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再入守藏室,小改历史
森森幽幽之牢。
数百外来客蜷在角落,阴风阵阵的吹着,每过一刻,身上便沾染一丝阴气。
“孽镜台,是阎罗殿中的天生灵物,可照魂灵之罪孽功过。”
瓷娃娃默默的传着音:
“而要照生人罪孽功过,却要先叫生人染上阴气——便是这牢狱。”
周牧没有回答,只是盘坐在幽牢寒地上,一语不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人群此时有些嘈乱。
“你们.是不周的?”
外来人中,一个修为最高的老人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小心的打量着各自失神的骆霜雨等人。
骆霜雨回过神来,默默点了点头——点的很勉强,竟是有些不想认下。
那些厉鬼的话,真假难知——可那冲天的怨气做不得假!
它们,也没必要做谎。
饶是骆霜雨这般理智之极,曾经愿意为了守住周牧隐秘而自裁的人,此刻也有些过不去眼了。
便就是真为了茂茂人族,但
这般对待三十万自愿献命的大义之人。
太过了。
见这个冷脸的女子认下,老人深吸了口气:
“久闻不周大名——你们,真的造下了这般孽??”
数百人默默的凝观着这十几人,目光都很怪,有人啐了口唾沫,有人则小声嘀咕着什么,也有人在埋怨。
说是不周,连累了他们今日遭劫。
骆霜雨一时之间有些失声,许久,才干涩的开口道:
“我不知此事。”
‘呸!’人群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吐了口唾沫:“人渣!”
“怎么说话的?”
泼辣姑娘站了起来,咬着牙:
“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便是为真.哪里都有恶人在!一人之过,岂能代表所有?”
褚耀武此时也站了出来,轻声道:
“我才加入不周,知道不周中有很多恶贯满盈者,但好人是大多数的”
“呵。”人群中有人冷笑:“不周的秉性,谁不清楚,我看那些冤鬼,那位阎君所说,定然是真!”
骆霜雨闭上眼,没有反驳,也拦住了要反驳的其余人。
陈寿亭轻声叹了口气,自语道:
“不周,的确有过。”
“可终究是为了人族。”
“但这件事情,如果为真,的确太过分了些。”
他自语间,人群见这些不周的‘大人物’没反驳,也都壮了胆子,七嘴八舌的指责乃至斥骂着,
无论骆霜雨、陈寿亭、褚耀武,还是那泼辣姑娘等,都没出声驳斥,只是静静的受着。
有一个面色苍白、似乎有大伤在身老人忽然站了出来:
“诸位,适可而止吧!”
褚耀武下意识看去,认出来,这是那个之前在客栈,满脸悚然盯着自己半晌的老头。
老人说道:
“我人族之中,恶人不少,便是我们之中,恐怕许多都有罪孽吧?”
老蛟正气凌然道:
“便是一个道理,不周如此多的成员,自然也有好有坏,但部分人的恶,又关这些人什么事呢?”
说着,他上前,指了指褚耀武:
“例如这位,一眼看去便满身正气、英武不凡、神俊不已、仪表堂堂.”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有恶有罪孽者呢?”
数百人连同不周的十来人,都齐齐看向褚耀武,后者满脸懵逼,讷讷半晌,迟疑道:
“这位老人家.我们之前,见过?”
老蛟连忙摆手:
“虽是没见过,但我一眼便觉着少侠是个大良善之人,我是有识人术的哩,少侠之容颜,一眼看去,便是不得了,若是在太古,便是皇帝命——皇帝命都说浅了!”
他一句接着一句,吹的褚耀武晕晕乎乎,心头也古怪不已——这老人家,到底谁啊?
褚耀武心头犯起了嘀咕。
正老蛟七扯八扯的吹捧时,骆霜雨轰然起身,也不看那说自己有识人之术的老头,
只是迈步走到那位盘坐着的周老先生跟前。
牢中微寂,便是老蛟都收了声——方才周牧的种种,实在是太过惊人惊妖了些。
就连老蛟的心头都在犯嘀咕。
骆霜雨执了一礼,轻声问道:
“老先生,您.真是先贤?”
周牧抬了抬眼睑,未曾做答。
骆霜雨继续问道:
“老先生,那位阎君和您口中的李耳.是谁?”
