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天下惊悸,燃香滚烫
兜率宫。
‘咚咚!咚咚咚!’
那口八卦炉被敲的邦邦邦作响。
有生灵的戏谑声,自那炉中响起,带着彻骨的寒凉。
“太上,三清已死,何必还要为难我们?”
“何必?”
一个幽冷女声淡淡道:
“除了能缓碍我等,还能有何用?”
“元始在真实现在、真实未来中都已死去。”
“便祂在过去养了一头玄鸟,那玄鸟一活到真实现在】的百年范围,脱离祂活着的时间极限,我等便助那头玄鸟证道大罗。”
“大罗大罗,超脱岁月,居于过去的元始便管不了现在、未来的玄鸟。”
“不妨告知你,地藏已将玄鸟度化。”
“而后呢?元始已死,手伸不到当下】来,便是祂一怒斩了过去的地藏,却也杀不了现在的地藏,更伤不到未来的地藏!”
“除非,你们三人能齐心,可你们,连彼此相见都做不到了!”
幽冷女声缓和了些许,含笑道:
“元始尚且如此,你和灵宝,不也一样?”
“灵宝在真实过去、真实现在已然消亡,只能端坐在变幻不定的真实未来——祂什么也做不了,除了送些小家伙回来,还能如何呢?”
“而你,太上。”
那幽冷女声微凝,却又洒然一笑:
“你于真实过去中崩塌,在真实未来中喋血,你只能活在当下,且还要镇着我们,拦着我们,以至于你连兜率宫都出不去!”
“我们被困在八卦炉,你被困在兜率宫,不一样的是,我们还能插手大天地间的诸事——你呢?”
“你连大天地中发生了什么,都无法洞悉啊”
端坐在蒲团上的老人微垂着眼帘,默默抿了口茶,不言不语。
八卦炉中,女人冷哼,换而是一位舌战梵音的大佛,唱了一声佛号:
“老君。”
大佛音回荡在兜率宫中,掀起点滴宝妙莲光:
“汝镇着我们,也便是镇着你自己——玉皇道友在凡俗间,可是动了谋划,我与祂们非为一路人,不若,纵我离去?”、
“吾与你坦然,这几位道友和玉皇之谋划,便是让地藏降临大天地间,那样,平衡就打破了。”
“汝等三人,各自死去七分,合三才能为一,却又永不相见,永不合一,若再叫地藏打破平衡”
大佛顿了顿,轻声细语:
“太上,放吾出炉吧。”
“如此,吾也好助你平了玉皇道友的谋划。”
“如若不然.”
老人睁开眼,无悲无喜,无忧无乐,温和道:
“吾见不到大天地内种种事端。”
“看不见在发生什么。”
“可”
祂微笑:
“诸位道友,又如何知吾干涉不了一星半点呢?”
炉中微微寂,而后响起数道笑声。
“太上,你身魂出不去兜率宫,念头探不进凡世,便是一个瞎子,空有一身伟力,却不知打向何处——怎么,莫非太上道友要一掌干脆的将整个凡世打碎么?”
“如此,吾也无有意见,乐得见到,乐得见到!”
“只是.”
那未知生灵骤而肃穆,淡淡道:
“三清本一体,又皆死去七分,以至于一者只活在过去,一者只活在现在,一者只活在未来,彼此永不得相见。”
“太上,你若打碎了大天地,打碎了真实现在】,岂不是自行入灭?另外两位没了你,怕是也真活不成了吧?”
“所以,太上啊.”
“何必再说这些唬我等的话语?你看不见凡世之变,拿不准数,便出不得手。”
“否则,一不小心毁了现在,呵.”
听着炉中的戏谑声,
老人再度垂下眼帘,眸中幽幽暗暗。
许久。
“是么?”
