
不知道是谁带头,有人开始拍桌,叫道:“生日快乐!”
“一姐生日快乐!”
陈阔本来想过来帮忙,尴尬地收回腿,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架势。
章韵宜却很高兴,大方道谢,喜滋滋地回了座位。
她从昨天开始就向小伙伴们发出了邀请。
中午她在食堂请吃饭,十八岁这顿饭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丰盛。
陈阔抢着要替她去买饭,被早就得了章韵宜吩咐的沈明睿一把架住,不准他动。
沈明睿说:“阔哥,你行行好,假装被我制服好不好,不然我很没面子的。”
陈阔:“……”
“听我的。”沈明睿小声,“我跟一姐关系多铁啊,我太了解她了,今天她生日啊,是她请我们,你现在替她付钱,她肯定要记在小本本上,以后找你的茬,你就完了,你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陈阔犹豫,还是听了沈明睿的建议。
章韵宜不太在乎别人的注视,买饭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任由徐诗诗帮她戴上高调的生日帽。
漂亮的生日蛋糕上用果酱写着“宝贝十八岁生日快乐”。
“许个愿望!”朋友们催促着。
章韵宜闭上眼睛前,习惯性地看了陈阔一眼,他也正看着她。
她甩了甩头,不愿意去想儿女私情,凝聚心神,神情严肃,让心里只剩一件事,那就是高考。
三十秒钟后。
一分钟后。
眼馋蛋糕的沈明睿小声嘀咕,“不是,我说她这愿望是不是有点多啊……”
徐诗诗横了他一眼,“我们美女贪心一点怎么了!”
戴佳也赞同地点头,就是,管得宽。
陈阔也被章韵宜这模样逗笑,但他不能笑,只能偏过头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
费世杰也没想到章韵宜如此虔诚。
这姐是许了一千零一个愿望吧?
他慢慢挪动身子,凑到陈阔耳边,含糊道:“你不是也订了蛋糕?”
既然如此,可以告诉章韵宜,让她知道她还有第二个蛋糕可以许愿,没必要逮着一个蛋糕薅。
陈阔面上表情不变,用口型回:“闭嘴。”
…
晚自习上到一半,陈阔破天荒主动跟在讲台上打盹的老师请了个假,捎上了费世杰。
在奔向学校一角的路上,费世杰也从陈阔口中得知了这一出乌龙的来龙去脉。上周六陈阔就去店里订了个生日蛋糕,钱也给了,当时说的派送时间是傍晚六点半。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派送师傅记错学校,去了别的高中,距离还不算远。
而现在派送师傅来了,又是晚自习时间,学校的门是封着的,不会放人进来,也不能出去。
两人来到约好的地方,这堵墙比陈阔还要高。
墙那边,师傅正在喊:“好了没?”
陈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墙,又看看费世杰,语调缱绻,“肥哥。”
费世杰轻轻地骂了一句脏话。
几分钟后,陈阔的板鞋踩在费世杰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墙之外师傅高高托起的蛋糕盒。
费世杰努力抓着他的腿不让他摔倒,还要破口大骂:“陈阔你不是人你听到了吗你是狗!”
第77章
晚自习之后, 章韵宜刚回到宿舍,还在刷牙时接到了陈阔打来的电话,含糊不清地问道:“肿么了。”
那头静了几秒, 支支吾吾地说:“嗯,也没什么事,你在刷牙?”
“唔。”
章韵宜刷了多久,他就沉默了多久。
她耐心地等着,吐出牙膏沫, 漱口后说道:“找我有事?那你等等, 我马上下来。”
陈阔一般都是有事说事,当他在她面前不说话的时候, 一般都是两种情况,一是害羞了或者无语了,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是想找她见她。
通常都不会有例外, 她太了解了。
“不急。”陈阔总算是又开口了,“我在操场等你。”
戴佳正弯着腰在水池前洗刘海,在章韵宜挂了电话后,她才纳闷问道:“这么晚了,他找你还有什么事啊?”
之前天气冷这俩还有去打热水这个借口,现在都快四月中旬,天也暖起来,开水房都不营业了。
“我也不知道。”章韵宜耸肩。
“送你礼物吗?”戴佳猜测。
“应该不是吧?”但听了这话,章韵宜还是心跳加快了些, “他中午那会儿给我买了好多吃的哎。”
高中生零花钱有限,也没有时间准备很特别的礼物,关系好的, 都是去超市买一兜零食,这就算心意。
她今天收了很多很多的零食,都够她吃到高考以后。
“也是,你快去,早去早回。”
章韵宜走出几步回来,凑近镜子仔细检查,嘴角边没有牙膏印,这才哒哒哒地又跑了。
回宿舍的人很多,她轻快地下楼,哼着歌,心都在飞扬。
走出宿舍楼,小跑着奔去操场,也有别的小情侣趁着这么一点点时间来约会,陈阔站在台阶那儿等她,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撩起眼眸看过来,手里提着的蛋糕盒藏无可藏,被她抓了个正着。
章韵宜眼睛一亮,即便是在光线并不明亮的此刻,依然亮晶晶的,“哇!”