这一次,周老先生沉吟片刻,却是开了口:
“李耳,某种意义上,算是我曾经的名字罢。”
人群微微杂乱,骆霜雨心头一悸——真是一位先贤往圣!
只是李耳?
是太古的哪位先贤往圣?为何没听说过?
她也不怎么意外,事实上,便是当今端坐五王城的一些往圣乃至真王,
他们的真名都不为人所知。
譬如五王,便只知道是武秦汉唐明,不知其真名,历史、传承早就断代了。
骆霜雨沉默片刻,再度问:
“老先生,那位阎君岂不是真是您学生了?他为何没认出您来?是因为没有眼睛吗?”
周牧又沉默了,若那阎君真是李耳】的学生,那到底该不该算自己的学生?
自己只是承了老子】这个身份,可老子】的过往,只继承了三十年守藏室啊!
沉吟片刻,周牧轻声道:
“他有幽雾遮容颜,我见不到他,而他也失了双眼,不曾长出,不愿长出,见不到我。”
“故此,是或不是,犹未可知。”
顿了顿,周牧挥了挥手,不欲再谈,骆霜雨也识趣的退了回去。
广袤无垠的森森幽幽这牢陷入沉寂,只听的彼此呼吸起伏心跳不熄,只听得阴风‘呜呜’的吹,冻骨寒髓。
周牧默默朝着瓷娃娃传音:
“哪吒道友,便如冷面那骆霜雨所言,我算不算这阎君的老师?”
瓷娃娃沉吟片刻,传音答道:
“道兄,当年老子行走人间,可没哪个仙神敢去窥视,具体,我亦不知,但老君赠了您身份,您又入了守藏室,历了三十年过去。”
“若那阎君真身,曾经的确是老子学生,自然便是道兄你的学生。”
“如此,夺不夺阎罗殿却是不碍事了,只要你们相认即可——前提他真是老子的学生。”
周牧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就算真是,但自己可从未见过自己的学生呢,
相认了,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那才叫扯蛋。
且,明日自己若真被孽镜台一照.会照出什么来?
是照出周牧之过往,还是照出老子之过往?
亦或者.
孽镜台崩成碎片?
似乎都有可能。
沉吟片刻,他心头有了决断,朝着瓷娃娃微微颔首,传音道:
“哪吒道友,还请为我,护道一二。”
说罢,周牧眼睛一闭,念头便沉入了记忆片段,而后在心头呼喊起元始前辈来。有幽幽声在耳畔响起。
“这么快?”
视角骤然脱离哮天犬,飘荡在中年道人身前。
道人打量了周牧一二,大抵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祂虽然被局限在过去,
但想要洞悉真实现在】中,不涉及无上者的事儿,还是轻轻松松的。
“我已知你来意。”
中年道人平和道:
“你所见的那继承了阎罗天子殿者,的确为太上人间身——即当下你的学生。”
周牧愣了愣,苦着脸:
“可前辈,我见都没见过,这也能算我学生么?”
中年道人笑了笑:
“太上没让你继承老子身】的全部,非是不愿,而是你德行不够。”
祂沉吟片刻,继而道:
“当年,太上化出老子,老子又入守藏室三十年,三十年时间,那具身从一介凡人,成了德行一道的神圣。”
“你则差得远了,三次三十年,一身德行,才堪堪媲美天人级的修为.”
周牧嘴唇颤了颤,无语道:
“前辈,您也知道那是太上前辈啊?这是能比的吗?”
中年道人想了想,笑着道:
“也是.话又说回来。”
“老子之身,有十个半的学生——是学生,而非弟子,那些,大都是在老子】出了守藏室后,陆续收下的。”
“则,你本该也继承那十个半的学生,继承老子的全部经历,但你德行不够,自然不能让你出守藏室,那不符合原本历史。”
“而历史更迭的因果,你暂时还承不起,我固然能替你消掉,但那对你来说,非是好事。”
周牧静静听着,犹豫了一刹:
“那,元始前辈,我要再历经多少个三十年,才能德行足够?”
年复一年的枯燥,尽管很能忍受,但周牧如今也并非完全受不得了。
发正真实过去】中不断多长时间,真实现在】中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甚至在想,大不了熬个几千年枯燥,熬出个大贤、大德层面的德行,便可以媲美了大能真王!
