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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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对苏相公“榜上无名”愤愤不平,纷纷讨论那“为臣不忠曾任宰臣”一列究竟是只有两人还是本有三人只是被抹去了一人。
已知:章惇掌权时得罪太多人在徽宗登基後被玩儿命的报复。
再已知:苏某人支持变法时得罪的人比老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概率比章惇更拉仇恨。
得:这麽个活靶子绝对不可能被漏掉。
比被奸佞嫉恨更厉害的是什麽?抹去他的存在,消除他的影响,让奸佞闻之色变连提都不敢提。
衆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把奸佞吓的闻风丧胆,不愧是他们苏相。
苏景殊听的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他的同僚们不光讨论还直接舞到他跟前和他道辛苦。
苏景殊:……
“我不辛苦,你们才辛苦。”
辛苦你们脑补那麽多。
有没有可能,那个世界真的没有他这号人呢?
衆人煞有其事的推断过後,终于有人想起来为什麽觉得蔡京这个名字耳熟,“这蔡京莫不是蔡卞蔡元度的兄长?”
单说蔡京他们可能想不起来,说起蔡卞却都不陌生。
原因无他,那是老王的女婿。
可惜王雱不在场,小王在场的话肯定听到名字就能反映过来。
不对啊,蔡京是那种为了排除异己不择手段的人吗?
大宋崇文,但凡家里有条件就都会送孩子去读书,兄弟几人同时考中进士的事情时有发生,蔡京、蔡卞兄弟便是如此。
兄弟俩皆才华出衆满腹经纶,蔡卞在京城当官,蔡京在地方历练,没记错的话政绩都还算可以。
要是没本事或者是家风不好,老王也不会把闺女嫁到蔡家。
由此可见,里头讲的大宋和他们的大宋的确不是一个大宋。
就像一条路上分出两条岔,虽然前头差不多,但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就分道扬镳走上不同的道路。
怎麽看都是他们的路走的更宽敞。
自豪感都是对比出来的,一群人越说越觉得他们厉害的不得了,平日里话很多的苏相公却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怎麽说呢,就没法说。
徽宗朝四大奸臣:蔡京、高俅、杨戬、童贯。
杨戬和童贯是宦官,高俅是蹴鞠踢得好入了宋徽宗的眼,只有蔡京是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文臣。
蔡京此人说能力是有的,要是没有能力也爬不到皇帝面前,问题就是他办事没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官场上不怕无才无德,就怕有才无德,蔡京就是这麽个有才无德的祸患。
最开始王安石被皇帝看重时他追随老王摇旗呐喊,後来司马光大权在握他又改弦更张推动废除新法,再之後章惇被啓用他又反复横跳再次成为新党的铁杆成员。
主打一个谁掌权他跟谁好,一点感情都不谈。
如果掌权者有识人之明,蔡京这种可以当成有本事干活还被压着不敢作妖的工具人,如果掌权者没有识人之明……
请看VCR。
等到宋徽宗上位,蔡京发现皇帝是个不靠谱的之後放弃投宰相所好直接攻略皇帝,昏君奸臣一相逢那叫一个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直接把大宋给电个半死。
虽然历朝亡国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要麽妖妃惑主要麽奸臣误国,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最该为亡国负责的是皇帝,不单单是亡国之君,还有亡国之君往前数的许许多多位皇帝。
但凡宋徽宗没那麽离谱,蔡京就找不到发挥的机会。
算算年纪蔡京也就比他们小十来岁,在视频里是经历过神宗、哲宗两朝的老臣,怎麽神宗朝哲宗朝不见他搞事情,到了徽宗上位就火速得到天子赏识提拔成宰相了呢?
归根结底还是皇帝的锅。
【在宋徽宗的努力下,神宗哲宗几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不过宋朝能苟那麽多年周边政权都有责任,宋朝摊上个昏君,北边辽国也没好哪儿去,天祚帝耶律延禧和他身边那些奸臣捣鼓出来的动静没比宋徽宗君臣差哪儿去。】
【宋朝境内起义造反接二连三,辽国境内的起义造反更是此起彼伏,东北的生女真部落不堪辽国压迫终于揭竿而起,完颜部首领阿骨打集合各部在来流河誓师反辽,连败辽军于宁江州、出河店,建国“大金”,年号“收国”,定都会宁府,之後摧枯拉朽般横扫辽东,短短几年时间,整个辽东皆落入女真人之手,连辽国的东京辽阳府也未能幸免。】
“完颜阿骨打?”赵颢眨眨眼,“是那个每次来京城都缠着子安给他讲故事的二愣子?”
赵顼换只手撑脸,“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他。”
赵颢唏嘘不已,“还真没看出来。”
“那是你只看到了他泡在戏园子里的样子。”小赵官家叹道,“女真渤海各族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他要真想搞事儿还真是朝廷的大麻烦。”
赵颢震惊,“那东北岂不是危险了?”
小赵官家:……
你……
赵顼知道他弟平时出门不带脑子,这会儿也懒得和他解释朝廷怎麽拿捏周边各族,“你去把孩子们带过来,让他们过来一起看。”
独气气不如衆气气,都来上课。
光幕上演出来的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从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出对他们有用的信息。
他的儿子将来要接他的班,小家夥们没经历过当年的屈辱,正好过来看看软弱的大宋会是什麽下场。
夭寿哦,这都什麽鬼东西?
小赵官家越看越气,其他人默默使劲儿把椅子挪远点,尤其是苏景殊苏相公,直接挪去角落里不和任何人挨边。
他怕待会儿这群人火气上头误伤他。
【西夏在哲宗朝被打的不敢吭声,辽国被异军突起的金国折腾的自顾不暇,大宋又是出了名的“兵多将广”,打不过外族入侵但是能镇压民间起义。宋徽宗一看,好家夥,内忧外患全无,他这是有明君之相啊!】
【恰在此时,金国派遣使者到汴京和大宋商量联合灭辽,徽宗君臣本事没有但是想的美,要是能趁机收回燕云十六州,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明君贤臣,是将大宋从下坡路拉到中兴的大功臣。】
【再然後,就是大名鼎鼎的联金灭辽的海上之盟。】
“就他们?还联金灭辽?这不纯纯与虎谋皮吗?”
所有人的想法都很一致,势均力敌的合作那叫合作,就里头宋朝那情况联合女真只能说是引狼入室。
皇帝蠢也就算了,总不能满朝文武没一个带脑子的。
算算时间那个徽宗继位的时候也就是十来年後,十来年後他们这波朝臣还没死光,怎麽着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吧?
【两国约好分兵夹击辽国,宋主攻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金主攻上京临潢府和中京大定府,等辽国被灭,金国将燕云十六州还给北宋,北宋则按照当年“澶渊之盟”的约定将原本给辽国的岁币交给金国。】
【虽然计划也很丢人,但是如果进行顺利的话也算是花钱把燕云地区买回来了,可大宋“兵多将广”却没几个能打的,联金灭辽非但没能达成目标,反而将北宋是纸老虎的事实暴露在金人眼皮子底下。】
【徽宗宣和四年,金军两万兵力攻入中京大定府打得辽国主力落荒而逃,辽天祚帝仓皇逃入夹山,反观大宋,宋徽宗的心腹宦官童贯以河北河东宣抚使的身份率领十万大军北上,信誓旦旦觉得燕云百姓得知他们到来肯定箪食壶浆夹道相迎,结果看似威武雄壮的十万大军直接被燕云百姓和仓皇出逃的辽军打的大败而归。】
【划重点,两次。】
【要不是天祚帝实在拉胯,辽军能反过来攻入大宋。】
小赵官家深吸一口气,“他们打燕云之前就不知道查查燕云百姓对大宋的态度吗?”
他们当初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子安这种安抚百姓手段一绝的官员奔赴各州平定民心,就那还有不少百姓觉得他们大宋是入侵。
里头的大宋什麽都没做,凭着汉人的身份就觉得燕云百姓会箪食壶浆夹道相迎,他们哪儿来那麽大的脸?
燕云百姓是要活命的,他们要是满心想着大宋早就被辽国朝廷给弄死了好吧!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带脑子的皇帝?昏君!昏君!昏君!!
旁边,姚古听的嘴角直抽,“不说现在,就算是真宗仁宗朝,大宋的战斗力也没拉胯到连辽军的残兵败将都打不过好吧?”
种师道想点头,但是下意识想到真宗朝仁宗朝大宋那不败是不败一败就败个大的的战绩又停下了附和的动作。
大宋称得上武德充沛的只有英宗朝和本朝,再往前数就只能看太祖皇帝,连太宗皇帝都不够看。
但是拉胯成这样也太离谱了。
女真人又不是傻子,看到大宋战斗力这麽拉胯会不动别的心思吗?不可能啊!
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麽?趁他病要他命!
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女真人不可能不知道,何况当时做主的还是完颜阿骨打。
盟约是什麽?蛮夷之地会老老实实的按盟约行事才怪!
果不其然……
【金人和宋签订海上之盟的时候对宋国的实力并不了解,辽五京中东京已经被他们攻占,剩下四京正好对半分。结果宋人不光没能打下分给他们的两京,连西逃的辽国残兵败将都打不过,战斗力之拉胯把金人都看傻了。地盘都是他们打下来的,凭什麽宋人说要就要?就凭之前签订的盟约?】
【完颜阿骨打很有能力,他知道宋国虽弱但实在有钱,而他们金国正是缺钱的时候,于是他想了个新法子履行盟约。】
【按照约定仗打完後燕云十六州要归大宋,但是大宋在打仗的时候表现太拉胯,所以他们要改条件。】
【宋徽宗君臣想夺回燕云快想疯了,对金人提出的条件来者不拒,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宋除将原输辽岁币转输给金外,每年还要再增加一百万万贯钱作为燕京代岁钱,别的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条件也尽数满足,这才从金人手中将蓟、景、檀、顺、涿、易六州拿了回来。】
【金人在交接时掳走了六州二十四县近七成的百姓,财物粮食更是洗劫一空,也就是说,宋徽宗君臣花了那麽多钱“租”回来的全是空城。】
【宋徽宗君臣不觉得花钱“租”回地盘有问题,虽然燕云十六州只收回来了一个零头,虽然收回来的法子不那麽光彩,但是这也是大宋开国来从未有过的功绩,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功绩。宋徽宗还特意让人弄了个“复燕云碑”立在幽州延寿寺中,要让後人铭记他立下的不世之功,并对参与此次战争的一帮宠臣加官晋爵。】
【他办到了大宋历代君臣都没能办到的事,他给老赵家祖宗长脸了!】
【童贯等人接收燕京还朝後睁着眼睛说瞎话称燕京地区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王师,哄的徽宗高兴的不行,虽然他打仗屡战屡败,但是不妨碍宋徽宗觉得他立了大功,于是命其为燕山府宣抚使,下诏解其节钺为真三公,加封徐、豫两国,後又封广阳郡王。】
宦官?还是十万精兵打对面的残兵败将还打了败仗的宦官?封王?
小赵官家脸都绿了,“他还给老赵家祖宗长脸了?脸长哪儿去了?还嫌祖宗不够丢人是吧?!”
赵颢快去快回带回来了大大小小一溜儿小萝卜丁,看他哥的表情就知道出去这一会儿错过了不少精华,匆匆安排好一溜儿小萝卜头就赶紧坐回去询问情况。
咋回事咋回事?谁封王了?灭辽还是灭夏?
赵顼磨了磨牙,“一个宦官,十万精锐打不过辽军逃兵的宦官,靠花言巧语哄的皇帝开心,然後被封了郡王。”
赵颢:???
“皇帝脑子有坑吧?”
赵二郎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虽说君臣有别,但是现在殿中所有人都想骂里头那个不着调的昏君。
他们正儿八经打回来的燕云十六州都没嘚瑟成那样,他一个花钱租还只租回来一个零头的皇帝有什麽资格大肆庆贺?
长脸?呸!
【宋徽宗君臣花了大笔“租金”“收复”了燕云地区的七座城池,然而宋军实力那麽拉胯,金国真的愿意相安无事?当然不可能。】
【金国上下都觉得宋人没本事,他们都已经把辽帝打的弃城西逃,不指望宋人再把辽军揍一顿好歹能把人拦住,结果可好,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辽军还能把兵多粮多的宋军摁在地上摩擦。辽国的地盘都是他们打下来的,辽帝也是他们抓的,凭什麽给只会打败仗的宋人?】
【完颜阿骨打在返回上京的途中病逝,他弟完颜吴乞买继位,完颜吴乞买对手下人的质疑就一个态度:就宋军那战斗力,地盘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不如先要钱然後再把地盘抢回来。】
【两国合作攻辽主要是宋人出钱金人出力,金人很清楚宋人有多财大气粗,正好他们刚起步需要用钱,宋人这时候上赶着送钱不要白不要。】
【宣和七年,金国兵分两路南下攻宋,两路兵力皆是六万,东路军由完颜宗望率领自平州入燕山,扫荡河东河北兵锋直指汴京,西路军由完颜宗翰率领走云中过太原目标洛阳。】
【只是东路军在辽国降将的带领下势如破竹,西路却被太原挡住了脚步。】
【北方军民浴血奋战,汴京的宋徽宗在干什麽呢?他想了个好主意,把皇位禅让给他儿子太子赵恒。】
【这麽坑儿子的爹也是少见,虽然很离谱,但是真就发生了。】
【女真铁骑近在眼前,赵恒也怕的要死,为了不当皇帝哭的死去活来,最後是被人擡上龙椅才被迫继位。二十六岁的太子赵桓受父宋徽宗赵佶禅让登基,是为宋钦宗,改年号为靖康。】
【皇帝如此不顶事儿,朝中却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惜他们的苦劝挡不住死活要跑路的皇帝,更倒霉的是,继任的钦宗和他爹徽宗在昏君的赛道上可谓是“卧龙”遇到“凤雏”,谁都别嫌谁昏。】
所有人:……
要死了要死了,接任者能抗住压力度过难关还好,继任的是个和前头那个一般无二的昏君大宋还能好吗?
刚来的小辈们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什麽情况,看他们爹他们叔一个比一个火大也不敢往前凑,于是挤到角落里找好脾气的苏相公询问。
什麽凤雏卧龙?谁家出昏君了?
苏景殊叹了口气,正想给小萝卜头们解释光幕里讲的是什麽,不远处的小金大腿就拍案而起,“谁家的昏君?咱家的!咱家的!咱家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那昏君是他们老赵家的!
小萝卜头们猝不及防被他们爹吼个正着,一个个的揉着耳朵嘀咕,“行行行,咱家的咱家的,没人和您抢您别着急,所以苏相公现在能说到底是怎麽回事儿了吗?”
苏景殊:……
赵顼:……
啊啊啊啊啊啊啊!!!