她的惊喜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
她很意外他会为她准备生日蛋糕,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很漂亮的蛋糕盒。
陈阔的心也一下子就松快了,不自在的时候话也很多,“我之前跟店里的人说好六点半送来,正好是晚饭时间,他们搞错了,送晚了。”
“不晚呀。”
章韵宜立刻道:“只要今天还没过,就不晚!”
陈阔垂眸看着她,笑了,“我们去那边。”
学校操场很大,隐蔽的地方也不少,他提着蛋糕在走,她在高一点的台阶上踮脚走,很轻很轻,夜晚的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也吹起了他的心,两人都在偷笑。
十八岁确实很开心。
到了陈阔说的地方后,章韵宜迫不及待地拆了绑着的蝴蝶结,小心揭开蛋糕盒,再次哇了一声,是很诱人的水果蛋糕。
“还要不要许愿?”他故意逗她。
她想都没想就点头,当然要,必须要。
“行。”他早就猜到了,从裤袋里搜出一个塑料打火机,跟她四目相对的下一秒,他马上笨拙地解释,“不是我的,是我刚去超市买的。”
章韵宜愉快地想,我知道呀,我还知道你到二十七八岁了也不抽烟。
可她还是没有表露出来,故作严肃,“那就好,我很讨厌别人吸烟,其实一点都不酷,反正我不喜欢。”
陈阔听出了“我命令你不准跟他们学”的意思,忍俊不禁,应道:“好。”
他本来对这些就不感兴趣。
在他刚上初中的时候,爸妈就给他看了一些书,其中就有烟民的牙齿还有肺。
章韵宜托着下巴,唇抿了又抿,就怕自己傻笑,只好转移话题,“快点,点蜡烛啦。”
两人都坐在台阶上,中间摆着蛋糕,随着他按下打火机,一小簇火花也划破了黑暗,照着两张同样青涩的脸,他找的这个地方不太好,夜晚有风,章韵宜没让自己闲着,侧过身,以手掌为墙,试图护住插在蛋糕上的蜡烛,让他能顺利点燃。
陈阔莫名紧张,怕不小心会烫到她,在几根蜡烛都点上后,他舒了一口气。
正想让她许愿,骤然发现,两人靠得太近,额头也轻轻地碰到。
就那么一下,他不敢动了。
章韵宜也没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燃烧着,谁都没有开口,谁都没有退开,渴望着却也克制,说不清是谁主动的,靠得更近了一点,额头相触,这是他们现在最亲密的触碰,紧张到都下意识地屏住炙热的呼吸,他脸红,她耳朵红。
蜡烛都快烧完了。
陈阔只觉得好像打了很久很久的篮球,又好像是跑了一千五百米,肺都快炸了,他克制着提醒她,谁知道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蠢爆了,“蜡烛,快没了。”
“是、是吗……”
章韵宜也没比他好多少。
她觉得他肯定都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啊啊啊啊!!
但已经来不及了,生日蛋糕的蜡烛很细,细到感觉只是眨了眨眼,它就烧到了尽头。
这哪家店的蛋糕啊?蜡烛都要偷工减料??
还有谁要他提醒啦?
显着他了!
章韵宜恼羞成怒:“谁说许愿要闭上眼睛的,我已经许完了!”
陈阔很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额头,痒痒的,但忍住了,听到她说出这句话,语气很奇怪,像生气,又不像,他只好配合,“许了就好。”
她扑哧一笑,接过他递来的蛋糕刀,只切了一块,她知道他不爱吃,中午吃了一小块都已经是他的极限。
“等下又要再刷一次牙了。”
“我没想到你那样快。”
“哪里快了,咦,这个蛋糕好好吃!”
“嗯。”
吃完这一小块蛋糕后,章韵宜把盒子盖上,重新系好蝴蝶结,准备带回去给室友们当夜宵分了。
陈阔却大步往上走,操场边缘都是以树木为遮挡。
她都来不及问他过去是要做什么,很快他提着一个袋子重新过来,她被这熟悉的操作惊得回不过神来,上次是藏热水壶,这次是藏……
“礼物。”
章韵宜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她被一股巨大的幸福包围,幸福感不只是眼前的人给的,还有家人跟朋友,她只是没有想到,怎么会幸运到从睁开眼睛醒来,到都快熄灯睡觉了还会有惊喜。
…
章韵宜又吭哧吭哧地爬上六楼。
在楼下,从接过他的礼物后,她就很心急,想知道这个很沉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她忍了又忍,左手提着蛋糕盒,右手提着礼物,已经累得在喘气了。
室友们都在,有人晾晒,有人躺在床上,看她拿了蛋糕回来,停下手里的事,话没说几句,却很有默契,支起桌子,搬小板凳,乖巧地排排坐等待投喂。
章韵宜让她们自己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拿出了拆快递的勇猛架势,三下两下就拆了包装,随即愣住。戴佳用小叉子吃着蛋糕,好奇地问道:“这什么?小猪存钱罐?”
“佳姐,你是怎么好意思对着这么大一个存钱罐,说它是小猪的?”周安琪大笑。
“班长怎么送存钱罐啊?”
章韵宜抱紧这个猪,满眼笑意,“我书包上不是挂着个猪吗?”