“不好说。”
中年道人却摇了摇头:
“德行积攒,虽不同于法力、体魄的修行,但也不是纯粹的水磨功夫就可以不断累积的。”
沉吟片刻,
祂继续道:
“于你而言,既承了老子之身,若是开悟,或许再来三十年,就如真正老子一般,成了圣人,做了神圣,但也可能再来三十大劫才行。”
“三十劫?”周牧迷糊发问:“那是多久?我未必不能熬熬看”
元始道人平和道:
“一大劫,便是两百万万年岁月。”
周牧愣了愣,瞬间打消了‘熬一熬’的想法,郁闷之至。
见状,道人笑道:
“当然,若只是你如今的处境来说.唔,罢了,吾也不多言,你自己去经历吧。”
祂一挥手,周牧只觉着天旋地转,已至了守藏室中。
耳畔还有道人的余音再响动。
“你既已完成了三十年守藏室,如今再历此三十年,说说话、见见外客,便并非不可,若是有大的历史改变,吾便重置了这三十年就是。”
周牧才听完,还没来得及欣喜,耳畔响起声儿来。
“老爷,您第一天上任,要不要拜访一下诸多官吏?”麻衣青年恭敬发问。
周牧准过头,看向这已然陪伴自己九十年,未来定然更久却永不自知的麻衣青年,
他温和的笑了笑,问道:
“汝名为何?”
“回老爷的话。”麻衣青年拜了一拜,恭恭敬敬:“小人叫做柏矩】。”
“柏矩.好名字。”
周牧颔首,微笑道:
“去替我先准备一些餐食吧,记住,不要烧鸡。”
之前九十年守藏室,麻衣青年每一顿饭都会备一只烧鸡——九十年!
给周牧快吃吐了,又不能张口说话.
他算是耿耿于怀。
“是,老爷。”麻衣青年退去,周牧则静静的翻看着看过两三遍的书籍,心思百转千回。
“我之德行,增长的缓慢——但既然如今,可与人言,那”
“那我再等到孔圣人临,和他论一论道,言说一番,德行不可能不涨吧?”
“元始前辈说,老子】有十个半的学生恐怕,孔圣人就是那半个了?”
周牧心头一时古怪,孔圣人是以德行证了大罗的当初第三次见孔圣人,他甚至直接问,自己究竟是谁。
也不知这一次再见,又会如何。
思索间,麻衣青年已然将餐食尽都端了过来,周牧端在案前,细嚼慢咽。
他一边吃,一边看向麻衣青年,神色很温和——九十年!
周牧自己才二十五岁。
某种意义上,麻衣青年对于周牧来说,是极其亲近之人了——虽然麻衣青年自己不知道。
食毕。
他温和问道:
“柏矩,汝家中有几口人?怎的来守藏室做了小吏?”
“回老爷的话,我家里就我和母亲。”
麻衣青年老实道:
“不瞒老爷,我本是想要去地方做书吏的,如此才能发挥我的天赋。”
顿了顿,他继续道:
“但我母亲说,守藏室中,能养德行,要我静养德行,只要养出来了,就可为朝廷的卿士,那样,才能真正发挥我的天赋。”
卿士,是直接辅佐周天子执政的,位高权重,是执政大臣。
周牧好奇:
“天赋?”
麻衣青年拘谨的点头点头,恭敬道:
“回老爷的话,我生了一双天生神通的眼睛,可辨忠奸善恶,可破除虚妄,是适合当官的哩!”
周牧先是一愕,旋而恍然大悟。
陪伴了自己九十年的麻衣,就是阎君啊。
就是被挖去眼睛受尽苦难的阎君啊。
难怪,难怪元始前辈直接送自己回来了这守藏室。
周牧抿住了嘴唇,看着陪了自己九十年的麻衣柏矩,看着对方那双澄澈有神的眼眸,
旋而,他又想到了阎罗殿中堂上,那怨气冲天的凄厉阎君。
周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麻衣青年的肩膀,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来日之苦楚,便在这双眼,既然避不及,便我会为你申冤。”
麻衣柏矩懵懵懂懂,虽然迷惑,但还是拘谨的点了点头,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记在了心里。
“苦楚.”他困惑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
真实当下】,阎罗殿。
“苦楚.”坐在堂上,巍巍身影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眼眶,似在追忆着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