祂淡淡发问,脸上似乎氤氲着一丝笑容,起身,走到八卦炉前,走到大门之前,推开门,凝望无垠天庭废墟,一动不动。
似在等候着什么。
老人自言自语:
“诸位道友,你们倒是提醒了我,大罗超乎岁月,不死于一时一刻。”
“得要时时刻刻同死啊。”
祂闭上眼。
………………
山中隐城。
秋风萧瑟,城中大河洪波涌起,百般黄叶点缀在浪波之间,随之翻滚起伏,竟似一副绝景盛卷。
一座临近河湖的院落,杨念念捉着木杖,靠在窗前,凝望着湖水随风,黄叶连绵的盛景,微微失神。
她忧心忡忡的摩挲着木杖,不知在想些什么。
“喝点水吧。”
王铁头端着一杯热茶走来,轻声叹息,旋而忍不住问道:
“庙祝娘娘,您离了铁头山,那土地爷爷还.能显圣吗?”
“可以。”
杨念念回过神来,轻轻点头:
“你们的麻烦我们的麻烦,解决了吗?”
王铁头愣了一愣,黯然点头:
“没有,铁头宗数百弟子,都被强征了,说是这一两个月,就要作为先锋军攻打妖城——说是先锋军,分明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王铁头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可一看窗外院外,站着的一个个甲士,神色便颓然。
“王宗主,庙祝娘娘。”
一个笑眯眯的声音响起,不请自来,走入院中。
王铁头怒目而视,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来自不周的金铃老妪。
老妪含笑,悠悠规劝:
“再有一两月,铁头宗的弟子们可就要出征,一出征,可就没有回头路矣。”
“两位不妨说出那土地庙的玄奥,如此,老身还能劝城主前辈,收回成命啊.”
王铁头冷着脸,死死的盯着老妪,杨念念也抬起眼睑,淡淡道:
“早就听小牧哥说过,不周的人,打着大义旗号,行的是低劣之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老妪不以为意:
“庙祝娘娘何必如此?只要交出土地庙的玄妙就成,又是什么难事么?这是利好天下人族的呀。”
杨念念抿嘴:
“我说了,我也不通此中玄妙,不知如何立起真正的土地庙。”
“没事。”
老妪含笑:
“此时不知,那就多想想,若是两个月后还是不知便是可惜了那几百个年轻的娃娃哟!”王铁头彻底按捺不住了,血红着眼睛,抬手就聚起千米元气,化作巨大掌印,可忽而一剑东来,掌印被刺破,王铁头遭了反噬,喷出一口血来。
“隐城中,安分些。”淡漠声音一并自东而来,老妪脸上笑容更盛,王铁头怒目圆睁。
杨念念不语,只是紧了紧手中木杖。
许久,她轻声道: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却偏爱一副正大光明的模样,令人作呕。”
老妪不以为意,乐呵呵的还想要说些什么,忽而。
“吼!!”
一声狮啸,而后伴着龙吟、鸟鸣、牛哞!
满城哗然,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四兽之声,环荡天间,刺破苍穹。
此时此刻。
北妖朝,举城寂然,一只青狮自虚无中走出,盘踞死寂之城上。
青狮声吼若雷,眼光如电,仰鼻朝天,赤眉飘焰。
“今,吾大日青狮,当立大日五智寺,吾为寺主,上奉天帝,前奉庄严,后奉弥勒,众生参拜!”
西方二佛山之侧,一座高峰自天而降,大兽盘踞其上,生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其背扇凤凰翼,声若牛哞,若老僧盘坐山顶。
“今,吾九幽谛听,当立谛听殿,吾为殿主,上奉天帝,再奉地藏,众生参拜!”
东海,水晶玄宫从虚空剥离,砸入海底,浪潮翻涌,
而后玄宫大门洞开,一头真龙栖息其中,龙吟声透过层层叠叠的海水,炸响在州陆之间。
“今,吾东方青宿,立东方龙宫,吾为宫主,上奉天帝,下领海中万灵,东方万性,众生参拜!”
最后,是在东边,地上幽冥,人间鬼门关后,陆中黄泉河畔。
背负佛国的玄鸟,在大祭中浮现而出,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身上更有六道轮回之五,庄严万分。
“啾吾!”