她努努嘴,书包正挂在椅子上呢。
五双眼睛齐齐看过去,果然章韵宜的书包上挂着一个粉色小猪挂件,以前都没注意过。
“他有一次问过我是不是很喜欢这个挂件。”她眉眼弯弯,“我很喜欢猪,因为我爸妈都属猪嘛。”
周安琪:“……”
班长这神奇的脑回路,不过也算投其所好。
戴佳问:“我刚听到有声音,里面是不是还有硬币?”
章韵宜掂了掂,“有,好像还不少,好沉。”
“倒出来数数!”周安琪摸了摸下巴,“该不会有五百二十个硬币吧?”
早看出来班长很闷骚了!
绝对是520没跑了!
章韵宜还在犹豫,宿舍五个人除了戴佳以外都在起哄,她意志力很不坚定,分分钟就被说服了,让周安琪把桌子上的蛋糕收拾好后,打开存钱罐,哗哗啦啦地全都倒了出来,一元硬币都堆成了小山,沉甸甸的。
六个人齐心协力,一人抓起一把,认真数钱。
“怎么是382个?”
“不应该是520个吗?我不相信再数一遍!”
“……”章韵宜果断起身,“你们慢慢数,数完了记得给我装进存钱罐里,我要去洗澡了。”
等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室友们也帮她收拾好了,她抱着存钱罐藏在了衣柜里,准备放假的时候再带回家去。灯熄了,她举着手电筒,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它。
“我知道了!”
方雅彤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今天是不是班长喜欢章韵宜的第382天?肯定的,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
周安琪恍然大悟,“很有道理。”
章韵宜:“???”
室友们想象力很丰富,听她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如果当事人不是她,她都要怀疑陈阔真的喜欢她382天了!
…
男生宿舍。
陈阔正在水池前奋力地搓洗着衣服。
费世杰笑嘻嘻地过来监工,“给爸爸洗干净一点,肩膀上都是你的鞋印,一遍洗不干净就洗两遍!”
把他的衣服踩脏了,他没让这小子赔一件,已经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了。
陈阔盯着这盆脏水,不知道这衣服多久没洗了,脏得离谱,要不是他今天心情好,这胖子再啰嗦几句,他直接泼过去,“滚。”
费世杰浑不在意,神清气爽,“礼物你送了?”
他参与了陈阔准备礼物的整个过程。
上个星期六没去网吧,两个人逛了好几家精品店,当时陈阔抱着个很大的公仔都准备买单了,排队时无意间听到有女生抱怨,说男朋友送了玩偶,也不知道放哪,床又小,只能落灰。
陈阔茫然片刻,把超大的公仔猪放了回去。
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她过生日,他不想敷衍。
费世杰都逛得没了脾气,蹲在角落抓头发,“别问我,烦死了!我又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女生都喜欢什么!”
陈阔也被折磨得不轻,挑来选去,目光涣散之际,买了个存钱罐。
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回家后,看着自己小学时候的存钱罐,懂了。
他送给她的礼物,不该是空的。
于是,他把自己小学时存的硬币全都倒了进去,很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送了。”陈阔语调散漫又得意地回答,“她跟我发消息说很喜欢。”
费世杰呕吐,准备回床上,想起什么又问,“不过你存了多少个硬币啊?”
“……”
陈阔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自然回答不上来,轻瞥他一眼,“数有多少个?我没那么无聊。”
第78章
房间里的窗开着, 任由五月初的微风钻了进来,吹起章韵宜堆起来的各科资料书,一页一页地翻着, 仿佛也在翻着日历,不知不觉,高考近在眼前,就在下个月。
寒假的时候,同学们还会痛骂学校臭不要脸, 不把他们当人看。
到了这次劳动节, 大家都不吭声了,即便是最没心没肺的学生看了黑板上的倒计时也心惊肉跳。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扬声道:“进来!”
尹文丹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先吃点水果, 你爸爸昨天去水果店买的蓝莓, 一点都不酸, 吃了对眼睛好。”
章韵宜嗯了声,放下笔就要往盘子里拿蓝莓,猝不及防手背就被拍打了一下。
“脏不脏啊,先去洗手!”
章韵宜嘟囔,“好麻烦,还不如不吃。”
嘴上这样说,她还是麻利地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外面洗了手。
回到房间,看到尹文丹拿着相框, 她凑过去,“这就是之前运动会拍的合照,”她看着照片里的老师同学们都不禁心生感慨, “幸好当时拍了照片。”
尹文丹一眼就找到了女儿,“你笑起来眼睛都没了。”
章韵宜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蓝莓往嘴里塞,跟妈妈聊天,“那天太开心了,还有,阳光也很刺眼嘛,我单人照好看着呢。”
“这个是徐诗诗?”尹文丹也能认出女儿的好朋友,“她还是短发更好看,下巴尖尖的。戴佳跟她爸爸长得真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见过戴叔叔啊?”
“废话。”尹文丹没好气说,“他跟你爸爸勉强也算得上同事,经常去我站里加油,他还提起你,说你跟他家佳佳关系最好。”
章韵宜骄傲点头,“我们确实非常好!”