气死算了!!!
【宋钦宗在风雨飘摇中登上皇位,可能是为了给他爹找不痛快,也可能是刚上位有了皇帝的担当,上来就把蔡京、童贯等奸臣一贬再贬,然後秣马厉兵救亡图存。】
【金国那边得到消息後想着宋国新君登基可能会激起军民斗志,他们的西路军被死死拦在太原城外,东路军长驱直入补给困难,真要死磕的话他们未必能耗得过宋人,不如见好就收。】
【但是这个想法被一个先降宋後降金的辽国降将郭药师给劝住了,郭药师以涿、易二州归宋并引宋兵六千攻幽州,虽然被留守幽州的辽兵击败,但也因此被宋徽宗重用,最开始进安远军承宣使,拜武泰军节度使,後来又加检校太傅,同知燕山府。】
【郭药师当过宋朝的官儿,知道宋朝内部是怎样的乌烟瘴气,愣是把本来已经打了退堂鼓的金人劝的回心转意。】
“不会用降就直接杀,要麽就做好防备免得坏事儿,那个徽宗到底会不会当皇帝?”
小赵官家要疯了,他和他爹当年招降那麽多番邦部落,无论是契丹还是党项还是吐蕃首领投降後都尽心尽力为大宋办事,就算最开始有点小心思,时间长了在朝廷的影响下也会一颗红心向大宋。
里头那个可好,直接给对方培养奸细是吧?
【金军重整旗鼓直奔汴京,宋钦宗也重整旗鼓决定学真宗亲征,然而还没等到他商量好怎麽亲征,黄河北岸浚州失守的消息就传到了汴京。】
【金军渡过黄河,已经是退居二线当太上皇的宋徽宗吓的当天半夜逃至南京应天府,本来准备御驾亲征的宋钦宗也不敢再提亲征的事儿,他只想和他爹一起逃到金兵打不到的地方想干什麽就干什麽,而不是留在风雨飘摇的京城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宋徽宗跑了,宋钦宗也想跑,负责京城防守的李纲直接拦车磨破嘴皮子劝钦宗留守京城和将士百姓共同抗金,可是宋钦宗嘴上答应了不跑,其实还是偷偷做好逃跑的准备决意离开汴京。】
【李纲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发现护送皇帝逃跑的禁军已经整装待发差点气死,直接朝钦宗发难说“道君皇帝将皇位禅让给官家,官家却打算弃而去之,这合适吗?”宋钦宗也知道不合适,所以被怼的不敢说话。】
【皇帝和宰执都觉得京城守不住,他们能收拾细软跑到其他地方继续快活,禁军将士的妻子儿女却还都在京城。李纲慷慨陈词将皇帝和宰执大臣问的说不出话,然後又问禁军将士愿意守城还是愿意跟随皇帝逃跑,禁军士兵没有让他失望,都说愿意死守京城。】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在李纲的据理力争之下,宋钦宗终于放弃了出逃,也可能是金兵近在咫尺来不及逃。太上皇和皇帝终于能有一个留在京城稳定民心,真是可喜可贺。】
赵顼:扭曲.jpg
小萝卜头们已经从他们苏相公简洁的介绍中弄明白了光幕里在演什麽,里头那俩遇事不决先逃跑的不是别人,都是他们老赵家的皇帝。
那个为了躲风头连皇帝都不敢当的太上皇甚至就是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就是不知道是谁。
小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指着旁边的兄弟姐妹,“你家的,和我没关系!”
“你侄子!”“你侄子!”
“苏相苏相,我爹之前说过把我送您家养,要不我随您姓苏吧。”
“瞎说,爹明明说的是让我去!”
“苏相苏相,我听话我最听话,让我随您姓苏!”
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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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小赵官家疯了之後,小赵官家的崽也在发疯的边缘反复横跳。
苏景殊被小萝卜头们的发言吓了一跳,小崽子们围了一圈,他三头六臂都捂不过来。
小赵官家听到儿子的发言没啥反应,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光幕里那俩Q版跑跑皇帝咬牙切齿,“给祖宗长脸!真给祖宗长脸!长脸到娃觉得姓赵都丢人的那种长脸!”
赵颢也觉得丢人,但是他不敢说。
侄子侄女们要改姓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他敢开口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刚从光幕里受的气能全撒他身上。
知兄莫若弟,他太难了。
两府宰执看他们官家气到扭曲的样子也不敢搭话,只能祈祷那位拦车的李纲能力挽狂澜。
虽然听光幕解说的语气不像能成功的样子,但是听都听了总要有点希望,不然他们怕里头还没说完他们官家就先气死了。
【成功拦下皇帝的李纲被任命为亲征行营使负责守城,上任後雷厉风行调动厢军与保甲民兵协助禁军修楼橹、安炮台、运砖石、设床弩、备火油,宋朝的火箭火枪火炮和後世相比不够看,但是对当时来说已经是世界顶尖的水平。没有皇帝和朝中那些不懂装懂的外行干扰,汴京军民齐心协力挡住了金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金人打了几次打不下来,于是改变策略胁迫钦宗议和。】
【李纲坚决反对议和,金兵孤军深入後继不足,只要勤王的兵马抵达他们就能内外夹击渡过难关,宋钦宗知道李纲是铁杆主战派不敢在他面前说什麽,嘴上嗯嗯嗯李大人说的对,私底下却一刻不停的派使者前往金营商议割地求和。】
【来看看金人的条件:犒师金银、绢采,各以千万计;马、驴、骡之属各以万计。尊其国主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质。】【1】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小萝卜头们被金人的狮子大开口给吓傻了,更不敢相信他们老赵家能出现对狮子大开口都敢应下的怂蛋。
和里头那“各以千万计”相比,澶渊之盟的三十万银绢简直就是毛毛雨。
苍天啊,他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爹你撑住啊!”
“爹你别晕啊!”
“爹你千万看仔细了啊!”
“里头那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是我们任何人!”
不用小家夥们强调他们爹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里面那个不是他儿子中的任何一个人,他教不出那麽离谱的儿子。
两府宰执刚才还能讨论起来,到丧权辱国的和约出现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穷尽他们的想象力,他们实在想不出那种情况会出现在大宋。
【金银财物暂且不提,只来说说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重要性。】
【首先,太原府。上一次金人西路军未能和东路军会师便是被挡在太原城外,一旦太原失守金人想往哪儿打就能往哪儿打,北宋连设防都不知道能在哪儿设。山西地带最重要一为大同而为太原,大同就是燕云十六州的云州,自始至终都不在北宋手中,而太原府北通大同、南向上党、西走陕西、东往河北,割让太原府相当于敞开山西大门欢迎金军入主中原。】
【其次,河间府。周世宗北伐收复瀛、莫二州及益津关、瓦乔关和淤口关这两州三关之地,河间府就是当时的瀛洲,北宋建国之初之所以能挡住契丹人的发难靠的就是新收复的两州三关之地。真宗朝辽国举国南征,首战便是瀛洲之战,契丹铁骑打不下瀛洲这才转向澶州,澶渊之盟後瀛州、莫州等关南地区才算正式归宋,割让河间府相当于敞开河北大门欢迎金军入主中原。】
【最後,中山府。只说中山大家可能没啥感觉,第一反应估计还是战国时候的中山国,这里换个说法,中山府所属地区大体相当于唐朝的成德节度使,唐时的河朔三镇之一,这样就熟悉了。金人分两路不是想搞什麽复杂的战术,而是因为太行山的存在,山东面是河北,山西面是山西,河北有河间,山西有太原,而山西和河北中间的枢纽地区正好是中山。一旦中山府不在北宋的控制之下,金人的两路大军走立刻就能形成策应,所以中山府一样不能割让。】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太原、河间、中山三地都还在北宋手上,金人一个都没能攻下。】
【只要太原还在,金军就没法走西路南下,只要河间和中山还在,北宋就能和之前抵抗契丹入侵同样的战术挡住金人的东路军。】
【北方军民浴血奋战将金军牢牢挡在城外,京城的皇帝在干什麽?他在搜刮百姓给金人凑赔款。】
所有人:???
不是?就一点反抗都没有的吗?
别说割三镇了,三个地方一个都不能割好吧!
没有燕云十六州的大宋已经很惨了,他们还连西夏都没能解决,再把周边门户全部拱手让人日子还过不过了?
【金人狮子大开口,李纲坚决反对,皇帝和某些大臣却兴高采烈觉得花钱能买平安是上上策。为了凑够给金人的金银财帛,宋钦宗下令搜刮汴京百姓的财産搞的京城鸡犬不宁。再有康王赵构主动请缨为质,于是宋钦宗高高兴兴的作出了送他弟还有宰相张邦昌去金营的决定。】
【割地求和的诏书被皇帝轻松签下,好在诏书被李纲拦了下来,在康王赵构和宰相张邦昌出发去金营之後,勤王的各路大军终于抵达京城,二十万宋军对六万金军,还是主场作战,怎麽看都不应该守不住都城。】
【但是吧,宋朝那情况还真就不能按常理来想。】
【宋朝最出名的是什麽?没错,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外战御敌不在行,内部勾心斗角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就算是刚登基的新君也一样。】
【如果二十万大军都归李纲指挥,或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但是世上没有如果。】
【援军到了,难关还没过去,皇帝就开始提防臣子大权独揽会不会别有用心,于是将兵权一分为三,以种师道为宣抚使,姚平仲为都统制,将勤王之师拨隶宣抚司,并且拨前、後军之在城外者归姚平仲节制调度,李纲的行营司所统者只有左、中、右军。】
【指挥不一,兵力分散,行营司与宣抚司各自为战,对上的还是两万能打辽国七十万大军的女真精锐,结果可想而知。】
【以李纲的能力,二十万大军都归他指挥或许能胜。以种师道的能力,二十万大军都归他指挥大概率也能守城成功。但是不知道宋钦宗哪儿来的信心,他更看重年轻气盛想要反攻的姚平仲。】
【种师道主张“坚壁勿战”,但是李纲、或者说真正能做主的宋徽宗不听他的,而是采纳姚平仲出奇兵速战速决的想法。】
【看看史书上是怎麽记载的,“(姚平仲)请斫营擒帅以献功,不成,遂亡命奔蜀。”】
【姚平仲在宋钦宗的指挥下带兵夜袭金营试图生擒金军主帅完颜宗望迎回康王,结果不光没能救出人质反而被打的落荒而逃,昼夜奔袭七百五十里才敢停下歇歇脚,因为怕朝廷追究又一路跑到蜀中隐居,直到八十岁才敢露面说出他是谁。】
姚古:……
种师道:……
宗泽:……
这回表情扭曲的不是皇帝,而是变成了几位武将。
尤其是小姚同学,要不是身在皇宫怕是抡起刀杀人的心都有了。
原因无他,里头那个劫营失败还躲到千里之外的姚平仲是他亲侄子,还是他一手带大当儿子养的亲侄子。
刚才老赵家的一个个骂天骂地,现在老赵家的已经被气到说不出话,换成他老姚家的继续骂。
想他姚家乃是西军出了名的猛将,他爹他哥都是军中的神射手,他姚古更是文武双全干什麽都行,他们一家子都是凭真本事杀出来的,怎麽会出来那麽个後辈?
旁边人看着他生气也不好说什麽,种师道已经出现了,说不准接下来就是他们谁在里头亮相,要是正面人物还好,要是负面人物他们得气死。
老天鹅啊,这到底是哪儿的大宋?
他们知道他们这几十年发展的太快,也知道近些年小辈们有些骄傲自满,但是也不用这麽折腾他们啊。
【姚平仲跑了,宋钦宗身为皇帝肯定不会怪他自己,于是就是李纲和种师道背锅,俩人一个被贬一个被罢免兵权,这下二十万大军一个能指挥的都没了。】
【皇帝因为劫寨之战失败彻底放弃了反抗,也不说和金人谈条件了,金国那边提什麽条件他都答应。咳,虽然没有劫寨之战失败他也是这麽干的,但是这次认怂的态度更加诚恳,让金国那边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皇帝认怂,京城还有不认怂的,那就是永远热血的学生。】
【後面这段可能有点眼熟:皇帝的软弱让太学的学生义愤填膺,数百名学子到宣德门示威,高喊“外争主权,内除国贼”“拒绝在和约上签字”“头可断,血可流,领土不能丢”等口号强烈反对割地求和,为李纲种师道叫屈并痛骂某些撺掇着皇帝求和的卖国贼。】
【游行示威起了一点点用处,皇帝恢复了李纲的官位,但是用处也仅仅是一点点,之後没多久宋钦宗就翻旧账把带头闹事的太学生嘎了。】
【答应金国的条件一个没少,主战派尽数被罢免,朝中剩下的几乎全是阿谀求和之辈。】
【花钱买平安是宋朝的老操作了,在北宋君臣眼里没什麽是花钱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只能说明花的钱不够多。】
大实话,但是戳心窝子。
“相公,我爹已经开始以头抢桌了,您要不要去劝劝?”
“劝劝吧,撞傻了就不好了。”
苏景殊一手扶额,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待会儿再劝也不迟,“没事,你爹有分寸。”
苏相公不知道该怎麽劝,他只能让人去找几个软垫送过来免得他们家腿腿真的把脑袋撞出个好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完了汴京的宋钦宗再来说说早在金兵渡过黄河时就跑路的太上皇宋徽宗。】
【这宋徽宗也是个人才,从开封府跑到应天府并没有让他停下逃跑的脚步,队伍一路到亳州再到润州,直接跑到江苏那块儿了。】
【京城的议和进展很快,李纲的反对没人听,金人要什麽北宋君臣给什麽,国库不够民间来凑,赔款赔的京城百姓倾家荡産,皇帝却还觉得能用钱买平安这钱花的值。】
【金军带着战利品退走,宋钦宗便派李纲去接他爹回京城,之後没几天李纲就在此被罢免。】
【父子俩以为金人拿了好处就能放过他们,包子别怪狗惦记,他们的没脾气让金人直接成了喂不饱的饕餮。】
【金国东路军满载而归,被挡在太远城外的西路军不甘心功劳和风头都被东路军抢走,于是也派遣使者去汴京狮子大开口。】
【之前西路军的狮子大开口已经让宋钦宗搜刮百姓才凑够,东路军再想要也没用,就算宋帝愿意给他们也给不出来,于是战事再次爆发。】
【靖康元年八月,距离宋金签订和约不到半年,金太祖再次发动大军南侵,还是熟悉的军队,还是熟悉的配置,东西两路兵马杀到汴京城下,直接把窝在京城的两个皇帝都吓傻了。】
【李纲已经被贬出京城,种师道病逝,姚平仲逃到了蜀中,京城一个能指挥京城守卫战的都没有,数万大军在他们手上甚至不如数万根棒槌。】
【举个例子,当时有个叫陈规的抗金名将,代表作《守城录》,乃是古代最具盛名的兵书之一。这部《守城录》专门讲如何发挥大炮在城防中的作用,他是怎麽写的呢?在城墙上装好大炮,敌人在外面的时候不开炮,等敌人冲进城里然後往里开炮。】
听衆们脸都绿了,这叫名将?这是名臣?