“今,吾九幽玄鸟,立人间轮回,居地上幽冥之至尊位,上奉天帝,再奉地藏,众生参拜。”
四方大罗降世,南北二朝震动,地上幽冥中的鬼帝睁眼;
雷音寺的大无道世尊】叹了声佛号,弥勒寺的老佛】神色阴晴。
至于,
五王城中。
武王沉眉,汉王叹息,唐王仗剑,明王负手,
当政的秦王,震笑三声。
“天下已乱,大势已改,这盘水,浑了。”
秦王手持一方帝玺,头顶十二珠玉冕,一身玄服,金口玉言。
“水清之时,人族颓危,至此水已浑且浊,便是我族,再起之机。”
“合纵,连横,一线胜机。”
“反攻,逆伐,势在必行!”
秦王掷地有声,唐王不语,汉王掩面,明王蹙眉,武王规劝。
“吾主此千年之政,武王,不必再言,不必再劝!”
秦王冷静道:
“此是万载不逢之机,是生机、胜机,自然也是死机,然”
“然,南北两朝,西方二山,地上幽冥,再添个当今降临的奉天帝者——此六方,吾等,未必不能扫灭之!”
“一线生机,一线胜机!”
“当,起军,筑长城,聚先贤往圣,北伐!”
他起身,执一杆玄旗,睥睨诸王诸贤,犹疑片刻,最终果决,宣读大令大旨。
“人族存亡攸关之际,行共奉制,一切人族,上交自身机缘隐秘,战功赫赫者得分机缘!”
“则,得机缘、隐秘而不奉交,掩隐者诛其族,知情者同之罪。”
秦王坐下,闭眼,在一片议论声、质疑声中,轻声道:
“吾——寡人,知此行事,万古唾骂。”
“万古骂名,暴、戾、贪、凶、昏之五恶,寡人,一己担之!”
“即刻,令达八方,凡我人族,且需遵从,违令者诛族灭种!”
巨城哗然,朝野四动。
………………
天蛟山,天蛟城。
上空,黄昏。
四野的龙吟、狮哮、牛哞、玄鸟啼,不绝于耳。
“起阵。”天王敕令,人、妖之属,无不忙忙碌碌。
周牧身为执船人,此时倒是得了清闲,被安排在那座青铜船边,静静端坐。
他听着四野之呼啸声,失神愣怔。
忽逢此时,便是此时。
周牧猛然蹙眉,魂灵剧痛——他内视自身,却看见是玄金铜令中的那一株燃香。
燃香不知何事跳出了玄金铜令,沉浮在自身精神世界、心灵大海中,在发着炙烫,灼着自身魂灵!
“这是.怎么回事?”
周牧错愕不已,心思百转千回,微微一动。
“莫非,是太上前辈相召?”
他睁眼,看了看忙碌的四周,尝试入眠,但却失败了。
此时,李天王撕裂虚空,那处未知无天之所从中坠出,横亘在天蛟山上空,遮天蔽日,
其中的祭坛,则已点燃八方香烛,烟气袅袅。
“三个时辰,又两刻钟后。”
天王含笑:
“祭阵即成,地藏亲临!”
周牧听进耳,心头一动,魂灵中的燃香依旧灼烫着,香身上,竟灼出一行字来。
‘一身呼元始,一身寻灵宝,一身听我召,你来做桥梁’
周牧一愣。
“我来.做桥梁?”
他不明白,还有三身.自己哪里来的三身?
呃,好像还真有。
周牧不敢怠慢,双眼一闭,一心做三用。
真身盘坐在天蛟山顶,凝视着魂中燃香的一举一动,
九千里外,钟山脚下,香火神躯睁眼,沟通记忆碎片,模模糊糊中,照见过去。
而钟山腹中,棺椁之内。
躺着的木石之身中,周牧刻意留下的一缕念头醒转,操纵木石身推棺而起,
又运转元始阴阳经,眼中交织丝丝缕缕的星线,随意寻了一物,洞悉其未来之果。
燃香动,元始现,灵宝观来。
三清皆在我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