四十多个学生,尹文丹很有闲情逸致,都粗略看了一眼,目光一顿,定格在某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身上,用手指点了点,“这个男生还挺高的。”
章韵宜吃着蓝莓,嘴里有酸酸甜甜的味道,“是我们班班长啦。”
她在心里偷偷开心着。
脸上藏得很好。
尹文丹有些惊讶,“班长?那成绩是不是很好?”
“特别好!”章韵宜不想让嘴巴闲着,又抓了几颗小番茄,唇角翘起,低着头,似是随意而平静地说,“是能考清大的。”
“这么好啊。”
尹文丹没有多问,话题转移到别的同学身上,盯着女儿把一盘水果吃完后,放下相框,“对了,今天你爸爸不用值班,要不要他下午开车送你去学校?”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
不过高考在即,高三的学生只放一天假,还要上晚自习。
章韵宜摇摇头,“不用啦,我坐公交车就好。”
尹文丹走之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叮嘱道:“那也行,压力别太大,身体比学习更重要。”
“知道啦。”
章韵宜想起上辈子这时候也是这样,从爸妈到学校老师们,一个个都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就变得轻言细语,特别温柔,让人受宠若惊。
不过她觉得这些待遇也是她应得的。
四月份的二模她稳定发挥,在整个江州的排名比起一模时都有明显进步,爸爸妈妈对她嘘寒问暖,老赵见了她和颜悦色。
最大的功臣自然是日日夜夜勤奋刻苦的自己。
其次便是陈阔。
他帮了她很多很多,一有空就给她辅导功课,比她自己还要在意她的成绩,考后帮她分析错题的同时,还会找很多类似题型给她做,让她下次再碰到时不至于束手无策,就连徐诗诗都感慨他是她的菩萨。
她摒除杂念,所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那道题上,吃了妈妈准备的爱心水果,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思路清晰了许多,赶紧刷刷刷地解题。
尹文丹端着空盘子,轻手轻脚地帮她把门带上,来了饭厅,章志宽正在拖地,夫妻俩对视一眼,尹文丹嘘了声,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别的事等女儿回学校以后再说。
…
五月份已经有些热了。
四五点的阳光依然很强烈,穿过车窗,照在章韵宜身上,她聚精会神地玩数独游戏,旁边闭目养神的陈阔穿着黑色短袖T恤,浅灰色运动裤,脚上的匡威黑色板鞋刷得很干净,他塞着耳机,握着的手机上贴了花里胡哨的水钻,跟他本人的画风严重不符。
章韵宜玩的是他手机上的游戏,怕他会无聊,大方地将自己手机借给他听歌。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是王序然的来电,她侧头看向陈阔。
他并没有真的睡,闲适地靠着椅背,手指也跟着音乐节奏在动。
章韵宜用眼神轻描他的五官,从剑眉,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抿着的薄唇,以及锋锐的下颌线,很是赏心悦目,她不由得在纳闷,上辈子十七岁的她为什么没发现班上有这么个男生,长得还不错呢?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眸,看向她,无声地在问她怎么了。
“王序然给你打电话。”她把手机给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了然地笑笑,摘下耳机,接了过来,一接通,那边就咋咋呼呼的,“昨天没空,今天中午又没空,请问你是美国总统吗这么忙?”
陈阔垂下眼,语调平淡,“那自然是,”他顿了顿,故意逗逗朋友,“非常忙。”
好过分!
章韵宜捂着嘴,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被那边的王序然听到。
“给个说法!”
陈阔语气真诚,“我学习压力很大,在家里复习。”
章韵宜白了他一眼,就连她听了这话拳头都硬了。
那头的王序然都快吐了,“你有病吗?谁说这话我都信,你说那就是在放屁。”
“虽然二模我又比你高了四分。”陈阔轻描淡写地补充,“但不好意思,我压力确实真的很大。”
章韵宜都忍无可忍,只有她听得懂他这话是对她说的,总算是被他找到了机会见缝插针说上这么一句吧?幼稚,太幼稚了,她伸手推了他一下,算是帮王序然报了仇。
谁知他一个一米八五的高个,突然就弱不禁风了,被她推了个趔趄,随时要摔倒,表情还很欠揍。
王序然:“???”
他靠了一声,大怒:“你等着,三模我必将一雪前耻!”
陈阔眼里也有着笑意,拉长音调,“行,我等着。”
但除了他跟老赵以外,没人知道,他说压力大并不是在开玩笑,既然他写下过保证书,自然不希望白纸黑字连一点分量都没有。
“王序然人真的很好。”章韵宜在他挂了电话后,迫不及待地说,“都这样了,居然还没跟你绝交!”
陈阔瞥她一眼,说:“他一模比我高两分的时候,连着给我发了三天消息炫耀,我也没把他拉黑。”
章韵宜:“……”
她微笑,“这样啊,那难怪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呢。”
陈阔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不再吭声了。
看他吃瘪,章韵宜在心里比了个剪刀手,爽!-
没有老师坐镇的晚自习也足够安静。
下课铃响了,也没几个人再像从前那样打打闹闹,章韵宜拿着理综卷来找陈阔,他没在,费世杰活动着脖子,慢悠悠地说:“不知道他去哪了,可能厕所吧,要不你等等?”
“不必,有你,不也行吗?”