见过用大炮御敌的,没见过炮口对着自家城里打的御敌。
你早打兴许敌人就破不了城门了呢?!
【陈规的打法很离谱,但是他好歹打了,再看看京城的做法。】
【时任兵部尚书、尚书右丞、同知枢密院的孙博凭一句“郭京杨适刘无忌”的诗句便将希望寄托在于近卫中寻访到的郭京身上,那郭京声称能施六甲法,只要七千七百七十七个八字符合六甲的六甲神兵便能生擒金军的两位主将。】
【离谱的是,宋钦宗信了。】
【宋钦宗试图凭借那七千多六甲神兵退敌,直接大开城门出击金军,结果可想而知,金军由此轻松攻破汴京。】
不是金人的奸细吗?真的不是金人的奸细吗?
小赵官家想死的心都有了,“六甲神兵?他咋不直接求神拜佛让神仙亲自下凡来替他退敌?”
“未必没求过。”赵颢撇撇嘴,“也就是那个郭京不敢撒太大的慌,他要是敢说他能请来神仙真身,里头那个昏君十成十真敢信。”
“造孽啊。”
他们家祖宗在地底下造了多大的孽,是推翻阎罗王他们自己上位了吗?怎麽後头能连着出两个昏君?
赵二郎捂着心口安慰他哥,“往好处想,万一咱家祖宗已经造反成功当上阎罗王了呢。”
赵顼:……
【这次金人要求宋徽宗亲自去商量停战条件,但是宋徽宗实在没胆子去金人大营,太上皇不去皇帝就得去,宋钦宗还算有点胆子,以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为由代为前往。也可能是不去不行,有孝道压着他不敢强迫他爹,金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他爹死活不去只能他去。】
【到金营之後的事情不必多说,主要就是写降表对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降表连改了四遍才让金人满意,之後金人在斋宫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面北而拜宣读降表,一国君臣可谓是极尽奴颜婢膝之态。】
【等宋钦宗回到汴京,金人立刻又来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说是不给钱就不走。早先的赔款已经让朝廷倾家荡産,汴京孤城一座也已被搜刮殆尽,就是杀了他们也凑不出那麽多银钱。】
【但是宋钦宗已经被金人吓破了胆,凑不出钱也要硬凑,甚至不惜强征女子作抵偿,百姓被逼自尽者甚衆,开封城内一片狼藉。】
“强征女子抵债?他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小赵官家声音都劈叉了,“这是皇帝?畜生都没他丧心病狂!”
“放下放下!哥哥哥!椅子砸不到人!真砸不到真砸不到!”
“愣着干什麽赶紧拦啊!!”
“官家冷静!椅子沉!”
赵顼火气上头跟吃了菠菜似的,平时需要俩人擡的椅子他说抡就抡,吓的旁边武将们赶紧过来抢,生怕他们官家砸不着昏君再把自己给伤着。
犯不着犯不着,别为了不存在的昏君气坏了身子。
小萝卜头们刚才还试图让他们苏相公去劝他们爹,这会儿看他们爹武神附体忙不叠拉着苏景殊不让他往前凑。
劝架有风险,上前需谨慎。
他们进来的时候偷偷试探过了,那道光幕只能看见但是摸不着,就算扔椅子也砸不着里面的人,顶多把椅子扔到门口去。
“苏相苏相,咱现在的位置就很好,您千万别冲动,里面讲的都是瞎编的,我们兄弟要是有谁敢干出那种事儿其他人肯定张罗着清君侧,里头说的肯定不是咱家。”
“就是就是,我爹就是太急了,一点都不稳重,咱不和他学。”
第313章
*
小赵官家刚被劝下来,听到崽子们的话後气的仰倒再次火冒三丈。
他不稳重?笑话,世上还有比他更稳重的人?
他要是不稳重,听到里头讲了那麽多早宁肯错杀不可放过把这群臭小子全嘎了,还能让他们有精力在眼皮子底下胡咧咧?
嘎掉!统统嘎掉!
萝卜头们:!!!
虎毒尚且不食子!爹你好狠的心!
天家父子情岌岌可危,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父子情的时候,他们想知道里头的两个昏君还能干出什麽离大谱的事情。
【尽管以钦宗为首的北宋朝廷丧心病狂地奉迎金人,但是金人的要求并没有得到满足,一来汴京孤城一座实在没有那麽多金银,二来康王赵构尚在相州,河北各州仍在顽强抵抗,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各州守将知道女真人的凶残,他们宁肯违抗皇命也不愿将城池拱手让人。】
【宋钦宗答应割让的地方迟迟不能到手,金银也没能如数交付,金人不耐烦等待扬言要纵兵入城自己取金银,直接点说就是进城劫掠,并要求宋钦宗再次到他们的大营商谈。】
【宋钦宗上次去金营可谓是受尽屈辱,上一次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新一轮的又要来,他不想去,但是他不敢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再赴金营,然後理所当然的被扣在了那儿。】
【北宋朝廷能怎麽办?只能变本加厉的搜刮百姓,强令所有百姓交出钱财,让百姓以五家为保互相监督,如有隐匿即可告发,就连福田院的贫民、僧道、工伎、倡优等各种人也在搜刮之列。】
【时值寒冬腊月,自宋钦宗赴金营,汴梁城中风雪交加,城中百姓被搜刮殆尽无以为食,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後甚至割饿殍为食,再加上疫病流行,城中病死、饿死者不计其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听到这里,所有人连骂都不想再骂。
如此昏庸的皇帝,怎配得上各州各城浴血奋战的将士?
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托生到那个大宋!
【徽钦二帝当政时,三苏之中的苏爹苏洵才写完《六国论》没多少年。“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估计苏洵也没相当几十年後大宋能沦落到连六国都不如的地步。】【1】
【南宋时朱熹朱老夫子也说过,“当时讲和本意,上不为宗社,下不为生灵,中不为息兵待时,只是怯惧,为苟岁月计。从头到尾,大事小事,无一件措置得是当。】【2】
【没人能想到以武立国的大宋能沦落到这般境地,如果赵匡胤知道大宋出了这麽两个昏君,估计会当场刀了他弟赵光义,免得後头出现那麽多糟心事。】
小赵官家瞥了眼他弟,哼了一声不说话。
他现在已经不纠结为什麽大宋分北宋南宋了,因为没有必要。
赵颢小声嘀咕,“弟弟和弟弟不能放在一起比,虽然、咳咳、反正我和他们不一样。”
虽然他们都觉得里头的声音说的挺对,但是他们都是太宗皇帝的子孙,骂骂後辈还行,骂祖宗不太合适。
赵二郎嘀咕完开始转移话题,“哥,里头刚才说三苏是哪三苏?苏爹只有一个,剩下两个肯定是儿子,我怎麽记得子安上头俩哥哥呢。”
人数对不上,漏掉哪个都不太合适。
赵顼顿了一下,重点不出意料的被转移。
苏家算上苏爹和苏爹的儿子一共四个男丁,三个儿子哪个都不能漏掉,但是里头偏偏漏掉了一个。
被漏掉的事谁?
小赵官家看看角落里给他带孩子的苏相公,自觉已经发现了真相。
他是皇帝,知道的秘密很多,包括他们苏相公小时候干了多少作死的事情。
很好,这边结束就去告状。
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世界,苏家小儿子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把自己给玩没了。
“苏相,我爹瞅你干什麽?”
“感觉有点危险。”
“他是不是想宁可错杀不肯放过把我们全干掉?”
苏景殊:……
有没有可能,即便宁肯错杀,他也不在错杀的名单里,危险的是你们自己啊小崽崽们。
【京中金银搜刮殆尽也凑不出赔款,河北守将始终不曾放弃抵抗,金人多次让宋钦宗召回康王赵构,但是赵构又不傻,皇帝什麽德性他很清楚,这时候回京就是自投罗网当阶下囚,不如在外面继续躲着。】
【靖康二年三月底,金人将汴京劫掠一空,将徽、钦二帝连同後妃、宗室、百官数千人以及教坊乐工、技艺工匠、法驾、仪仗、冠服、礼器、天文仪器、珍宝玩物、皇家藏书、天下州府地图等押送北方,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变”。】
【据说宋徽宗听到京城公私积蓄被劫掠一空时毫不在意,听到皇家藏书也被一同抢去时才叹了口气,就……】
【在此之前,康王赵构被拜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知中山府陈亨伯为元帅,汪伯彦、宗泽为副元帅,在汴京被金兵攻破,徽钦二帝及朝中官员被金人控制之时,赵构开大元帅府于相州,之後又移师大名府广招兵马。】、
【当时宗泽建议将军队直接开往黄河要津澶州以截断金军退路好解东京之围,但是赵构拒绝这个建议,他为了避免与金兵遭遇始终在河北一带逗留,後来又退到山东境内。为了掩护赵构逃跑,大元帅府命宗泽进屯澶州打造赵构正在军中的假象,同时也可将宗泽排挤出中枢。】
【据说赵构在相州的时候曾和身边的随从说过“夜来梦皇帝(钦宗)脱所御袍赐吾,吾解衣而服所赐袍,此何祥也?”估计那时就已经有了登基称帝的野心。】【3】
【外患还没解决,敌军还在自家京城,就这都不耽误他们争权夺利,你宋不亡谁亡?】
小赵官家有气无力的窝在椅子里,“康王赵构,之前看他自请为质我还以为他是个人物。”
赵颢拍拍他哥的椅子把手,“往好处想,又出来了个熟人。”
虽然皇帝昏庸该死,但是像宗泽那样的将领大宋有很多,就算不能让大宋死而复生,至少也能保一方百姓平安。
如果那个康王不拖後腿的话。
问题是,可能吗?
宗泽木着脸看着画面里的凄风楚雨,更希望自己不出现。
虽然里面只提了两句,但是他已经能猜到他之後有多惨了。
种师道被昏君打压郁郁而终,他大概率也逃不掉被排挤被打压的下场。
【靖康二年正月,赵构抵达东平府,高阳关路安抚使黄潜善率数千士兵来会,这黄潜善和汪伯彦一样都是力主向金人妥协屈服的投降派,要命的是他们两人从此成了赵构的谋主。】
【汴京被围,徽钦二帝皆在京城,唯一不在金人控制之下的只有康王赵构,于是各路宋军义军前赴後继和赵构会和,短短几个月时间,大元帅府的军队人数已号称百万。】
【然而即便拥有百万大军,赵构也没有多硬气,甚至在黄潜善和汪伯彦的教唆下试图无视父兄被俘、百姓惨遭蹂躏的局面逃亡江南。要不是百万大军都反对,兴许那时候他就跑了。】
【金人深入中原後继不足加上水土不服不能在汴京多留,三月底便带着徽钦二帝等宋朝皇室成员北撤,赵构的母亲和妻女也都在俘虏之中。】
【当年五月,赵构在应天府登坛祭天,然後在府衙正厅即皇帝位,改靖康二年为建炎元年,以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为同知枢密院事,南宋自此拉开序幕。】
小赵官家深吸一口气,“把我气死对他们有什麽好处?”
“冷静,淡定,都是假的。”赵颢强调道,“咱老赵家没有这麽丧心病狂到连爹娘都不顾的人。”
衆人都在心中安慰自己里头的大宋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即便如此,看到百姓被如此对待也还是难以接受。
帝王无道,百姓何辜?
那些被强征抵债的女子,那些被劫掠家産的普通百姓,他们为何要被如此对待?
【金人得知赵构登基称帝後下令让俘虏的北宋皇室继续往北去,等那些人抵达上京後在上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也就是将徽钦二帝永久钉在耻辱柱上的“牵羊礼”。】
【牵羊礼,古代战争中的投降仪式,受礼者赤裸上身披上羊皮脖子上系着绳索像羊一样被人牵着行走,仪式没有皮肉之苦,主要精神上的折磨。】
【划重点:此招对不要脸的人没用。】
很快,光幕中的场景便从萧条空旷的汴京转到上京的金人祖庙。
徽钦二帝赤裸着上半身披着羊皮,脖子上绑着绳索,像羊一样跪在金人祖庙前。
在他们身後尽是大宋的宗室王亲,男子身後还有同样装扮的女子,纵眼望去足有上千人。
这羞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对战败方整个政权和民族的打击。
动画做的精妙,身披羊皮的Q版小人密密麻麻跪在地上如同任人宰割的羊群。
没人能在这种场面下绷住,没有人。
【牵羊礼之後,北宋的宗室皇亲尽数被押至乾元殿拜见金太宗,宋徽宗赵佶被封为昏德公,宋钦宗赵桓被封为重昏侯,三百多妃嫔宗妇入洗衣院,还有上千女子以战利品的身份被赏赐出去。】
【宋钦宗的皇後朱氏不堪受辱投水而死,牵羊礼之後自尽而亡的女子不计其数,但是徽钦二帝依旧活的好好的。】
【之後不久,徽钦二帝被赶至荒凉偏僻的五国城,并在那里度过了他们的余生。】
【百姓受苦受难对宋徽宗而言不是事儿,即便住在荒凉偏僻的五国城也不耽误他大摆宴席吟诗作赋,甚至还在被囚禁的情况下生了一堆儿女。如此一看,他死後屍体被金人烧做灯油也是活该。】
“活该!”
“他们……还有脸……吟诗作赋?”
“还生儿育女?”
“苍天啊,这种人不应该在被金人抓住後就大卸八块吗?他怎麽还能活到寿终正寝?”
