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基拉如约而至。
两头石兽都不需要她说出口令,就主动让开,露出后面的旋转楼梯。
她微微挑眉,总觉得今天这场会谈似乎比预料中的还要刺激一点。
基拉缓步走上台阶,盘旋而上,进入这间圆形办公室,细长腿的桌子上摆着许多精致的银器,它们旋转着,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
那些老校长们的画像都在各自的相框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打着瞌睡。
但这与他们爱好听八卦和七嘴八舌讨论霍格沃茨事务的习性似乎有点不符合。
那只气派非凡的凤凰福克斯正站在门后的金色栖枝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走进来的基拉。
多好的眼睛,她心想,可惜在尖叫棚屋斯内普被纳吉尼咬中那晚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晚上好,基拉。”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热情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还从桌子上推过来一碟柠檬糖果,基拉从善如流地坐下,然后认真挑选了一颗。
她压根不担心这里面是否会放有吐真剂,因为真话和审讯是可以通过一定技巧避免的。
“晚上好,校长。”
“出于校长的职责,”邓布利多心平气和地说,“我必须得询问一下你,基拉,昨天半夜一点钟你突破了霍格沃茨城堡的大门,离开了学校区域,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虽然在校工合同上没有对此的限制条款,不过你在宵禁时分离开校门的防护咒语,让校长室半夜都银雾飘渺的,也许你愿意满足一下老人的好奇?”
基拉爽快地回答道:“好的,先生,下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尽量向你提前递交报告的,至于这次么——”
“我出门旅游了。”她说。
年轻的女巫抬起手比划着一条弧线:“众所周知,旅游散步能够释放压力、让人们心情愉快,所以我只是抓住一个夜晚的机会,去做了一趟短期旅游。”
基拉兴致勃勃地介绍:“还参观了著名景点,并亲手制作了一些旅游纪念品,比较可惜的是没能带点伴手礼回来给大家。”
如果邓布利多需要的话,她可以回去把伊格诺图斯墓碑上那个三角形的标记敲下来送给他。
又是死亡圣器的标志,又是圣徒的标志,对他而言怎么不算一种双厨狂喜呢。
邓布利多确实不至于在糖果里下吐真剂,他还没这么没品,凭借他的眼力也能够看得出来,基拉讲这些话的时候是完全的真心实意,眼里甚至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但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今天这场谈话的重点。
他只是用某种深沉而奇特的眼神注视着基拉,神情中透露着某种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邓布利多深思着说,“我或许都陷入了某个误区,疏忽了某些迹象。”
“是什么呢?”基拉相当捧场地做个好捧哏。
“也许,”邓布利多说道,“是我曾认为,只要将《尖端黑魔法揭秘》那样的书籍藏起来,就能够将魂器这样讳莫如深的存在当做某种终将消散于时间长河里的禁忌。”
基拉不置可否地挑眉,只平淡地点评道:“知识的流通是无法被区区几本书的消失而限制住的。”
邓布利多赞许地颔首,而后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么,基拉,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魂器的呢?”
“或者让我换句话来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伏地魔制造过魂器的呢?”
一瞬间,校长室里安静一片,假装自己在打瞌睡的画像们连打呼噜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停下来。
端坐在扶手椅中的年轻女巫并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想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毕竟坦白说这个问题就是有点难以回答嘛,总不能说我前世就晓得了?
可恶,被考到了。
邓布利多见她不说话,也没在意,只继续说道:“从你再次出现在霍格沃茨以来,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思考着一名优秀的霍格沃茨毕业生,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花费了我不少时间,”他面带微笑,“但幸运的是,在某个瞬间,我忽然就成功把所有点连成了线、所有线织成了面。”
基拉对此的回应是又拿了一颗柠檬硬糖吃。
“伏地魔曾将你视为食死徒需要通缉的对象,因为你破坏了他在复活仪式上和哈利决斗的目的,并且将救世主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汤姆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邓布利多感慨地说道。
“而我相信哈利的判断,出现在站台上将你掳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伏地魔本人,因为他就是有这样的坏习惯,只相信自己,什么事都喜欢亲自去做。”
基拉心里觉得邓布利多对伏地魔的判断可真不错,要不是那种只相信自己的恶习,当时干嘛大老远地亲自跑到戈德里克山谷去杀哈利波特啊——等等!
话说回来,伏地魔不知道邓布利多也住在戈德里克山谷吗?