章韵宜直接坐了下来,期待地看向费世杰。
费世杰:“……要不你俩跟老赵商量一下当同桌吧?”
“嘿嘿我就知道你想跟我诗姐一起坐,说,你是不是暗恋她!”章韵宜回呛。
费世杰举手投降,说不赢,根本就说不赢,“我错了我错了,来,我来!”
一直到他讲完这道题,陈阔还没回来,章韵宜只好大手一挥,在他的草稿本上写下“章韵宜到此一游”就走了。
费世杰都很困惑,刚准备给陈阔打个电话,他的消息就来了:【老师如果问起,你帮我说一声,成岩来了,找我有点事,说完了我就回。】
成岩?他来做什么?
陈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跟成岩并不是很熟,同学一年半来往不深,高二时一起打过几次球,比普通同学关系好一点,但算不上是朋友。
两人在篮球场碰面,成岩大概是为了方便骗过保安进来,穿的还是以前的校服,脸上是酷酷的笑容。
“阔哥!”
见了老同学,成岩很兴奋,用拳头擂了下陈阔的肩膀,“好久不见!”
陈阔打量他这一身,“怎么,这是又要回来?”
“不不不。”成岩摆摆手,从裤袋里搜出一张车票,“看,凌晨的票,明天早上回去上课,我请了晚自习的假。”
“今天来是有什么事?”陈阔瞟了眼车票,知道他赶时间,便直奔主题问道。
成岩竟然面露羞涩,“阔哥,我知道我来得比较急,也很冲动,所以我只能想到请你帮忙。”
毫无疑问,至少在三班男生心里,陈阔当班长他们心服口服。
同窗几年下来,如果谁真的碰上事了,首先想到的也是找他帮忙。
陈阔思忖数秒,沉吟道:“你说。”
“就是,那什么呗……”成岩脸红红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我喜欢咱们三班一个人,哎,之前没觉得喜欢,等我回老家了,没她骂我我还很不自在。”
“我找她聊天,给她发消息,她要么不回,要么就说忙。”成岩说,“其实我都想好了,等高考以后再来找她,但前两天我上好友,之前给我发了提醒,就是哪个好友过生日嘛,我才发现上个月是她的生日。”
生日?
班上的女生?
陈阔愣住,继而神色微变。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来一趟,虽然她生日早过了,但我还是想跟她说声生日快乐。”成岩发现气氛有些古怪,但他没多想,因为他心里也觉得别扭,毕竟这话他都没对别人说过。
“阔哥,你帮我个忙,”成岩鼓起勇气,“帮我叫她一声,我跟她说几句话就走,行不行?”
这话说完,他看向陈阔,差点被吓了一大跳。
陈阔眉头紧皱,神情僵硬,笑容早已经消失殆尽。
成岩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行为确实不合适,陈阔不愿意帮忙他也能理解,“要是你觉得为难就算了,我懂的,我等会儿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对了,阔哥,周安琪她是在住校吧?”
陈阔简直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几次都想打断他,忽地,他一怔,迷惑不已,“什么?周安琪?”
成岩愣了愣,“……是啊?”
不然还能是谁?
两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陈阔:“……”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只要不是她就行,眉头重新舒展,平静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这样,我让她帮你问问周安琪,她们关系还不错。”
成岩一头雾水,“谁?”
“章韵宜。”
第79章
在这么大的八卦面前, 成岩顿时把今天来的主要目的都短暂地抛在脑后,一把勾住陈阔的肩膀,叭叭叭地问个不停:“阔哥, 不是吧,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你跟一姐?什么时候的事啊?”
陈阔只觉得他很聒噪,没有回答这些问题,“我要回教室了,你别到处乱跑, 要是被保安跟巡逻老师抓住了, 记得说是其他班的。”
成岩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百爪挠心, “她追你,还是你追的她?你俩谈多久了?这事我赵姐知道吗?”
“你找个地方等着, 超市跟操场都可以。”陈阔抬手看了眼时间, 淡声说, “还有二十多分钟放学,等着。”
“阔哥,你好勇!”成岩为自己竟然错过了精彩大戏扼腕不已,同时也佩服陈阔的勇气,“敢在我赵姐眼皮底下谈恋爱,真有你的!”
“我走了。”
陈阔没再搭理他,只是在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的时候,脸上多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在上楼回到教室的前一秒,他整理好表情, 放轻脚步从后门迈进,回到座位坐下,还未平复呼吸便看到了她在他草稿本上留下的字, 短促地笑了下。
费世杰压低了声音问道:“成岩怎么来了?”
“处理一点私事吧。”
陈阔也惦记着成岩车票上的发车时间,犹豫再三,还是写了张纸条,让后桌帮忙传给章韵宜。
在他目前的学生生涯中,传纸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是第一次跟女生传。
后桌嘿嘿笑,说了句“阔哥放心”,一个传一个,都没经过三四个人的手,就传到了章韵宜的课桌上,都不需要问是谁传的,看给她的那个同学对她生动地挤眉弄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会是陈阔。
就算教室里没有老师,章韵宜还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打开纸条。
刚看到两行字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章韵宜到此一游。】
【欢迎。】
接着她再往下看,心下一惊,很简短的一行字“成岩来了,想找周安琪说几句话,你问问她”,她震惊地眨眨眼,抬头看向正撑着脸在写作业的周安琪。
所以,这俩口子原来这么早就已经……
果然真人不露相!好会瞒!