“我死了。”
小赵官家闭上眼睛,只要他看不见,光幕里的画面就不存在。
可惜闭上眼睛看不见画面,堵上耳朵却依旧能听见声音。
【徽钦二帝成为帝王中的耻辱,唯一的漏网之鱼康王赵构也没好哪儿去。】
【宋高宗赵构,南宋的开国皇帝,人送外号完颜九妹,一个在昏庸程度上和他爹他哥不相上下的皇帝。】
【也不知道宋朝是什麽运气,别家一个昏君就折腾的要死要活,他们家连着三个昏君还能撑着没死绝。】
赵顼掰着手指数连续三个昏君会给大宋带来怎样的後果,数着数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心情能具现化,现在的小赵官家肯定头顶乌云密布好似被打击到魂飞魄散,除非里头能天降明君救大宋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然就好不起来的那种。
实在不行让他过去也行,他靠谱。
苍天呐,既然没有解决的法子又何必让他们看到,上赶着找不痛快也不能这样啊。
【靖康二年五月,也就是南宋的建炎元年五月,赵构为拉拢主战派大臣起用李纲,命他急速赴行在应天府视事,李纲又举荐宗泽知开封府,让他负责开封地区的防御,并设置河北西路招抚司和河东经制司,以图收复割让给金人的三镇。】
【然而赵构重用李纲、宗泽等主战派只是幌子,实际上却依旧只想当缩头乌龟。】
【他身为皇帝,无视金人在中原造下的罪孽、不顾被掳走的宗亲百姓乃至生身父母,登基後一心向金求和,甚至表示愿意向靖康元年的和议那样以黄河为界分治天下。】
【嘴上声称“朕将亲督六师,以援京城及河北、河东诸路,与之(金人)决战”,实际上却听他那两个主和派谋主黄潜善和汪伯彦的建议“巡幸东南”。】
【是的,离汴京很近的应天府已经不足以让他安心,他要逃到富庶的东南地区当快活皇帝。】
砰!砰!砰!
小赵官家撞桌子的声音清晰可闻。
“哥,哥你冷静,你就算撞死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啊。”
萝卜头们跑过去按住想要自裁谢罪的爹,并扭头对他们二叔发出禁言,“叔,不会说话可以别说话,你一开口我爹撞的更狠了。”
【李纲苦口婆心一直在劝,从七月一直劝到八月,非但没能让皇帝放弃南逃,反而被弹劾“杜绝言路,独擅朝政”等十余条“罪状”被迫请辞。】
【李纲被罢相後,太学生陈东、抚州乡贡进士欧阳澈上疏抗议,痛斥汪、黄二人误国并要求皇帝图谋复国迎回徽钦二帝。】
【赵构好不容易当上皇帝他能再把徽钦二帝接回来吗?肯定不会。别说他没本事将人接回来,就是有本事也不愿意接。】
【于是乎,陈东和欧阳澈用生命让天下人认清了新登基的皇帝是什麽人。】
【当年十月,赵构离开应天府“巡幸”江宁,由于东南动乱不断止步于江北的扬州。】
【留守东京的七旬老将宗泽一边联结河北义兵抗金一边连续二十余次上书赵构,请求皇帝返回汴京图谋恢复,但赵构始终不为所动,逃往扬州的皇帝已经开始沉迷享乐,根本不在意北方百姓过的是什麽日子。】
【宗泽此名,了解宋史的人都会记得。他一手提拔了岳飞,在赵构逃跑後收拢残余的北方势力,说服那些趁乱起兵的悍匪盗贼死守汴京,他希望赵构能趁金人未能站稳脚跟时收复中原,最终却在三呼“过河”中含恨而终。】
【呜呼哀哉元帅公,百世一人不易逢。堂堂天下想风采,心如铁石气如虹。正色立朝不顾死,半生常在谪籍中。真金百链愈不变,流水万折归必东。】【4】
长长的祭文在乐声中一段一段滚动显现,看的衆人热泪盈眶。
姚古抹了把眼泪,“不公平呜呜呜呜呜。”
神仙偏心,凭什麽和他相关的就是个战败而逃的侄子,到了宗泽这里却这麽厉害?
宗泽刚还想着未能救民于水火实在受之有愧,又感觉这话说出来向是在炫耀,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神仙偏不偏心他不清楚,姚古是个小心眼他非常清楚。
【赵构的苟且求和未能让金人停下南侵的脚步,金人不光索取逃到南方的三镇百姓,还替西夏索要宋朝自熙河开边以来所拓疆土。】
【若只是疆土之争赵构兴许就答应了,将自家百姓拱手让人这种事情但凡他敢干,百姓就能反给他看。】
【求和失败,皇帝没有改变思路,反而锲而不舍继续求和。金太宗不接受求和,于秋冬之际兵分三路继续南侵。】
【三路大军南侵,尤以中路军攻势最强大,直面中路军攻势的正是宗泽所在的东京留守司。宗泽去世之後,接替他位置的官员名叫杜充,此人无视宗泽聚起的各路抗金人马,甫一到任便雷厉风行的停止宗泽的北伐部署,是个和皇帝一般无二的懦夫。】
【宗泽在世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金人,等到杜充继任,原本与东京留守司约好北伐抗金的各路兵马迟迟等不到支援接连被金兵镇压,昔日被宗泽招揽的散兵游勇们也再次落草为寇。】
【杜充直接放弃宗泽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在金人入侵时无力抵抗又决开黄河致中原泽国千里,此举未能挡住金兵南下的步伐,却让本就千灾百难的百姓雪上加霜。】
【然後,一路逃到皇帝跟前的杜充被皇帝大加称赞,“徇国忘家,得烈丈夫之勇;临机料敌,有古名将之风”。人工制造黄河决口导致万千百姓无家可归非但没有被罚,反而一路升官加爵被任命为右相。】
【金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据说消息传来时赵构正在行房,听到金兵杀来受到惊吓自此丧失生育能力,“九妹”之称便由此而来。】
【赵构吓的来不及和宰相商量,只带了五六个人便急忙披甲乘马出逃,衆人从瓜州渡江到镇江府再到平江府,一直逃到杭州才算作罢。就在赵构渡江之时金军已入扬州,追至瓜洲不及才将劫掠的财物运回北方。】
【为了求得金人宽恕,赵构派人持张邦昌与金人约和的文书赴金营再次向金人乞和。】
小赵官家磨了磨牙,“有这个决心干什麽不行,偏偏用在求和上。”
黄河决口的危害有多大皇帝能不知道?当初仁宗年间决口留下的後患他们治理了几十年才堪堪有点成效,那杜充疯了不成竟然想靠黄河决口来御敌?
疯,都疯,大家一起疯。
活该他断子绝孙!
小豆丁们暗戳戳嘀咕,“有没有可能,那个赵构在别的事情上没有求和的决心。”
“学坏容易学好难,让我天天早起念书和让我天天稳定赖床能一样吗?”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别说了,再说下去爹马上要严查赖床。”
“好的,我们闭嘴。”
【外患暂时缓和,不料内乱又起。】
【赵构刚到杭州还没站稳脚跟,一路护送他的苗傅和刘正彦就突然造反了。据说是逃跑时赵构的亲信将战船用来运送财宝致使数万将士失陷敌营,皇帝维护亲信对将士不管不顾,这才导致这起後院起火的兵变事件。】
【苗傅是神宗朝名臣苗授之孙,虽然被归入叛臣行列,但是看他的所作所为,如果真让他干成了历史可能又要改写。他当面斥责赵构信任宦官赏罚不公,痛骂黄潜善、汪伯彦误国,屠杀主和派官员以谢三军,逼赵构退位给皇太子,一度让赵构出居显忠寺以避锋芒。】
【可惜此次兵变还是以失败告终,汴京被围时勤王的兵马久久不至,南边出了问题勤王的兵马立刻抵达杭州,赵构这个怂货他又复辟了。】
赵顼遗憾不已,“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军中兵变或者百姓造反成功。”
赵颢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这话也只有他们俩能说,其他人只敢在心里附和。
他们不知道苗傅怎麽样,但是他们知道苗授的为人,那家夥早年师从胡瑗胡先生,後来跟随韩琦韩相公经略陕西,在之後和王韶一起开拓熙河收复青唐,是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人。
看苗傅发动兵变後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想要个有心抗金的皇帝,甚至没有嘎了赵构。
这妥妥的大忠臣啊!
可惜了。
【赵构一心求和,抵达南渡的最终目的地江宁府後改江宁府为建康府,然後立刻命人再次北上向金乞和,表示“愿去尊号,用正朔比于藩臣”,但是金人不答应,于是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的经典剧目上演。】
【金人渡过黄河渡过长江攻陷越州明州甚至追击赵构于海上,如此打了近半年,因为赵构太能跑,金军孤军深入劫掠的财物太多拿不完了,主帅完颜宗弼声称“搜山检海已毕”这才撤兵。】
【建炎四年二月,完颜宗弼开始撤兵,三月赵构自海上返回浙西,估计是被金军给吓怕了,抵达越州後不敢再回建康,次年正月改元绍兴,升越州为绍兴府欲在绍兴府久留。在此期间,供职于金人完颜昌麾下的原宋朝御史中丞秦桧南归,并得到赵构的极大称赞,先任命为礼部尚书又提拔为参知政事之後没多久直接升任右相。】
【绍兴元年十一月,赵构以绍兴“漕运不继”为由移驾临安,右相秦桧负责彻底贯彻落实对金的妥协路线,好在时任左相的吕颐浩主张抗金,朝中并不都是软骨头。】
【但是好日子不长久,吕颐浩多次请求北伐收复中原,言官深谙皇帝之意对他大肆弹劾,绍兴三年吕颐浩便不得不借病请辞。】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宗汝霖,你为什麽不能多活二十年?”
“算了,皇帝是个怂蛋,你多活二十年也没用,顶多是多受二十年的气,还是早死早安生。”
宗泽:……
里头的那个他病逝时已经七十了,放到武将身上妥妥是高寿,再活二十年岂不成了老妖怪?
就算他能活到九十岁,谁家九十岁的老朽还能上阵杀敌?
【人自宋後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秦桧出场,必然要提到岳飞。】
【岳飞岳武穆,南宋时期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南宋“中兴四将”之首,自二十岁起先後四次从军,从建炎二年遇到宗泽至绍兴十一年止,先後参与战斗数百次,“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有力的接过宗泽手中抗金的旗帜,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十数年间在金军中打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威名。】
【绍兴四年,岳飞带兵收复襄阳六郡;绍兴六年,岳飞率师北伐攻取商州、虢州等地。】
【北方百姓时刻不曾放弃抗金,岳飞等将领时刻不曾忘记收复中原,但是皇帝看不到正在好转局势,他被金人吓的胆气全无,只想让金人抢够了抢满足了好过他的太平日子。】
【绍兴八年,金国内部主和派占据上风,金人主动遣使与宋议和,但是要求赵构必须跪拜金使并奉旨称臣。岳飞等主战派坚决反对和谈,但是赵构不听,他不觉得跪拜金使是耻辱,为了将来的太平日子就算对金俯首称臣又能如何?】
【宋金和议,赵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签完之後甚至加封百官大赦天下。群臣百姓什麽想法不重要,他高兴了就行。】
所有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君有疾否?
别说皇帝,其他人现在满脑子都是“不会当皇帝请退位让贤,别玷污他们大宋的名声”。
【金国内部也不稳定,仅仅在和谈一年之後,金国以完颜宗弼为首的主战派便发动政变嘎了好些主和派大臣夺取军政大权,然後便卷土重来继续南侵。】
【早在事发之前,根据议和条约前往开封、交接河南地界宋臣便意外打听到金人的动向并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朝中希望朝廷早做防备,但是赵构不听,他觉得他和金国关系贼好,金国得了那麽多好处後肯定不会再打他。】
【可惜他还是失望了。】
【绍兴十年,完颜宗弼卷土重来,岳飞从鄂州大举北伐,两河人民奔走相告,各地义军纷纷响应夹击金军,岳家军先後收复郑州、洛阳等地,一直打到离汴京只有四十五里的朱仙镇。】
【岳飞威望太高,敏感肌的大宋皇帝又开始忌惮了,虽然外敌未退,但是他也不能容忍手底下有威名如此之胜的武将,万一岳飞打完金人就黄袍加身了呢?】
【一来赵构忌惮岳飞,二来他并不是真心要和金人打仗,于是後面便出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一幕。】
【北伐军气势如虹,各地义军云集影从,赵构却以十二道“金字牌”催令班师,将士们用血肉性命收复的疆土转瞬又被金人夺去。】
【皇帝一心求和,十二道“金字牌”强令岳飞班师回朝时对金求和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年十一月达成绍兴和议,其中包含南宋称臣纳贡和以宋金以秦岭、淮河为界的条款。】
【宋金议和的过程中,岳飞被秦桧等人诬陷入狱,以莫须有的罪名与长子岳云一同遇害,之後赵构派遣使臣抵达上京将以“臣构言”起首的“誓表”呈给金帝,以此换来二十年的偏安。】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5】
【先有宗泽苦心经营的局面毁于一旦,再又有岳飞十余年之功化为乌有,绍兴和议後宋金边界完全确定,自此中原各地不再南望王师。】
乐声渐行渐远,光幕化为光点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小赵官家心平气和,“上天保佑,朕愿用徽钦二帝和完颜九妹的寿命换取救民于水火的机会。”
赵二郎不甘落後,“信男愿後半生荤素搭配,只求能上阵杀敌。”
他们自家猛将太多用不上他,那边的大宋瞧着也有猛将,但是没有地位足够高的猛将,正是他这种皇室宗亲大展拳脚的时候。
按辈分来算徽钦二帝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他要是能去那边怎麽着也得弄个二贤王当当。
唔,最好老哥提前给他弄个可以上打昏君下揍奸佞的金锏,也不用太讲究,照着当初八贤王的规格来就行。
赵顼深吸一口气,“衆卿家有何感想?”
章惇叹气,“繁华只是表象,大宋依旧内忧外患压身。”
武将们的意思很简单,“还是打的不够狠!”
皇子们咬牙切齿,“爹,我们一定好好学,一定不给昏君上位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里头那几个昏君到底是谁,但是他们能保证不在他们几个之中,真要有苗头的话就先打死再重新选太子。
赵顼:……
也不用这麽狠。
昏君前头还有个明君,虽然也没看出来是哪个吧,但是也不能一杆子全打死。
他对他的教育水平有信心,里头那个大宋昏君叠出是那边的皇帝不会教育孩子,和他现实中的赵顼有什麽关系?
“散了散了,都回去缓缓,有什麽事情等心情平复了再说。”
“苏相留下,朕需要你来平复心情。”
正准备和其他人一起走的苏景殊:???
行吧,这个安抚工具人他来当。
第314章
*
大宋宣和二年,又是高官权贵花天酒地而寻常百姓却饥寒交迫的一年。
去岁朝廷强令将山东梁山泊收归公有,要求打渔采藕为生的百姓也必须按船纳税,苛捐杂税逼的当地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不反。
是官逼民反还是贼寇趁机作乱不好说,反正坊间关于水泊梁山的传言一茬接一茬从来没断过,其中最常出现的名字就是那位号称及时雨的宋江。
那宋江原为山东郓城县押司,平生酷爱结交江湖好汉,因平日仗义疏财、扶危济困而声名远扬,也因为重义气招致不少祸端。
大名府知府梁中书为他岳父当朝太师蔡京准备了十万贯金银珠宝当做生辰礼,不料连着两年都被贼寇抢走,梁知府和蔡太师都怒不可遏,非要抓到这夥胆大包天的贼人以儆效尤。
身为郓城县押司的宋江没有真协助衙门抓人,反而私下协助劫取生辰纲的晁盖等人逃走。
晁盖上梁山後为报他的恩情特意派人带上礼物去郓城县答谢,宋江推辞不成,只好收下书信和金子,不料事情不小心被他的外室阎婆惜发现,宋江和阎婆惜起了争执怒而杀人,于是不得不潜逃在外。
风云人物的生活大概都这麽跌宕起伏,逃难也不妨碍他被人陷害入狱,但是及时雨宋江朋友遍天下,入狱也能被江湖朋友救下。
在大宋结交贼寇属于是谋逆重罪,风云人物也扛不住刑律,宋江和贼寇交往过密也只能落草为寇。
宋江本人对落草为寇可能没啥感觉,但是他家中的老父亲不愿意,他家中富裕有田有钱,几代人积累的财富都指望大儿子继承,好不容易托关系把人送进衙门当押司,怎麽能不学好当强盗呢?
