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知道我是谁吗?
官道上,四匹马三前一后,慢悠悠晃着。
宋北裹呆呆傻傻坐在马上,双目空洞,浑身无力,乍一看,好似一个英俊的低能儿。
两个师兄也没好到哪里去,适才同手同脚上马,险些齐齐摔了个屁股墩儿。
有妖孽!3
向远的所作所为刷新了三人对天才的认知,尤其是打小就天才的宋北裹,备受打击,一直在回味向远那一刀,陷入了对人生的质疑。
越想越迷茫,都快魔障了。
见师弟这般痛苦,两个师兄急忙安慰:「师弟莫恼,世间英雄辈出,强中自有强中手,你固然厉害,但他年轻气盛,迟早被你超越。」
「是啊,他还这麽年轻。」宋北襄头一沉,更难受了。
有你这麽说话的吗!
「师弟,你莫要听他乱说,他的意思是,那小子不是最优秀的,还有比他更优秀的。」
「还有.」
宋北襄迷茫看向二人,所以说,他究竟算什麽?
2
俩没头脑干架还行,动脑子劝人一个比一个菜,他们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宋北裹彻底丧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二人齐齐回头,见向远骑马在后面吊着,单手成刀,比划来比划去,时不时一句我悟了,孤星追月驾驭随心,使得更加熟练。
别练了,别练了,照你这种练法,还没到游风县,你就学会孤星追月了。
这咋办嘛!2
俩师兄对视一眼,山门绝学岂可轻传,虽说不是他俩传的,向远也没有偷师,正大光明自己学会的,但山门长辈可不管这些,连坐下来,宋北裹是香饶饶,小惩摊不上大事,他俩八成要大惩大罚以做效尤。
不成,得自救!
「那小子什麽意思,干嘛一直跟着我们?」
「八成还想找宋师弟试招,窥探天刀绝学。『
「岂有此理,从来都是咱们天刀宗欺负人,什麽时候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一起上,把他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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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你打得过他吗?2
宋北裹回过神,想想因为自己泄露了内门传承,郁气堵在胸口,无师自通习得了悲痛莫名,当场变成了一个忧郁青年。
再来一把二胡,一杯毒酒,就能到处浪了。
「两位师兄,这该如何是好?」
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向远若上前讨教,他避而不战,跌了天刀宗的名头,应战吧——-又被向远学到了怎麽办?
「我有一个办法。」
「有什麽主意,速速对宋师弟道来。」
「洛县有咱们天刀宗的铺子,坐镇一位外门长老,名叫济无舟,一身修为厉害无比,我们可去求他帮忙。」
「可是那位『无悔刀」济师叔?」
「正是,别看他辈分在上一辈只能排在末尾,但修为高强,刀法胜过很多内门长老,因不喜门内倾轧,才躲到洛县求一个清净。」
「我明白了,找济师叔出手,杀了后面那小子,师门绝学就不会泄露了。」
「杀了他作甚,多浪费啊!」
「那你什麽意思?」
「让他加入我们天刀宗!」
「???」3
闻言的师兄愣了,宋北裹愣了,远远吊着的向远也愣了。
人家是打不过就加入,他打得过还要加入,那他不是白打得过了吗?
「什麽主意,济师叔要不要收徒弟,咱们仁说了可不算——」
「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刀架子,练刀的天赋太好了,如果我们之前打探的消息没错,他是个捕快,全靠自学成材。我们天刀宗不收他,迟早被其他练刀的门派抢走,我们讲明关键,济师叔自有斟酌。」
「也行。」2
也行。
向远暗暗点头,想看看这位无悔刀有什麽本事,如果是个武道大家,他奉先向远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师,济若不弃,远愿拜为师长。
自打喊了萧令月一声师姐,拜在『她」门下,向远的道德底线越发灵活,一个是拜,两个也是拜,只要能学到本事,多拜几个又有何妨。
本心嘛,不寒!
想来缺心师父知道他遵循本心才成了三家姓奴,应该也是高兴的。
至于原定的游历路线,缘分已至,暂时不急,以后再来探索吧!