她比当事人还要焦灼,一分一秒,终于等到了放学铃响起,她第一个离开自己的座位,拦住了周安琪,在对方错愕时,拉着她来到教室的角落,一脸凝重道:“你先把嘴巴捂着,我怕你尖叫。”
周安琪懒得理她,“疯了吧。”
章韵宜一点都不生气,心想,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也没什么,成岩来了,就在学校,说想找你说几句话。”
周安琪困得在打哈欠,忽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疯了吧!!”
“话我带到了。”章韵宜神秘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不去都可以啦。”
说完她就要跟在不远处等着她的戴佳一起走。
周安琪回过神来,迅速地抓住她的手,一把架住,“不行!你不能走,你要陪我一起去!佳姐,她今天归我了,你先回宿舍,我们等会儿再回!”
戴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思考了几秒,发现从周安琪手里抢回章韵宜难度太大,点了点头,“好啊。”
章韵宜:“???”
周安琪生怕她溜了,恨不得像考拉一样挂在她身上。她故作一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模样答应,心里在窃喜,因为在她的计划中,就算周安琪没喊她,她也要去偷看的……
在去操场的路上,周安琪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肯轻易吐露一个字。
章韵宜幽怨地说:“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我都不知道。”
周安琪被她恶心得不行,却也败下阵来,“我说什么呀,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他这个人很莫名其妙的好不好!”
“怎么莫名其妙的?”章韵宜眼睛一亮,追问。
“三天两头跟我发早上好,下午好,晚上好。这不是有毛病吗!”周安琪说着说着脸也有些红,“神经啊,不上学吗,跑到江州来……”
章韵宜偷笑,“哟哟哟哟~”
终于轮到她来起哄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确实很好!
周安琪又羞又气,追着她打,两人笑笑闹闹,怀揣着一颗紧张却也雀跃的心来到了操场。
水泥台阶上有两个男生正随意地坐着聊天,时不时传来笑声,老同学很久没见面,确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陈阔最早听到了脚步声,侧过头,随即收敛脸上散漫说笑的表情,“别说了,她们来了。”
成岩大概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朝着她们走来时,看都不敢看周安琪,反而耸肩打趣章韵宜,“一姐,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这么快就把我们阔哥拿下了?”
陈阔听到这句话,出声提醒:“再说废话你当心赶不上车。”
成岩一顿,有些懊恼。
他酷酷地出现在这里,生死时速赶车这种事说出来真的让他很没面子。
果然谈了恋爱后阔哥都变得啰嗦了。
章韵宜扬了扬眉,推开周安琪恨不得焊在她手臂上的爪子,“你们聊,我跟班长去那边转转。”
成岩立刻说:“怎么还叫班长呢?”
陈阔走了过来,不客气地抬腿踹他一脚,算是警告。
“该!”
章韵宜轻哼一声,跟着陈阔一前一后迈下台阶往塑胶跑道走去,但她实在太好奇,都顾不上跟陈阔聊天,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十八岁的成岩尽管站姿不算端正,还有些吊儿郎当,但他穿着校服闲散地站在路灯下,确实很帅很养眼,怪不得能打动周安琪的一颗芳心。
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强势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陈阔垂着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少儿不宜。”
章韵宜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里有少儿不宜的画面?看着他紧抿着的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顿时忍俊不禁,却也不拆穿他,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样啊。”
她只好看向他,随口问,“以前都没看出他们有不对劲,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
“成岩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惊讶吗?”
“不惊讶。”
章韵宜听着他平静的语气,暗自感慨,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成岩突然找上她说喜欢周安琪,她肯定会大吃一惊,上蹿下跳,他倒好,这么淡定吗?
陈阔见她还想聊成岩,可他不想听,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不懂的题,老肥跟你讲明白了没?能听懂吗?”
“肯定——”
老肥好歹也是排名前三的学霸。
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声“老师来了”,她眉心一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圈住她的手腕,她被这股力道带着拔腿就跑。
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脚下是塑胶跑道,耳边是风声,随着奔跑,心跳越来越快。
晚上十点多的校园空旷又安静,操场有好几个出口,陈阔带着她去了更为僻静的一角,渐渐地,静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后才停了下来。
他喘着气。
她也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很奇怪,都这样累了,他还是没有放开手,她也没有挣扎,虽然他被她攥着有点点疼了。
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躲在星空下相视一笑。陈阔攥着她的手腕,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脉搏在他的手掌之下跳动,一下一下,很快,几乎跟他的心跳同一节奏。
她也在紧张。
这个发现令他心情莫名愉悦。
但高涨的情绪在她试着想要挣脱时,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脸上的表情也凝滞了,如梦初醒,以为自己的举动让她生气了,他缓缓松开了手,喉咙也后知后觉地艰涩起来。
“对——”
剩下的两个字卡住。
章韵宜再度握住了他的手,没有丝毫迟疑,和他十指紧扣,他明明还没回神,已经下意识地更用力回握,不让她再躲,仿佛是一种本能。
她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跟傻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说,眼睛却很亮,直直地看着她,那么,他也看到她心里的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了吗?