宋太公为了骗宋江回家写信称自己病逝,宋江独自回家奔丧却不料被官府抓住于是发配江州,然後又是熟悉的结交江湖好汉。
江州是富庶之地,能发配到这种地方的都是有关系的,真正没关系还被发配的都是去岭南那种苦寒之地,宋江的发配之旅过的其实还挺舒坦。
然後就舒坦出问题了。
某天醉酒,宋押司胆大包天的直接在江州浔阳楼题反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淩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还能得了?
死刑!必须死刑!
宋押司不出所料被判处死刑,之後的经历依旧是跌宕起伏,处决当天被梁山人马劫了法场,然後顺理成章的到梁山落草,还坐上了山寨第二把交椅。
後来那宋江担心家中的老父亲和弟弟受他牵连,不顾衆人反对非要亲自下山接老父和弟弟到梁山,于是意料之中的被埋伏已经的官兵追捕。
追捕就追捕吧,接下来的事情越来越玄乎,说是宋江躲进一座玄女之庙见到了九天玄女,由此得知自己乃是星宿下凡,还从九天玄女手中得到三卷天书。
听听听听,梦中得神仙赠天书的经历都出来了,不造个反当个皇帝很难收场啊。
传闻不可尽信也不能深究,真要深究下去光宋江怎麽从山寨的二把手不知不觉变成一把手都有的掰扯,反正消息传到南方後同为造反头子的方腊不信里头没猫腻。
一觉醒来发现自个儿出现在反贼窝里的穿越小分队也不信。
是的,穿越小分队,不是一个人。
穿越小分队成员:苏家兄弟仨,赵家兄弟俩,还有他们的武力担当展昭和白玉堂。
目前知道的只有这几个,之後会不会还有人来不好说。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但是穿越这种事情就算连续发生两次也没法熟。
真的穿了两次的苏某人如是道。
而且这次的世界观也不正经,七侠五义演完了,轮到了北宋末年的《水浒传》。
合理怀疑是他们家腿腿看了北宋末年和南宋初年的纪录片後怨念太强感动了上天,于是就直接把他们打包送到了《水浒传》的世界暴揍昏君。
问题是,直接把他们送到反贼方腊祭天的场合算怎麽回事?让在场百姓都相信他们是天降之人好将方腊取而代之?
也不是不行。
恢复年轻的小赵官家花了两三天时间了解现状,然後就在方腊攻打杭州城的时候把人弄死自个儿上位当老大。
如果真的是被逼造反的百姓也就算了,那方腊以鬼神之事诱逼良民造反,每到一处就烧杀抢掠,和贼匪进城也没什麽区别,这样的反贼头子还是死了好。
苏景殊:……
当过太子当过皇帝现在还要当个反贼过过瘾是吧?
小赵官家不管那麽多,来都来了,当然要防患于未然。
趁金人还没成气候先把昏君踹下去,等过几年金人打过来再发愁如何御敌就晚了。
苏景殊考过科举当过官,忽然从太平盛世换到王朝末年也跃跃欲试。
他们家腿腿没当过反贼头子不假,他自个儿也没造过反,来都来了当然得拳打昏君脚踢佞臣,不然都对不起被连着三个昏君折腾的家破人亡的百姓。
所以腿腿咱能放下资料专心办正事儿吗?
现在的朝廷就是个草台班子,梁山起义的消息传出来後无人在意,等起义军攻城陷地逢州破州遇府过府从山东打到河北才开始急,急就急吧数倍于贼的官兵还打不过贼,大宋朝廷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虽然现在的朝廷也没什麽脸面了吧,但是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梁山衆人转战黄淮,方腊这边攻破处、秀、睦、歙、衢登州後直逼杭州,还没打到杭州城就开始琢磨如何烧杀抢掠以及折磨城中官员,真要让他们打下杭州後果不堪设想。
杭州的官员也没让他们失望,大军还没到城下知州通判就跑的一干二净。
就……
能主事的官员全跑了,军心民心齐齐涣散,偌大的城池就这麽从天上掉到了他们手上。
既然要当反贼那就当个出色的反贼,他们的造反队伍如今士气正盛,正是整顿内部奋发图强的好机会,不能拿下杭州就不动弹了。
小赵官家换个姿势,“不不不,不着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重要的不是打仗,而是搞明白一个问题。”
知府跑了,衙门里的官也没剩几个,穿越小分队嘎了方腊後便直接征用了杭州州衙当根据地。
州衙里的文书案卷很多,杭州城里的书坊也很多,这几天忙里偷闲看完本朝相关的书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和光幕里说的那样离谱。
怎麽?他们千辛万苦缔造的太平盛世只能造福一个世界的百姓,换成昏君一折腾就是好几个世界?
这合适吗?
小赵官家很不满意,他决定挑战一下自我,这次没有亲爹给他打好的基础,他们努力从头开始缔造盛世。
那麽问题来了,是什麽原因导致这儿和他们那儿拥有同样的开局却打出了乱世後续?
展昭和白玉堂身手好去书坊搬了一摞又一摞书回来,苏轼对杭州州衙很熟悉,带着他弟把州衙里封存的文书案卷扒拉出来,几个人有空就看有空就看,具体原因不敢确定,但是他们可以看出来问题出在英宗朝。
英宗皇帝继位之前的记载和他们那儿差不多,都是仁宗皇帝没儿子惹出来的事端。
至于英宗皇帝登基之後……
即位病重?两宫失和?濮议之争?临终前被逼着写遗诏?
赵顼和赵颢很懵,这是他们家看似病弱实际一点都不弱的爹?
濮议之争他们知道,两宫失和是怎麽回事?
还有嘉佑年间那场席卷京城的疫病,为什麽和他们印象中的不一样?
一直没人发现皇宫有毒吗?
如今的皇帝确实不住皇宫,但那是因为他过分追求奢侈在宫城东北角修了一座“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艮岳寿山。
就因为那座极尽奢华的园子,皇帝选石筑山的欲望一发而不可收,竟然发展到在民间大兴花石纲的地步。
杭州有造作局,苏州有应奉局,这俩局奉皇帝之命对东南地区的珍奇文物进行搜刮,由于花石船队所过之处必须当地百姓供应钱谷和民役,有的地方为了让船队通过甚至拆毁桥梁凿坏城郭,惹得江南民怨沸腾苦不堪言。
真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老赵家的种,更不敢相信这是这个世界的他儿子。
小赵官家很糟心,儿子昏庸无道急需教训,他这个当爹的责无旁贷。
虽然皇宫里那位其实并不是他儿子。
皇帝怎麽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存在都有迹可循,除了他们劳苦功高的苏相公,苏相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麽?
赵顼本来没想那麽多,直到发现连作品几度在民间禁止流传的苏仙诗词都满大街都是署名西岭先生的话本戏文却一个也见不着,这才意识到问题大发了。
人呢?他的小夥伴人间蒸发了?
在苏相公忙于稳住杭州并将方腊的造反大军全部收归己有时,小赵官家和苏家俩哥哥埋在纸堆里熬了好几个大夜,终于惊恐的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小小苏存在过的痕迹。
不光没有苏景殊,还没有展昭白玉堂等江湖侠士。
江湖和朝堂关系不大,且两边真正联系起来也和小小苏大人脱不了干系,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少了他。
这麽一想,两个世界开始分叉似乎就是从苏家搬到京城开始的。
苏子安!你真把自己玩没了啊?!
穿越小分队除了赵颢外其他都对当年苏某人屋里藏炸药的壮举一清二楚,几人不用开口就知道都想一块儿去了。
赵顼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小夥伴坐下,“苏相,炸药好玩吗?”
大苏小苏皮笑肉不笑,“你有没有想过那玩意儿真的会爆炸?”
展昭白玉堂心平气和的比划,“BOOM——”
第315章
*
苏景殊被小夥伴们三堂会审的架势弄的一个头两个大,“有没有可能,这儿本来就不该有个我?”
所有人异口同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世界线的分叉从他那儿开始,所以他苏景殊肯定是个关键人物,缺谁都不能缺他。
苏景殊:……
这还怎麽解释?
其他人不需要他的解释,他们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了,找来正主只是让他知道他小时候的肆意妄为造成了多麽严重的後果。
玩炸弹有风险,稍有不慎就是国破人亡。
苏子安,看到那麽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感触吗?
反思反思,你反思反思。
苏景殊:……
颇有感触,感触就是他怎麽摊上这麽一群祖宗?
算上这几天他可以说是活了三辈子,活了三辈子头一次发现他能为靖康之耻背锅,这合适吗?他什麽人啊能背这个锅?
滚滚滚滚滚!
闲着没事儿就去干活,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古往今来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吗?
在小小苏大人的冷脸下,埋头书堆专注找茬的几个人瞬间做鸟兽散,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们的後勤保障。
展昭:???
白玉堂:???
就这麽撤了?
你们发难时的勇气呢?
赵二郎表示:发难也有风险,意思意思就算了,别太较真。
别说苏子安不承认,就算承认又能怎样,他们还能回到他小时候教训乱玩炸弹的小小苏?
没有穿越时空的本事就不能揪着过去的事儿不放,毕竟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打天下。
他们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最擅长安抚百姓招揽民心的除了苏子安还是苏子安,这本事可比打仗厉害多了。
看看这个世界和他们的差距,还不明白拥有一个苏子安等于拥有什麽吗?
小赵官家非常清楚,所以他选择见好就收。
搞清楚这个世界究竟哪儿出了问题,接下来才好趁他病要他命让皇帝滚下台。
苏景殊很想说就算要知己知彼也不用非得翻书看记载,去牢里拎几个官儿出来谈谈都比看一夜资料都有用。
想找茬就直说,不用这麽拐着弯儿的挤兑他。
苏景殊看着俩哥哥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就头疼,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都过来听他说现在的情况。
官家王爷和房顶上那两位也别闲着,都过来和他一起研究接下来怎麽打。
这是水浒传的世界,重头戏都在梁山那边,在宋江被朝廷招安之前他们不会直面朝廷大军。
等梁山被朝廷招安,他们要面对的就是禁军加上刚招安的梁山贼衆。
没有意外的话,梁山贼寇的战斗力会比禁军精锐高一大截。
虽然很离谱,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方腊率衆起义时自称圣公并建元永乐,还以头巾来区分帮衆登基,从红巾往上分六等,草台班子起事後只知道烧杀抢掠诱逼良民,虽然不到十天就发展到了数万人,但是这数万人在他手里就是一盘散沙。
年号“永乐”,麾下有“红巾军”,利用宗教起义,造反之地在南方。
这麽多要素凑在一起,接下来不“北伐”实在有点不礼貌。
对不起了老刘,借你红巾军北伐的口号用用。
——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多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
小小苏大人的内部动员会开的非常成功,从最不稳重的赵颢到最稳重的苏辙,上上下下满脑子都是重开日月换新天。
收复燕云!再造大宋!从头开始打天下!
北伐——
内部动员会很成功,接下来就是全军大动员。
造反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起步简单後头难,开始时一呼百应,引起朝廷的注意後九成九的起义军都能在几天或者几个月内被镇压,剩下那零点一成也不过是支撑的时间长点而已,真正能成的寥寥无几。
他们现在优势是有个梁山帮忙吸引火力,还有方腊造反的消息传到京城後宰相王黼为了粉饰太平故意隐匿不报,所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把乱成一团的造反人马变成真真正正想要改朝换代的义军。
高官权贵花天酒地,地里刨食的百姓却饥寒交迫无以为生,他们造反是为了什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让权贵没法搜刮民脂民膏,而不是让和他们一样水深火热的百姓更加没法活。
敌人是庞大的朝廷,起义军现在很弱小,但是弱小只是暂时的,朝中昏君当道奸佞横行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假以时日天下百姓都是他们的同袍。
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他们是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正义之师,胜利早晚是属于他们的!
起义军和杭州百姓:胜利属于我们!
小小苏大人的动员会不出所料很能动员百姓,顺便还揪出来了一堆试图浑水摸鱼的贼寇,不过短短半个月,杭州城就从乱糟糟变成铁板一块,就算朝廷现在派兵来镇压也能有一战之力。
根据地差不多算是建设起来了,怎麽打成了大问题。
杭州的官员听闻方腊的反军要来纷纷弃城而逃,兵丁也没留下多少,练兵不是短时间内能练出来的,目前城里像样的兵力几乎没有。
是的,几乎没有。
方腊靠宗教聚起来的那些人马要麽只会装神弄鬼要麽满脑子只有烧杀抢掠,开始时跟着他们起事的是被神神鬼鬼糊弄住的百姓,後来是被逼着加入起义军的百姓,让他们种地他们拎着锄头就能走,让他们打仗那是去送人头。
他们穿越小分队好歹都当了几十年的官,没造过反但是都镇压过贼寇,包括一直嚷嚷着封狼居胥的赵二郎也是正儿八经有真本事的好王爷,他们所有人都能带兵,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的问题是没兵给他们带。
扩大地盘第一步,先招兵买马。
造反造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小赵官家双手合十,希望他们老赵家的列祖列宗能保佑他们多捞点人才,目前的人手真的不够用。
义军占据杭州那麽多天也没有朝廷兵马前来攻打,穿越小分队是一边抓紧时间干活一边骂朝廷,就算此大宋非彼大宋,他们也还是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恨铁不成钢!
起义大军眼看着就能横扫东南,他们京城哪儿来的底气歌舞升平?这是富庶的东南地区!朝廷收税的重点地区!
连杭州丢了都敢粉饰太平隐匿不报,那汴京丢了呢?
大宋这是什麽运气,怎麽出了这麽个昏君?