洛县。
德州治下有七县,洛县为一州之首,连通去往南疆的商道,富裕繁华,城区规模远超奉先县。
司马家的祖地便在此处。
因占据交通要道,南北四通八达,西楚的一流势力也都在此设有堂口,如白云山庄,如天刀宗远望高墙巍峨,气势磅礴,近有街道宽阔,巷陌纵横。
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市井繁华,行人如织。市肆之间,百货杂陈,珍宝奇货,四方丰饶之物琳琅满目。
城区分有八方,有庙宇庄严,晨钟暮鼓;有园林雅致,曲径通幽;有人文荟萃,文风鼎盛;有武夫殴斗,张口就是你瞅啥。
江湖嘛,鱼龙混杂,有雅就有俗,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读过几年书。
宋北裹三人下马,抵达天刀宗位于洛县的商铺,悄悄回头,向远果然跟着。
五天了,一路上没少被向远羊毛,现在他看到向远就小腿直哆嗦,郁闷到无以复加,提不起半点争斗的心思。
曾经恃才傲物的天才,棱角分明,现在被盘出了几分圆润,似是成长了。
这成长谁爱要谁要,宋北裹是不愿的,他大步走进铺子,亮明身份进了内院,很快便见到了那位济无舟济师叔。
济无舟是个仪表堂堂的三旬男子,生有玉面,端的英俊潇洒,风流侗,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靠着这张脸惹下了不少风流债。
可能是风流债太多,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失了雄心壮志,也没了练刀的心思,成天披头散发,沉迷诗画。
一头扎进洛县这座小庙,趴窝便没再动弹,大有在此养老送终的意思。
他早年是个惹祸精,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见他愿意老实,天刀宗的内门长老们也不来寻,就当没这麽一个人。
此时,胡子拉碴的济无舟正在院中写写画画,一头长发散乱,白衣染了大片黑墨,状若疯癫泼墨,进行了一些较为抽象的创作。
一般人看不懂他的大作,宋北裹三人就在普通人之列,屏气凝神立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一香后,济无舟停下大作,上下审视一番,感觉哪里不对,舌头舔了舔毛笔,在画纸的角落又添了一笔。
如此,整张画纸彻底漆黑。
「人生来一张白纸,一笔皆黑,稚子不学有灵,学则墨守成规,学得越多,空白越少,离天地越近,离自我越远—..」
「学,还是不学?」
济无舟喃喃自语,转头看向宋北裹三人:「你们三个,听明白了吗?」
啊,你在跟我们说话?3
宋北裹轻咳一声,知道师叔在校考自己,当即道:「私以为,不学不足以至千里,守住本心便可保住灵气,如何取舍在于个人,并不冲突。」
两位师兄连连点头,都说俺也一样。
「终究庸俗。」
济无舟摇了摇头,挠了挠鸡窝头:「尔等何人,缘何至此?」
「师叔,师侄名为宋北裹,这两位———」
宋北襄简单介绍了一下,讲明来意:「那人就在身后,赶也赶不走,我知师叔本事,也知他的本事,前来请师叔拿个章程。」
「我在此地清修,不管山门之事,那人学会也好,学不会也罢,与我有什麽关系——」
济无舟淡淡出声,见三人苦苦哀求,对宋北襄道:「也罢,我与宋师兄有几分情义,你也姓宋,想必是天刀六脉之一,你将那人叫来,我出面将其打发,叫他不再纠缠尔等。」
「多谢师叔。」
宋北襄大喜,三人即刻出门,不一会儿便把向远领了进来。
然后转头就跑。
向远一脸懵逼看着眼前的男子,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片刻后猛地惊醒。
济无舟和僵前辈撞脸,有几分相似!!
是僵前辈的后人?
不会吧,日记上可没见僵前辈提及后人·
向远怀疑自己想多了,僵前辈都死多久了,就算留有后人,血脉东拼西凑之下,一代一张脸,
当面他也认不出来。
至于相似,倒也简单。
人嘛,都是两只眼晴一个鼻子,谁还没有几分相似之处。
向远默默告诫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但联想缺心师父跨界击杀了好多个师伯,又不禁嘀咕起来,都修仙了,多想点不是坏事。
僵前辈转世回乾渊界了?
「你这少年,眼神这般古怪作甚,你认得我?」济无舟摸了摸自己的脸,嘴上还有墨渍,乍一看格外滑稽。
向远连连摇头:「不认识,晚辈向远,今日初见前辈,观前辈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深表叹服的确满腹经纶,多到肚子里的墨水都吐出来了。
「说话倒也有趣。」
济无舟眉头一挑:「我来问你,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
啥玩意,还是个哲学家?
向远观其不拘一格的扮相,眉头紧紧一皱,或许济无舟只是随口一问,但酷似僵前辈的面容,
不禁让他浮想联翻,怀疑对方有意发问。
「你应该是不知道的.」
济无舟曦嘘一声,仰头望天:「我是我,又不是我,我想做我,又不知道谁才是我,这天道,
当真是个无情之辈。」
向远越听眉头越皱,这位济无舟应该是知道三千世界的,有如此困惑,当是和灵光师伯一样,
在其他世界也有自己。
果真有些手段,是个修为高强的前辈。
问题来了,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似乎陷入了某种魔障,要怎麽从他手里学到三招两式呢?
「我受他们三个请求,推脱不得,但你我看起来并无缘分,我也不想和你扯上因果。」
济无舟指着自己一片漆黑的大作,重复道:「人生来一张白纸,一笔皆黑,稚子——-离天地越近,离自我越远——..」
「我问你,你是学,还是不学?」
这话问的,不学不足以至千里,肯定要学啊!
至于灵气,守住本心,不为外物所动不就好了。
向远脱口便要说出,话到嘴边,想想这个回答过于中庸,看似无错,不符合对方的哲学思想。
沉吟片刻,感觉自己过于保守,把极端的逗比扔了出来。
去,站着把机缘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