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璋接着解领带，回应她：“你要是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行，是送给我在百乐门的一个朋友，叫梨花的。”
方琬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朋友？真的是朋友吗？”
他还想继续解释什么：“你别多想，我只是……”
“什么西洋钟，什么蓬蓬裙，什么翡翠耳环……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你爱给谁给谁去！我才不稀罕呢。”
顾廷璋整个人都是蒙的，他不明白方琬音的情绪从何而来，莫不是她本就钟爱钟表？
方琬音气呼呼掀起被子的一角，以蠕动的方式爬进去，婚纱也不换下来，就这么直接睡了，弄得顾廷璋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方琬音见他迟迟没动作，又说：“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顾廷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情绪不好，也没坚持，脱了领带就出了房间。
听见关门的声音，方琬音的眼泪挤出来，她抱着被子抽泣。
“方琬音，你简直是个蠢蛋，你太天真了，他婚前丑话都说尽了，你为何还要对他抱有期待，他之前又是送外套又是献殷勤，那些都只是假象而已，是我自作多情，那些物件，他根本没说要给我。”
方琬音痛定思痛，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
……
这年秋天，方琬音正式去学校报到了。
她随了自己父亲，读的是文学系，再过两年，方玉堂就能亲自给她授课了，崭新的学习生活，让她逐渐忘却了和顾廷璋的那些不愉快，还有那中看不中用的西洋钟。
第一学期的课业并不是很繁重，所以方琬音闲来无事就喜欢逛学校里的书局。
她的眼睛扫过那一排排的书籍，最后定睛在了一处，这书名别具一格，她一下就注意到了。
她伸手去拿，可她的手指刚碰到书的一角，忽然有一支更大的手掌，越过她的纤细手腕，又快又准地将那本书握在了手里。
方琬音下意识抬头，发现是个穿着中式长衫的青年，耳朵上架着黑色眼镜框，看起来不苟言笑，她瞬间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那青年先是盯着她的脸，然后开口：“你姓方是吗？叫琬音，我没记错吧？”
方琬音惊觉对方竟然直接认出了她，还叫出了她的名字，不等她问，那人便自顾自解释起来：“你好，我叫宋笙，咱们可是同班同学，我见过你好几次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方琬音尴尬挠挠头，她是真的没认出来，开学不久，她还没有将班上所有同学的脸认全，难为这位同学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她只能顺着对方说道：“我好像有点印象，你好啊。”其实她还是没印象。
宋笙看了一眼她的手袋，像是在跟她套近乎：“《朝花夕拾》？你也喜欢鲁迅先生的作品吗？”
“啊？哦……是啊，我还挺喜欢的。”
宋笙看起来有些激动：“我也超喜欢这本的，之前叫《旧事重提》的时候我就读过两三遍了，不过我觉得后来的名字更好听一些，给人一种爱花护花的感觉。”
边说着，他拿起手上的书，给方琬音展示：“这本书的作者虽然不如鲁迅先生有名，不过我挺喜欢这个故事的，《生生不息》，作者笙箫落，讲述的是男女主人公门当户对，互为知己和精神伴侣的爱情故事，这本书我送给你了，推荐你看。”
“这怎么能行呢，咱们才第一次见面，钱我自己付就好了，不劳烦……”
“你呀就拿着吧，我喜欢这书，你对这本书也有兴趣，那我们就算是知己了，既为知己，又何需在意一本书的钱，咱们还是同学呢，这书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
“这……好吧。”
面对宋笙的热情，她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方琬音接过他的书，接受了他的好意。
……
顾廷璋今天又被人缠住了，新来的郑参谋，说什么都要请他吃饭，对方热情似火，顾廷璋拒绝不下，便只好答应了。
他这一应，周麒才半威逼半邀请对方离开，送走了不相干的人，顾廷璋这才能清净一些。
他沉思了片刻，询问道：“周麒，你说……这女人该怎么哄？”
周麒瞬间破涕为笑：“少帅，你问我怎么哄女人？不会吧！你一个情场老手问我一个小白，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过。”
“也是，问你也是白问，我真是无人可问了，才会问你。”
周麒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他靠近了一些，两个手肘支在桌子上，两个人说起了男人之间的悄悄话：“少帅，你这成婚才几天啊，怎么如此愁眉苦脸的，该不是新婚夜被榨干了吧？”
“什么啊，她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让我碰，我还被榨干？直到我被赶出房间，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生气。”