时间不早了,刚才是他带着她在逃跑,现在是她牵着他往宿舍楼走,两人都没有说话,所有的感受都在那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这一路彼此都慌张而又僵硬,终于放松自然时,也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陈阔不想松开手,抗拒分开。
章韵宜眼神飘忽,声音很轻,“到了。”
“嗯。”
他嘴上说着“嗯”,手一点都没松。
“那个,要熄灯了。”
“……哦。”
陈阔就连放手都是慢倍速的,她踏上台阶,快到门口时回过头来,他还站在花坛边,低头似是在研究右手,听到她的笑声,他循声抬眼望过去,沉默几秒,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挥了挥。
章韵宜再也忍不住了,开怀大笑。
好傻!
…
陈阔又是最晚回宿舍的,室友们都已经见怪不怪,费世杰对成岩的事情很感兴趣,离高考越近,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这么一件小事都变得有意思了,他从上铺下来,走到水池前,悄声问道:“成岩怎么回事啊?”
“走了。”
“我说他大晚上的回来学校做什么?”
“别人的私事,别打听。”
费世杰撇撇嘴,不是私事他还不稀罕打听呢。
他白了正在刷牙的陈阔一眼,敏锐察觉到这个画面有违和感,视线又挪了回来,定睛一瞧,“你干嘛要用左手刷牙,右手怎么了?”
陈阔刷牙刷得很认真,从不敷衍,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左撇子。”
费世杰“哈”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左撇子的??”
“今天,怎么了。”
第80章
成岩究竟跟周安琪都说了些什么, 章韵宜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撬开她的嘴。
十八岁的女高这样倔强的吗?
但自从那天以后,周安琪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上接电话,通话时间不长, 最多也只有几分钟,她话也不多,都是在听对方说,章韵宜晾晒衣服时,冲她挤眉弄眼。
可能电话那头的成岩都不知道。
周安琪在听他说那些很无聊的事时, 语气不耐烦, 眼睛却盛满了笑意。
时间在周安琪的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中往前走,好像一眨眼, 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两位数就到了个位数,徐诗诗后来都不太愿意去改, 以两包妙脆角为酬劳, 把这个活推给了她的助理章韵宜。
“怎么了?”
陈阔从老师办公室回来, 看到她站在后面的黑板前在沉思,便走过去低声问道。
“就是觉得倒计时很没意思。”
章韵宜指了指那个数字,“能不能擦了?让人看了心惊胆颤的。”
“擦吧。”陈阔平淡地应道。
“真的??”
陈阔笑笑,故意逗她,“假的。”
他要是说真的,她不一定敢擦,他要是说假的,她马上上手,勇猛地想全擦了, 擦不到的地方,陈阔挺拔地站在她的身后,扣住了黑板擦, 将边边角角都擦干净。
章韵宜手里拿着粉笔盒,从里挑挑选选,选了她喜欢的蓝色,在黑板上写下“章韵宜”这三个字,扭头扬声喊道:“诗姐,来,班长说,黑板报任由发挥,有事他顶着!”
陈阔一顿,“我没说。”
“你说了!”
班上其他人都被吸引,仿佛死人复活了,陆陆续续地回头,顿时来了精神。
徐诗诗放下手里的面包,一个箭步冲过来,很搞笑地抱拳,“班长,感谢!”
说着她也挑了红色的粉笔,大手一挥,她在这张黑板上挥洒了几年,当然也要留下她的名字。
有她们带头,别的同学也来了,笑嘻嘻地要签名,一时之间热闹极了,高考带来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似乎也退散了些。班长最文静的学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已经快没墨的笔,加入了队伍中。
陈阔拍了拍手上蓝色的粉笔灰,笑道:“行,有事我顶着。”
“阔哥最帅!!”
有他发话,大家都高声欢呼,惹得隔壁班的同学都好奇地偷瞄。
不一会儿,这张黑板上从一个名字,到两个名字,最后四十二个名字都在,仿佛是一张大合照。
老赵来到教室,站在讲台前,定定地看着新鲜出炉的黑板报,怅然地笑笑,清了清嗓子,笑容和蔼,“恭喜你们,马上就放假了。”
江州的中学都会作为考点来提前布置考场,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学生们会提前放假,高考生则在家养精蓄锐。
以前每次放假都会特别激动兴奋的同学们,此时此刻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因为这意味着高考真的要来了,高中三年也真的要画下句号了。
老赵看着讲台下这一张张熟悉的,稚嫩的,青涩的脸庞,满怀欣慰地说:“你们是我带过的——”
调皮捣蛋的学生替她说了,“最差的一届!”
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老赵乐了,“总之,不管是最好的一届,还是最差的一界,我都预祝你们每个人前程似锦!”
希望你们能够全力以赴,飞越高山-
放假的第一天。
章韵宜的闹钟还是五点三十分准时响起,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学校宿舍,关掉闹铃后,习惯性地起来,想要扶着把手,却摸了个空,一瞬间彻底清醒。
环顾一圈,是她的卧室。
她心里某个角落空荡荡的,就好像少了些什么,怔怔地靠着枕头,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揉了揉眼睛,好像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掀开被子起身,就当还在学校,去了洗手间。
章志宽听到动静,从主卧出来,看女儿在洗手台前刷牙,呵欠连连,“闺女,六点还不到,你饿啦?”