走神的基拉差点没被自己这个新发现笑死,要是当初伏地魔走家串巷去处理小救世主的时候,一不留神跟邻居邓布利多面对面,那就好玩了。
“那么又是为什么,会让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换态度呢?难道仅仅凭借三两句的投诚、亦或是你无师自通了做间谍的天赋、还是当年的师生情和一书之缘?”
邓布利多并没发现对方已经在走神:“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哈利曾经告诉我的一件事,一则新的真正预言。”
基拉回过神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回忆着这则所谓的新预言会是什么情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虫尾巴事发的那个时候?
然而和那天有关的记忆是段空白,虽然这反倒证明了她确实参与进了尖叫棚屋狼人夜,但又确实减少了一点已知情报,不过这无关紧要。
“【黑魔头一个人躺着,没有朋友,被同伴遗弃。这十二年来他的仆人一直遭到锁禁。今晚,午夜以前,这仆人将挣脱锁链,开始寻找他的主子。黑魔头将在仆人帮助下重新崛起,在同伴帮助下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可怕。今晚——午夜以前——那仆人——将开始——带着标记——重新找到——他的主子——】”
“这就是那则预言,”邓布利多继续说道:“这则预言之后被证实,挣脱锁链的仆人即为彼得佩迪鲁,绰号虫尾巴,借助老鼠的阿尼马格斯偷偷躲在韦斯莱家,这些事你应该都清楚,那就让我们跳过这部分,而之后,佩迪鲁前往阿尔巴尼亚找到了黑魔王,伙同小巴蒂.克劳奇复活了黑魔王。”
他一口气都不带停地讲道:“曾经我以为,整则预言已经被悉数拆解、也已经完全实现,只是我对其中的有一句话一直感到困惑。”
“‘在同伴帮助下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可怕’。”
邓布利多停顿下来,那种深思熟虑的目光继续落到基拉的身上:“我一直在想,这句话中所指代的同伴究竟是什么人,是佩迪鲁和小克劳奇吗?还是指所有的食死徒?”
“虽然我相当质疑,食死徒在伏地魔的眼中究竟算什么,但是考虑到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预言发生,所以我也就默认了那错误的猜想,可到现在,我想——”
“所谓的同伴,或许并不是那些人。”
基拉虽然对原著的剧情算得上了如指掌,但还没有细致到如此细节的地步。
她固然记得那一年特里劳妮确实做过好多预言,还有一则新的真正预言,也了解大致内容,却没想到会在细节处有着一个小小的变化。
女巫用钦佩的眼神望向邓布利多,很难不佩服对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的操控和把握。
在这几位执棋手的棋风里,邓布利多算得上最细节的。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那么,这句话的其他部分,即‘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可怕’,或许也有了新的含义,而非一种虚幻的描述。”
“伏地魔,”他凝重地说,“会在你的帮助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画像中似乎传来几声轻微的倒吸气的声音。
“但事实上,预言认为你会成为伏地魔的同伴,这才是我最惊讶的地方。”邓布利多想,伏地魔会是需要同伴的人吗?
基拉若有所思,但并非为了邓布利多所说的这些话。
因为无关紧要。
她只是感慨道:“原来如此,先生,你竟然是一个会相信预言的人。”
“不过,”女巫轻抚着自己的嘴唇,含着笑意说,“为什么不让偷听的各位都站出来,大家一起敞开天窗说亮话呢?”
想玩场自爆?来啊,谁爆得过她啊!
“如果你们担心的话,”基拉无所谓地从抽出自己的魔杖,随手搁置在办公桌上,“现在可以了吗?”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邓布利多叹了口气:“看来,如果不满足你的要求,你是不愿意继续这场对话了。”
老校长拿起自己的魔杖,又变出几把扶手椅。
校长的卧室门打开,走出一个有些尴尬的金斯莱。
壁炉里绿色的火焰一闪,西里斯心情复杂地走过来,他先前一直待在布莱克老宅,利用某画像祖先的转述在直播现场动静。
旋转楼梯传来脚步声,很轻,夹杂着木杖一下一下敲击地面的声音。
基拉扭头望去,精致的眉眼在此刻狭长如锋利的刀,望见斯内普和穆迪同时出现的那一刻也没有任何神情摇曳的变化,这就是抽取记忆的好处,没有那么多的羁绊,就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该说什么?
邓布利多真瞧得起她啊!
区区一场摊牌竟然直接动用凤凰社的精锐来包抄她?
基拉不怒反笑,眉眼里隐隐约约涌现些许癫狂的兴奋,有意思,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