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选杏仁酥,其实还另有一段缘故:从前禹冲知道她爱吃,每次去她家手里必拎着一包。“给你,十四圆圆。”他说。
这是个故事:十三圆圆的点心方子是家传下来的,共有一十三种,店里按方做这十三种点心,极慎重,各样材料都拿称量好,一分一厘也不能错。一日,新来的伙计料备得不准,做完全部点心还剩下些,店主为免浪费,把这些材料混一混,新做出一样点心给孩儿吃。那孩子拿去店堂,大呼好吃,被个嘴馋的顾客看见,哄来尝了几口,亦大呼好吃,缠着店主要买这样。幸而店主仔细,还记得做法、配料,照样做了出来,从此便成了店里的第十四种点心。
店主不肯弃了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再说匾额已经挂出去了,三也不好改作四,便还叫十三圆圆,主做十三样点心,这新增出来的一样只当作可有可无——若碰巧有材料,就顺手做些,一日最多烤制一回。为免顾客买不着不高兴,定价极高,即便如此,每日专侯它的人亦不少。这样点心按用料该叫它杏仁酥,但是买的人若知道来历,口里便不说杏仁酥,叫它十四圆圆。
是禹冲告诉她这个故事,她听了好奇,专去过一次店铺,果见几个人兴冲冲来问:“十四圆圆做了没有?”伙计答:“今日不做。”这些人个个露出遗憾之色,转身去了。
她赌气把十三种点心各买了一块,回去挨个品尝,确实都好吃,却都不如十四圆圆那么好吃。
后来问禹冲:“你平日又不喜吃甜食,怎知它好吃?”
禹冲说:“我不知它算不算好吃,只是觉得十四圆圆这个名字好听。”
“你怎么买它这样容易,每次都买得到。”
禹冲不答了,望着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她才醒悟,不是他买次要来便能买到,而是买到了才来。
低头小声说:“那又何必,我又不是非要吃它,我也没那样贪嘴。”
禹冲笑着说:“不是不是,是我想要买。其实我猜八成是掌柜自己编出那么个故事,又故意不肯多做,好吊着人的胃口,让大家都来买它。我既知道,为何还愿意上门送钱?——谁让它偏叫了这么个有趣名字。每回我去了叫问十四圆圆,里面答马上就有或多等一时,那我便觉得合着机缘,正该来见你。不然的话,要我来,我天天都想来,就是你不嫌烦,别人瞧见,难免说我不务正业,我脸皮厚,倒也不怕,怎么好让你面上无光,好像你只配和我这等人厮混一般;可要我不来,我又实在忍不得。只好让这道点心替我卜算卜算,十四圆不圆,我来是不来?”
只要他在京城,隔不上两三日,总要来柳家一回。后来她想,为造出这样的“机缘”,他一日只去店里一趟怕是不够的。说不定他另有办法,比如买通铺子的伙计。反正,不能见出他待她的真心,只说明他确实会哄人罢了。
柳乐早就想得明白,可往事依旧令她心中刺痛,一走神,没留意听对话,再侧耳细听,原来外面已经寒暄完了,董素娥正问:“王爷驾临寒舍,蓬门生光,只不知王爷今日是兴高出来逛逛,还是——”
晋王道:“老太太看出来了?其实小侄并非突发游兴,莫若说王府里人太少,实在闷得紧,宁可出门转转。不过确实也有一事——不怕老太太笑话,小侄今年二十有四,因少时轻狂,在正事上未着紧,落了个不肖的名声,不为人喜,后又遭遇一大劫,更是把儿女情缘看得淡了。不料前日出门,竟遇到一位可心的女子,一直念念不忘。”说到此处,他停住不往下说。
柳乐与计晴紧挨着,能感觉出她全身颤抖,便拉过她的手握了一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啊呀,这是好事啊,岂敢取笑?”董素娥叫道,“专注大事的人,都不在儿女之情上多分心,只等着缘分到了,自然好事得谐,再没有落空的。也不必论早晚,王爷觅得同心、连理,无论何时都是我们子民之福之幸。那么,王爷是有意——”
“今天贸然登门,多有打扰,不过小侄做事随性惯了,想到一件事,马上就要办。本来还该请托一位长辈过来,小侄等不及,便自己先来了。其实说起来小侄与府上也是早有来往,只是还不曾拜访贵处,小侄想,老太太不会嫌小侄唐突无礼吧。”
怎么是早有来往呢,柳乐感到奇怪,继而想那晋王大概是指双方都认识某人,譬如说谭家,故此这样说一句,为显热络,也为他这怪诞行为装点装点罢了。
董素娥似乎也有些懵了,顿了一回,笑道:“哪里哪里,王爷做事爽快大方,怎好算唐突?不过,这件事情王爷也不可过于率性,恐怕还需太后和皇上同意?”
