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伊人背靠着柱子,斜躺在廊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罗清站在归园门口看了她好一会。许伊人睁开眼睛,将双腿放下来,坐直身子:“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罗清这才走过来,将茱萸插在她的发髻上:“东篱山的茱萸,管平安长寿,据说很灵验。”
许伊人看着他道:“许生也去了?”
罗清道:“嗯,他是皇家血脉,当然得去。”
许伊人看着他,罗清也不闪避,道:“困了去床上睡。”
罗清将许伊人牵到床边,替她脱了外套,许伊人躺到床上,罗清将被子拉过来盖好。许伊人道:“你不睡吗?”
罗清道:“我一会要去宫里,就不睡了。”
许伊人道:“祭典之后不应该散朝休息吗?是还有什么没安排吗?”
罗清没回答,仔细瞧着她,道:“睡吧,我看着你。”
不多问不多想,许伊人顿感失言,想着是中午困犯迷糊了。她轻声道:“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睡?”
罗清俯身轻吻她的唇,道:“这样可以睡了吗?”
许伊人有些发愣,罗清勾唇浅笑:“没事,我就是回来确认一下,你还在不在。你还在,我就放心了。”
所以,罗清在担心什么?许伊人捏紧了手里的锦被,道:“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这里叫归园?你说它在等我归来。你爱开玩笑,说话真真假假,但我都记得。你有事就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归来。”
许伊人对他应该是有些情意的,但有时罗清又不敢相信。这会耳听为实,真真切切,罗清僵着身子,就这么半傻的坐在床边望着她。直到云舒敲门,道:“大人。”
云舒的声音惊醒了罗清,他伸手轻抚许伊人的脸颊,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卡住了,干脆低头吻她,与之前蜻蜓点水不一样,深重带着渴望。
许伊人有些茫然,张口要说话,罗清就探了进去,充满侵略与急迫。许伊人抬手想要拦他,却自然的环上他的脖子。
云舒在门外没见他出来也没听他出声,怕他出事,犹疑的喊了声:“大人……”
罗清低喘一声,手撑在床上,闭着眼睛稳了呼吸,哑声道:“等我。”
罗清低头在她额头印了温热一吻,转身走了。他脚步有些快,深恐慢了些就再也走不出温柔乡。
原本只是圣安寺闭寺,现在连竹林山都上不去了。山脚下往上,一路都有禁军守卫。
百年国寺竟然出了奸细。净空法师战战兢兢,生怕圣安寺名声毁于自己手中。当罗清再来,净空法师什么也没说,也没敢问几时可以重开寺门。
罗清进万法归一院,看到士兵在四处转悠,中郎将车新平站在门口,见他立刻施礼,道:“大人。”
罗清问:“查出什么了吗?”
车新平摇头:“大人,里里外外查过几遍了,能砸的都砸了,能搬的都搬了,每间房都敲过量过,没有发现隔间、密室和密道。”
佛家讲究万物皆有生命和灵气,院子里除了青石块铺成的小路,其余都是杂草和树木自由生长,就连梅花桩都立在灌木杂草之上。经过这几天的搜罗,杂草被践踏,灌木被削砍,院子显得有些狼藉。
罗清检视了所有房间,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什么发现都没有。倾颜院没有,醉笑楼没有,也不在万法归一院?难道是在寺里别的地方?或者康城根本没有通往城外的秘道,是他想偏了?
这是安然的隐患,也是他的隐患。不查清楚他始终不安心。云卷看着院子里密集的梅花桩,一时技氧,跳上去打了一套拳。
梅茶桩以中间最高一根为中心,三圈圆形铺散,每圈八根错杂开来。
罗清问:“梅花桩一般是多少根的?”
云舒道:“大人,这个没有规定的,想多则多,想少则少。桩多适合孩子,若是练成可减桩。”
车新平看他没什么发现,道:“大人,要撤吗?我看住持愁得胡子都快掉光了。”
罗清道:“好好守着,没有命令不得撤回。”
罗清回来时去了奚斋。他去房间里拿了酒和杯子,摆到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对云卷云舒道:“来,喝酒。这些年,我一直将你们当兄弟亲人看,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云舒面面相觑,这是话别?
云舒斟酌一番,道:“大人不会武,就算去了丹阳山,也不可缺随侍。就算不是我们,也得挑个可靠的人,我看徐来也不错。若是身边没人,我们也放心不下。”
他们是误会了?罗清失笑道:“我当然得带着你们,我只是……”
他只是想找个人喝酒而已,以前安然,他和云霄经常吃饭喝酒,现在大家各自成亲,反倒好久未聚。
罗清自斟自酌,道:“好久没见云霄,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听到罗清带着他们,云卷云舒松了口气。云舒道:“我听闻少庄主自成亲后,就收心接掌生意,从原来的纨绔子弟变成了自律勤奋大好青年,老庄主一高兴,偏头痛的毛病都好了。”
罗清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云舒想了想,坐下来陪他喝酒。几杯酒下肚,云舒道:“大人,您担心什么呢?”
罗清道:“我有担心吗?”
看云舒点头,罗清神色间有些茫然:“我没有担心,皇上虽然身体不好,但神智清明。太子殿下文武全才,太子妃在边提点,安国在他手里,必定不差……”
云舒道:“大人,我说的是夫人……”
云舒说的当然是许伊人,罗清应该知道的。他好一会才问:“我担心她什么?”
云舒诚实道:“我不知道,但大人就是在担心。”
罗清问:“你觉得我应该担心什么?”
云舒道:“大人此等人才,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要大人愿意,公侯闺秀,市井碧玉,多的是人抢着做罗府夫人。夫妻之间互补为好,比如山明稳重,瑶池活泼。但大人理智,夫人也理智……”
两个理智冷静的人,权衡利弊,互相防备,别人都是天赐良缘,他们明摆着是天生怨偶。
云卷听到这里,脱口而出:“智者不入爱河。”
罗清和云舒齐齐看着云卷。
云卷恨不得咬掉舌头,他赶紧道:“大人,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夫人最近变了很多,看大人的眼光都跟以前不一样。感情毕竟不是儿戏,还是要自己喜欢才成。就算世间女子万千,但大人不喜欢,那万千女子便跟大人没有关系。大人,明日都要去丹阳山了,总不至于还会有什么变故,大人不妨放宽心。”
云舒素来看不起云卷妇人之仁,但也觉得这番话说得不错,跟着宽慰道:“大人,丹阳山五百禁军是傅大人精挑细选的,山路全封,山上不说闲人樵夫,就连飞鸟路过,都能拦下来。大人还担心什么呢?”
罗清摇头笑道:“智者不入爱河,看来,我实在算不上智者……云卷,你去问问苏一文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