东南“红巾军起义”进行的如火如荼,朝中宰相要粉饰太平能故意隐瞒,东南的地方要员却没那麽大的胆子。
逃跑归逃跑,上报也一定要上报。
一两份战报宰相能压住,杭州跑出去的官员抵达京城後消息想压都没法压。
不管外面多混乱,汴京看上去依旧太平和乐,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觉得这样太平的日子可以持续万万年。
战乱?那都是犄角旮旯里的事情,和他们繁荣富庶的京城不沾边。
直到——
发运使陈亨伯紧赶慢赶亲自赶到京城求见皇帝,义军气焰嚣张,求朝廷赶紧派禁军去镇压,再不镇压就来不及了。
皇宫里,皇帝赵佶沉迷于民间搜刮来嶙峋怪石无法自拔,猛然得知杭州已经被起义军占领慌的坐都坐不住,“什麽?东南也有反军?”
不是说只有山东出了乱子吗?东南又怎麽了?
东南要是也乱起来,他的花石纲还有着落吗?
赵佶满脑子都是他的花石纲,连忙招他的亲信重臣进宫商量对策。
天天说太平天天说太平,现在京东有贼河北有贼淮南有贼东南还有贼,大宋到底太平在哪儿了?
早先京东路那夥以宋江为首的梁山反贼打的禁军满地乱爬,相继两胜童贯、三胜高俅以及天下八方十位节度使,高俅高太尉甚至被那群反贼给活捉了,简直让朝廷颜面尽失。
梁山反贼越战越勇,好在朝廷及时改变策略转为招安,这才堪堪压下乱军的势头。
京东贼刚刚安生,东南又哪儿来的贼?
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他堂堂大宋皇帝在京城待的好好的,一夥贼寇开哪门子的大宋之天?
天子近臣当初敢瞒现在就有办法解释,大宋民间造反多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早八百年都是这样,谁能料到杭州官员如此不济事竟然能让小小的贼寇发展到这般程度?
官家莫急,正好朝廷刚刚招安了梁山的贼寇,方腊趁朝廷平定梁山贼寇的时候起兵,那就让梁山人马去平定方腊,最好两夥反贼同归于尽,也省得管家再为他们头疼。
赵佶召见心腹不是为了问罪,而是要个处理问题的办法,毕竟都是他的心腹,能哄他开心就够了,办差时出了点儿问题也没什麽。
既然解决问题的法子已经出来那就赶紧去镇压反贼,梁山兵马不够的话就调京师禁军或者西军一起去,总之别让他再听到什麽“重开大宋之天”之类的话。
皇帝宠臣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高俅镇压梁山不利还被生擒了一回,目前处在失宠状态,所以这次镇压南方起义的是皇帝的亲信宦官、知枢密院事童贯。
梁山兵马整装待发,童贯率禁军及秦、晋二地蕃、汉兵共十五万前往东南,誓要将东南反贼全部拿下。
杭州城中,终于拉扯出像样队伍的穿越小分队:……
十五万精锐?!
大营里,一觉醒来发现换了个世界的姚古和种师道相顾无言,然後就是骂骂咧咧。
大宋最能打的就是西军,把西军将士都调来镇压叛乱,西北边防还要不要了?!
第316章
*
打天下很难,有个能守住的稳定根据地也很难,拿下杭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控扼长江天险好抵御官军渡江。
天险不能丢,趁朝廷疏忽大意先把长江沿线拿下,然後再说横扫南方的事情。
以前觉得朝廷强干弱枝哪哪儿都是问题,遇到造反起义还得等京师禁军到了才能镇压,不然就只能坐视反贼做大做强。
现在他们就是反贼,红巾军的口号喊到哪儿哪儿的官就弃城而逃,身为反贼成就感杠杠的,身为另一个世界的大宋君臣火气也是杠杠的。
不求你们拼死抵抗,谈判总会吧?直接扔下一城的百姓扭头就跑算什麽?有这样的父母官吗?
几个人被遇事不决先逃跑的地方官气的不轻,越气打的越狠,刚拉扯起来的队伍被他们影响的也气势汹汹,愣是打出了八百胜十万的架势。
百姓本就被朝廷的苛捐杂税搞的家破人亡,当官的遇到点事情就逃跑更让他们对朝廷失去信心,再加上小小苏大人那超乎寻常的宣传能力,义军的旗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遍长江以南。
童贯本来以为南方的造反和梁山差不多,到地方才发现南边的造反比梁山凶的多,他已经将朝中精锐尽数带出,可是即便如此在听到南边反贼的所作所为还是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自古反贼都爱烧杀抢掠,穷人乍富後不知道自己姓啥,手里有把刀就以为自个儿是天王老子。
看梁山的贼匪就知道,那群人造反的时候遇到百姓从来不曾心慈手软,就算百姓不曾拦路也是看见就杀看见就砍。
南方这夥反贼不一样,他们竟然知道拉拢民心。
这还能行?
童贯怎麽说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能坏但是绝对不可能蠢,不怕反贼烧杀抢掠,就怕反贼不杀也不抢。
烧杀抢掠意味着都是寻常贼寇,势头大只是暂时,朝廷稍微用点小手段就能降服,不烧也不抢意味着图谋甚大,那可不是几句招安就能糊弄的。
不是说反贼内部发生内讧,反贼头子方腊已经被杀了吗?怎麽现在瞧着比方腊在的时候更难缠?
先锋军南下受阻,童贯生怕步了高俅的後尘不敢放肆出兵,正好梁山衆人急着立功便可着劲儿使唤梁山人马,在打探清楚对面实力之前不管是西军还是禁军都得留在他跟前。
凑巧都在军中的姚古和种师道:……
所以把他们从西北调过来就是当摆设的?
俩人来这儿那麽多天也算把局势弄明白了,到处都是造反不是百姓不懂事儿,纯纯是朝廷自找的,要不是皇帝搞那劳什子“花石纲”,南方的起义也不会发展这麽快。
这边贼匪的凶悍程度也远超他们的想象,随便一个小水洼都能养出攻打州府的贼军,更可恶的是朝廷还拿那些贼军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攻城略地欺辱百姓。
强盗竟然能比官军强,官军都是干什麽吃的?
问题来了,他们在他们的大宋待的好好的,为什麽把他们弄到这儿来?
而且当时看到这个世界的武将不只他们俩,宗泽跑哪儿去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宗泽当官当的是跌宕起伏,前不久才被人陷害革职并被送往镇江府编管。
嗯,镇江府现在归南边的义军管。
因为朝廷乌烟瘴气,姚古和种师道弄明白情况後就在想他们要不要也造个反玩玩,奈何他们做了大半辈子的忠臣良将实在不知道造反的具体流程,商量了好几天最终结果还是稍後再议。
造反有风险,先探探情况再说。
要是这边的皇帝真的和光幕里看到的那样昏庸不着调,他们就算拼着不要命也要扯起大旗单干。
和金人的海上之盟已经签了,离大宋亡国还远吗?
更糟心的是,原本准备北上攻辽的大军全被童贯带出来准备平定南方叛乱,现在北边和西北一点儿能打的都没有。
这边的大宋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怎麽就一个明眼人都没有呢?
在童贯不知道的地方,西军声望最盛的两位将领开始了他们的小动作。
这儿还是那个“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大宋,重文轻武到了骨子里,军中士兵待遇极差,就算是最精锐的士兵也没好多少。
关于朝中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以他们俩在军中的声望,禁军不敢说,至少能保证九成九的西军将士在金人打过来的时候能死守北方。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不是要造反,而是要保大宋的江山。
算算日子离金军南下也没几年了,过几年皇帝跑了他们就能在汴京见到宗泽,到时候有他们帮衬,怎麽着也不能让那老小子撒手人寰。
皇帝靠不住没关系,他们靠得住就行。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俩人还商量着几年後皇帝跑了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一擡头就看到了房梁上不知道蹲了多久的锦毛鼠白玉堂。
姚古:……
种师道:……
他们俩如此沧桑,怎麽换成白五爷还能重返青春?
神仙,您是不是区别对待?
白玉堂也很意外,怎麽他们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俩却比之前年纪还大?
姚古幽幽开口,“有没有可能,我们俩这样是因为我们俩还活着,而白大人你……”
嗯,懂的都懂。
白玉堂想了想,诶嘿,好像还真是。
这俩人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他们俩还活着,他们那边有一个算一个要麽查无此人要麽早就没了,还真没法给他们找个垂垂老矣的身体附身。
行吧行吧,不重要,能动弹就行。
姚古招呼白玉堂下来,“白大人怎麽到这儿来了?”
白玉堂哼了一声,“听说梁山有个首领叫锦毛虎,五爷倒想看看什麽人物敢叫这个诨号。”
种师道耸耸肩,“五爷晚了一步,那锦毛虎燕顺原是羊马贩子出身,後在青州清风山落草,与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一同打家劫舍,这仨人有取人心肝做醒酒汤的爱好,前两天刚被在下寻由头砍了。”
白五爷皱紧眉头,“朝廷连这种人也招安?”
姚古撇嘴,“谁知道那昏君咋想的。”
昏君爱咋想咋想,先来说说现在的情况。
种师道让亲兵守好门,然後才回来继续说。
梁山有一头领名鲁达,那鲁达早先在他帐下当关西五路廉访使,後来又去他儿子、咳、不知道这儿是怎麽回事他弟种师中成了他儿子,反正知道是谁就行,後来又去师中的渭州经略府当提辖,虽说性子急躁,但还是个正直人物。
梁山人马中能用的他都挑了出来,那些罪大恶极之辈还是都死在战场上为好,免得战事结束再出来祸害百姓。
白玉堂有点好奇,“既然是个正直的人,为什麽还会落草为寇?”
种师道长叹一声,“只怪这世道容不下好人。”
廉访使就是他们那儿的走马承受,若边境无事,走马承受每年回京一次汇报情况,若边境开战,走马承受则随时向朝廷汇报军情,李宪李大人当年在西军干的担的就是这麽个差事。
多好一个帝王心腹的差事,在这儿愣是混的猫嫌狗厌。
因为走马承受归经略安抚使管,但是帝王心腹又往往不甘心被地方要员官署所以经常和经略安抚使对着干,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朝廷便严令不许走马承受干涉地方军政要务,可同时又给了他们“风闻言事”的权利,相当于在军中放了个御史谏官。
後来走马承受改为廉访使,顾名思义,就是监视经略司是否廉洁奉公的官员。
差事很好,就是得罪人。
种师道本人身正不怕影斜,他不怕有人在旁边看着,奈何官场弯弯绕绕太多,鲁达无甚背景性子又直,让他当廉访使不是提拔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所以这个世界的他就想法子将人弄到渭州经略府当个不那麽惹眼的提辖。
官职是低了许多,但是胜在安全。
没想到就算这样也还是没挡住後头的事端。
朝中奸臣当道,地方也没好哪儿去,不是所有人都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太较真不适合这个大宋。
白玉堂听的唏嘘不已,然後让他们打起精神,“没事,咱们官家也来了,他可以继续清清白白当个正直的官。”
不是所有的朝廷都容不下好人,他们官家就很不错。
正好他们现在在造反,只要有本事不拘什麽性格都能用,跟着朝廷没出路,还是老东家那儿好。
他们那儿是英明的皇帝还有无所不能的宰相,真的不要来试试吗?
种师道和姚古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难怪南边的造反阵势那麽大,原来他们官家和苏相来了。
干干干,什麽朝廷什麽昏君统统滚开,他们要去走康庄大道,才不跟满朝奸佞共沉沦。
所以官家和苏相什麽时候打到长江以北,只要大军北上,他们俩立刻带着麾下将士响应,到时一定能打朝廷个措手不及。
造反嘿嘿嘿,他们也没干过呢。
白玉堂:……
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白五爷溜出来一趟还有意外之喜,杭州城中,苏景殊和赵顼得知姚古和种师道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姚古和种师道後立刻有了新想法。
大宋最精锐的士兵几乎都在那俩人麾下,只要姚家军和种家军站在他们这边,朝廷就算还剩下百万大军也和光杆司令没区别。
人多不意味着战斗力强,要是真的能靠人数取胜,这边的大宋也不至于有靖康之耻。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玩点花的了。
小小苏大人招呼着穿越小分队成员开会,决定借朝廷大军围剿的机会将他们的名气扬出去。
方腊利用明教组织起义,宗教这玩意儿沾了容易惹火烧身,但是对招揽百姓是真的有用,尤其这年头不讲科学,更是给鬼神之说提供了发展的土壤。
明教是由摩尼教汉化而来,教义简单来说就“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个字,目不识丁的百姓也能听懂。
唐时浙东一代起义军首领陈硕真,就是那个称帝比武则天还早的“文佳皇帝”,就是利用摩尼教在睦州揭竿而起,虽然起义失败,但是相传她在睦州留下了“天子基”和“万年楼”。
方腊起义时将“天子基”和“万年楼”这些能利用的传言全利用上,还在睦州完善了明教的“五府六部”,他当起义军首领的水平怎麽样暂且不说,当教主的本事是真行。
反正他们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掉到方腊祭天的祭坛上的,最先跟随方腊起义的百姓都亲眼所见,当时就有很多人对他们纳头就拜,经过这麽些天的发酵,他们家腿腿号称明王降世都不会有人反驳。
佛祖玉帝什麽的太遥远,神宗皇帝离他们很近,当今圣上昏庸无道,他爹神宗皇帝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于是重返人间教训他来了。
第317章
*
神宗皇帝重返人间打天下,嗯,寻常人还真想不出这麽无厘头的造反理由。
越无厘头就越找不着攻讦的角度,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拳打昏君脚踹佞臣的理由了。
开坛!祭天!动员会搞起来!
打天下就要有打天下的样子,没有老子在儿子面前小心谨慎啥事都不敢干的道理。
除了苏辙开始时觉得好歹是造反要稳着点儿外,开坛祭天的提议全票通过。
小苏看其他人都兴冲冲的去准备祭天告民,知道拦也拦不住索性跟着加入往前冲的队伍,于是开坛祭天的提议真正意义上的全票通过。
长江以南的百姓:???
长江以北的朝廷:???
神宗皇帝重返人间的消息传出来,全天下都炸了。
谁?造反的是谁?
皇帝老儿他爹死而复生想教训儿子还需要造反?不应该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上去吗?
不只大宋境内懵,周边一直眼馋大宋的辽金西夏也很懵。
谁死而复生?那个不管不顾就是刚的神宗?
不是,好不容易把人熬走了,怎麽还能死而复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边各族对神宗哲宗年间的战事心有余悸,中原好不容易换了个昏君,别这个时候出乱子啊。
一时间汴京风起云涌,各方细作齐聚各家探子争锋,都想知道神宗死而复生打天下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朝廷也想知道,但是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江以南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早先欺上瞒下干什麽都不怕,现在再想打探那边的情况都打探不出来。
不是说反贼所到之处官员全部弃城而逃吗?逃出来的人呢?