顾廷璋身边没几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他便死马当活马医，把那天的经过都跟周麒一五一十地说了。
周麒当即猛拍桌子：“少帅，夫人这该不会是……”
“是什么？”
“少夫人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会吗？”
他们到现在连正经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这几日方琬音忙着开学，也不怎么理他，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索性将之前的小插曲放在了一边。
“嗐，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啊，我的分析不会错的，你看啊，你刚跟她提过梨花，她就突然性情大变，错不了，你之前都没有见过女人吃醋的样子吗？”
“我以前……以前都是那些歌女取悦我的，我哪用顾及她们是否吃醋闹情绪啊。”
他看似流连花丛，但从来不观察对方的情绪，对女人只懂个皮毛。
“而且，少帅，你的思维不要那么单一，有些感情是需要培养没错，但你没听过一见钟情吗，如果一个女人见你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那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培养感情的过程，她就会喜欢你了。”
听了周麒的话，顾廷璋豁然开朗：“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帅气又多金，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我一见钟情那岂不是太正常了，也许她早就对我情根深种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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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就答应我的提亲呢，只不过面皮薄，这才嘴硬。”
他好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站起来，来回踱步，兴奋异常，抬起手指对着周麒道：“你小子行啊，没谈过女朋友还这么懂。”
周麒憨憨笑着：“我父母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我耳濡目染嘛，少帅你母亲走的早，所以你没见过女人吃醋的样子也实属正常……”
周麒感觉到说错了话，便戛然而止，又改口：“少帅，我错了，您大人大量。”
“没事，你这话没错，是这个理，我没见过男女相爱甜蜜的样子，所以我看似阅人无数，其实一无所知。”
而且木扶兰说道理根本不爱顾少钧，之所以会跟他一起，也是为了廷璋能有个爹，有个能吃饱穿暖的家，所以顾廷璋从记事开始便感受不到父母之间融洽又甜蜜的关系，两个人更像是街坊邻里的模式，木扶兰从来没吃过顾少钧的醋，所以顾廷璋不知道吃醋该是什么样子，没两年木扶兰便撒手人寰了。
顾廷璋灵感涌现，说：“我想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哄了！”
“少帅，刚刚那个郑参谋还约了你今晚的饭局呢，你哄完了夫人，记得赴宴。”
顾廷璋刚刚还笑着的脸瞬间耷拉下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
傍晚，方琬音放了学，她拿着沉甸甸的手袋，里面有一本《朝花夕拾》，还有刚刚宋笙同学送的《生生不息》，满载而归回了顾公馆。
刚推开门，就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坐在摇椅上，男人的身体随着摇椅慢悠悠地摇晃，报纸挡住了他的上半身，看得出来，他今天穿的是西装。
她的脚步停下来，立在门口。
顾廷璋听见声响，放下了报纸，露出了自己的脸。
明明是成婚不久的夫妻，但此时他们的视线像是一对陌生人，彼此都不熟悉。
“放学了？”如此标准的开场话。
“嗯。”
“琬音，过来，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琬音”呢，成婚之前，他总是“方小姐”地叫着。
方琬音其实也气消了，而且那天顾廷璋到底也没有做错什么，她听话地向他走近。
方琬音突然觉得此刻他们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像夫妻，倒像是……“父女”。
“手上拿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几本书而已。”
顾廷璋没再多问，他丈人是教授，方琬音喜欢看书很正常。
他的视线转向床头：“去看看，给你的，算是开学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方琬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的床头摆着跟之前的西洋钟一样大的小盒子。外面还包着彩色的绸缎，看着富贵又华丽。
这男人搞什么名堂。
方琬音并没有多开心：“如果是跟那个西洋钟一模一样的话，就算了吧，我其实也没多喜欢。”
“不是西洋钟。”
“不是？”
“是新的东西，你没见过的，我猜，你会喜欢。”