“老太太所言甚是,小王已向太后和皇兄禀过,他们全都准了。”
“啊呀,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董素娥欢喜地笑了数声,“不知王爷看中的这位女子是——”
“正是在贵府上。”晋王也笑呵呵地回答,忽地语调一转,“你家里有位柳氏?”
“有,有,她是小犬媳妇,前日就是她陪着小女——”
“尊府上有这人便好。”晋王打断道,“我要找的女子就是她。”
停了半晌,董素娥才结结巴巴说:“柳氏,她,柳氏与我那小儿……王爷问的可是柳氏?”
“对,你们家还有别人姓柳没有?——没了?那我说的就是她。”
“王爷遇见她……对了,柳家还有位二姑娘,是叫柳……是叫柳词吧,王爷是不是想问她?”
柳词!柳乐从没想到这层。她已是浑身冰冷、手脚发麻,这一下又差点叫出声。她的妹妹柳词,她花朵儿一般、才刚十八岁的妹妹,什么时候被王爷看见了?
外面的话声随即响起,四平八稳的:“不是,我说的就是你们计家的柳氏。”
“可,可……她是我家里的媳妇。”
“这确实不大方便。不过——办法也有,比方说,若她成了寡妇呢?”
柳乐脑袋嗡地一响。她以为自己身上的血都凝住了,可是耳中分明听到血流的轰鸣。
好半天,她才发现帘外鸦雀无声。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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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呆呆望着自己的手,眼前是晋王慢条斯理擦去脸上血迹的样子。
他做得出。柳乐浑身一抖,猛然起身冲出屋子。
晋王抬头看她一眼,半点儿不吃惊,仍旧稳稳坐着。柳乐直问他:“殿下可是说我?”
“是你。”晋王冲她笑了一笑,“我想娶你,你肯不肯答应?”
“蒙王爷青睐,民妇愿与计正辰和离。”
晋王扭头转向董素娥:“如何?她这边已经妥当了。”
“等一等,”柳乐止住他,“若我答应,殿下可否保证计正辰无事?”
王爷不答却问:“你与计正辰是哪年哪月哪日成的亲?”
柳乐忍羞含气道:“今年二月初一日。”
“听说他是第二日就出门了,中间不曾回来过?”
“计正辰二月初二奉旨出京办差,差事未毕,不敢中途私返。”
“那么等他差事办完回京,是在城门处就被带走,没有回家?”
“是。”柳乐不知他是何意,只得一一作答。
“二月,中间一个闰五月,到如今是足足有八个月了。”晋王仰头计算,然后掉转目光,肆无忌惮向柳乐腰上打量,“你显然也没有八个月的身孕。这便行了,事关王府嫡长男长女,要上玉牒的,含糊不得。”
听话的人都气怔了,甚至没有发觉他的意思是要柳乐做正妃。
董素娥几乎要背过气去,柳乐也是一张脸煞白,她的双手在袖中使劲捏成拳,捏得指甲掐进肉中,镇定下来,追问道:“殿下可保证计正辰无事?”
“你放心,他与小王无冤无仇,小王岂会有意加害?你嫁给我,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小王也能体谅,小王若有办法,自为他出力。”
“殿下一言九鼎。”柳乐目光逼着晋王。
晋王定定注视她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再转身向董素娥问道:“那么,计老太太看呢?”
董素娥尚还说不出话,柳乐悲道:“母亲,恕媳妇不孝无福,不能再侍奉二老。媳妇负计家良多,不敢奢求宽容,只求母亲给我一封休书,由我自去罢。”
晋王闻言笑一笑,说:“你们自己商量,休出去我也不介意。三日后我去柳家提亲。——就拿这杯子做个信物吧。”他指指茶杯,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直接交到柳乐手里,“咱们都是痛快人,我也给你一件。这是先太祖皇帝一直带着的,危难时曾救过他的命。后来皇兄转赐与我。给你,一则作信物,二则——你用它杀上个把人,可以免罪。”
柳乐感到他墨黑的浓睫颤动,狡黠地向她眨了眨眼。
何须提醒,她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掉下来好处。他救过她一次,便来讨还。想不从么?他也可以轻易攥住她的命,计晨的命。
柳乐低头看这把饮过血的刀,刀柄顶端椭圆的青金石也像一只眼睛似的回视她,那蓝色艳而端凝。
“那咱们就说定了,不能收回了。”晋王抓起茶杯,将里面的水向地上一泼,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