之前所有人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想到之後才意识到事情大发了,那些据说弃城而逃的官员外边一个都没见着,八成刚逃出城就被抓了回去。
不管是不是神宗皇帝死而复生,能一个人都不放出来都很可怕。
如果真的是神宗皇帝死而复生,他们估计得收拾收拾准备棺材了。
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吗?
赵佶很慌,慌张半天忽然想起来什麽,连忙派人去永裕陵看看他爹的坟是不是出事儿了。
……
永裕陵神宗的陵墓没出事儿,杭州城神宗本人要被气死了。
要是真有死而复生这回事儿,永裕陵埋着的那位能被气活过来。
想他赵顼英明一世,怎麽会有这麽个後代?
小赵官家越想越糟心,甚至想让展昭或者白玉堂带他到汴京皇宫把皇位上坐着的糟心玩意儿揍成猪头再回来继续他们的造反大业。
虽然造反的是他们,但是看着偌大的朝廷连镇压民间叛乱的本事都没有他还是生气。
就这本事还当什麽皇帝,赶紧退位让贤。
因为小赵官家时刻处在要炸不炸的状态,最近谁都不敢往他跟前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找借口去别的地方,所有需要和小赵官家交涉的事情都留给他们小小苏大人。
苏景殊:……
惯的你们!
他本来不太放心这几个人单独带兵,但是这边的情况实在太拉胯,连他们二殿下都能出去一次就带回来一座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家二哥在南边当了几十年的官,大大小小的犄角旮旯都去过,甚至还有些年纪大的人见了他後直呼苏仙再临,有这麽个人形招牌在前面带路,不所向披靡都对不起传唱大江南北的苏仙诗词。
神宗皇帝打天下的消息散布出去,那些没和他们在一块儿的老熟人也能顺着消息来源找到杭州,也省得他们再满天下的问“亲,你是隔壁大宋来的吗?”
既然来的不只他们,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散在大宋各地的穿越小分队成员赶来杭州,重返青春的几个人便等到了一群年纪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大的熟人。
也……也不是不行。
往好处想,人活着更方便办事,像他们几个变年轻的还得假托鬼神之说来个死而复生。
问题不大,北伐就完事儿了。
神宗哲宗两位皇帝都是英年早逝,即便赵佶已经在位二十年,朝中也依旧有不少神宗朝就已经开始当官的臣子。
皇帝在位二十年,也足够全天下认清他到底是昏君还是明君。
这儿的神宗皇帝毁誉参半,但是和现在皇位上这位相比妥妥称得上明君,况且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还需要纠结站哪边?
慢一秒都是对神宗皇帝的不尊重。
汴京乱成了一锅粥,南边的情况什麽样没查出来,朝中仅剩的有良心的官儿还跑的干干净净,差点没把赵佶给气死。
关键他还不敢多问,虽然陵墓没看出来有什麽问题,但是他还是害怕外头那个真的是他死而复生的爹。
他爹神宗儿子不少,真出什麽事儿他还没法靠儿子这个身份保命。
是的,昏君本人对自个儿是个昏君这个事实心里门儿清。
屋漏偏逢连夜雨,南方死而复生的爹还没搞明白,北方半死不活的辽国忽然和西夏联手攻宋。
精锐将士全部被调到长江沿线,西北河北的兵马所剩无几,辽军愣是直接渡过黄河冲到了汴京城外。
金人趁辽国内部空虚连下十几座城池,扭头一看宋人连他们的手下败将都挡不住也起了小心思。
宋国富庶但弱的三岁小孩儿都能打,他们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于是汴京城外又多了一队金军。
赵佶气的快要吐血,契丹人不忙着抵御女真人入侵来中原干什麽?给女真人带路是吧?有这麽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吗?非得拉着大宋陪葬?
城外的辽军看到金军後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会钻地术。
肯定是为了给女真人带路,狡猾的契丹人,他们这是在祸水东引。
大宋比辽国富还打不过辽国,把金人引到大宋这边金人就看不上辽国了,对面肯定是这麽想的!
赵佶君臣把不按常理行事的契丹人骂了个底儿朝天,然後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京城挡不住辽军更挡不住金军,他得赶紧离开汴京去应天府避难。
要不是长江以南不能去他甚至想跑去东南繁华之地,可恶,为什麽他的运气这麽不好?
消息传到南边,小赵官家再次被气的仰倒。
狗东西比之前光幕上看到的还离谱,这次连皇位都没让出去就跑了,他怎麽有脸当皇帝?!
苏景殊已经不再试图劝他们家腿腿放平心态,劝已经没用了,还是得发泄出去才行。
身为一个合格的宰相,他只需要在皇帝需要发泄的时候准备好军队和武器就行。
短短几个月不足以让他将大宋的武器升级到和他们那儿一样,但是搞出几百门应急的小炮和大量弹药还是可以的。
火炮弹药管够,不管是党项人契丹人还是女真人都得认怂。
宗泽找过来後立刻带兵渡江北上,光幕里的他没能让皇帝渡河,如今他们那麽多人都在,说什麽都不能让金人在他们的土地上残害他们的百姓。
万万没想到金人南下还能提前。
提前就提前吧,什麽时候来都没影响,打出去就完事儿了,他又不是没和完颜家的人打过。
另一边,姚古和种师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原本要南下平乱的十五万大军,之後种师道快马加鞭赶回西北和他弟种师中一起打西夏,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工匠紧赶慢赶造出来的新炮和弹药。
大宋战神!出击!
赵佶逃到应天府本以为能安生几天,结果他前脚刚到应天府南边的义军就把应天府给围了,前有狼後有虎,看到年轻版的他爹後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这这这!人死怎麽还真能复生?还不如留在京城面对金人!
赵顼看见他那怂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当面输出上去就是两个大逼斗,左右最丢脸的事儿这狗东西已经干了,在大街上骂人完全不是事儿。
“你还知道丢脸?你扔下百姓自个儿逃的时候怎麽不嫌丢脸?”
第318章
*
应天府的城门口,年轻的小赵官家气势如同出鞘之剑,挥手拦下昏君奸臣直接开骂。
北方军民浴血奋战,身在京城的皇帝听到点风吹草动直接逃跑,你们对得起谁?列祖列宗都在地底下睁大眼睛看着你们呢!
赵颢也想骂,但是他哥正在气头上他不敢往前凑,又怕他哥骂完昏君後不过瘾还要再骂他一顿,留下展昭贴身护卫便和宗泽一起接手应天府的守备。
虽然昏君值得千刀万剐,但是他们现在没工夫处理这种小事儿,先把金人轰走再说。
“昏君奸臣交给你们,我和宗将军去京城,回见。”
禁军的战斗力一年不如一年,北方的地方军却一直都很靠谱,河东折家已经准备好和他们夹击入境的辽金军队,重新打天下而已,他们完全不带怕的。
小赵官家当街拦下想继续跑路的赵佶君臣,骂完之後当场登基,顺便将眼前一堆奸佞全部丢进囚车带回京城。
跑!让你们跑!都去游街接受审判!
赵佶被骂的面红耳赤,平时再离谱也没人敢说他,如今真来了个能说他的,遮羞布一掀开直接让他没法做人。
他堂堂皇帝,怎能进囚车?
赵顼冷笑一声,“囚车算什麽?过两年金人打过来你还能笑着参加人家的牵羊礼,这就受不了了?你还知道要脸?”
赵佶脸色变了又变,虽然他没参加过劳什子牵羊礼,但是他爹都这麽说了,大概率真是他将来干过的事情。
他是什麽人他自己最清楚,逼到一定地步他什麽事情都干得出来。
皇帝、被亲爹赶下台的皇帝脸红脖子粗的什麽都不敢说,当场重返皇位的神宗皇帝也没闲着,看着旁边囚车里的奸佞牙痒痒。
“你当过苏学士的书童?”
高俅张了张嘴,不敢说话。
“你对外宣称是苏学士的儿子?”
梁师成眼神飘忽,讷讷不敢言。
赵顼磨了磨牙,“苏学士倒了八辈子霉才让你们沾上。”
角落里,苏学士本人缩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嫌丢人。
苏景殊摇头晃脑,“幸好这儿没我。”
以他和俩哥哥的年龄差,很可能俩哥哥都走了他还在,小辈们扛不住权臣奸佞的威胁不敢说话能理解,他可忍不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太监成天胡说八道。
奸佞?莫挨老子!
不远处,仅剩的梁山好汉们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大臣被扔进囚车都傻眼了。
梁山本是柴进支持白衣秀士王伦所建,後来落入晁盖手中,晁盖死後宋江最得人心于是顺理成章成了寨主。
虽然梁山是个贼窝,但是宋江本人却是个自诩忠君爱国的好儿郎。
没错,忠君爱国。
他觉得皇帝荒唐是被奸臣蒙蔽了眼睛,错的都是皇帝身边的奸臣,反正皇帝本人不会有错。
但是现在,这是什麽情况?
那两位军中声望甚高的老将军响应南方义军已经让他震惊不已,如今皇帝这般反应再次让他不知仁义忠孝为何物。
真、真是个昏君啊?
死而复生还重返青春的神宗皇帝毫无波折的再度登基,赵佶自个儿都不敢说话,自然没人敢说什麽鬼神乱政。
金人顺着辽人开的路打到汴京,刚在城外安营紮寨还没来得及进城烧杀抢掠就被宗泽杀的仓皇而逃,留守汴京的大臣们看着外面的硝烟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开城门支援。
看外面打的那麽猛,真是他们大宋的兵?
等赵佶君臣坐着囚车在城外扣门,城里的守军更不敢开门了。
夭寿哦,皇帝不是逃跑了吗?咋还被俘虏了呢?
小赵官家本来还奢望光幕上演出来的那些是夸张戏剧化之後的场面,万万没想到赵佶当着他的面都敢在囚车里喊城里人开门。
狗东西喊开门的一瞬间,他满脑子都是光幕里演的堂堂皇帝在自家城池劝自家将士投降的场景。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虽然最糟心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发生,但是只现在就已经让他火冒三丈,真到皇帝卖国求全的情况他怕他忍不住当场把这狗东西给剁了。
苏景殊从旁路过,“做人要心宽,遇事要冷静,官家淡定。”
赵顼:……
该死,更气了怎麽办?
小赵官家刷脸进城,进城後第一件事就是把给他气受的小小苏大人派去安抚百姓。
苏轼幸灾乐祸,“让你多嘴。”
小赵官家面无表情,“你去召集宗室子弟,一个时辰内出现在大庆殿内,否则後果自负。”
都别在他面前转悠,他现在看见谁都来气。
大苏:……
好的,他也走。
小小苏和大苏灰溜溜的去干活,小苏留在小赵官家身边待命,免得小赵关键把人都赶出去後找不到能用的人。
小苏是块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
苏辙:▼-▼
……
在小赵官家“後果自负”的威胁下,大庆殿很快挤满了人。
神宗皇帝和楚王赵颢去世的都很早,但是兄弟俩的後代加起来数量非常可观,偌大的大庆殿里站着的都是没来得及和皇帝一起跑路的皇亲国戚。
不是不想跑,而是皇帝跑的太急,他们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嗯,没来得及跑的甚至还有太子赵恒。
还有极少数是劝过赵佶固守京城但是被赵佶糊弄过去了的,这会儿别人都慌他们不慌,一群缩头缩脑的鹌鹑里出现几个昂首挺胸的公鸡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赵佶君臣颠簸一路回到京城一个个狼狈不堪,都到皇宫了也没人说要给他们解开枷锁,愣是让他们在大庭广衆之下回到皇宫。
逃跑的时候趁半夜没多少人看见,回来的时候倒是满城皆知。
这辈子就没丢过这麽大的脸。
殿中衆人精神气儿全无,丝毫看不出平日的气派,赵顼直接大马金刀坐在台阶上,手里还拎着把不知道从哪个侍卫手里拿来的长刀,看上去不像死而复生的皇帝更像来凡间抓人的活阎王。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动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神宗皇帝到底想干什麽,再狼狈再难受也只能忍着。
半个时辰後,暂时稳住城里情况的苏景殊带着各个衙门的主官齐聚皇宫听训话,大宋神宗皇帝复生後第一届朝会正式开始。
小赵官家撑着长刀站起来,瞥了眼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的小夥伴,心里嘀咕:来这麽慢,腿都麻了。
小小苏:……
看在大宋多灾多难的份儿上,原谅他。
人到的差不多了,殿中依旧静的一根针都能听到。
赵顼冷笑一声,“番邦外族长驱直入,皇帝朝臣不思御敌反而逃的飞快,赵佶,你怎麽看?”
赵佶惶恐不安,“儿臣、儿臣本来不想,都是、都是身边奸佞撺掇……”
此话一出,底下白眼一片。
切,就知道推卸责任。
赵顼扯扯嘴角,很想当场给他一刀,“呦,这时候知道是奸佞了,你逃跑的时候怎麽不说他们是奸佞?”
正说着,只见大殿上白光一闪,熟悉的光幕再次出现。
小小苏嘶了一声,很好,这下他们家腿腿的神仙人设直接焊死了。
熟悉的靖康之耻,熟悉的心绞痛,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区别就是上次他们看着光幕里的雪乡二圣只能无能狂怒,这次正主就在他们跟前,看完之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殿中所有人都突突了一大半都不带冤枉的。
哀哀戚戚的乐声中,从徽钦二帝小丑一样谦让皇位到拿女子抵债再到皇室成员抵债最後全员包饺子北上,等到最後那耻辱的牵羊礼出现时,殿中九成人都泣不成声。
给事中吴敏和太常少卿李纲抱头痛哭,不敢相信他们呕心沥血也要守住的京城会在几年後悲惨到那种地步。
官家,你对得起谁?!
有良心的为大宋而哭,没良心的为自个儿那悲催的将来而哭。
因为皇帝靠不住,他们所有人都被卖给女真人了啊呜呜呜呜呜。
苍天啊,世上怎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小赵官家原本只是想开个批斗大会,光幕不打招呼就来,这下效果比他在那儿破口大骂好太多了。
可惜光幕只在大庆殿,要是直接出现在开封府上方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到、算了算了、百姓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不要再折腾他们了。
无知是福,他们来都来了也没打算直接走,神仙应该也不会就让他们在这儿待几个月,百姓的好日子在後头呢。
就算不能让这边的大宋和他们的一样,至少不能让周边番邦给欺负的擡不起头。
神宗皇帝召来他的宰相重新安排人事,有功者升有罪者降,无功无过者该怎样还怎样,至于赵佶和他心爱的奸佞们也好办,直接打包扔去北海牧羊。
他是想直接把人砍了,但是直接死未免太便宜他们,不如或者感受衣食都没有着落的痛苦。
去北海牧羊很难熬?要不看看昏君治下的普通百姓过的是什麽日子?百姓难道不比他们更难熬?