“没!”章韵宜回,“我在学校就是这么早起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章志宽险些老泪纵横,闺女念个书也太刻苦了。
其实对章韵宜来说,只是一种坚持了两百多天的习惯。她洗漱后回了房间,双手轻轻托着脸,目光从一堆书上游移,慢吞吞地挪到了一旁的手机上,她还有个习惯,之前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他,然后互道早安,以后呢?
他现在应该还没醒吧?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盖在手机上,敛住心神,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各科老师圈出来的重点,今天上午主要的任务是过一遍英语高频词汇,七点不到,妈妈就喊她吃早餐。
早餐丰盛到她还以为过年了。
“要不,我请个假?”家里有考生,谁都不愿意含糊,章志宽每年的这几天他也走不开,有关部门还要来他们单位派人帮忙,尹文丹便有了请假陪女儿在家的念头。
“不用!”章韵宜立刻拒绝,“我在家复习,有什么好陪的嘛,有不懂的,问你们哦?我复习,你们去上班!”
章志宽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别说高三的题目,你现在让我辅导小学生功课,我都抓瞎,咱还是别给她添乱了,让她在家里好好复习。”
尹文丹没再勉强,“那要爷爷奶奶来给你做饭吗?”
章韵宜喝了口牛奶,摆摆手,“千万别,他们要是来了,每隔一分钟就会敲门问我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
“那好吧,有事记得打电话,钱不够,自己去饼干盒里拿。”
“嗯嗯嗯!”
吃过早餐后,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拿着还没喝完的盒装牛奶回了房间,抱着“我就看看现在几点了”的念头,移开书本,摁亮手机屏幕。
十分钟前,陈阔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起床没?】
她咬着吸管,眼里泛开笑意,回复:【都吃完早餐了。】
他大约也在等她的消息,秒回:【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她放下牛奶,直接拨出了他的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传来他带笑的声音:“早上好。”
面对面互道早安更好。
可这样隔着电话也很不错,至少她不用再掩饰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早上好~”
“怎么这么早起来?”沉默一会儿后,他又问道,绝口不提自己的闹钟在五点三十分响了以后,枯坐在书桌前等到快七点半才给她发消息这种蠢事。
“睡不着啊。”
章韵宜悄悄地去了门口,把门关上,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小心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很紧张?”他问,“今天打算复习哪些内容?”
“上午过一遍英语,还有语文老师列出来的那几篇重点文言文。中午叫个外卖吃吧,吃完后睡一觉,看能不能做一套理综卷,要是还有时间,再看看数学,啊啊啊,好烦!”
放假还不如不放,虽然脑子里有明确的计划,但还是会手忙脚乱。
“这样。”他顿了顿,“嗯……叫外卖是什么意思?你家里没人?”
“对啊。”
…
挂了电话后,陈阔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头,懒得用吹风机吹干,直接顶着湿发在客厅茶几上翻找,皱着眉头挑挑拣拣,把她爱吃的芒果干还有锅巴都装进了书包里,这才换了鞋子,神色匆匆出门。
他心情很好,站在路边等计程车,都没发现不远处那辆停下来的白色suv是自己家的车。
陈医生刚下班,准备回家洗个澡稍作休息,中午带儿子出去吃好吃的,却没想到,车还没开进小区就撞见儿子出门,他捏捏鼻梁,面露无奈,过两天就要高考了,不能忍忍吗?这种时候还要往网吧钻,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他不反对孩子有自己的爱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家长的也难免提心吊胆。
脑子里闪过“网吧打架闹事”这类惊心动魄的新闻,重新发动引擎,悄悄跟在了那辆计程车后面,该怎么做他都想好了,他得在网吧守着,儿子什么时候走,他也什么时候走。
令他意外的是,那辆计程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停下,停在了地铁站口。
什么网吧,还要坐地铁去?这么远?
陈阔付了钱,推门下车,抬手看看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也不着急,耐心地站在一边玩手机上的游戏打发时间,只要确定她会来,等待都变得有意思了,一点都不乏味。
路边有划出来的停车位,陈医生眼尖地找了个空的,把车停好,眯着眼睛,试图透过挡风玻璃看清儿子究竟要做什么,等了快十分钟,见儿子还站在原地,他心里开始犯嘀咕,实在不解,干脆下车,锁好车门,绕了一段路,来到离地铁口有十几米远的报亭,装模作样地拿了份报纸看,实则在观察儿子的一举一动。
章韵宜也是背着书包出门,还没走到地铁口,很快就锁定了在太阳下伫立的陈阔。
有些把戏玩多了,她发现他其实每次都是在配合她。
所以她决定今天来点不一样的!
一定可以吓他一大跳嘿嘿嘿~
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悄悄来到他身后,轻盈地踮起脚,探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憋住笑声,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不准动,打劫!”
不远处,正在抖报纸的陈医生猝不及防地瞥见这一幕,目瞪口呆,惊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