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楚攸闹这一场,委实荒谬。
韦氏被气得脸色惨白,捂着胸口骂不出话,最后被两个婆子扶着回去。
甄氏管不住亲儿子,挨了几句训,捏着鼻子回去收拾厢房。
丰人豪则不高不兴地带着金嫱儿走了,一路都在安慰爱妾。
一场乌烟瘴气后,长寿堂只剩老夫人和儿子丰九明。
“还是那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做的好榜样!”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子转得咔咔响,人是气得不轻。
丰九明惭愧,起身不敢坐:“母亲莫生气,小心身子。”
老夫人不慈眉也不善目了:“你这根梁已经歪了,如今是掰正不得了,我就不在这上面废话。”
略停顿,轻敲桌子,“你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心慈手软终究会害了自己。”
丰九明垂首听训:“是、是……母亲教训得对。”
老夫人:“若非我派人封了文觉的嘴,你的状纸只怕已经递到御前去了。文觉这孩子是个好的,可惜摊上你这么个爹。”
忍不住哀叹一声,“我这个奶奶也着实对不住他,可又能怎么办呢,错事已经做了,就只能一错到底!”
丰九明一言不发地听着。
“楚攸更是个隐患,疯疯癫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闹出事儿来。早叫你解决了他,你拖拖拉拉,拖到如今,他在外头有了倚仗,是再难收拾的了。”
丰九明面露为难:“楚攸到底是弟弟唯一的子嗣,我已经对不起弟弟了,总不能对他的血脉赶尽杀绝。再说,咱们丰家人丁凋敝,若不能绵延后嗣,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夫人瞪过来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说什么绵延后嗣,你若看得清大局,就不会和甄氏搅和到现在!我看你是怕甄曼娘跟你闹吧。呵,不疼归不疼,楚攸到底也是她儿子,她还是舍不得。”
丰九明没有反驳。
老夫人:“哼。她两个儿子,我也两个儿子,我怎么就舍得了!”
说着将佛珠子拍在桌上,没心情盘了,“你那弟弟莽夫一个,我早料他会闯出祸来,当初甄氏一碗毒药弄死他,倒还好了呢。”
老妇人口吻冷漠,说起死去的儿子,竟好似在谈论一条不听话的狗该不该打杀。
丰九明被说得抬不起头:“母亲快别提旧事了,儿子惭愧。”
丰家兄弟一文一武,丰九明早早走了仕途,丰岩睿人高马大则从了军。
那时正逢战事多,丰岩睿很快就立了功。立了功人也飘了,路遇甄曼娘,见人家长得漂亮,居然直接抢回家占为媳妇。
哪里管人家早已定了亲。
甄曼娘要不是心里苦,也不会被丰九明一安慰,就安慰到了床上。
一个被美色冲昏了头,一个是破罐子破摔,偷藏了报复之心,天雷勾地火,一勾就是十几年。
竟也算得情真意切。
丰岩睿头一茬捉奸在床,为了一家和气,到底忍了。
不过,却就此怀疑儿子不是亲生,对那么小个孩子拳打脚踢。
第二次发现奸情,丰岩睿说什么都不干了,闹着要跟哥哥势不两立,要打死甄氏。
甄曼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碗毒药毒死了他。
他一死,丰家两房倒至今还好好的,面子上起码是过得去。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为官作宰,在官场叱咤风云,可论决断却连甄曼娘都不如!”
可惜甄曼娘还是不够心硬,舍不得她那疯癫儿子。唉,这些小的没一个能成事!
可惜啊,她纵然清醒,却不能替儿子做主,这里头的牵扯太多,不像除掉文觉那么简单。
楚攸是个隐患。
自小是爹不疼娘不爱,最爱和哥哥玩,却又被哥哥害得躺了床,这些年他越发长了本事,也越发偏执,若有一日知道了真相,全家都别想好。
至于那穆氏,今个被霸占了去,若是又生下孽种,麻烦可就更多了。
老夫人唉声叹气,只盼着东院能自个儿烧起一把火,把那几个麻烦全烧死了好。
却说东院。
丰楚攸脱了斗篷,扯开衣领,吓得穆葭浑身汗毛林立。
下一秒,他却并没有朝她扑来。
他扑向了桌子,打开温壶倒出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仰头猛灌下去。
浓烈的药味霎时充斥在人鼻腔,好苦……光是闻着都苦死了。
穆葭看着他喝药,不觉皱紧眉头。
那端碗的手青筋突起,抖得药汁几乎撒了一半。待猛灌了足两碗,他方丢开碗,扶着桌子坐下去。
穆葭这才发现,丰楚攸的额头上全是汗。本就显得苍白的脸,抹了一层雪似的,又冰又白。
“吓到你了?”他喘了两口气,徐徐掀起眼皮,语速缓慢,听起来像是散了精气神。
穆葭愣愣地摇头。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发点儿抖。
“老毛病,喝了药一会儿就好。”他喘口气,“你坐。”
穆葭听话地坐下。
她记得佳容说过,那老飞贼治他腿时下了猛药,以至于他每日都得喝药调理,到如今身体还没调整回来。
刚才定是余毒发作了,他身子燥热,激出一身汗来,这才着急忙慌地脱起衣服。
今儿的心情真是起起伏伏,心肝儿简直有些受不住。
穆葭平定下心情。
眼下叫疯子得逞,自己真成了被霸占的嫂子,一会儿他若乱来,只能迷香伺候了。
迷香在手,局面便是可控的,穆葭心头倒是不慌。
眼见他这般难受,与刚才在长寿堂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她不免暗觉悲哀。
刚才在那边,竟没一个人发现他毒发了,根本连站稳都吃力。她一个外人不了解也就罢了,那些可都是他的至亲。
他们但凡看出来一点,也不会被他那张嘴说得一败涂地。
活该!