赵佶惊恐不已,“父皇,北海苦寒,儿臣会死的!”
“你现在死了吗?”赵顼面无表情,“展护卫,拖下去。”
展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後立刻招呼卫兵干活。
好的官家,拖下去拖下去全都拖下去,别人不敢绑他敢绑,他可以一路护送这群昏君佞臣到北海再安排好剩下的事情。
北海的原住民对大宋的前皇帝可没什麽敬畏,只会风花雪月在那地方可活不下去。
赵佶:!!!
“父皇!爹!儿臣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昏君开始哭,旁边的奸佞也跟着喊,一个个要死要活仿佛出了大庆殿的门就是刀山火海。
暂时没被波及到的人低头退退退,生怕被脏东西沾上也被扔北海去劳改。
那边不是他们大宋的地盘,鬼知道被扔过去之後等着他们的是死是活。
一时间殿中都是鬼哭狼嚎。
小赵官家握紧刀把,“子安,朕能捅死他们吗?”
小小苏大人摇头,“稳住,直接捅死太便宜他们了。”
小赵官家深吸一口气,“所以这边大宋的版图什麽时候能扩张到北海?”
苏景殊:???
腿腿,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辽金西夏都还活着,北边还有个不确定发展到什麽程度的蒙古,咱得先顾好自家再说其他。
唉,瞧瞧把他们家腿腿气的,脑子都没了。
不气了不气了,大宋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再糟心也不能比现在更糟心,他们过来就是要重开日月换新天的。
这边的大宋已经乱成这样,应该没谁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党争。
区区北海,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早晚能打到。
他们收复幽燕,直抵北海,统一地球,冲向宇宙!!
第319章
*
嘉佑元年,年终岁尾,汴梁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汴梁城外,少年郎仰着头看着城门,发出没有见识的声音:“哇!”
很多第一次见到汴京繁华的人都会如此惊叹,行人见怪不怪,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苏景殊也无暇在意路人的反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终于见到了活的《清明上河图》,北宋的汴梁城和後世的开封城完全不是一个感觉,他还没看够呢。
是的,他是个穿越者,上一刻还在家里吹着空调打游戏,下一刻就变成了呱呱坠地的婴孩。
没有被高空落下的花盆砸,没有被刹车失灵的豪车撞,没有被进水短路的电脑电,更没有咒骂苍天被天打雷劈。
一点征兆都没有,莫名其妙就穿越了。
穿越伤脑子,据说他小时候看上去不太聪明,不然也不会被拐子拐走,要不是师父父火眼金睛发现不对,他可能就被卖到大城池打断手脚当乞儿了。
虽然後来也没逃过断腿的下场,但是被师父父救下来後断腿能治好。
这麽多年来饿了有饭吃伤了有药治,和断手断脚还缺医少药忍饥挨饿的乞儿比好上天了,不要在意那麽多细节。
他自己对小时候的事情没什麽印象,估计就是被伤到了脑子,浑浑噩噩到四五岁才意识到:哦豁,老子原来是个人。
感谢师父父没在他傻不愣登的时候把他丢掉,为师父父哐哐撞大墙。
但也不能等他不傻了就把他赶出家门啊!
孩子委屈,孩子有意见,孩子要闹啦!
可是闹也没用,当家做主的是大人不是小孩儿,当师父的要闭关,徒弟哭出鼻涕泡也拦不住,只能悲催的一个人出远门。
嗯,师父父说找到了拐子的消息,要他去京城打探打探,没准儿还能再给他找个家。
就……
他们师徒在蜀中的深山老林里生活了那麽多年,就算再给他找个家也找不到京城开封府吧?
他当年才多大点儿,拐子能把他从京城带到蜀中?总不能因为他傻一直没卖掉吧?
苏景殊试图据理力争,然後就对上了他们家师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景殊:???
真因为他傻所以没卖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他当时傻不愣登,像他这麽好看的小孩儿也绝对抢手!
再说了,刚出生的小孩儿傻乎乎多正常,兴许拐子根本没看出来他当时是个傻子呢?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你是自己去还是我把你扔过去?”
“……”
总之就是,这边刚过完年,那边他就被扫地出门了。
可可怜怜、凄凄惨惨、全身上下除了钱什麽都没有的出门了。
行吧,他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惊天大案值得他大老远的从蜀中跑到京城。
别说什麽再给他找个家,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胡扯的理由骗不了他。
进城要查证件,黑户莫得证件,但是江湖人不走寻常路,他这些年的腿也不是白断的,混进京城完全不是事儿。
在城外看城门是一种感觉,进城之後又是另一种感觉,只能说不愧是以富闻名的宋朝,怎麽看怎麽人气十足。
进城第一件事,先找个茶馆酒楼打探消息。
师父只和他说京城的拐子恶霸都聚在无忧洞,他连无忧洞是什麽鬼东西都不知道就让他出门真的好吗?
摇头.jpg
让他听听坊间最近的热点。
春闱?听不懂,过。
红花杀手?没听过,再听听。
铡驸马?听过听过这个听过!
所以这个世界的包青天就是他熟悉的那个包青天?铡美案?陈州放粮?五鼠闹东京?
还有什麽来着?
算了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这个世界有七侠五义乱入就够了。
难怪出门时师父提到开封府包大人时说的比唱的好听,那句词儿确实该唱出来。
这个世界都有包青天了还有破不了的案子?师父是不是脑子和腿一起摔折了?京城哪儿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不应该他们俩一块儿在深山老林里闭关吗?
再强调一遍,他不是喜欢往外跑的小孩儿,他可文静了!
所以晚上要不要试试夜探开封府?
文静的小孩儿自顾自的点点头,嗯,是个好问题。
不远处,锦衣华服的年轻刀客看着刚才在城外嗖一下蹿上天的半大少年,慢吞吞的拧了一下旁边的胳膊,“喂,你能看到门口右边数第二张桌子上的人吗?或者说,门口右边数第二张桌子上有人吗?”
展昭倒吸一口凉气,“白五爷,展某没瞎。”
拧他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他刚从牢里出来不能让人发现!
白玉堂喃喃,“世上竟有如此高深的轻功……”
……
月黑风高,开封府府衙一片寂静。
白玉堂坐在房顶上,恍恍惚惚看到蒙着脸来开封府探险的半大少年,感觉自己好像中邪了。
如果不是中邪,怎麽会接二连三的看到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哥?
轻功比他都好,嗖的一下能直接上天。
如果不是确定这小子今天才到京城,他都要怀疑这就是暗中作恶的红花杀手了。
白五爷刚想下去通知守株待兔的展昭注意分辨兔子的身份,一个不注意两只兔子就打起来了。
不是,这还是府衙吗?开封府府衙是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这和他来时想象的不一样啊!
院子里,苏景殊感受到来自身後的杀气大吃一惊,躲过扑面而来的剑刃反手把人突突到树上当挂件。
动静有点大,各个房间陆陆续续亮起灯,留守的侍卫也马不停蹄拿着火把冲过来。
苏景殊:!!!
虽然他蒙着脸看上去不像好人,但是他刚才真的只是自保!
这时候其实应该直接跑,毕竟被他钉树上的那个看上去比他还不像好人,但是开封府铁三角一出来弄得他下意识就举起双手,反应过来该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什麽,他打得过展昭吗?
救命啊,他只会打猎不会打人,包大人不要抓他进大牢呜呜呜呜呜。
包拯对上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再看看这顶多十四五岁的年纪,本来气势十足的“何方宵小竟敢到开封府放肆”愣是卡了一下没说出来。
展昭小心翼翼把生死不知的真杀手从树上卸下来,确定人还有气才松了口气,“大人,还活着。”
弩箭威力虽大却没射中要害,这点伤泼盆冷水就行,都不用劳烦公孙先生出手。
包大人清清嗓子,假装刚才的卡壳不存在,“小兄弟到开封府有何贵干?”
苏景殊绞尽脑汁,终于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可能让他不被关大牢的理由,“来、来报案。”
师父说京城有当年那夥拐子的线索,他是受害人,来开封府找包青天报案没毛病。
公孙先生温声开口,“小兄弟如何称呼?”
苏景殊语气坚定,“我姓唐。”
出门在外犯事儿被抓就随师父姓,如此机智,不愧是他。
第320章
*
白玉堂从房顶上飘下来,先去瞅了眼半死不活的真杀手,忍了又忍才没直接把杀手身上的弩箭拔出来研究。
姓唐?江湖上有姓唐的高手?
没听说过,再看看。
张龙赵虎把真杀手绑了送进牢房,又让人去外头找个能治伤的大夫来免得人失血过多死在牢里,面对乖巧听话束手就擒的半大孩子时就算是包青天包大人也免不了要生出恻隐之心,于是场景很快从院子换到屋里。
一场不像审讯的审讯开始了。
公孙策取出纸笔,一本正经登记案情。
白玉堂觉得这小子刚才说来报案纯粹是胡扯,就是没话说了随便找个理由试图搪塞过去,公孙先生不用这麽正式。
真想报案可以白天来,谁家好孩子大半夜的一身夜行衣跑府衙玩?
展昭,你是不是也这麽觉得?
展护卫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公孙先生登记,同时猜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儿和红花杀手有没有关系。
公孙策提笔开写,“姓名。”
苏景殊乖巧,“唐捡。”
公孙策笔尖一顿,“简兮简兮,方将万舞?”
苏景殊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是‘捡来’的‘捡’。”
不能是那个“简”,是那个“简”就差辈了。
白玉堂凑过来,“谁家给孩子取这麽个名儿?编的吧?”
苏景殊不服,“我是我师父捡来的,为什麽不能叫‘唐捡’?”
白玉堂:……
好的,他闭嘴。
公孙先生屈起指节敲敲桌子让他们回神,“小兄弟来自何处?”
苏景殊瞬间恢复乖巧,“从渝州来的。”
白玉堂没忍住再次插话,“渝州?蜀地?你一个人来的?”
苏景殊深吸一口气,“不是我一个人还能是您护送我来的?”
这人怎麽回事?不打岔能死吗?
展昭连忙将俩人隔开,示意白玉堂先不要说话,然後转身道,“先生继续。”
苏景殊朝只会打岔的陌生白衣人瞪了一眼,不用公孙策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把来历说的明明白白。
故事情节略有加工,但是绝对算不上撒谎。
说来报案就是来报案,虽然他来的时间不太对,打扮也不太像正常受害人,但是他保证他真的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被拐儿童。
据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白天,他师父在一间破庙里发现了他和拐子,当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作恶多端的拐子打个半死送官府了。
因为不知道拐子从哪儿拐的他,找家人也不好找,本来官府是想把他送去城里慈幼院养着,但是可能抓拐子给的赏钱多,他师父索性就把赏钱和他一起带走了。
用官府给的赏钱来养他,钱花完了他也记事了,然後师徒俩相依为命在山沟沟里继续生活。
直到前不久他们家师父说京城有拐子窝的消息要他进京打拐、啊不、进京找包青天告状,这才有今天晚上的事情。
他为什麽自个儿进京?不重要!
他为什麽会武功?也不重要!
反正他进京就是来告状的!
白玉堂听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虽然这小子说的理直气壮,但是他这个不太讲究逻辑的人都能听出一堆漏洞,更不用说断案如神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他顶多就是进京找展昭比试,江湖人之间比试比试算是私事,这小子可好,年纪不大胆子不小,骗人都骗到开封府来了。
要他说这时候包大人就该一拍惊堂木怒斥小贼,把小贼捆住关起来,然後再去牢里审真杀手,哪像现在,公孙先生将故事精简一番记录下来,好像并没有感觉哪儿有问题,甚至还温声细气的问这小贼进京後住哪儿。
他都敢夜闯开封府了先生还担心他没地儿住?你们开封府的警惕心都哪儿去了?
白五爷眼睁睁看着张龙赵虎被安排去护送某个夜闯开封府的家夥回客栈,一瞬间感觉整个开封府都中邪了。
不是,你们就不怕他大半夜逃跑?这小子翻城墙熟练的很,嗖的一下人就没影儿了啊!
苏景殊也不敢相信那麽容易就糊弄过去了,走的时候再三询问,确定开封府的大佬们真的没追究他误伤贼人才一脸恍惚的离开。
开封府的凶险程度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似乎可以在作死的边缘再蹦跶蹦跶。
白玉堂目送小贼离开,等人出了府衙才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孙先生,您就这麽让他走了?”
公孙策收拾好桌上的纸笔,“无妨,张龙赵虎今晚留在客栈,明天再把他带到府衙仔细询问。”
大半夜的只适合审杀手不适合审听话的乖小孩儿,他们赶紧把红花杀手的案子解决,如此才好分出精力查十几年前蜀中的拐卖线索为什麽会出现在京城。
不知道为什麽,他总觉得刚才那小孩儿眉眼间和他那带着俩儿子进京赶考的老友有些相似。
渝州和眉州离的不远,苏家人丁也不少,回头问问族中有没有哪家丢过孩子,没准儿真能找到那孩子的生身父母。
只是这些暂时不能说出来,他得先去老友哪儿探探口风,万一闹笑话就不好了。
展昭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拍拍白玉堂的肩膀,“劳烦五爷再去一趟惜春院,看看那老鸨有没有自乱阵脚。”
可惜他们俩今夜都有正经事要忙,不然去盯梢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张龙赵虎。
说实话,如果那小孩儿想干什麽的话,他感觉张龙赵虎可能盯不住。
既然包大人都没意见,他们听公孙先生安排就好,免得坏了大人和先生的计划。
包大人其实也不太理解,不过他知道他们公孙先生这般安排肯定有原因,准备等私下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再问为什麽。
……
此时,执行护送任务的张龙赵虎看着入夜後更加热闹的花楼,面面相觑。
那什麽,小小年纪就混迹烟街柳巷是不是不太好?
俩人的表情太过明显,苏景殊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不住这儿,住後头那家,大半夜的翻墙正好翻到这儿我也没办法。”
他第一次来京城不知道什麽地方正经什麽地方不正经,能找到住处已经不错了,要不是那些看上去奢华大气的酒楼不给他住他才不来这儿。
京城就是规矩多,有钱都花不出去,只是黑户而已,凭什麽没证件就限制高消费?他身上的金子银子都在喊冤啊有木有!
别问他为什麽是个黑户,问就是他们家师父也是黑户,江湖人路见不平除恶扬善去官府要个赏钱走个过场就行,给孩子上户口要查的东西太多,一不小心就全暴露了。
算了,就这样吧,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反正刚才已经过了明路,实在不行他去开封府蹭住。
……
惜春院的院墙上,白五爷看着翻墙过去的某个小子,再看看一身正气和翻墙的行为格格不入的两位开封府护卫,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这小贼怎麽那麽邪门?怎麽又双叒叕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