???不对啊,活该的是他们,怎么倒了霉的是她。
穆葭狠抽了抽嘴角。
打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一个字,惨。她要是丰楚攸,就一把火烧了这个家,大家一起死了公平。
穆葭倒也不是柔肠百转,菩萨心肠。
这是丰公子心疼的弟弟,纵然疯了点儿,看在恩人的面子上,穆葭还是愿意多包容些。
只要他别太过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丰楚攸趴在桌上,许久没有缓过来。
屋里好安静,尴尬得人坐不住。
穆葭走到门边,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斗篷,拍拍灰,放到衣桁上。
外头天已经黑了,若不是开着窗,屋里已经看不见。她找到火折子,点燃烛火,关了窗。
屋里亮起小小的光团,勉强能看清周遭的布置。穆葭又点了一支蜡烛,这下,眼睛才不那么受累。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房间。
屋里有一张大桌子,上头摆着块没雕完的木头,桌面和桌脚堆积着尚未清理的木屑。
听佳容说,他喜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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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打发时间,那些年卧床,除了看书,唯一还有点儿兴趣的就是雕木头。
角落里摆着个木架子,上头堆放着一些已经刻好的木雕。
她好奇地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仕女雕像。接着便眉毛一耸,心生诧异。
好眼熟,像……她?
穆葭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胡人血统,五官较别的女子更显深邃,很容易辨别。
这分明雕的是她嘛。
满怀诧异地数数,这架子上竟共有三个女子雕像长得像她。
穆葭回头看了眼丰楚攸。
他双眼紧闭,拽着拳头,正备受折磨呢,并未发现她在干什么。
穆葭:“?”
他霸占嫂嫂真的只是想要羞辱大哥?不是觊觎嫂嫂已久?
疯子的脑子真的很难理解。
穆葭选择不去理解,除非把金嫱儿的脑子换给她,不然都是自寻烦恼。
她放下木雕,又往旁边看。
木架子旁边摆着个半壁墙大的百眼柜,一眼看去就知道里头装了不少药材。
于是,他的房间里杂糅着木头的味道和药味,有点奇怪,但说不上难闻。
穆葭不禁皱眉。
她原先只知丰楚攸被老飞贼收为了徒弟,可那老飞贼没留多久就走了,料想他没跟师父学到什么。
却忽略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师父领进门,他就能自己学。
她手上的迷香虽味道很淡,不易察觉,但对熟悉药材的人来说,还是太容易被发现了。
看来不到万不得已,迷药不能用。
心凉了半截。
穆葭又接着打量。
另一面墙,一半是堆满书的架子,一半安置着另一个木架子,上头摆放许多的小盒子,不知装的什么。
穆葭好奇,却只看看,不好直接打开。将屋内瞧了个差不多,她收回眼神,又朝丰楚攸看去。
他稍缓过来,但依然脸色苍白,浑身虚汗,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她说。
丰楚攸掀起眼皮,愣了须臾,方扯出一丝笑:“不怕我?”
穆葭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彼此都体面些。”
可以理解为一种示好,求放过。
他没接话,看起来是默认了。于是她走过去,扶起他的胳膊,带着他一起往床边去。
尽管瘫了那么多年,丰楚攸除了瘦些,还是算高大的,靠在她身上半座山似的沉。
穆葭倒不是扶不住,只是她眼下扮演的角色理应扶不住,于是显得格外“吃力”,一步三喘得把人扶到床边上。
好容易把丰楚攸放上|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男人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将她“甩”到床上。
顺势压了上来。
穆葭险些没压住本能,反锁住他脖子。
“嫂嫂从来都这么温柔待人,还是在讨好我?”
穆葭抿唇,没吭声。
丰楚攸的拇指再次轻抚过她的脸颊:“来了我这里,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当然,”
他笑,“除了我。”
有区别吗。
她还是宁愿挨掌掴。
丰楚攸注视着身下的人,见她眼眶微红,泪珠儿顺着眼角滚落发间,如娇兰沾露,端的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他皱了眉头:“我就这么叫你害怕?”
穆葭热泪滚滚。
不是,胳膊肘撞床板上,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